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枚刺
作者:扶桑知我      更新:2023-02-28 01:48      字数:7174
  在浮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阿凇沉黑的眸骤然间亮起,仿佛是长寂的永夜里,有了星辰。

  她仰着头看他,眸子里蕴含着真诚的、怜惜的柔情,就像是能融化一切的水波,悠悠地荡进他的心里去。

  阿凇的舌尖,浮南塞进去的那枚糖开始慢慢融化,清淡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开,这是一种久违的对外界的感受,早已吞下去的白色解药没留下多少苦味,留在口腔里的是纯粹的甜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任何食物的味道了,他的味觉是麻木的,连同他的声音一起,硬生生从他身上被剥离开。

  阿凇执着地以为,他的声音与味觉并不重要,他的声音,只是一种武器,至于味觉,那就更是多余的东西。

  但此时,真切地落在他口腔里的味道是如此的深刻,甜蜜的味道给身体带来的是条件反射般的愉悦感受,鲜活明亮。

  浮南看见他抿着唇,久久没有言语,她对他眨了眨眼,笑了,因为她看到他眸子里亮起的光。

  就是甜的,怎么会有人能拒绝糖呢。

  她的唇角翘起的弧度更大,笑得眼眸都眯了起来。

  阿凇定定看着他,他总是喜欢这样看她,那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如此真诚地看着她。

  浮南果然在这次的对视里败下阵来,她的目光移开,越过他的肩头,看向投下道道光柱的窗棂,午后的阳光还是阴沉沉的,只吝啬地令屋内有了点点光亮,许多地方在光影的映衬下,还是昏暗不明。

  这天日衬得这孤零零的大殿也显得暧昧起来,她往后退了半步,却撞到身后的桌子,阿凇已倾身,朝她靠了过来。

  这一次,他身体摆动的幅度大了一点,他的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桌面上。

  浮南恍惚意识漂浮间,他的面颊已然在她视线里快速放大。

  几乎是一种本能,对情爱的追逐,对好感的表达,就像是兽类看到了喜欢的东西,总是要去嗅嗅蹭蹭一样,他对浮南也是这样。

  他紧抿着的薄唇在昏暗的光线中,落在了浮南笑着的唇上,冰凉的唇一触,浮南就能尝到他舌尖那甜丝丝的味道。

  她一愣,思绪停止运转,阿凇怎么……对她做了这样的事,她见过话本子描述很多次的、男女主角之间的亲吻,柔软的唇相触,带来触电般的战栗……她没想到,自己也能经历这样的事。

  他,吻了她?

  浮南的眼眸睁大,阿凇的吻却再次落了下来,他的唇边响起低沉的、笨拙的声音,带着胸腔与喉头的震动,与口腔里的舌共鸣,能说话之后,第一句话是对浮南说的。

  他说:“不苦,是甜的。”

  浮南怔然看着他,她还未回过神来,他的长睫却已落在她的颊侧,他的舌尖触着她微张的唇。

  确实是甜的,浮南落在身侧的手攥紧,她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阿凇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富有磁性,带着一丝少年人的青涩,他很久没说话了,咬字有些含糊不清。

  她感觉自己的思绪混乱,只闭上眼,踮起了脚。

  同样是本能的回应,她回吻了他,他小心翼翼,她温柔羞涩。

  不知名的、汹涌的情感流淌开来,他揽住了她的腰,这一吻更加深入,最开始被浮南塞进他嘴里的那颗糖被摩挲得消失不见,全部融化。

  揽在浮南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她眯起了眼,踮起的脚完全离地,他将她完全抱了起来。

  悬空的不安令浮南下意识伸出了手臂,她的双臂揽上他的脖颈,手腕落在他的肩侧。

  浮南听到她自己与他的心跳声交缠着,愈发混乱,除此之外,就是他们身体交缠间衣物的摩挲声,与唇舌摩挲间那一点隐秘暧昧的声音,仿佛是粘稠的海洋,这一吻的每一次深入,都像涌起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快将人溺毙。

  她模糊的视线里,有阿凇亮着的漂亮眸子,还有他面颊上那一点罕见的绯色,他的呼吸急促,纤密如扇的长睫不住颤动。

  浮南没空思考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之,这绵长的一吻瑰丽迷幻得仿佛梦境,她被阿凇抱着,感觉自己仿佛又有了一层外壳,他紧紧包裹着她,她的双肩落在他的臂膀间,颤抖着,却没有躲闪。

  如梦似幻,这一吻如烈酒,引人沉醉,浮南的脑袋昏昏沉沉,她依稀记得她是被他抱回去的,抱回去的路上他还有没有亲她,她有些忘了。

  她分明记性那么好,那日的细节却总是朦胧,或许是它太令人意外,令浮南有些不敢相信。

  浮南从未向往过话本子里的爱情,因为话本子里的世界总归是虚假的,她不会相信,她甚至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情感。

