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撒娇会不会?
作者:慕如初      更新:2023-04-27 09:39      字数:4545
  客栈后面是一条小河,如今入秋,河水越发地浅,有些地方还露出了光滑的石头。

  沈栀栀牵着阮乌在河边漫步,手里抓了把小石子,偶尔往河里扔。

  “狗大人,你说咱们得在荷县待多久啊?”

  “说起来,我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呢,还怪想京城的,也不知道时菊和大壮他们在做什么。”

  “希望荷县的事顺利才好,这么多难民唉!”

  “我小时候家里也曾闹过饥荒,那一年蝗灾特别严重,家里的米缸见了底整天饿肚子。不过后来就好了,官府派人来发粮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下午,那位年轻的官员一边分米一边抹汗的样子。当时我们村里人看见他就像看见救命的菩萨。”

  “所以啊,狗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记忆作祟,这几日我见公子也总觉得他长得像菩萨似的,你说奇不奇怪。”

  阮乌:嗷呜~

  沈栀栀百无聊赖地瞥向阮乌,瞥着瞥着,顿时不大高兴起来。

  她拍了把狗头:“我怎么瞧你近日越发肥了呢?”

  “你不是晕船吗?晕船也不影响你一天吃五顿。我跟你说,以前是以前,但现在来了荷县你得省着些,连公子都粗茶淡饭了,你可不能再吃肉了。”

  嗷呜呜~

  阮乌不乐意,别过头去。

  沈栀栀正想开口跟它讲道理,那厢有侍卫跑过来。

  “沈姑娘,公子找你。”

  “哦。”

  沈栀栀牵着阮乌回客栈,径直上了二楼,敲门。

  “进来。”

  沈栀栀进去后,见里头不止裴沅祯,还有另外几人。她福了福:“公子,有何事吩咐?”

  “有件事想考考你。”裴沅祯喝了盏茶,缓缓道。

  “啊?”沈栀栀懵:“为、为何?”

  听到考校这个词她就怕。小时候在私塾被夫子考校,在家被娘亲考校,后来当了丫鬟又被管事们考校。

  没完没了。

  裴沅祯见她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跟平日不学无术临时被抓去考场的人无异,不禁好笑。

  “不为何。”他说:“你作为我最得力的婢女,自然得考校一二。”

  “”

  沈栀栀呐呐问:“公子要考什么?”

  “假设,你带了十斗米去街市上卖,而有一人手上有钱也缺粮却并不肯买,你当如何?”

  “有钱缺粮却不肯买?”沈栀栀纳闷:“为何?他不吃饭的吗?”

  “是我在问你。”

  “哦。”沈栀栀觑了眼两边椅子上坐着的人,个个皆认真地盯着她,惹得她心下紧张起来。

  她说:“他有钱缺粮却不肯买,奴婢想肯定是个贪财之人,而且这人极其吝啬抠搜不舍得花钱。”

  “但饭必须吃啊,不吃他会饿死。”沈栀栀继续道:“既然如此,那就想个法子,既能卖给他粮,又能让他少花钱甚至不花钱。”

  “这话听着有意思?”孟钦德来了兴致:“沈姑娘的意思是亏本卖给他?”

  “当然不是!”沈栀栀摇头:“亏本的买卖哪能做?”

  “那沈姑娘有何良策?”

  “算不得良策,说起来这法子奴婢也曾用过呢。”沈栀栀说:“奴婢以前卖针线,有个人就是如此,她有钱且吝啬,既想从奴婢这买针线,又想少花钱捞好处。”

  “那奴婢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她道:“拉拢她,把她当成盟友。”

  “盟友?”孟钦德不解。

  “嗯。”沈栀栀道:“引诱她成为自己的盟友,那么她不仅会跟奴婢买东西,还会帮奴婢卖东西。”

  孟钦德拧眉问:“沈姑娘可否具体说说?”

  “其实也不难的,比如奴婢卖针线的价钱是三文,那就提高至五文,最后还是以三文卖给她,她再拿去卖五文。其中所得的两文差价都归她所有。这么一来,她自己不仅花了最少的钱买针线,而且还能从里头挣不少钱。两厢核算,说不准她连买针线的钱都省了呢。”

  沈栀栀说:“如此一来,可不就是不花钱也能买么?”

