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第九仙域仙主和鸿枭的过节,就绕不开万年一度的“九九归一”赛事。

  每逢仙历整一万年，仙界九大仙域都会联合召开一场为期百年的大型比试，届时,无论人仙妖仙还是魔仙鬼仙,凡报名者，会集体传送进一处封闭战场,分作九大阵营，战亡即淘汰。

  想当年,鸿枭一飞升就赶上一场九九归一赛事,作为第五仙域的参战者，带着灵剑仙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声名鹊起。

  他和灵剑仙的死对头，九成九都是那一百年间结的梁子,自此你找我麻烦，我套你麻袋,一发不可收拾。

  而其中打架次数最多、结怨最深的,恰是滕幼可此刻所在的第九仙域的话事人——第九仙主,俗称仙九。

  大白鹅驮着滕幼可一路飞奔，在五花八门的法术攻击中上蹿下跳、左闪右避，每次都能在被击中前一瞬躲开,身形灵活得仿佛和追兵们排练过无数次。

  要不是看它逃命本领一流，就冲刚才那几句不着调的鬼喊,滕幼可早就捶得它洗心革面，重新做鹅。

  “阿可,咱们现在去哪儿？黑市还是云港？”大白鹅一翅膀打断一柄飞来的宝剑，回头问。

  去黑市可以打听滕家人的消息，兑换仙币,购买易容、隐息法宝等，去云港就是逃命优先，一切等离开仙九的地盘再说。

  滕幼可飞快思量一番，果断道：“去黑市。”

  一家人从灵界飞升仙界，这么大的事肯定瞬息传遍九大仙域，别看各个仙域之间离得远，消息传播却半点不慢。

  她不想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跑，还是先找到祖父祖母、爹娘和长姐二哥的下落再说。

  大白鹅这一身逃命的本领可是在滕幼可手底下练出来的，轻松甩掉身后一群小喽啰，半日后出现在黑市里。

  逛黑市当然要守黑市的规矩，一人一鹅披上模糊了容貌、身型和声音的黑斗篷，站在入口处举目四望。

  第九仙域的黑市藏匿于一条时空夹缝中，以夹缝入口为圆心，向周围辐射出一条条商业街，每条街汇聚了相同或相近的售卖物品，类似丹街、器街、符街、阵街、美食街等等。

  滕幼可首要目的是打听家人的消息，扫视每条街口的提示牌，看到“消息街”时眼一亮，快步入内。

  走在消息街上，耳边充斥着消息贩子热情的吆喝声——

  “瞧一瞧看一看，九大仙域最新狗血八卦，瓜熟，保真！”

  “九九归一战场秘境攻略，假一赔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每人限购一册，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各仙域战力排行火热销售中，附带真人画像、生平简介、本命法宝及功法特点，人手一册，参战必备。”

  直到此时滕幼可才意识到，她这次飞升竟然又赶上了仙历整一万年，九九归一战场开启在即。

  “难怪黑市里这么热闹，时机正好，如果祖父祖母、爹娘长姐二哥他们全都参战，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在战场上团聚了。”

  大白鹅小声哼哼唧唧，“难得的二人世界，鹅还没开心够呢，要不要让鸿枭拦他们一下。”

  滕幼可回头，“你说什么？”

  大白鹅飞快回答：“嘎，我替你开心，马上就可以跟家人团聚了，万一找不到人，还可以让鸿枭帮忙！”

  滕幼可似笑非笑看它一眼，“这还差不多。”说话间，她脚步一顿，看向街角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儿。

  同样付了不菲的摊位租金，别的摊主都在热情揽客，唯独他大咧咧往那一蹲，低着头专心抓虱子，半点没生意人的自觉。

  “怪人。”滕幼可暗自嘀咕一句，却被勾起几分好奇心。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老头儿是人傻钱多，还是另有所求？

  她走上前，蹲下身和老头儿平视，“前辈，请问你这边卖什么消息？”

  仙界的上仙们按境界从低到高，分别被称作灰仙、白仙、银仙、金仙，看眉心仙印很容易区分开来。

  滕幼可一家是抽奖飞升的，一身修为全靠升仙塔倾情赞助，只够擦边飞上来，在仙界无疑是最底层。

  顺带一提，鸿枭就是依此将养老盟设立为灰院、白院、银院和金院四种等级。

  老头儿两只手在头顶一通抓，又在身上胡乱挠了几下，这才顾得上抬头看滕幼可一眼，急切道：“什么消息都卖，要什么有什么，但我不要仙币，抓一只虱子换一个消息。”

  滕幼可：“？”

  难怪没客人，这条件多少沾了点奇葩。

  “抓虱子很难吗？”她又问。

  老头儿东抓西挠，抽空给她个“看不见我这么难受吗”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滕幼可定睛一看，立时看出些门道来。

  这不是普通虱子，而是存活于古墓一类死气浓郁地带的阴虱，行动速度极快，擅隐蔽，难于捕捉灭杀，一旦被缠上就是至死方休。

  她大概明白了老头儿的困扰，拿出无限背包翻了翻，掏出一瓶星际时代的特效杀虫剂，喷口对准老头儿。

  “闭眼。”

