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作者:俞览      更新:2023-03-06 21:04      字数:9694
  中午过后,一整个下午都是暴风雪,季烟和归来的两位同事坐在酒店写材料。

  明景电子计划在3月底申报,马上就是新的一年到来,留给季烟她们的时间并不多。

  傍晚时分,窗外雪下得小了些,小赵和小许说是想再去昨晚的那家酒馆用餐,这次她们就想自己去,不麻烦小庄了,不然还得小庄买单。

  季烟表示没意见。

  三人分别回房换衣服。

  季烟穿大衣的时候,目光一抬,不免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灰黑色围巾。

  那个人……

  她低头叹了声气,不要再想他了。

  她拿过一旁的白色围巾,绕在脖子上,离开房间到走廊和同事会合。

  次日早上九点,她们踏上前去法国的火车。

  -

  王隽忙完公事,从办公室出来,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街上灯光明亮,暴风雪刚结束,行人络绎不绝。

  他往四周环顾了一遍,人声喧嚣,一切都是热热闹闹的。

  就是这么一幅寻常的夜晚街景,他不免再次想起季烟。

  明明同处一个城市,车程不过半个小时,想见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一想到中午那会她两次要归还的那条围巾,王隽摁下了要去找她的心思。

  再缓缓,等过一段时间再说。要是现在去了,保不齐她就又要还他围巾,那么下次他想见她,就没有恰当的理由了。

  再者季烟一周后就要回国,回去之后,要想再见面会更容易方便许多。

  不远处车轮胎声逐渐清晰,王隽侧目看了眼,不急不徐走下台阶,车子正好在他面前停下,他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

  窗外街景匀速掠过,行人亦是。

  暂时先这样吧,王隽想。

  在德国留了半个月,忙完这边的工作,他动身回国。

  回去之后的日子照旧没有任何变化,工作仍是占据他大半部分的时间。

  有一回他要去深城见一个客户,车子驶过金融街,他往外看了一眼,面上淡定,心里想的是——

  季烟在一周前回国了。

  但她没有联系过自己。

  那条围巾就像被她遗忘了似的,不曾再提过要归还一事。

  他是希冀她能像以前那样,凡事算得清清楚楚的,这样她们免不了要联系。

  忙完工作得空的时候,他一次次点开手机,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屏幕,不为别的,就是在想,那串熟悉的号码会不会突然跳跃出来。

  他在等她的电话。

  可是,她的号码没有亮起过一次。

  他逐渐习惯,自己的生活里没有季烟的存在。

  王隽想,生活就是这样的。

  起初,你会在意,你会想念,甚至会跟自己过不去;但时间长了,这些似是而非的念头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就像他对她的想念,尽数浓缩在慕尼黑那天上午相处的几个小时里。

  他告诉自己,等下一次想得实在不能自己,他再寻个理由过去找她。

  在深城待了两天,他无事发生般回北城。

  春节临近,家里热热闹闹的,易婉茹招呼家里阿姨粘贴了许多春联。

  王隽裹着一身雪回来,迎面就是随处可见的春联和挂饰。

  红彤彤的,映着地上洁白的雪,很是喜人。

  晚上,饭桌上,一家人照旧安静用餐,过了半,易婉茹难免提起他的个人问题。

  “你一叔那边帮你看了个人,要不要见见。”

  口吻相当祈求。

  王隽态度相当平静:“一叔家的孩子都成家了?”

  易婉茹摇摇头:“还有个孩子在上大学。”

  他抬头,神情淡淡看过去:“一叔要是着急的话,那就让那个孩子去见。”

  易婉茹懵了,继而怒道:“老幺是女娃,你让女娃去见女娃,说得过去吗?”

  王崇年慢悠悠地吃着饭,一言未发,仿佛一个局外人。

  王隽放下碗,不紧不慢擦着嘴角,幽幽回道:“真爱无关性别。”

  话落,他起身离开饭桌上楼。

  易婉茹:“……”

  吃了两口菜,她看着对面始终没说话的丈夫,问:“你平时不是爱质问他吗?今晚怎么这么安静?”

