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结婚。
作者:消失绿缇      更新:2023-04-30 01:53      字数:16815
  年假时候,魏惜和薛凛一起回了趟阑市。

  魏铭启手术后勉强保住一条命,但之后能活久多,就全看造化了。

  大概是经历生死后,人总会有所改变,魏铭启现在变得脆弱敏感的多,基本每周都要给魏惜打两次电话。

  每次魏惜接了,魏铭启都会感叹自己时日无多,然后追忆往昔,自己把自己感动的哭唧唧的。

  魏惜有时候不得不接,有时候装作没听见,但她要是故意不接几次,下次魏铭启就会哭的更狠,嘴里反复念叨着:“爸爸也没几天了,就想多见见你。”

  虽然魏惜心知肚明,魏铭启是在用病道德绑架她,可本质,到底还是想见她,她又没办法责怪。

  魏惜到底还是被磨动了。

  她原本是想接姜颂辛来南湾过年的,毕竟这里暖和的多,不像阑市那么刺骨的寒。

  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了。

  除夕前一周,正好是魏铭启去医院复查的时间,魏惜特意多请了一周的假,而薛凛自己就是老板,带着电脑随时都可以走,但回去了可能还要干活。

  魏铭启的检查一共三天,哪怕医院已经给他提供了最大的便利,但他还是被折腾的奄奄一息。

  魏惜来的时候,魏铭启死命拉着魏惜的手不放,絮絮叨叨说着这段时间身体的痛苦,然后可怜巴巴的望着魏惜,希望可以通过示弱得到一些心软和怜悯。

  薛凛将买的礼物放在床头柜,便默不作声的退在一边看着,心里好笑。

  以前魏铭启在他面前还矜持拿乔一点,觉得自己是岳父,要有该有的气场,但时间久了,丢脸的样子暴露多了,他就彻底不管不顾了。

  魏惜很头疼,她叹了口气:“行了,你别哭了,要吃水果吗,我给你洗一点。”

  魏铭启气喘吁吁,泪眼婆娑:“医生让我少吃甜的。”

  魏惜挑眉:“嗯,那你就别吃了。”

  魏铭启小声道:“阿西,但是你给我洗的,爸爸宁可死了都会吃的。”

  魏惜:“”

  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魏铭启见她不说话了,又开始提要求:“你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女孩子不要这么辛苦,能不能有空多回回阑市?”

  魏惜无奈:“你以前也在国企上过班吧,不知道假期是固定的吗,工作忙不忙我都不能轻易离开岗位。”

  魏铭启松弛的眼皮动了动:“那爸爸搬去南湾吧,虽然生活不习惯,但是起码能经常见到你。”

  魏惜眯眼:“哦,你不想见到魏纯宇了,他不是要回来接你的班?”

  魏铭启表情果然挣扎起来。

  魏惜:“行了,你别总想着折腾了,我妈会经常去南湾,你过去不太方便,有空我会回阑市的。”

  提起姜颂辛,魏铭启果然沉默了。

  不知是心虚还是怅然,每次魏惜提姜颂辛,才能从现在的魏铭启身上看到他以前的影子。

  那些哭哭唧唧,没皮没脸的话,魏铭启也说不出来了。

  魏惜觉得,魏铭启心底对姜颂辛并不懊悔。

  哪怕他知道他做的事不地道,是个人渣,应该受到公序良俗的谴责,但他还是没有那种悔不当初的情绪。

  因为他确实不爱姜颂辛。

  当初跟姜颂辛在一起,是因为合适。

  姜颂辛的条件非常好,书香门第,漂亮温柔,海归高材生,带出去非常有面子,还能给他提供经济助力。

  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可那时,魏铭启觉得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事业,婚姻怎么都能凑合过。

