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打职业？”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陈阳和教练一起转头望去。

  许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他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下巴微微上扬，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似乎蕴满了不屑，他语气嘲讽，完全没有教练的苦口婆心，“既然要谈恋爱，干嘛还要来当青训生？”

  “你说什么？！”陈阳脸色骤变。

  不是没人调侃过他和郑浩洋的关系，只是善意的调侃和恶意的嘲弄是个人都能分辨出来。

  许维“沉思”了两秒：“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小情侣外，还有什么关系会让人形影不离，彻底捆绑，哦，菟丝花和宿主除外。”

  刚刚还一脸冷淡的陈阳此时大为光火，他怒瞪许维：“你凭什么这么说？”

  许维收敛了脸上似笑非笑的嘲弄，脸上只余不屑：“听好了，你，陈阳，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勉强可以用的adc，只比废物好一点，不过现在看来和废物也没有区别。”

  “你很强吗？强到可以带着那样的辅助赢？”许维，“不用顶尖下路来打你们，我随便搭配一个路人ad或者辅助都能虐|杀你们。”

  许维：“没人会等你，赵教练刚刚也只是给你点面子。”

  “你不愿意没人会强求，你还不配。”

  这样的adc还不配许维“礼贤下士”。

  许维没有再看陈阳，只是对赵教练说：“我就不在这儿等了，刚刚买了票，晚上七点的飞机，你也不用再劝他。”

  赵教练明明刚刚还在放狠话，此时全身大汗淋漓，他连忙劝道：“陈阳只是现在转不过弯来，他现在都快二十了，实在没有……”

  许维看了眼站在旁边一脸不忿的陈阳，冷笑道：“没事，联盟不缺天才，更不缺自以为是的废物，”

  “我先走了。”许维笑着对教练说，“以后会经常见面，多指教。”

  教练刚刚还焦急的表情有瞬间呆滞，他恍惚的看着许维，听出了许维的言外之意——他被留下了，陈阳却被放弃了。

  信息量太大，教练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伤心。

  他看着许维背着包离开，径直走向大门，而他甚至忘了去阻拦。

  许维全程没有回头，好像他确实已经放弃了陈阳，就像他说的，一个废物不配让他去妥协。

  刚走出基地，许维就拿出手机给傅庭洲打去了电话。

  和刚刚不同，许维的声音很轻松，听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老板，我看过了，确实有个好苗子，年龄有点大，但这不是问题，就是性格太左了，得掰过来。”

  傅庭洲那边很安静，声音也很清晰，他笑着说：“你觉得好就好，性格太左？”

  许维：“估计是环境不对，tpg太不专业了，整个俱乐部都没什么职业氛围，训练环境也是，选手和青训生都没有紧迫感，拿着工资摆烂。”

  这点傅庭洲倒是不意外：“吃穿住行都不怎么需要他们花钱，又都年轻，工资够用，没有上进心很正常。”

  许维站在街边，他下意识的去掏口袋，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向旁边的小超市：“我去买包糖，对了，教练不错，对选手很好，也知道珍惜选手的职业生涯，可以留下来。”

  “就算专业能力不行，也能当副教练，负责给选手做思想工作。”许维走进超市，在货架上挑选起来，“就是那个好苗子，叫陈阳，有个好兄弟打辅助，他把对方捆在自己身上，去哪儿都必须带上。”

  许维此时不像刚刚面对陈阳一样不屑：“重感情是好事，现在俱乐部拉他一把，将来也不怕他不用心。”

  傅庭洲：“你准备怎么把他掰正？”

  许维拿着一包蜜桃味的硬糖去结账：“我把他骂了一顿，现在教练应该在给他做工作，如果说不通也就算了。”

  “不过他如果想不通也确实可惜。”许维走出店外，夹着手机撕开包装，吃下一颗糖后继续说，“他现在就是被菟丝花攀附的树，还是没长成的树，不能及时脱离的话，他们会一起死。”

  傅庭洲：“你说话不像十九岁的人。”

  许维笑道：“其实我二十一了。”

  傅庭洲：“像二十六七。”

  许维：“天生比较成熟，没办法。”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傅庭洲，“安拓和popo那边不太愿意过来，但他们的俱乐部开始松口了。”

  许维：“钞能力万岁。”