  王崇年哼了声:“你的儿子你不清楚?”

  “……”

  母亲的话,王隽并没有放在心上。

  转眼又是新的一周,他又要去深城见个客户,收到孟以安发过来的行程安排表,他后知后觉地想,最近深城出现的频率是不是高了些。

  隔天,孟以安过来接他,王隽淡淡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孟以安捉摸不透他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但又不敢问,一路战战兢兢。

  到了深城,王隽揉了揉额头,忽然说:“让人把我之前的住所收拾下,这几天我就住那边。”

  孟以安想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

  去年六月的某天早上,王隽突然扔给他一串钥匙和密码,说是他之前在深城的住所,让他联系家政定期上门清理,还特别吩咐了屋子里的东西不能动。

  孟以安忙说他会安排好。

  后来孟以安把家政那边的资料发给王隽,王隽草草看了几眼,没说什么。

  孟以安心里直犯怵。

  过了许久,才听王隽说,就这样吧。

  有种如有若无的妥协,也有种说不出的满意。

  孟以安不敢多加揣测,只是定期把房子的情况发给王隽。

  但从那以后,王隽就像忘记了这套房子的存在,不曾提起过半字。

  不想,半年多过去了,他终于算是再度想起来他在深城还有套房子。

  忙完事情是晚上十点的时候了,孟以安把车停在科技大厦旁,王隽上了车,一直揉着额头。

  孟以安一边开车,一边问:“直接送您回住处?”

  王隽停住手,睁开眼,看了眼窗外,半晌,嗯了声。

  时隔许久再次踏入这座房子,王隽竟然有种久违的感触。

  他快速环顾了眼,目光寻到的地方,无一不跳出季烟的身影。

  两年的时光,她留在这边的足迹实在太过于密集。

  孟以安等了会,见王隽一直看着屋子,默不作声,迟疑着开口:“明早八点我过来接您?”

  王隽恍然回过神,摁了摁太阳穴,说:“再提前半个小时。”

  孟以安离开,门锁咬合上,一室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王隽把钥匙扔进玄关处的盒子,目光倏地一顿,他折身回来,拿起柜子上的盒子。

  这个盒子专门放置钥匙用的。

  里面放着两串奥迪车辆的钥匙,是季烟之前常开的那两辆。

  她的痕迹真是无处不在。

  他看了看,放回原处。

  隔天晚上忙完工作,孟以安照常送他回住处,只是离开前多说了一件事。

  他说:“后天是十一部的部门年会,赵总听说你在深城,问您愿不愿意过去参加。”

  王隽看了下时间,这才想起,又是一年过去了。

  孟以安还在等待答案。

  他想了想,半晌模棱两可地说:“我会联系他。”

  孟以安离开。

  房子又陷入一阵无人般的安静。

  王隽脱掉外套,倒了杯水,坐在客厅的沙发,盯着露台看。

  过了会,他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正要往身后放,倏地顿住。

  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抱枕,可却是季烟很喜欢的一款,她说抱枕中间的鹅形图案很呆很傻,看着很解压。

  那会他听得甚不在意,抽走她手里的抱枕,与她纠缠。

  现在回想起来,这只鹅确实很呆很傻,但看久了一点也不解气,反而徒增郁闷与困扰。

  他扔下抱枕,起身,一边解开衣服,一边朝盥洗室走去。

  -

  转眼又是一年一度的部门年会。

  去年大部分同事都在外出差做项目,部门年会取消了,今年大家几乎都在,温琰早早让秘书安排了礼物、酒店。

  季烟敲完最后一个字,正好施淮竹过来敲她隔板:“走了。”

  季烟锁好电脑,跟在他身后,悄声问:“师父,今年的奖金有多少?”

