新婚之夜
作者:我是喵      更新:2023-03-13 07:11      字数:3740
  情绪激荡、殚精竭虑,在如此重压之下,产屋敷无惨的病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恶化之中,整整昏迷了两日。

  醒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众人宣布了他们订婚的消息,做完这件事,又强撑着喝了药,他便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病的不省人事。

  病情起伏不断,冬日里的每次醒来,无惨都能看见她伏在床头,满脸泪痕,清瘦凄婉,她还未嫁进来,就已经尝尽了苦楚,旁人瞧着不忍,他身在其中,却只觉得安慰。

  痛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婚姻,羁绊,情爱,含义莫过于此。牵肠挂肚,忧思难安,她是他的妻,这是她理应做的。

  他常常不带丝毫怜惜地把她弄醒,瞧见她眸中的惊喜心痛,心下只觉畅快,就连沉重的五脏六腑,都轻松了一些,又见她将手抬起来,腕间铃铛叮铃,泪滴晶莹,她总爱不厌其烦地捂住他的手,像是想要将他这一副冰冷的心肠捂化。

  “蠢。”无惨骂她。

  她挨骂,不明所以,却也不恼,只是乖乖的,将又暖又软的手贴得更紧,朝他笑:“我的手热,捂一会就没有这么冰啦。”

  少年看着她的笑,又看她腕间红绳,紧抿着唇,总觉得这时候退让就成了输家,于是强撑着没有移开目光,她将他的手抱在怀里:“少主大人要快快好起来呀,我们还要成亲呢。”

  暖香旖旎,她胸口柔软,一派天真妩媚,像是不知道此话的含义,少年手指微颤,兀自红透了耳尖。

  “蠢东西。”他恨恨然骂道,惹来她困惑的目光,和一个软乎乎的笑:“少主大人聪明就够了。”

  少年沉默,唤来仆从处理事务,她便去监督别人熬药,十足的小妻子模样。

  望着她的背影,和渐渐远去的铃铛声,产屋敷无惨总会出一瞬神,这世间,难道真有爱他之人吗?

  不是怜悯,不是痛惜,不沉溺于美色,亦不趋于名利,只是单纯爱他、信他,哪怕知晓他寿命不长,也愿意同他立下嫁娶之约,莫非从此往后,他便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吗?

  他不信。也总觉得不安。

  ……

  产屋敷没有余下的族人,新任家主又身在病中,宣布了订婚的消息以后,就闭门谢客,和平安京断了往来,一整个冬天,都再没有消息传出。

  直到三月,无惨的病才总算有了起色,今日是三月三上巳节,又称女儿节、鬼节,贵族们都会在府中摆上曲水之宴,产屋敷家的宅邸极大,并不是常规的寝殿造,人死光了以后,浩浩然一座大院子,就只剩下了她和少主,还有一些仆人。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府里的仆人也渐渐不再开口,像是失了声音,空空荡荡的府邸,寂静得可怕,晚上冷风吹来,常常吓得她不能安眠。

  “少主大人……”

  白日,在府邸乱玩了一通,到处撒泼过足了女儿节的葵,夜里才又想起来今日还是鬼节,雨打芭蕉,烛光乱晃,少女抱着薄被钻进他的房间,满脸是泪:“我害怕。”

  他正在看书,见她来了,像是有些无奈,轻轻叹气,将书卷移开,她立即就伏在他的膝上:“她们都不和我说话了,每天一句话也不讲,好可怕。”

  “你是主,她们是仆,即便开口,葵和她们,又能有什么话说呢?”少年声音依旧淬着冰,但语气却温柔了许多,低头看她,笑:“扰我一人还不够吗?”

  “但是……”她说不出所以然来,总觉得奇怪,在这样大的地方,能和她说话的只有一个人,久而久之,她便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他的身边,一刻也不愿意离去了。

  “可是我睡觉之前,看着她们站在床头,就、就黑幽幽地盯着我,也不说话,我真的好害怕呀。”

  她委屈极了,更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我哪里惹她们不高兴了吗?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理我了?”

  少年不语,任由她伏在膝头倾诉,苍白的手掌轻轻搭在她的头顶,慢慢抚弄,说着说着,她总会哭起来,伤心而又委屈,无惨觉得好笑,低头看她:“葵这样吵闹,世间也只有我不会觉得烦恼,若你想说话,只管同我来说便好了。”

  “嗯。”她抱紧他:“少主大人最好了。”

  说罢,她便扯着被子将自己卷起来,团在暖炉旁,安稳地睡着了。

  产屋敷无惨静静看她,唯有此时,唯有将她握在掌中,囚于指中,他才可以感受到片刻心安。若是日日能够如此,她陪伴在身侧,也并不使他厌烦。

  是以,到明年五月,她都将被他困在这座无声的府中,不见天日,与世隔绝,直到成为他的妻子,他都不会容许半点意外。

  春去秋来,这座府邸多了几个变化。

  一是葵搬进了无惨的院子,未婚的夫妇共处一座庭院,柿子结了果,青叶染红,少女搬着梯子,摸索着爬上树说要继续烤柿饼。

  二是府里来了一位新的医师,对于无惨的病,他似乎很有研究,但他终究是外来者,在长达一整个夏天的试药和考察之后,产屋敷无惨还是无法放下戒心,不肯亲自用他的药方。

  疑心病死变态。

  不许她出门,也不准别人和她说话也就算了,反正系统能给她放电影解闷,但这家伙晚上还要叫人装神弄鬼吓唬她,白天就在那里发表各种pua话术,她是真的很想给他两拳。

  羽生葵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往下看,少年也正在树下看她,眉目弯弯,其中仿佛含着无限宠溺。