  现在这个时代,因为合适结合在一起的人太多了,爱情仿佛成了种奢侈品。

  这样的感情,又怎么能不出错呢。

  找伴侣和选行业也没什么差别,越早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越不容易陷入被动。

  陪魏铭启做完这次检查,魏惜总算能清闲几天。

  彩超检查发现魏铭启肺上有个磨砂玻璃影,一开始大家都吓坏了,但是让有经验的医生仔细看了看,发现更像是普通的小结节,说一个月一观察就好。

  但魏铭启又借着这个由头让魏惜多来看他,别跟完成任务似的,露个面就走。

  魏惜回家跟姜颂辛说了,姜颂辛哼笑一声,摇摇头:“算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你就随他吧。”

  这次回来,薛凛的地位大为不同。

  以前他连魏惜家的门牌号都不知道,每次只能在小区外面等,但这次,姜颂辛和魏惜逛超市时突然说:“家里要不要多买一副牙刷牙缸?”

  魏惜愣了一下:“嗯?”

  姜颂辛将一个淡蓝色的牙缸放进购物车里,用很平常的语气说:“万一天太晚了,小薛要在家里留宿呢,总不能什么都没有。”

  魏惜定住脚步,呆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姜颂辛的意思。

  原来,她妈是让薛凛上门呢。

  魏惜有点不好意思,又难免愉悦,她和薛凛,好像真的没遇到太多阻碍。

  他们重逢时是很完美的时刻,他们的生活和工作都步入正轨,且势均力敌,不会再有自卑,敏感,脆弱的时刻,不会因此酿成更大的误会。

  她和薛凛经历的很多事,她都没有跟姜颂辛交代,她怕姜颂辛听了后对薛凛又成见。

  但姜颂辛居然也没逼问她,更不质疑她,只要她喜欢,就够了。

  “啊,那就买一套吧。”魏惜轻飘飘道。

  姜颂辛推着购物车往前走,走出几步,又继续说:“当然,你要偶尔住他家也可以的,也是时候了。”

  确实是时候了。

  是她该正式以薛凛女朋友的身份拜访孟棠之和薛盛卫的时候了。

  之前见面,两个长辈都对她足够温柔又善意,为了帮薛凛追回她,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每次想到这儿,魏惜都觉得很惭愧,毕竟薛盛卫和孟棠之都是很好的人,也足够有社会地位,让这两人想办法讨好她,她确实诚惶诚恐。

  蛛网建设有条不紊,就目前来看,肯定能按时完工,她在重点实验室的工作也初有成效,没发生当初章老担心的,做不出成果的事情。

  事业上的危机解决了,他们也都二十八了,确实该考虑人生大事了。

  刚好第二天,薛凛就迫不及待地喊她去他家里看那座应县木塔。

  这木塔作为两人的症结,已经在薛凛家保存了十年之久了。

  回首往事,只剩唏嘘和一丝丝释怀。

  魏惜买了些礼物,作为给孟棠之和薛盛卫的新年礼物,也算作她第一次以未来儿媳妇和他们见面的见面礼。

  给家境不错的长辈挑礼物实在有些难,他们几乎不缺东西,魏惜想了想,给薛盛卫买了一盒矿石磨成的彩色颜料,给孟棠之买了护腰的按摩仪。

  这天阑市飘起了雪花,很干燥坚硬的冰晶,落在皮肤上,能感觉到刺刺的疼。

  这就是阑市一贯的天气,她曾经很难以接受的寒冷刺骨。

  没想到如今再见,因为时间的滤镜,竟然还有点想念。

  走在去薛凛家的路上,魏惜抬起手,接了点雪。

  “今年雪下的是不是有点多了?好像很多年没有下这么多次雪了。”

  薛凛帮她拎着礼物,双手都占着,跟在她身边回答:“嗯,气候变暖,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大雪了。”

  魏惜感叹:“今年真的跟十年前的阑市很像了。”

  十年前,阑市的冬天还有铺天盖地令人绝望的大雪,天一直阴沉沉的,空气又干又冷,结冰的路面每天都用车祸发生,走在路上的人裹着厚厚的围巾,只露两双眼睛,却还被冻得死命低着头。

  她也是在那样令人绝望和焦躁的冬天,在并不算温暖的教室里,收到了林佳祎的背锅请求,于是和薛凛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魏惜蹲身,在没有被践踏过的雪地抓起一把雪,然后笑着朝薛凛扬了过去。

  薛凛反应是很快的,可惜他没有手阻挡和反抗,只能马上扭开脸,不让雪全扣在他脸上。

  “阿西!”