  温琰是半个临城人,每年一次的部门年会,他都会拿出一部分钱,再用临城中秋博饼的方式瓜分奖金。

  纯属看手气的一种方式,季烟等人觉得这可比其他部门的拼酒来得人性化,而且还有宣传临城传统节日的意义,可谓一举两得。

  施淮竹比了个手势。

  季烟心里瞬间如烟花炸开,66万!温琰这是大手笔啊。

  今年的部门年会照旧在以前常去的一家酒店举办。

  进入酒店前,季烟看着那熟悉的酒店名字logo,有种物是人非的复杂感。

  三年前的那次部门年会,恰巧季烟所在的六部和王隽的十一部都在这家酒店举办,而且更巧的是,都在同一个楼层,就在隔壁。那次年会后半程,两个部门差不多是一起庆祝了。

  炽亮灯光,琼浆玉液,杯影交错,有些错误就这么发生了。

  季烟依然记得,她酒量好,把所有人安全送上车后,她回来接温琰和施淮竹。

  意外的是,王隽也在,正和温琰说着话,看到她,只是淡淡点头。

  那会,两人并不熟,甚至不怎么说过话,除了几次她帮施淮竹和温琰送资料和传话。

  在那之前,王隽之于季烟的存在仅限,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是她欣赏仰慕的人。她清楚地知道彼此的差距,更懂得“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道理。

  因此,她只远远看着,顺带学习一下王隽做报告和数据分析的能力。

  但那一晚,或许是个例外。

  温琰的老婆过来接人,施淮竹也被一个电话紧急叫走。

  冷瑟、空落的酒店门口,两人静静对视数秒,季烟连忙说:“王总,我叫了车。”

  王隽喝了一晚上的酒,虽不至于醉,但寒风一吹,头隐隐发疼,听见季烟的话,他点了点头。

  很快车来了,季烟打开车门,看着王隽,后者稍微顿住数秒,顷刻,抬步上前,经过他身边时,说了声谢谢。

  季烟笑着说都是她该做的。

  确实也是她该做的,温琰和施淮竹知道她酒量好,离去前让她务必将王隽安全送上车。

  王隽上了车,身体靠着车背,手摁着额头,双眼微闭。

  司机那边在问目的地。

  季烟看向王隽,他唇线抿紧,一声不响。

  犹豫半晌,季烟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并将自己家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后来季烟无数次想,那晚到底是不是酒精在作怪,不然她怎么有勇气把王隽带回家的。

  她的住处是两室一厅,房间很大,有个连接的步入式衣帽间,另一间则是被她当作了书房,用来平时加班。

  当时她挑选这套房来租,看中的就是格局好,空间跟算过的一样,大小很入她的眼。

  房租是贵了点,但贵得值。

  可当她把王隽带回家后,却又犯了难。

  王隽睡哪里,她又该睡哪里?

  她在厨房泡了杯蜂蜜水,不知道王隽能不能吃甜,她还调了好几次,拿着杯子走出厨房时,王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对着她。

  他人很高,身材又好,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将他衬得清隽挺拔,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之资,又有几分长身玉立之感。

  也不难怪公司那么多人惦记他。

  正出神间,背对着她的人,缓缓转过身。

  视线隔空对上,他眉间微皱,眼神有些迷茫;季烟则是眨眨眼,愣在原地,忘记了言语。

  沉默数秒,王隽出声:“这里是?”

  他的嗓子有些哑,声音就像磨砂一般,季烟觉得格外动听。

  她冷静走上前,将蜂蜜水递给他,说:“这是我家,刚才司机问您地址,您没答,我就……”

  尽管是一早想好的托词,可等到了说出口,又觉得甚是紧张。

  王隽喝了半杯水,将杯子拿在手里,淡声说:“谢谢你。”

  季烟想,他真是沉默寡言啊,她还纠结紧张怎么回答他,他一句轻飘飘的“谢谢你”就这么把她打发了。

  一室沉默,过了会,就在季烟不知怎么回答时,又听见他说:“还有水吗?”

