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打电话去问问,有七八年了，不知道地址有没有变。”

  望舒应了声。

  她离开戴振和工作室后，先打了车回家。在出租车上,她拨打了泛黄名片上的电话。

  她看了眼名片——王增辉。

  此时，电话那头接通了。

  她立马调整了下姿势,坐得笔直,声音也温和了几分：“王老师您好，我是戴振和的徒弟望舒，早些年您曾经找过我师父谈过纸艺和通草花结合创新，不知道您现在还有没有兴趣？”

  对面的声音意外地很年轻。

  “家父两年前因病逝世了。”

  望舒愣了下，连忙说：“抱歉,太不好意思了。”

  对面说：“没关系,我是他儿子王丛林。家父在前些年也确实和我提过纸艺和通草花结合的想法，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实行便不幸染上恶疾……”他轻叹一声。

  望舒说：“节哀。”

  他忽然说道：“我知道你。”

  望舒微微一怔。

  王丛林笑道：“你在推广通草花，想法很大胆也很新颖,我们江南地区干传统行业的，多多少少都听过你的名字。”

  望舒有些受宠若惊,谦虚地说道：“过奖了。”

  王丛林又说：“我也是师从家父,打小就在纸艺氛围里长大的,虽不敢自称艺术家,但有关纸艺都略懂一二。家父生前一直想完成纸艺与通草花的结合作品,可惜戴老不愿意，如今你愿意，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合作。”

  望舒只觉峰回路转，刚刚听到王老先生病逝的噩耗，以为通草系列的想法要夭折于此了,没想到王丛林转头就抛出橄榄枝。

  他虽然说自己只是略知一二，但是望舒在这种艺术氛围里待久了，一听便知道王丛林是打小生活在纸艺氛围里的，是王老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继承人。

  这样的人，手艺不会差，只会比她想象中更优秀。

  望舒当下就和王丛林约好了见面时间。

  王丛林一家都是扬市人，去年才去了海市定居。

  望舒看着海市两个字，心中一喜，正好谈完事情可以见一见男朋友。她搜了下地址，虽然和黎洲不在同一个区，但是打车只要半个小时，算是很近了。

  望舒打算给黎洲一个惊喜。

  不过有前车之鉴，她也怕像发生上次那样各自都想给对方一个惊喜，结果两人都扑了个空的情况，思来想去，为了稳妥一些，她给黎洲发了条信息。

  望舒：你今天几点回家？

  黎洲：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晚上十点左右。

  望舒：我给你买了吃的，你回家应该能收到。

  黎洲：什么吃的？

  望舒：你猜。

  黎洲：花棉给你寄的旅游特产？

  望舒：才不是，你晚上就知道啦……

  怕黎洲起疑心，望舒又补了一句：你应该会喜欢吃，我找了好久的。

  如此一来，她男朋友肯定会乖乖在家里等着收快递，不会来扬市找她了。而她现在赶去海市，等和王丛林聊完，差不多能赶上黎洲的时间。

  一切都刚刚好。

  望舒立马赶去高铁站，坐上了最近的一趟高铁。到海市后，她又打了车去找王丛林。等见到王丛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王丛林比她想象中还要年轻，看着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也许是她的表情过于明显，王丛林笑着跟她握了手，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望舒点头。

  王丛林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认为的，但我年纪肯定比你大，我三十二了，只是娃娃脸显得年轻。”

  望舒说：“真的完全看不出来。”

  王丛林：“娃娃脸的好处。”

  望舒这才递上一个盒子：“贸然来打扰您，给您带了一份自己做的通草花摆饰，小小心意，希望您能喜欢。”

  盒子是望舒在高铁站的礼品店里买的。

  她有随身携带通草花的习惯，有时候随手就送人了。今天来找王丛林谈事，她有求于人，礼多人不怪。

  王丛林端详着眼前的通草牡丹花，感慨道：“你这手艺真是以假乱真，不上手难辨真假，难怪戴老先生选择你当他的传承人。”

  望舒说：“过奖了。”

  王丛林笑眯眯地说：“那我就收下了，来我书房吧，我们谈谈。”

  望舒跟着王丛林进书房。

  他的书房装修得十分简约，一面墙上打了个高大宽敞的展览柜，里面全是纸艺作品。望舒一进书房就被这些纸艺作品吸引住了。

  王丛林见状，带着她走到展览柜前。

  她看得目不转睛，叹为观止。

  “这些大部分都是我父亲的作品……”他拉开一扇玻璃门，抱出了一幅画，又说：“这是我父亲十五年前在法国旅居打磨出来的作品，本身只是一张白纸，我父亲花了半年的时间，雕刻出一座栩栩如生的巴黎圣母院。”

  画框里是黑色的底，纸张也本是平平无奇的白色，可是经过王增辉老先生手艺的加工，竟让巴黎圣母院在纸上拔地而起，没有任何色彩的加工，只有一笔一划的雕刻，神圣得不可思议。

  王丛林又说道：“其实你们通草花和我们纸艺算是一家人，通草花都是用通草纸做的，我们做纸艺的人，也离不开纸，只不过没有你们专门研究通草花的专业。我们纸艺除了做能做纸雕、刻画、折纸之外，还有许多表现方式，我很欣赏你融合潮流的想法，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有找你的打算，没想到这么巧，你就找来了……”

  王丛林为她拉开椅子，又给她斟了杯茶，才在她对面坐下来，说道：“通草纸是纸，又不是普通的纸，它的丝绒质地很适合打造出特殊的纸艺作品，但你做通草花，又局限在表现形式上了，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学习，互相探讨，找出最适合的两者结合方式……”

  望舒本来还担心要话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王丛林，没想到还没开口，他的理念就与她不谋而合。

  她立马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还拿了草稿图出来，问：“像这样的兔子，你有办法用通草纸做出栩栩如生的感觉吗？”

  王丛林琢磨了一会，说：“可以试一试。”

  他这么一说，当下就撸起袖子开干。

  王丛林这儿有许多纸，其中就有通草纸。他翻出了一沓通草纸，坐在桌边，对着望舒的草稿图开始做兔子。

  望舒认真看着，很快她就发现了纸艺家和她的不一样。

  假如让她来做这只兔子，她大概率会延用做通草花的习惯，可王丛林不一样，他是打小就沉浸在纸艺里的，除了动物之外，他们还会做许许多多的物品，对纸张的利用和切入角度，是完全不同的。

  望舒顿觉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成长的路也很漫长。

  这一看，便是整整五个小时。

  王丛林平时很少用通草纸，对通草纸不及望舒了解。望舒提了几点建议，他都采纳了，并且在原本的通草兔子上进行修改，果真做得越来越逼真了。

  等一只兔子彻底成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王丛林笑道：“多亏你在，不然还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对通草纸还是不够熟悉。”

  望舒连忙道：“哪里哪里，是多亏有你才对，不然我都不知道还能有这样的用途。我还有许多想法和构思……”

  王丛林说：“欢迎来探讨。”

  望舒也连忙说：“如果你有什么跟通草有关的问题，也可以咨询我。”

  “没问题。”

  望舒看了眼时间。

  王丛林说：“忙了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你来海市，我做东请你吃晚饭吧。”

  望舒犹豫了下，说：“不好意思啊，我等会还有事，我对象也在海市，我和他约好了。下次可以吗？”

  王丛林说：“行，没问题。有什么事微信联系。”

  望舒点点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