  她回去之后,呆坐在原地,愣了许久,阿凇坐在她对侧,看着她。

  一瞬间的冲动与难以自持,迷乱疯狂的潮水退去,只剩下平静的海滩,他朝浮南伸出手,将她唇边一点痕迹擦去,拇指在唇角掠过,冰冷僵硬。

  浮南瞪大眼看着他,没说话,现在哑巴的好像成了她。

  她的面上后知后觉地泛起红晕,只低下头去,慌乱地将桌上的茶壶拎了起来,倒了两杯水。

  浮南的手指抖着,将其中一杯水推到阿凇面前。

  “我……”浮南开口,她不知说什么好,这……这正常吗?

  阿凇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凝眸看着浮南,语气带着一丝困惑:“我不知道。”

  他的语调有些奇怪,因为他还在适应着自己久违的声音。

  “我想那样做。”他简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浮南问。

  “为什么?”他问。

  不能说话的时候,他在浮南手背上写字,一笔一划慢悠悠,说的话也很长。

  能说话之后,他反而惜字如金起来。

  “我不知道。”浮南重复了一遍他不久之前刚说过的话,他问她,那她问谁去?

  “话本上的男女主角,会做这样的事。”浮南别开他的灼灼目光,轻声说。

  阿凇的眉头微皱,他没看过,并不十分理解。

  “以后,还可以吗?”他问。

  “不——”浮南害怕这样的失控,她马上回答。

  她又将目光移了回来,盯着他的黑眸,放在双膝上的手指不安绞着。

  “没人教过我这个。”浮南说,她有些语无伦次,“我……”

  “嗯。”阿凇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眼睫半抬,说话的嗓音低沉,“那,以后不这样了。”

  浮南看到他的黑眸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她强行移开了话题:“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就是很可惜,他不能叫她的名字,为什么呢?这是浮南最好奇的事。

  阿凇还是点了点头,他并没什么意识主动使用自己的声音,它被封存太久了。

  浮南打算将刚才发生的事当做没发生过,她慌忙地整理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将话题岔开。

  她生硬地说起学宫的事:“那就在万毒山附近建新的学宫?”

  阿凇点头,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很想再提一提刚才的事。

  “苏先生就调过来给我帮忙了。”浮南算着自己手底下可用的人,“何先生其实也会帮我,但我还是怕他……”

  阿凇继续点头。

  浮南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将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远,最终,换来阿凇一句平淡的反问。

  “所以,甜吗?”他说,他总算舍得用他的声音了,他看着她,执拗地问。

  “什么——”浮南的脸马上红了。

  她其实反应过来了,她小声说:“你吃了那么大一颗糖,怎么不会甜呢?”

  浮南有些羞恼,她起身,推着他的肩膀:“你可以回去练一练口语。”

  阿凇被她推得起身,他回眸看着他,又下意识靠了过去。

  他的唇落在浮南的颊侧,在快落在她唇上的时候,硬生生折了方向,他还记得浮南不久之前说的“不”。

  阿凇的动作有些僵硬无措,浮南羞赧的眸一软,她侧过头,而后在他的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

  这样行了吧。

  他离开了,浮南呆坐在原地,她感觉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隐秘的宝藏,却不知与何人分享,她该怎么说呢?

  后来她还是问了茉茉,语气带着学术般的探讨:“所以,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行为呢?”

  茉茉摸着下巴,胡乱思考,自信解答:“以我与其他魔族的相处经历来看,这是性价比非常低的一种亲密行为,它有的时候不会带来快乐,既然都张嘴了,吃点别的什么东西不好,非要亲嘴——浮南姑娘,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浮南点头,她看得确实很多。

  “还有别的方式,更刺激。”茉茉朝她靠了过来,“浮南姑娘,你可以了解一下,我教你啊。”

  “不不不——”浮南落荒而逃。

  之后她与阿凇的相处还是如往常一样,她管理魔域中的事务,魔域中层收服的魔族更支持她的做法,她行事少了很多阻力,再之后,只有一件事算得上意外。

  就是阿凇在收服赤川的时候,意外地将赤川的领导层全给杀了——按他以往的习惯,他会挑选一些有能力的魔族留下来,此事没有传到浮南耳朵里去,因为阿凇知道她若是知道此事,又会内疚。

  阿凇在恢复声音之后,与下属的交流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他依旧懒得开口说话,但他也不用手语了,下达命令只用最简略的语言。

  浮南留在万毒山里,算算日子,感觉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阿凇轮回重塑躯体的时间了。