  老头儿盯着她手中奇形怪状的“法宝”，警惕地抱胸后仰，“你要干什么，连虫子带我一起干掉吗？”

  滕幼可：“……”

  “先闭嘴，再闭眼，还想不想抓虱子了？”

  老头儿面露挣扎，可一想到每日被这群阴虱骚扰啃噬，又痒又痛不说，还会耽搁他接下来的参战状态，当即心一横。

  他闭上眼，“来吧，抓一只是一只，我以心魔起誓，必定信守承诺，一只虱子换一条消息，知无不言。”

  滕幼可满意地点头，同时按下瓶口的按钮，噗呲一声，奶白色雾气喷出，洋洋洒洒落在老头儿全身。

  “好了吗？”老头儿等了片刻，见滕幼可没其他动作，小心翼翼睁开眼。

  恰好此时杀虫药起效，阴虱从他发间、身上簌簌掉落，眨眼铺满一地，神识一扫，竟有上千只。

  老头儿：“……”

  一时不知道是先恶心，还是先糟心，一只虱子买一条消息，这是要榨干他啊！

  滕幼可只当没看见他狂抽的嘴角，笑吟吟道：“刚从灵界飞升的一家子，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老头儿气呼呼瞪她一眼，“你可真会问问题，他们没在一处，一个人算一条消息。”

  “可以，说吧。”反正滕幼可的问话机会有一千次那么多。

  “百里奚在第一仙域，滕屠夫在第三仙域，滕筠在第四仙域，我不是狗蛋在第五仙域，阎神婆在第六仙域，大丫在第八仙域，二丫在第九仙域。”

  滕二丫：“……”

  算了，总比二哥强。

  老头儿飞快说完，发现这七条消息不过是个零头，剩下的次数依然上千，一张老脸团成一团。

  思及族中那些同样被阴虱困扰的族人们，他索性道：“你那个对付阴虱的法宝还能用几次，可以卖给我吗？”

  “可以，像刚才那种程度的阴虱，至少还能用个百八十次吧。”

  老头儿闻言大喜，“多少仙币，我要了！”他伸手要拿，滕幼可轻轻一躲。

  “且慢，我也不要仙币，你设法帮我给刚飞升这一家人带个消息，让他们都参加九九归一赛事，这瓶杀虫剂就当做报酬送你。”

  “传个消息就行，你确定？”这对老头儿来说易如反掌，反而是仙币，万一滕幼可狮子大开口，他一时间还真拿不出太多。

  “我确定，你传完消息我立即给你。”

  “好，我马上搞定，你稍等！”

  老头儿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叠材质特殊的透明纸，薄如蝉翼，手指灵活地折了七只纸鹤，以神识分别留下一行小字，轻吹一口气，纸鹤便腾空而起，飞往不同的方向。

  他本来还发愁如何证明自己完成了交代，却见最后一只写着二丫的小纸鹤在半空中转个圈，一头扎进滕幼可怀里。

  小纸鹤小嘴叭叭开喊：“二丫，有人让我帮忙传个话，希望你参加九九归一赛事，但我劝你别参加，你们一家子刚飞升，实力不足，战场上刀剑无眼，去了也是送死，这人身份不明，多半没安好心，说完啦，不用谢！”

  小纸鹤说完自行焚烧殆尽。

  多半没安好心的滕幼可：“？？？”

  尴尬到假胡子都抓掉了的老头儿：“……”

  老头儿哪想到这么狗血，死死盯着滕幼可手里的杀虫剂，生怕她反悔不卖了。

  滕幼可才不惯着他，收起杀虫剂转身就走，看在对方好意提醒的份上，不揍他一顿已经不错了。

  老头儿一把抱住她小腿，干嚎一嗓子，“别丢下我啊，二丫！我错了，我再也不自作主张，我什么都听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周围无数道视线一刹那扫过来，那微妙的神色，仿佛滕幼可是个负心汉。

  滕幼可抽着嘴角道：“正常点，说话别这么大歧义。”

  老头儿使劲点头，扒着她小腿的手却一刻不敢松懈，生怕一眨眼人就跑了。

  滕幼可看他急得胡子掉了，假发套也歪了，隐约可见一张年轻稚嫩的脸，被如此朴实的易容手法气笑。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你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滕幼可怕家人被误导，当真不参赛，那她就只能挨个仙域去寻人了，说不得一家团聚要等到几百年后。

  老头儿沉默片刻，盯着一地的阴虱尸体，面色沉重地点头，再次掏出纸张叠了七个小纸鹤，以神识留言后激活纸鹤放飞。

  第七只小纸鹤依旧扑进了滕幼可怀里，她明白老头儿的意思，这是用来证明他没胡乱传话的。

  果不其然，那小纸鹤很快冲她叭叭起来：“二丫，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我当着你全家的面给你郑重道歉，求你不要抛下我，没有你，我真的会生不如死啊！”

  滕幼可：“……”

  不久后接连收到两条传讯的滕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