  嗓子依旧沙哑。

  季烟忙说:“有。”又伸手去接他的水杯,“我给您接。”

  他手往后一缩,避开她,而后摇摇头,往餐厅一看:“在厨房?我自己来。”

  季烟赶忙把他带到厨房。

  那一瞬,她想的是,还好她是个厨房白痴,平时除了烧水和热牛奶以及加热外卖,几乎不怎么用。是以整个厨房跟个样板间一样,没有一丝油烟味。

  王隽喝了两杯水,把杯子洗干净,转身看着她,似乎在问杯子要放哪里。

  季烟愣了愣,说:“随便放。”

  他则是顿了下,放在了水池旁的架子上。

  季烟想,这人真是讲究。

  再次坐在客厅,王隽说:“我……”

  还未说完,季烟忙打断他:“没事的,这么晚了,叫车也不方便,您就住我这一晚吧。”

  他倏地看过来,目光定定的,一言不发。

  季烟无不紧张,无不尴尬,她笑着,佯装镇定:“卧室、书房,看您住哪方便。”

  他无奈地笑了下:“你……”

  只说了一个字就戛然而止。

  季烟很想问,她怎么了?

  但王隽没往下说,甚至,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幽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烟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已接近一点,时间确实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季烟回房。

  她的弟弟和王隽差不多高,去年夏天来深城开学术会议时,在她这边暂住过一晚,是以她这边还留着他两套衣服。

  是两套短袖短裤,黑白款。

  虽然这会是冬天,但屋里开了暖气,应付一晚上还是可以的。

  季烟把衣服找出来,又找了一条新的毛巾,一并拿给他。

  王隽坐在沙发,漆黑的眸子幽幽看着她。

  季烟忙解释:“这是我弟弟的衣服。”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模棱两可。

  她瞬间慌张地辩解:“亲弟弟。”

  他难得笑了下,笑声轻轻的,仿佛轻便的羽毛,从她心间拂过,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触感。

  略微泛痒,还有些麻。

  季烟呆住。

  王隽倒是坦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波澜不惊地从她眼前经过,然后穿过客厅,走进盥洗室,轻轻关上门。

  季烟转过身,望着浴室的那扇门,以及磨砂玻璃透出来的昏黄灯影。

  这一刻,她心里的某扇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半小时过去,盥洗室的门打开。

  王隽擦着湿头发出来。

  长手长腿,身姿甚是挺拔。

  季烟坐在木地板的地毯,闻声,仰头看他。

  他也看着她,眸子漆黑沉静,半晌,他说:“我好了。”

  季烟撑着桌子起来,指着旁边两间房:“你挑一间。”

  王隽问:“有书房吗?”

  “有,左手间就是。”

  他点点头,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有个小床,是可伸缩的,平时不用时,季烟就把它折起来靠着墙壁。

  这会已经被她放下来,并且铺好了床罩,上面还有一条蚕丝被。

  王隽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转身,朝季烟说:“晚上我住这边,麻烦你了。”

  客客气气的一句话,瞬间划分了两人的界限。

  季烟清醒过来,笑着说:“不客气,遥控在桌上,你可以看着调温度。”

  王隽点头说了声谢谢。

  季烟去房间拿了吹风机,出来时,看到王隽站在落地窗前,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夜景。

  浓浓夜色下,他背影修长,却又格外孤寂。

  季烟看了会,在意识到他要转过身时,她走过去,把吹风机放在茶几上,说:“用吹风机吹一下,头发干得快些。”

  王隽神情淡淡,依旧说了声:“谢谢。”

  季烟摇摇头,回房拿衣服洗澡。

  喷洒的水落下来时,她闭上眼,脑海里想的却是,他可真疏离淡漠,跟公司里那些传言别无一致。

  半个小时后,她也擦着头发出来。

  王隽还在客厅,正在看手机,听到声音,他转头看过来。

  她怔了怔,拿下毛巾,说:“你还没睡?”

