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临近秋季了,天气十分凉快。

  西溪湿地里的小河上偶尔有七八只水鸭游过，它们一点都不怕生,围着摇橹船嘎嘎地叫。

  望舒掰了面包碎喂鸭子。

  鸭子吃得欢快。

  一小块面包很快喂完了。

  望舒转过身,捧起桌上的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红茶。

  四方桌上摆了形形色色的糕点，有咸的,有甜的,还有一碗面食，以及一瓶香槟和一壶锡兰红茶。

  摇橹船缓慢地绕着酒店群外的小河，晃晃悠悠地前进。

  陆听雨说：“这儿的鸭子一看就知道习惯被人投喂了……”她将面碗里的最后一口面吃完，又喝了几口面汤，呼了口气,说道：“我等你们等得快饿死了,这一碗面救我一命,人饿的时候果然就会想疯狂摄入碳水。”

  花棉说：“我不一样，我饿的时候只想吃垃圾食品，油炸的，甜的，最好是奶油蛋糕，还有奶茶果茶,通通都想来一份，完全不想吃饭和面……”说着，她给望舒塞了一个小蛋糕：“你午餐就吃了点点心,你不饿吗？”

  望舒摇摇头。

  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放下红茶杯，又拿了面包碎去喂鸭子。

  望舒还穿着宽袍大袖的汉服，倚在船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喂着鸭子，柔顺光滑的乌发垂落，容颜晶莹如玉，气质清冷又出尘。

  陆听雨看得目不转睛，心想黎洲喜欢望舒不是没理由的，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她看着都心动。想来也是黎洲运气好，暗恋多年没表白，期间竟然也没人来挖墙脚。她要是个男的，肯定赶在黎洲前面下手。

  陆听雨压低声音问花棉：“她跟黎洲吵架了？”

  花棉也压低声音说：“不是。”

  陆听雨问：“那是什么事？”

  花棉说：“工作上的事。”

  陆听雨想起来了，问：“她来杭市做什么？”

  此时，望舒喂完鸭子，回过身，和陆听雨说：“我是来和九九汉服谈联名的事情……”她把昨天写的文件给陆听雨看了，又说道：“不过九九汉服拒绝了，其实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家名气大，推广出圈方面于我而言是有经验的老前辈了，之前又做过相似的尝试，失败了不想再试，风险大不愿意合作是正常的……”

  望舒说：“是我的问题，等以后通草花更出圈了，有更多人知道了，再去试试跟他们家谈合作吧。他们家的联名ip，要么是家喻户晓，要么本身有资本撑腰，这两样我都没有。”

  望舒反思了很久，总结出自己失败的地方。

  花棉安慰她：“没关系啊，起码你尝试了，你一个社恐能踏出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没成功，但是勇气可嘉。”

  陆听雨不了解汉服圈，问了句：“九九汉服是？”

  花棉给她科普了。

  陆听雨又去网上搜了下“九九汉服”。

  片刻后，她忽然说：“这家店的老板有点眼熟啊。”

  花棉问：“难道你认识吗？”

  “当然不认识，认识的话我就不会问九九汉服是什么了，但我有个朋友认识……”她打开朋友圈，滑了一会屏幕，才把照片给花棉和望舒看：“这姑娘是不是跟百度百科上的九九汉服创始人长得一模一样？”

  “对欸！”花棉拿过手机，放大看了看，又对望舒说：“巧了，张女士今早就在我们的酒店餐厅跟人吃饭！”

  陆听雨说：“我这个朋友是南市人，家里搞古董收藏的，今天中午十一点才发的朋友圈，说和张女士共进午餐，”她看向望舒，心里没由来有些紧张，说：“月亮姐姐，你想不想跟张女士亲自聊一聊，运营部的只看业绩，只谈风险，从来不打感情牌的，但这个老板不一样，她家最开始一样是孤立无援的，初心也是推广汉服，和你本质上是一样的，你可以试着跟她打感情牌，不讲钱，就谈情怀。”

  望舒说：“有道理！”

  见她对这个小名没有任何反应，陆听雨才微微松了口气，笑容更深了：“我问问我这个朋友，应该能打听到张女士晚上在哪里吃饭。”

  “好，谢谢！”

  陆听雨笑吟吟地说道：“不要说谢谢，我还盼着你谈成呢，你要谈成了，你肯定要忙联名这边的事情了，到时候你忙不过自媒体账号，一定要优先考虑我的公司，我是非常想和月亮你合作的。”