  孟钦德一怔,少顷,抚掌笑起来:“沈姑娘这法子果真好哇!对方少花钱,甚至不花钱就能买粮,他自己还能从中捞好处,这可是一举三得之妙计。”

  他转头对裴沅祯道:“公子,这可真是好法子。若我们以此引诱杜梁志,不仅让他解了荷县燃眉之急,还能让他从中捞得一笔。眼下除了荷县,岱梁其他地方同样需要买粮,杜梁志是这的地头蛇,让他去周旋比咱们来得更方便。况且杜梁志此人我最是了解,到嘴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不止如此,”奚白璋也高兴地说:“朝廷拨下来的银子,还能回流到我们手上,届时买药材建屋舍可就不用愁了。”

  裴沅祯唇角噙着点笑意,目光赞赏地落在沈栀栀身上。

  倒是沈栀栀听孟钦德说完后才明白过来,裴沅祯哪是想考她,而是让她给荷县出主意。

  她顿时有些慌,忐忑道:“公子,奴婢这法子只是奴婢以前做小买卖用的。荷县这么大的事,奴婢可不敢出主意。”

  “有何不敢?”裴沅祯道:“你只管说你的主意,成与不成有我给你担着。”

  “哦。”

  另一边,孟钦德像是心里落下颗大石似的,整个人轻松起来,皱了几天的眉也完全舒展。

  他立即起身:“公子,我这就去杜梁志那走一趟,荷县的事务必督促他办好。”

  裴沅祯点头。

  这时,奚白璋也起身:“既然有钱了,那我也去跟宁小兄弟说一声,让他在采买册子上再添些东西。”

  很快,屋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裴沅祯和沈栀栀两人。

  沈栀栀见天色已暗,便走去桌边掌灯。

  想到什么,她欲言又止地看向裴沅祯。

  裴沅祯正心情不错地摩挲玉扳指,感受到她的视线,出声道:“有话就说。”

  “公子,”沈栀栀问:“奴婢有一事不明白。”

  “何事?”

  “荷县县令这么坏,公子为何不直接把他抓起来?”

  “卸磨杀驴可听说过?”

  沈栀栀眨巴眨巴眼睛,点头,又摇头。

  裴沅祯耐心对她解释:“抓荷县县令容易,但整个荷县有许多个杜梁志,若全部抓起来,就没人干活了。非常时期,非常用人手段,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恢复荷县民生。现在不是抓杜梁志的时候,还得让他干活。”

  沈栀栀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但公子这次带来的米粮可不少,若是按奴婢的法子,荷县县令能从中捞不少钱呢?多可惜啊。”

  “不可惜。”裴沅祯淡淡道。

  “怎么不可惜,那么多钱进了他口袋,他不管百姓死活罢了,公子怎能助长他贪得无厌?”

  “谁说要助长他?”裴沅祯道:“荷县县令我迟早要收拾,既如此,倒不如先把他养肥了。”

  “原来如此!”沈栀栀恍然大悟:“杀羊之前先把羊养肥,到时候羊身上的好处全都归主人了。”

  她真诚赞美:“公子,您可真狡猾!”

  裴沅祯凉凉斜眼:“说什么呢。”

  沈栀栀赶紧捂住嘴巴,讪讪笑道:“奴婢说错了。”

  荷县县衙,孟钦德换了身官袍端坐在议事堂。那厢,杜梁志匆匆赶来。

  他这回倒像了点当官的样子,许是出门查探民情去了,衣袍下摆和皂靴沾了不少泥。

  他上前行了一礼,又猛灌了半壶茶:“让孟大人久等了,下官惭愧。”

  孟钦德见他如此,勉强给了点好脸色。

  “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可不是开玩笑,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督促你荷县之事。救灾和抚民一样不可少。”他指着一旁放着的两个大箱子,说:“我行李都搬来了,你赶紧着人收拾屋子出来。”

  “是是是,幸得孟大人不嫌弃,本县衙蓬荜生辉。”

  “这些官场马屁你别跟我说,我问你,买粮的事你如何打算?”

  “唉!”杜梁志为难得很:“下官上回也说过了,心有余力不足啊。”

  “那你到底想不想买粮救百姓?”

  “想啊,当然想,但钱呢?”