  他嗯了声,清清淡淡的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所幸,他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机,偶尔在屏幕上打几个字。

  应该是在忙工作。

  怕影响到他,季烟拿着吹风机回房,插电要摁按钮时,想到什么,她放下吹风机,走到门口半掩好门,再折身回去吹头发。

  房屋隔音良好,这样就吵不到外面的他了。

  她头发多又长,吹了十来分钟才算全干。她关掉吹风机,拔掉电,将电线饶了圈,出来时,王隽还坐在客厅,不过这次倒没拿手机,而是靠着沙发背,神色平平,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把吹风机拿到置物柜放好,回来时,她看过去,他正好也看过来。

  客厅的灯偏黄,他坐在那里,目光沉静,像极了她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王隽起身朝她走来,说:“我……”

  话未说完,随即一只手摸上他的脸。

  是季烟,她定定地看着他。

  王隽虽是诧异,但却不反感。是的,他不反感,事后回想起来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眸光低垂,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视线一触,季烟仿若惊醒,她收回手,就在这时,王隽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心跳得厉害,就在她要说什么时,他已经低下头。

  一道黑影落下来,她的眼睛陷入一片漆黑,不多时,一道温热覆住她的唇瓣。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季烟感觉她的心跳已经毫不受控,就快要跳出胸腔。

  后来,一切就都乱了。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换了地方,从客厅移到了卧室。

  而且,两人不着一物。

  屋里提前开了暖气,还不算冷。

  王隽两手撑在两侧,声音清冷地问她:“想好了吗?”

  都要进行最后一步了,此时问这个,实在多此一举。

  季烟用行动回答了他。

  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身体近距离接触的一瞬间,她听见一声沉闷。

  是来自身上的人。

  她一下子屏住呼吸,手微微抖着。

  他察觉到了,停下来,抬起手抚着她的脸庞,然后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有不舒服的地方跟我说。”

  季烟脸一下子炸红。

  这个时候说这些……

  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她看着他,想,这个时候,这个人还挺温柔的。

  他很懂循序渐进的道理。

  不急不忙,就像是在研究一个难题,很有耐心。

  她没有预想中的不适,反而很是舒服。

  飘飘忽忽中,季烟不由得想起公司里的一些传闻。

  同事们私底下偶尔会说一些颜色的话题,其中有几次提到王隽,她们都觉得他这个人在这种搞颜色的事情上,一定是个冷冰冰的人。

  实在是他的禁欲形象太深入人心。

  再看此时此景,季烟莫名有点想笑。

  他似乎注意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亲了亲她的唇角,随后起身,赤脚走在木地板上,恍惚中,季烟看见他朝纸篓扔了个东西。

  很快的,人影一闪,他回来,手里多了个东西。

  瞥见他手里的东西,想到这意味着什么,季烟脸色又是一红。

  而王隽却是尤为平静,他把东西放在一边,又抽了几张纸巾,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季烟呼吸骤紧。

  渐渐的,她思绪开始变得混乱,她不想看他,却又不得不去看他,好几次,她情能难耐,低声求他,他偏偏不应,就照着自己的节奏走,很有耐心地磨着她。

  季烟想,他绝对是在报复她刚才的失神。

  寂静的夜晚,昏黄的卧室,两种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仿佛没个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季烟实在忍不住昏睡过去。

  半睡半醒间,她侧过脸,墙壁上投着两个人影。

  他们时而离得很近,时而离得很远。

  她迷迷糊糊的,想抬手,却又没力气,尝试了两次,她放弃了,然后无声叹气。

  美色实在害人不浅,她就不该一时心起把人带回家,更不该鬼迷心窍地去摸他的脸。

  真是!

  找罪受!

  -

  往事悠悠而过,再回想起那个夜晚,季烟喜忧参半。

  快乐和忧愁都有吧。

  就像那句话说的,痛并快乐着。

  部门50多号人,除了个别在出差的人员,差不多都到齐了,温琰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开动用餐,酒足饭饱后,酒店工作人员前来撤桌,随后摆上红色桌布,红色大碗和骰子摆上桌,然后是奖励规则表,最后是一沓沓整齐崭新的百元大钞。

  作为今晚的重头戏,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季烟手气一般般,但不妨碍她惦记百元大钞。

