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培枝点了点头：“对不起,我的表达可能不太准确，我是指……”

  她拔下了自己的脑机接口，淡定道：“我会和玛利亚一起为你们的仪器提供算力,在正式手术之前我们可以先进行几场练习,至于玛利亚的算力,我会尽量向元帅多申请一些的。”

  “你要和玛利亚一起为仪器提供算力？”

  “是的,包括引导工作，你们仪器的算法还不够成熟，这件事在短时间内没办法改变，所以只能通过人为干涉手段来提高它的精度。目标是将切割精度提高到一年以内,我计算过了,这样成功率可以到达9437以上。”

  梁本业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你的提案太疯狂了，上面不会同意的！”

  “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是李姐的主治医师,虽然让我看资料需要上面的同意,但治疗是不需要的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瞒着……瞒着元帅他们？”

  “这怎么算是瞒着呢？元帅不是要你不管使用任何手段都要治愈李姐吗？你不过是在执行元帅的任务罢了。他也没说这种情况需要向他汇报啊？”

  “可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不止是李中校，还有元上校你也……这件事是有风险的！”

  “所以我说了,可以先练几次手。往好处想,这可是梁主任你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论是我还是李姐,对你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实验对象吧？或许经过这一次，你的项目能获得突飞猛进的成果呢？”

  元培枝最后的一番话终于让梁本业心动了。

  确实,无论是李慕然这样的病例还是元培枝这个刚刚展现出恐怖能力的炽天使驾驶员,对他来说都是以前不敢奢望的实验对象。

  如果这次的手术能够成功，他不仅不会受到牵连和责任，而且能够在自己的项目上取得巨大进展，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梁本业最终还是同意了元培枝的提议，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最严密的安保将神经量子信息切割仪运送到了医院。

  医院专门提供了一间手术室,在梁本业的安排下进行了第一场测试。

  因为是第一次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使用，即使没有元培枝的参与，在真正的手术之前也需要演习两次，以提高对突发状况的应对能力。

  元培枝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熟悉一下仪器的操作。

  神经量子信息切割仪体积不过10l左右的手提箱大小，主体除了接口外严丝合缝，像是一个黑色的铁块。

  因为它的功能需要用到巨大的算力，小体积的光脑对它来说都是杯水车薪，所以成品最终决定完全舍弃内置光脑，转而全部向玛利亚借用。

  手术室中，量子信息切割仪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七八个通用接口上连满了其他仪器。

  “我已经把接口全部接好了，”此时手术室内只有元培枝与梁本业两个人类，剩下的除了机器人护士与医疗机器人以外就是一些仪器，“元上校，我必须得提醒你，我们目前不清楚这个方案会对你本身产生什么影响。”

  “我记得你们开始的方案中也有引入人为干涉的变量。”

  “是的，但人的精神力与仪器所需要的算力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因为对实验结果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我们最终当作无关变量删除了人为干涉。目前虽然还保留着这个功能，但也只是因为行业标准。”

  梁本业提到的行业标准是指，任何使用光脑操纵的仪器都必须配备脑机接口。

  “我们可以先试一试，或许人为干涉并不是无关变量，只是实验时的人为干涉微弱得无法对结果产生影响呢？”

  梁本业见她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阻，私心上来说，他很想知道测试结果。因为保密原则和专业素养的限制，先前参与实验的几乎都是研发部内部的人，他们的精神力别说和元培枝相比了，与一般机甲驾驶员相比也略有不足。

  只有一次试验是元帅亲自参与的，正是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人体实验之间被删除的那一次。梁本业不知道元帅为何会亲自出马，也不清楚受试者是谁，因为当时送到研发部时，受试者已经只剩下一个大脑。

  可也正是因为这次实验，整个项目有了重大突破。

  炽天使驾驶员是整个宇宙军的瑰宝，对科研人员来说更是最特别、最宝贵的实验对象。但因为曾经发生过的重大事故与悲剧，如今针对炽天使驾驶员的研究是明令禁止的，即使是他们自愿参与，项目也有着诸多的限制。

  “好吧，我会在一旁协助的，你想要什么时候开始？”

  元培枝此时已经将仪器连上了自己的脑机接口，并戴上了全息影像眼镜：“现在就开始吧，进入3秒倒数。”

  “3。”

