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睫毛像被惊醒了的猫似的轻轻一颤。

  春日春奈将手覆上他左胸膛,手心下是心脏的位置。

  咚、咚、咚咚咚——

  心脏越跳越快。

  “你做完实验了吗？”结束后，艾斯问她。她的手指依然放在他的心脏处，想要收回时被艾斯紧紧抓住,又按了回去。

  那颗心脏依然雀跃地、兴奋地跳动着,像是有一万只船正驶过他的心海,撞击着心脏。

  他很紧张。

  春日春奈读出了这种情绪。

  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她不确定。

  在末日,爱情是种极端奢侈品,她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被谁喜欢过。除了家人。但是家人的那种感情是不同的。

  春日春奈以前看过许多主打爱情的电影,《泰坦尼克号》《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男女主相爱时会拥抱会接吻会在绝路时奔逃,会想要永远在一起,无论生死。

  她还玩过不少全息乙女游戏。各有风情的帅哥们对她柔情蜜意,一查好感度25。卡在重要关卡过不了，她不得不为自己的爱情付出金钱的代价。末日的钱最不值钱,她砸下好大一把，于是每个人都爱她至死不渝。

  香克斯也说过他喜欢她。

  不过当然，那时候她半点没将这句话当真,一心只想逃命。

  后来倒是稍微理解了一些。她可是香克斯曾经的救命恩人，会有一点喜欢救命恩人也很正常。这可是爱情故事最爱的桥段。

  不过谁能说准那会不会只是某种吊桥效应。

  那么艾斯呢？艾斯又是为什么会喜欢她？

  “你找到答案了吗？”艾斯又问了一遍。他微微低着头,垂下的发丝挂着清爽的海风。

  春日春奈仍是愣怔的表情，没有回话。

  他的同伴们受不了腻歪的两个人,都远远避开，把甲板的这一块留给他们，形成了小小的真空地带——尽管艾斯试图澄清过两个人还不是那种关系，不过没有人相信，他也就不再努力。他前前后后可是为了真相努力了好几分钟的。

  “没有找到也没关系,春奈可以多做几次实验。做多少次都没关系。”

  艾斯的笑容在眼前放大，春日春奈下意识退后半个脚掌的距离，将手抽回。艾斯垂下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试图抓回她。

  “也许不是所有问题都能通过实验找到答案，”春日春奈终于愿意回答问题，她的眼睛微微弯起，嘴角也微微向上，“我也没有要寻根究底的意思……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也不重要。”

  艾斯认真听着，尽管并不理解。

  “艾斯，我们是朋友对吗？无论我们彼此是什么……哪怕你是桌子，我是椅子，我们也是朋友，对吗？”

  意想不到的，艾斯忽然沉默了。

  春日春奈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太阳在眼前熄灭。

  “……艾斯？”她小小地叫了声。

  “你跟我来。”艾斯忽然抓着她跑起来，两个人跳到小船上。有人大叫：“艾斯，你们干什么去！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们马上就回来！”

  艾斯也大叫着，小船从莫比迪克号放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马尔科被自家任性弟弟弄得无语，白胡子哈哈笑着，很是豁达，“就让他们年轻人去闹吧。”

  马尔科没那么好打法，“春奈的悬赏金今天已经升到4亿多了，她可不比艾斯，有我们保护……万一被海军抓到，甚至发现她曾经的身份……”

  白胡子皱皱鼻子，“马尔科，你变得好啰嗦。”

  马尔科：“……”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春日春奈和艾斯驾着小帆船逐渐远离莫比迪克号。回头看去，大船上灯火通明，像一座大海上漂浮的灯塔。而小船驶向的前方，是无边暗夜。

  她吐槽：“艾斯，你是要带我私奔吗？”

  又是经典爱情故事桥段。

  她开的这句玩笑也没能让艾斯活泛起来。他的表情和小船一起淹没在黑暗里。春日春奈不喜欢他这样，她从储物格里掏出自己最喜欢的小兔子立灯。

  灯光柔和地亮起来，驱散了周身的黑暗，好像一下子就暖和了。

  放好小兔子立灯，她把艾斯从黑暗里拉到灯光下。暖光落到他的眉眼处。

  “开心点，艾斯。”春日春奈将他的手臂带着放到自己腰上，弯起唇角，“别管这船要驶向哪里，我们一起跳舞吧。你看天上的星星，多漂亮。”