  活动正式开始前,温琰照旧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是施淮竹。

  两个部门重要人物讲完话,活动正式开始。

  由于礼物都是钱,最低是一百,大家热情高涨,一时间,整个大厅全是欢呼声和甩骰子的声音。

  去年部门收入高,完成了好几个项目,温琰面上倍外有光,一晚上都是笑意连连。

  季烟手气果然不好,拿的都是些小奖,但气氛在,看着同事拿大奖,她也跟着高兴。

  一个小时过去,活动总算落幕。

  笑声洋溢中,一群人欢欢喜喜收了东西下楼。

  季烟和同事落在最后,今晚大家都喝了酒,三三两两作伴叫车回去。

  陆陆续续的,人走了大半,送完最后几个醉得比较厉害的同事上车,季烟这才拿出手机要叫车。

  “王隽。”

  忽然,一声呼唤声使她手指偏离了界面,点到了相册,好巧不巧,点开的还是去年特意建的一个相册,里面放的全是这两年来和王隽的通话截图以及聊天记录。

  “王隽,这个时间你怎么在深城,来参加十一部年会?”

  今年十一部也在这家酒店,不过他们部门人多,包下了他们楼下一整层。

  季烟摁熄屏幕,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她没听错,温琰叫的确实是王隽。

  他也正朝她看来。

  目光幽静而深远,一如三年前的那晚。

  季烟脑子一下子空白,之后温琰和施淮竹再跟王隽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哪怕温琰叫她,她也只是呆呆地走过去,怔怔地和王隽问好。

  她完完全全,处在事态之外。

  没一会儿,温琰和施淮竹前后离开,酒店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过往的行人。

  “我送你回去。”王隽说。

  季烟依旧懵懵的,她看着他,捏捏手指,开口的第一句是:“你怎么在这里?”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就像,三年前那个晚上故事的开端。

  只不过,她照样临阵脱逃。

  这一次,还是他及时捉住她欲收回去的手。

  他目光意味深长的,声音低沉的:“我过来看看你。”

  我过来看看你。

  心口似乎撕了个口子,冷风呼啸而过,肆虐刮着,季烟无比受挫。

  这么久了,他还是什么都不想给她,有的只是一句“我过来看看你”。

  看她做什么呢,看她过得好不好吗?

  季烟眸光暗了暗,用力抽回手,他偏不让,用力捉住。

  “放开。”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听话。”

  他突然软了声,有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可是他有什么好挫败的。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成了什么?

  观光景点还按小时收费呢。

  不对,季烟后知后觉,怎么能这么吐槽自己?

  她大概是被他气得糊涂了。

  夜风又大了些,呼呼啸啸的,从她脸颊划过,扬起她的发丝。

  下一秒,她咬紧牙,眼眶微微泛红。

  手也握得紧紧的。

  王隽叹了声气,上前,揽住她,将她按在胸前。

  “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不管不顾她的挣扎,用力揽住她的肩膀,拥着她往前走,没一会,在一部车子前停下。

  车上下来一个人,走到他跟前,递上一把钥匙。

  季烟没抬头,不知道来人是谁,只听他和那人说:“你先回去,明天不用来接我。”

  那人走了。

  王隽打开后座车门,见她站着不动,他两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季烟毫不客气地回视过去。

  他突然笑了下,然后猝不及防地抱起她。

  她惊呼,一双明亮的双眸凶巴巴地瞪着他。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鲜活,他受了感染,笑着说:“小声点,旁边人都在看。”

  她静了声,但不解气,往他肩上锤了两下,他唇角微弯,都无声受下了。

  车子徐徐开着,开出一段路,季烟突然想起什么,她从窗外收回目光,盯着驾驶座的方向看,声音冷冷的:“酒驾违规。”

  他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回头看了她一下,说:“放心,我很遵守交通规则。”

  看来是没喝酒。

  季烟放了心。

  就这么一路无话。

  没多久,当季烟意识到不对时,车子已驶入王隽之前住处的小区。

  !!!

  她就是对他太放心了!

  才会相信他说什么送她回来。

  车子进入车库,泊好位置,王隽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幽幽看着她:“到了,下车。”

  她不说话。

  他等了会,见她还坐着,一点下车的意思也没有,他微微笑了笑,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撑着车框,身体微微往前俯低。

  他的身影落下,面庞也越来越近。

  季烟下意识地吸气。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半晌,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介意抱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