  她很大胆地去掉了“姐姐”两个字。

  一步一步地试探。

  见望舒不反感她喊小名，陆听雨只觉两人之间更加亲近了，内心有些雀跃，又笑眯眯地说：“如果约成功了，晚上我们可以三个一起和张女士吃饭，有我们在，你一个人也不会社恐。我先去船头那儿打个电话，你们先吃着。”

  陆听雨起身，挪到了船头。

  她给南市搞古董收藏的朋友打了电话，不一会就回来了，对望舒比了个“ok”的手势。

  望舒眉眼微弯，喜悦的表情不言而喻，微扬的唇角旁是一个可爱的酒窝。

  陆听雨：哦莫，黎洲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心里想归想，陆听雨表面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约好时间了，就晚上八点，他们现在还在一家私人博物馆里谈事儿，晚点他们正好要一起吃饭，我说我带上两个朋友一起。等会下了船，我们坐车过去差不多了。我先去订个包厢。”

  望舒连忙说：“我改天请你吃饭。”

  陆听雨说：“可以，不过该合作的还是要合作。”

  望舒松了口，说道：“这个没问题。”

  陆听雨又说：“那回扬市再请我吃饭吧，我先去订包厢了，这会儿你可以先准备一下。”

  望舒点点头。

  望舒一行人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包厢。

  望舒有点紧张，通常她被拒绝第一次后，就没有勇气再去做第一次了，尤其还是去说服对方干一桩很有可能会亏本的生意。

  但今天在棉棉和听雨的鼓励下，她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

  九九汉服的创始人姓张，全名张露平，是个姑娘，年纪倒也不大，才一十八岁。她聪明又有行动力，早在五六年前抓住了风口，成功创业，如今是杭市的创业人才典范之一。

  张女士鲜少出现在网络上，似乎并不热衷于网络社交，有关她的个人信息也是寥寥无几。

  望舒有些担心，张女士会不好相处。

  但很快的，随着张女士的到来，她的担心消失了。

  张女士意外地善谈，笑起来如沐春风，很容易就令人打消初见时的陌生与疏离，迅速熟络起来。

  陆听雨搞古董收藏的朋友姓陈，也是一位女士。

  望舒举起一杯红酒，说：“张总，我先敬你一杯，说来也是巧，今天我还去了你公司跟外联部的人谈联名的事，没想到今晚在这里能和你一起吃饭。”

  望舒很少喝酒，从小到大喝酒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这会儿只喝了一口，只觉得红酒苦涩极了。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五官，以免皱在了一块。

  刚要喝第一口的时候，张女士忽然笑道：“小姑娘的不会喝酒就别喝了，我也不爱喝酒，都是姑娘家家的，喝点果汁就好了……”

  她喊来服务员，“把酒都撤了吧，上点果汁。”

  望舒喝了点酒，也不知是不是有点上头，心直口快地说道：“张总，实不相瞒，其实一点儿都不巧，我是特地来找你吃饭的，想你给我一个机会。”

  说完，她整张脸都红了。

  张女士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还挺真诚的，你今天下午和我公司的外联部谈了什么？你跟我说说，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大概是人已经豁出去了，似乎也没什么可以紧张的了。

  望舒的位置是在张女士的对面，听到这句话，猛地站起来了，还跟陈女士说：“麻烦你了，我们换一下位置。”

  陆听雨往右挪了个位置。

  花棉见状，也连忙往右挪了个位置。

  陈女士瞅了眼陆听雨，说：“小陆，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陆听雨连连点头：“陈姐，别说一个，十个都成。”

  陈女士这才起身，挪了个位置。

  望舒做下去，把今天在九九汉服公司会议室的说词又说了一遍，最后强调说：“我知道你们家做过类似的联名了，各种以花为主题的汉服也做了许多，但是我觉得非遗的文化价值是无价的。给通草花一个机会，也是给许许多多可能被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的传统文化一个机会。”

  张女士：“行。”

  望舒原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没想到张女士如此爽快，不由愣了下。

  张女士笑道：“明天你来我们公司签合同吧，具体的细则明天详谈。”

  望舒连忙点头：“好，谢谢你。”

  张女士说：“不用谢，看着你，总觉得看到了五六年前的自己，当时也总想着有人能拉我一把，可惜没有，但也没关系，我熬过来了，如今有能力了，更何况你也是个女孩，女孩子干什么都不容易，都是同性别的人，能拉你一把是一把。”

  望舒十分动容，郑重地说道：“你的气度和格局让我钦佩，再次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