  “钱的事好说。”孟钦德示意他走近坐下,低声道:“我得了个消息,咱们这路过一个京城的大粮商,原本是要继续南下去临州。”

  “临州水患想必你也听说了,朝廷拨了大笔钱过去,许多粮商纷纷赶去寻商机。但这粮商昨日被我匆匆拦下了,若是都带粮去临州了,那咱们岱梁怎么办?”

  杜梁志点头。

  “所以啊,”孟钦德说:“你我亲自邀这人见一面,无论用何法子,务必要把这人的粮留在荷县。不然,百姓饿死,你我性命不保。”

  “孟大人,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下官难处?下官即便现在去见那粮商,可两手空空,怎么把人留下来?”

  “法子是人想的,你快些准备,我明日就把人请过来。”

  “好好好,下官扫榻相迎。但有一点下官先说好”杜梁志说:“下官尽力为之,至于留不留得住,孟大人回头在知府面前可得为我解释。”

  孟钦德不耐烦摆手:“你快去就是!”

  杜梁志拱手一礼,离开了。等进了内院,他吩咐管家:“你派人去查一查路过的粮商姓甚名谁,家里什么来头。”

  当夜,裴沅祯就收到了杜梁志派人送来的帖子,邀他明日去府上做客。

  沈栀栀问:“能成吗?”

  裴沅祯正在写信,头也未抬:“杜梁志,巳年进士,能力和才学皆优异,却甘愿留在岱梁这样的地方当个小小县令,你猜是为何?”

  “为何?”

  “天高皇帝远,土鳖也能当太岁。一来荷县他一人为大,二来岱梁这个地方富庶繁荣。”

  “哦,”沈栀栀像是懂了点:“所以,他不想去京城做官,就想在这捞油水?”

  裴沅祯点头:“人各有志,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栀栀认真想了下:“若是奴婢,当然也愿留在这捞钱啊。”

  “”

  裴沅祯眸子幽幽地抬起。

  “奴婢说的是实话啊,当然奴婢才不是杜梁志那样的大坏蛋,奴婢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是么?”裴沅祯慢悠悠地拆台:“卖裴家老三的帕子也是取之有道?”

  “”

  这人可真讨厌!

  “你在心里骂我。”裴沅祯说。

  “没有。”沈栀栀大眼睛无辜。

  “我听见了,你骂我小心眼。”

  “奴婢哪有,奴婢只骂了句讨厌。”

  “嗯?”裴沅祯似笑非笑。

  “”

  沈栀栀憋闷:“公子实在太坏了,居然诈奴婢。”

  裴沅祯勾唇。

  次日,裴沅祯乔装去见杜梁志,而沈栀栀也分得了个任务,那就是——装扮成裴沅祯的宠妾。

  沈栀栀听到的时候,难为情得很。

  “公子,”她试图商量:“奴婢可不可以继续扮作婢女啊?”

  “不行。”裴沅瑾冷漠拒绝:“今日杜梁志设了鸿门宴,你得助我。”

  沈栀栀不懂:“奴婢只是个小小的婢女,能做什么?”

  奚白璋正在挑拣药材,闻言,抬头道:“你用处大着了,若是有美人上前来敬酒,你说公子喝还是不喝?若是你在的话,便可以帮公子挡酒。”

  “可奴婢不会喝酒啊。”

  “喝酒不会,撒娇会不会?”奚白璋说:“届时你就把自己当成公子的宠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管把那些意图不轨的美人们收拾就行。”

  “”

  这不就是让她当嚣张跋扈的妲己么?

  她犹豫:“奴婢只是个小小的婢女,怕万一做不好”

  裴沅祯正在看书,不紧不慢开口:“赏三两银子。”

  “做不好是不可能的!”沈栀栀立马道:“不就是扮演拈酸吃醋跋扈娇蛮的宠妾么?奴婢在话本子里见得多了,懂着呢!”

  是以,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但宠妾要有宠妾的样子,在裴沅祯的吩咐下,尤冰倩把沈栀栀拖进屋子捣鼓了一通。

  大约捣鼓了半个时辰,裴沅祯在门口都等得不耐烦了,才听见有人缓缓下楼梯。

  他转身。

  沈栀栀一袭浅紫烟罗长裙明媚婀娜,俏丽而拘谨地立在晨光中笑。

  许是那笑容太耀眼,他恍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