  这是他的第十二次轮回,到了这个阶段,浮南已经不能确保自己还能不能在修炼中活下来。

  但她还有办法。

  浮南取出自己当年修炼的正统妖族功法,这本功法是为植物成妖准备的,它利用植物长生不死的特点,衍生创造了很多独属于植物的能力。

  其中就有这一种——只有植物妖才能做到的,不死秘法。

  当植物妖力竭、快要死去的时候,他们的肉身会出发自保机制,在全身力量被抽空之后,本体会化作植物妖的种子,再埋入土壤里,种植一个春季,植物就能又长出来,保留原来的修为与躯体。

  这相当于是垂死的植物妖躯体蜷缩了,躲进种子里,再生根发芽,将蜷缩的自己浇灌出来。

  当然,这个秘法需要极信任的人来帮助她,她变为种子之后就会陷入漫长的休眠,如果有人将这枚种子毁了,她就彻底活不过来了,而且初生的植物娇贵得很,不好照顾。

  阿凇进入第十二次轮回的时间将近,他没提,浮南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主动提出要修炼。

  他身体里积蓄的力量已经要把他现在的躯体撑爆,能量外溢,化为黑线,缠在他的小臂上,被他用宽大的袖袍遮住了。

  那一日,魔族内部议事完毕,浮南追上他,在他们所居的殿前,让他伸出手。

  “阿凇,让我看看你的手。”浮南小声唤他。

  阿凇摇头。

  “我要看。”浮南坚持。

  阿凇将手藏到身后。

  浮南握住了他手腕,她的手很温暖,阿凇静静看着她,没舍得躲开。

  她朝他笑:“我又没关系。”

  浮南将阿凇的手从宽大华丽的袖袍下牵了出来,他小臂上缠着的黑线很兴奋,贴了上来,缠着她的手指。

  “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你积累的力量了。”浮南轻声说,“要进行下一次轮回重塑了。”

  “你会死。”阿凇总算舍得开口了。

  “我不会死。”浮南笑了起来,她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摊开掌心,她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青绿色的小小苍耳,“但是你可能要学一下如何照顾植物了。”

  她花了一点时间给阿凇讲解她这个种族不死秘法的特点:“反正,我的血被抽干了也没关系,你等我变成这个种子,你把它种下去,第二年春天,我就又出来了。”

  反正现在也快冬季了,阿凇只需要等一小段时间。

  阿凇听完,静默了许久,他说了一个浮南从未在意过的细节:“土里很黑,也很冷。”

  “我是植物啊。”浮南被他逗笑了。

  “你会受到伤害吗?”他继续问。

  “或许有吧。”浮南眯起眼开始回忆先生说的这个秘法的细节,“它是我的自保手段,我记得它确实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她想起来了,一拍自己的掌心:“被种起来之后,我会忘记两件事。”

  “什么事?”阿凇的声音低沉响起。

  “两件……我已有记忆里无关紧要的事……”浮南记性很好,她确定先生就是这么说的,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是两件事,“多好,无关紧要的事,这秘法太仁慈了。”

  阿凇从不相信有这样仁慈的法术。

  他追问:“你确定?”

  “我确定。”浮南凝眸看着他,她的眸子里是真诚的光,在她的记忆里,先生从没有骗过她,遇到他不想告诉她的事情,他只会回避。

  阿凇侧过头去,他静静地点了点头,他相信了浮南说的话。

  于他们居住的大殿之下,建立了一个更大的石室,称得上是地下宫殿了,阿凇的第十二次轮回,在这里开始。

  在一片黑暗中,浮南仰头看着头顶落下的一点光,她的身子落在了阿凇身体探出的黑线里,黑线仿佛虫子吐出的丝,一圈一圈绕着,将明亮的光遮挡着,直到将她完全封入茧中。

  阿凇抱着她,低眸,那濒临崩溃的、渴望血肉的唇却没先落在她的脖颈上,他先吻了她,自那日之后,他没再吻过她,因为他知道,他这个举动似乎触碰了某种禁忌——这是不应属于魔族的一种感情,它对人类来说可能是蜜糖,对魔族来说,可能是毒药。

  浮南紧闭的眼睫轻颤,她唇角挑起一抹无奈的笑:“阿凇,咬这里,血不够多。”

  他果然马上咬了她,力道很轻,而后这缱绻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他的唇瓣颤抖着,却还是咬开了她的脖颈。

  不算疼,他的动作很轻,浮南的意识随着生命力的流失,逐渐悬浮,从她身体里被吸吮走的液体,从鲜红变为青绿,而阿凇的理智也在逐渐抽离,他的身体崩散,与她的血肉融合在一处。