  艾斯跟着她抬头望了望天空，恰好有一朵厚重的乌云飘过。

  春日春奈：“……”

  “不管它了，总之，来跳舞吧！你会唱歌吗？”

  艾斯想了想，“宾克斯的美酒，每个海贼都会唱。”

  “好，那你来唱！”

  春日春奈下了命令，拉着艾斯旋转，脚下的舞步乱七八糟。

  艾斯很听话，张嘴唱道：“将宾克斯的酒/送到你身旁/像海风随心所欲/乘风破浪。”

  小船随波逐流，兔子立灯的光轻轻摇晃。四周很安静，海风拂过海水，艾斯的声音落进风里。

  春日春奈也跟着一句一句地学。

  “再见了港湾/丝绸之乡/来唱首歌吧/出航之歌。”

  她将舞步跳得踢踢踏踏，踩响了甲板，就好像此刻还有无数人陪他们一起跳舞。

  在艾斯的眼里，她像一只随时都要振翅高飞的海鸥。

  那么自由，好像没什么能抓住她的脚。

  “春奈，你真的不想留在白胡子海贼团吗？”

  “不要呀。”春日春奈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不想做海贼……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愿，没有说海贼不好的意思……唉，我又把事情弄糟了。”

  春日春奈停下脚步，踮起脚，捧住艾斯的脸。他的表情在晃动的暖光下也跟着晃。

  春日春奈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告诉我，艾斯，你因为什么不开心？”

  艾斯逃不开，只能看着那双淡紫色的漂亮眼睛。

  “……你很讨厌海贼吗？”

  “坦白说，第一次和你相遇时确实对海贼说不上特别的好感，因为在我过去的认知中，海贼都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这一路走来，无论是海军还是海贼，都遇到过帮我的和杀我的。我想，要评价一个人，和他是海军还是海贼无关，不是吗？”

  “如果……”

  艾斯反复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再收回去，来回了三次，浑身的肌肉也因为紧张而绷紧。察觉到他似乎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春日春奈屏住呼吸，不敢打扰他。

  “如果我告诉你，我身上有着恶魔的血脉……”

  恶魔的血脉……是这个世界的隐藏设定吗？确实，既然都有恶魔果实了，那再有个恶魔种族也不奇怪。

  她还记得进入游戏时的阵营选项就有【特殊种族】。

  春日春奈用探究性的口吻问：“所以恶魔果实是由你们恶魔一族种出来的吗？因为只有你们恶魔一族拥有恶魔果实的种植技术，所以海上各方势力都想得到你们，多年混战后导致你们恶魔一族魔才凋零，甚至于只剩你一个……啊，如果是机密的话，可以不用告诉我。”

  艾斯沉默了许久许久，目光里的悲伤慢慢变成茫然，最后勉强形成一句话。

  “不，春奈，我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恶魔这种种族。”

  “啊？”

  春日春奈的目光明明白白写着：不是你自己说自己拥有恶魔的血脉吗？

  艾斯感到一阵头疼，突然心里就没什么紧张情绪了，他解释道：“我是想说……我是海贼王罗杰的儿子，所以是恶魔之子。”

  ……他觉得和春奈的那个故事相比，自己的真实身份反倒显得平平无奇。

  这我知道啊。

  春日春奈点点头，等了一会儿，“就没了？”

  艾斯:“……”

  这种微妙的输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就为了这点破……”春日春奈硬生生把这个不礼貌的“破”字忍回去，“小事，在我问你‘我们是不是永远的朋友’时犹豫了？”

  她拔高了声音，“难道艾斯你觉得我的血脉不配和你做朋友？”

  天哪，又是爱情故事的经典桥段！男女主之间横亘着巨大的身份差距。如果一开始她没有捶死那只天龙人，她此刻就仍是对方的奴隶，而艾斯则是高贵的恶魔之子。一场旷世虐恋就此展开。

  这肯定是兔美娘会喜欢的剧本。幸好她最近都没把这个爱捣乱的家伙放出来。

  等等，这个游戏该不会是爱情类游戏吧？通关条件就是她和艾斯跨越身份阻碍，突破世俗，成功结婚？

  春日春奈望着艾斯的目光顿时不对了。

  怎么办？

  要先求个婚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