  只要他们的合同还在俱乐部手上，他们自己就没有选择权。

  每年被送出去和换走的选手那么多，没人会问他们想去哪儿。

  许维叹了口气：“lpl现在很多俱乐部都这样，想求胜，但不专业，明明选手都不错，却不知道怎么赢，天赋型选手挣够了钱浪费自己的才华。”

  傅庭洲其实不太了解这些，他虽然看比赛，但基本只看世界赛，于是问道：“不是硬实力比不过韩国队吗？”

  许维：“其实也算硬实力比不过，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团队实力跟个人实力不成正比，队伍协作很差，能拿优势，能打出经济差，但就是赢不下比赛。”

  “怎么运营，怎么滚雪球，怎么在劣势下稳住局面，怎么极限拉扯，这些有时候比个人实力更重要。”许维咬碎了嘴里的糖。

  “你喜欢吃糖？”傅庭洲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许维“嗯”了一声：“戒烟后遗症，以前不懂事，后来靠吃糖戒烟，只是烟戒了，糖没戒成。”

  傅庭洲：“你以前怎么会没有成绩？”

  在傅庭洲看来，许维能力强，自律，成熟，对游戏和比赛都有超过专业人士的认知，这样的人没有成绩，显然不太科学。

  许维：“以前不这样，以前我和队友一起摆烂。”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顺利的话，我明天能带教练和陈阳一起回去，不顺利的话我明天只能自己回了。”

  “老板，popo和安拓那边还要你多费心。”许维，“你放心，你现在花的钱，以后绝对成倍给你挣回来。”

  傅庭洲微笑道：“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两人很快挂断了电话，许维打开手机导航，准备找家咖啡厅继续看去年的比赛视频。

  转会期很快就要开始，结束后就是德玛西亚杯。

  准备时间不多，许维可不想输。

  ·

  赵教练把陈阳叫进了办公室，他有些高兴，但不愿意表现出来——他又找到饭票啦！

  陈阳的脸色却很差，许维刚刚的话在他脑中不断回放，还有许维不屑的眼神，嘲讽的语调。

  在许维来之前，他看不上许维。

  可见识过许维的能力后，他陡然发现，原来他看不上的人比他强得多，而这样强的人，在和他们对战的时候也没有乱玩，甚至会教队友在哪儿做眼，怎么做假动作，怎么绕视野。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比他强，并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他根本不能反驳许维的话，因为他知道许维是对的。

  陈阳很愤怒，很痛苦，但却无法反驳。

  教练看着陈阳复杂的神色，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你看看许维，他专程跑过来，就是为了挑人。他成绩也不好，天天被骂，但从来没放弃过打职业。”

  “要说挣钱，凭他的脸，去哪个圈子挣不了钱？”教练，“你总得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吧？你才不到二十岁，就准备背着另一个人？负担别人的人生？”

  陈阳深吸一口气：“教练，你知道，我最困难的是浩洋帮了我一把。”

  “我家里穷，差点没去读高中，是浩洋给我交的学费，打游戏的网费也是他给我出的，这不是一点小恩小惠……”

  教练：“那你不能换个报答方式？浩洋他没有天赋！他就算上了赛场也不会有效果，到时候会有人因为他是个好人就粉他吗？”

  “我告诉你真正的报答是什么样的！”

  “是去打职业！是去赢比赛！是去拿冠军！”

  “到了那时候，你才有话语权，你才能靠你的影响力去让浩洋能继续待在这个领域。”

  “他不能打比赛，但还可以打直播，做幕后。”教练，“你拿了冠军就能支持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道都没出就等着离开这一行。”

  陈阳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他的思维被两股力量拉扯着。

  就在教练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的郑浩洋冲了进来。

  教练和陈阳一起看向他。

  “陈阳，你去吧。”郑浩洋脸上挂着笑容，他身材矮小，说话声音也小，像是错过了变声期，但他的声音从未这么清晰过，“我一直知道没有我你能走得更远，但我就是自私，我就是想打职业。”

  他的声音在颤抖：“我知道我打得烂，我菜，可我就是抓着你不放手。”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么下去，你就被我毁了。”

  陈阳嘴唇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郑浩洋正色道：“我没有能力打职业，但你有。”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将来你当了冠军，我脸上也有光。”

  “我能到处和人炫耀，看，那个冠军ad是我最好的哥们。”

  “陈阳，你去吧。”

  “去打职业，去拿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