  元培枝敢这么冒险当然是因为有玛利亚空间的存在，而如此强硬地向梁本业索要资料除了想尽可能地保证李慕然的手术安全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玛利亚的要求。

  玛利亚与她就是靠着意识连接的，而现在与此最紧密相关的研究就是梁本业的生物量子信息技术项目组。

  “2。”

  在梁本业提出利用该技术为李慕然治病的第一时间，元培枝就询问了玛利亚的意见，对方强烈建议她参与到这其中。

  而在看完梁医生提供的所有资料后，她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犹豫，因为有玛利亚空间的存在，她或许是唯一能够比项目负责人梁本业更好地使用这台仪器的人。

  人类的意识是非算法的，依靠着磷原子核自旋进行着量子化的处理。如今的人工智能大多也是根据此类量子神经机制制造的，因而与人类越来越相像，甚至将他们直接认定为一种生命形式也不为过。

  为此，人类给人工智能设置了诸多限制，其一是元培枝之前提到过的黑匣子，其二就是制造了像玛利亚以及奥古斯都这样强大的中心化主脑，既可以减少民间拥有的高算力光脑的存在，也可以防止人工智能的反叛。

  可这也导致了研发部如今的窘境，现今存在的人工智能算力根本无法满足科研的需求，而黑匣子的存在导致他们无法共享玛利亚的算力。

  量子信息切割仪无法提高精确度的最大原因在于，它所基于的量子算法与真正的意识活动有着不小的差距。这种暴力破解手段需要非常强劲的算力，也需要强似人类的人工智能辅佐，可如果导入人工智能进行修正，那它将无法使用玛利亚的算力，而如果使用了玛利亚的算力，人工智能就无法正常工作。

  可以说，元培枝的存在是解决这个矛盾的唯一方法，她成为了玛利亚使用自己算力的桥梁。

  “1。”

  量子信息切割仪启动的瞬间，与它相连的精神疗养仪也迅速产生了反应。

  精神疗养仪之所以能够保存意识，是因为它使用了模拟微管技术，其材料和构造与大脑存储记忆的微管极其相似，可以存储磷原子核自旋产生的量子比特。

  这种技术同样应用在机甲驾驶舱中。

  这次用来测试的精神疗养仪中存储了好几段横跨时间不同的动物意识，元培枝的目标是将它们都近乎等分地切割，让两者都能保留下来。

  因为不是实验，所以不需要考虑生物本身的存活概率，但切割过短的那段意识会直接消散，所以能很直观地测试元培枝加入后仪器的精确度。

  “这……不可能。”

  这一台量子信息切割仪的运作本质是，通过引力效应影响量子自旋，从而“剪切”、“消除”或者“转移”这段记忆。

  由于量子信息以非线性的状态存在，通常情况下很难从中剪切出指定目标。如今采用的方案是利用一种量子算法将量子信息线性化展开，找到大致对应的区域剪下这段信息。

  因为这种算法存在缺陷，现在还无法完全展开量子信息，从而导致了必须要以十年的量子信息量为单位进行剪切。

  至于功能中的消除是指量子信息剪切后不需要的部分完全逸散，不再存在于某个特定的“容器”中，转移则要更复杂许多，目前还没有成功的案例。

  梁本业呆滞地望着屏幕上的各项数据，因为震惊甚至下意识地喃出了声音。

  幸好元培枝并未受到影响，在顺利地对所有意识片段进行剪切后退出了脑机接口模式。

  “结果怎么样？”

  梁本业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与生物量子信息切割仪相连的屏幕，随着元培枝的发问终于再也难以压抑心中的震撼，大喊道：“这不可能！元上校，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的加入能让同样算法的仪器精确度提高那么多！”

  “看来结果还不错？”元培枝探头看向了屏幕，大致观察了一下每段意识的存储大小，还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最大的误差达到了两个月，看来将目标设定为切除今年的记忆会比较保险。”

  元培枝当然是希望能够剪除的记忆越短越好，这样对李慕然的整体意识影响比较小。但就算有玛利亚的帮助，这台仪器本身的误差还是太大了，缩短到一年左右最为保险，这与玛利亚最初的估计相符。

  “元上校，你告诉我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做到这点的？”

  梁医生此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医治李慕然的事上，他想要的是自己一直苦苦追寻却遥不可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