  算算时候,被吓唬了这么久,她是应该精神恍惚,神思不属了,那个医师一直不得无惨的信任可不行,她得刺激他一下。

  【开启痛觉屏蔽。】

  说完,羽生葵惊叫一声,哭着喊他:“少主大人。”

  她站起来抖着嗓子说道:“我、我好像又看见鬼了!”

  无惨眉头微皱,看着她脚下的树枝,又看她,沉声道:“不要晃,没有鬼。”

  “有!”

  她哭,用力捂住眼睛:“每天晚上都有的,如果少主大人不在,他们就会来找我,会把我吃掉!”

  产屋敷无惨攥紧书卷,还不待他开口安抚,少女就直直从树上摔了下去。

  树叶婆娑,阳光斑斓,她磕在一旁的石头上,登时血流如注,没了声息。

  他一时愣在当场,旁边的仆人尽数被他拔了舌头,连惊叫都无声无息,少年静坐其中,才恍然体会到:身边的人都是哑巴,原来是这般恐怖。

  医师没多久便赶了过来,看见她倒在地上,竟然露出比他还要焦急的神色,不顾无惨在场,抱起她便往室内走,血滴了一路,产屋敷无惨看着他的背影,攥紧轮椅。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与他的医师关系这样好?

  被推到室内的时候,医师已经极快地帮她处理好了伤口,见无惨进来,医师沉下脸,跪在地上,一字不顿地说道:“恐则气下,惊则气乱,葵大人今日受伤,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言下之意,她今日受伤,都是他害的?

  产屋敷无惨低头看,自小照顾他的医师,此时此刻,脸上满是赴死般的决绝,瞪着他,谴责道:“若是少主吝啬怜惜……”

  少年的那双红眸轻轻一眯,医师就直直打了个冷战,想起眼前人的手段,他便立即回过神来,满心惊惧低下头,不敢继续。

  “嗯?”

  无惨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轻轻问道:“若是我吝啬怜惜,你当如何?”

  医师沉默,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产屋敷无惨恹恹收回目光,叫来暗卫将医师拖了下去,又推着轮椅到她的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她,神色莫辨。

  既然成亲是早晚的事,那便即刻就办,不被世人所容又如何,他不需要一个被人祝福的婚礼,只需要打破这些贱人无谓的妄想,将她攥在掌心,拖下地狱,永远不得逃脱。

  ……

  羽生葵看了一整天电影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无惨并没有守在她的房间里,她扶着额头坐起来,侍女立即给她腰间塞来一个枕头。

  “少主大人呢?”她问。

  侍女露出恐惧的神色,看她一眼,摇摇脑袋,一连七日,她都没有看见少年的身影,只有一张张和歌被递过来,情真意切,缱绻缠绵,叫人看了便心头发烫。

  第八日的早晨,她天还没亮就被拽起来,少女正不明所以,就看见侍女们搬出好多箱子,从其中拿了嫁衣出来。

  她一愣,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出嫁了。

  婚期被提前,礼数也一切从简,甚至连阴阳师都没有,叫少女不安、委屈,但傍晚时分,看见自己的新郎之时,那些情绪又尽数化作了欢喜。

  少年难得穿这样秾艳的颜色,乌发、雪肤、红衣,浓墨重彩,抬眸看来,魅得叫人心惊。

  这便是她的夫君。

  她羞怯、紧张,惶然不安,与她的窘迫相比,他反倒显得从容。

  “过来。”

  他坐在床上,却不显得狼狈,反倒像是玉石高山,少女慢吞吞凑过去,坐在他的身侧,睫毛颤抖,不敢看他。

  她今日用了脂粉,却并不惨白,反而轻薄,灵透,胭脂染过的唇稠丽而又饱满,坐在他的身侧,梨香满室,睫毛颤动,像是不安的蝶。

  产屋敷无惨不自觉想起她将自己的手抱在胸前的触感,软又弹,像是轻盈的云朵。

  他喉结滚动,此时此刻,才终于有了实感。

  今后,他便真的不是孤身一人了。

  “坐上来。”

  她闻言一颤,红着脸抱住他,将脑袋伏在他的肩膀,像是攀附于大树的藤蔓,柔弱而又动人。

  少年的手掌环住她的腰,慢慢解开衣带,本来想在此时告诉她那个医师的下场,以作警戒,但终究还是不愿意煞了此刻风景,将话咽了回去。

  冰凉的手贴在她的肌肤上,叫少女一颤,那只手流连摸索,她便呜咽求饶,过了许久,她被放到床上,抬头看,少年面色阴沉,像是受了隐疾的兽,再无方才的情意绵绵。

  见她看过来,他阴森的面色一顿,状似柔和地说道:“睡吧。”

  羽生葵:。

  搞了半天,这家伙竟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