  直到浮南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他掌心里紧攥着的一枚苍耳。

  在她完全消失的前一瞬间,阿凇混沌的眸被骤然涌起的恐惧撞得清明,他下意识地张口,唤了她的名字。

  “浮南!”他唤,声音沙哑,仿佛老旧的被绷紧的线,它为弹出这个音已经准备了不知有多久,直到这一刻才松弛开,与他惯常拿着的长弓上的弦一样,这呼唤如羽箭离弦。

  然而,普遍意义上已经死去的人,不能再死一次,浮南的神魂凝固在他掌心的小刺球上,她没听见。

  浮南的消失,悄无声息,阿凇说她闭关修炼去了,何微与苏一尘暂时担任起浮南原本的职责,只是所有主峰里的魔族,都感觉少了些什么。

  阿凇将这一小枚青绿的种子埋进他房间花盆的土壤里,他用了最好的土,甚至于,在没有人界阳光的魔域里,他学习了道家的法术,将赤阳引入窗前,在暗无天日的魔域里,也有了人间的光。

  他没按照浮南的交代浇水松土,因为浮南是这样说的——“浇水的话随便吧,天上有雨就有雨,没有也能活,土的话,软一点就好,不要黄土,黑色的其实我比较喜欢,如果能掺一点砂石好了。至于松土的话,松土根本不用啊,我自己会生根的,阿凇你看,养植物是不是很简单?”

  阿凇按照植物的种植指南照顾浮南,直到春天的第一缕风吹过,灰败的魔域有了一点点鲜活气息,阿凇种下的苍耳种子也终于生长出嫩芽,她生长得很快,不要几日,便长成一株完整的植物了,只是这株苍耳很小,还没巴掌大。

  他时常会和只是植物的浮南互动,轻轻地碰一下她的叶子,她不会躲,很傻。

  不久之后,在鲜绿的枝头之上,只生长出了一枚果实,它初生的时候还很小,尖刺嫩嫩的,阿凇没忍住,碰了一下,这刺软得很,就像浮南。

  他只睡了一觉,苍耳便长大了许多,尖刺也变硬起来,阿凇继续偷偷捏了她一下。

  第三日,他醒来之后,正看到浮南站在敞开的衣柜前,将他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套。

  她第一次经历这秘法的苏醒,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意外——她化形之后,竟然是没穿衣服的!

  真意外,分明她之前第一次化形的时候,身上还套了件绿色的裙子呢。

  阿凇宽大的衣袍被她裹着,显得不合身,未拢好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她纤瘦的锁骨。

  “你……你醒了?”浮南看到阿凇,慌了,她尽量让自己轻手轻脚了,她的面颊一红,手忙脚乱,想要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再裹紧些。

  阿凇从榻上走了过去,他靠近她,她往后躲了一点。

  他将衣柜里的袍子随便抽了一件出来,盖在浮南身上,将系带在她下巴前细心系好。

  “这是你……那个……主持魔域祭典的时候穿的。”浮南低头看了一眼衣袍上的华丽装饰。

  “没关系。”阿凇说,他看着她,眸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

  不久之前浮南的模样依旧浮现在他脑海里,仿佛有火在烧。

  只是一个冬季没见她,他就仿佛很久很久没见她了……

  他倾身,猛地将她抱在了怀中,浮南把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笑:“怎么啦,我只是变成植物一会儿,这不是回来了。”

  阿凇没说话,低下头,在她温暖的脖颈间蹭了蹭。

  又是熟悉的与本能,他抬头,视线循着她的唇,他冰凉的唇瓣靠了过去,他想吻她,将她的身体揉进她的怀抱里。

  浮南眸中闪过陌生的疑惑,她侧过头,躲开了,她不明白阿凇要做什么。

  “你……干什么呀?”浮南问。

  在她这句懵懂的疑问从她口中被柔声说出的时候,阿凇的心却仿佛被什么锐器刺穿了。

  他垂下眼眸,那漂亮的纯黑眼眸里,光芒尽失。

  “就是,我能说话那天,我做的事。”阿凇说,他一贯完美的嗓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我记起来了。”浮南笑声温柔。

  阿凇感觉刺穿自己心脏的锐器被抽了出来。

  “是糖吗?”她问。

  她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盒糖,打开,取出一粒糖,塞进阿凇的嘴里。

  “你想吃这个?”她笑着说,语气仿佛是在哄小孩。

  阿凇看着她,泛起波澜的眸子骤然变得平静,如死去的海洋一般寂寞。

  她说她会忘记,此前记忆里最无关紧要的两件事。

  原来,他吻她,是最无关紧要的两件事之一。

  浮南低头,也将一颗糖塞进嘴里,她感觉这个味道熟悉,但少了些什么。

  她感觉自己失去了一点记忆——这是正常的,但她具体忘了什么呢?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它只是最无关紧要的两件事,不是吗?

  浮南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好,她的舌尖舔着这颗糖,看到阿凇平静死寂的眸,她感觉还是熟悉。

  他总是这样。

  浮南不知道,她忘记的是她记忆里最痛苦与最美好的两件事。

  最痛苦的,她忘了是先生曾经伤害过阿凇。

  最美好的,她忘了在阿凇痊愈的那一天,他吻了她,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