  不过雪花还是洒在了他脖子上,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刚落的雪松软,捏不成型,一扔过来就散了,不是一个雪球那么好躲。

  魏惜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掌心也冻得冰凉凉的,她一边把手缩进袖子里,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薛凛对上她的笑容,心里只觉得甜蜜,曾几何时,他们连好好说句话都难,现在都可以这么开玩笑了。

  薛凛故意吓唬她:“等我手空下来的。”

  魏惜仰着脖子,骄傲的“哼”了一声:“我小时候打雪仗可厉害了,魏纯宇都被我按在雪地里埋。”

  当然,魏惜也知道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魏纯宇只不过是不敢真的跟她用劲儿罢了。

  不过这时候拿出来跟薛凛吹吹牛也不错。

  说完,魏惜手上的温度也恢复了,又继续沿着街上雪浅的地方走。

  薛凛冷不丁道:“那他可真幸运。”

  魏惜脚步微微一顿,瞥了薛凛一眼,眼神中带着亮晶晶的惊讶和柔情如水的笑。

  “行啊薛总,现在嘴怎么这么甜。”

  薛凛紧了紧手中提的礼物,格外坦然道:“我说真的,我很早以前就特别羡慕魏纯宇。”

  魏惜挑眉,不可思议;“你羡慕他什么?羡慕他从小不学无术叛逆不羁,弄得全家都头疼?羡慕他人傻钱多骑个摩托天天飙车?”

  薛凛听她毫不留情地损魏纯宇,忍不住笑,笑过之余,竟然更羡慕了。

  “不是,我是羡慕他因为有和你永远也斩不断的血缘连接,所以无论他怎么得罪你,冒犯你,你最终都会原谅他,好像时间过了就翻篇了,你们还是最亲密无间的姐弟,高中毕业那会儿我就这么觉得了。”

  魏惜顿了顿,下意识想反驳,但琢磨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她永远也无法真的生魏纯宇的气。

  薛凛继续说:“阿西,我也想跟你有某种连接,某种关系的确立,代表我们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将来不管有什么矛盾,都能为了维护这段关系,彼此谅解,一路走下去。”

  魏惜微微垂下眸,她鼻尖被风刮得微红,有种别样的可爱,几秒后,她轻声答:“虽然还没有个什么证书,但我觉得我们已经是了。”

  他们有过误会,有过针锋相对,有过彼此折磨,他们告别过,失去过,经年之后,发现还爱着,然后又一起度过了现实的考验,共同经历了生死。

  她很难再和其他人有这样深刻的,牵扯五脏六腑的回忆。

  她确实很难跟薛凛再分开了,他好像已经把他的所有写进了她的骨头里,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薛凛脚步一停。

  魏惜回头看他,才发现已经到了他家门口。

  薛凛家是连栋小别墅,但其实也是那种商业小区里建的别墅区,并没有真正海边别墅,山中别墅的阵仗,不是他们买不起,是孟棠之的身份要低调一些。

  其实这块的连栋别墅在阑市已经不算是最高端的了,毕竟这里已经建起来有二十年了。

  这些年阑市发展的好,新楼盘层出不穷,更新更漂亮的有的是。

  魏惜细细打量着。

  房子前有一片小院子,院门下面零星挂着几支早已干枯变黑的爬山虎藤,墙壁应该是近几年才重新粉刷过,涂的是淡黄色的涂料,没有很陈旧的感觉。

  “你家这片小区,我以前路过过。”魏惜道。

  薛凛问:“多久以前?”

  魏惜仔细想了想:“小时候吧,很久以前。”

  薛凛轻喃:“要是那时候能遇到我就好了。”

  魏惜揶揄:“遇到你能怎么样,那时候我还不懂情情爱爱呢,你不喜欢给sd娃娃化妆,不喜欢咕卡,我才不跟你玩呢。”

  薛凛笑出声:“那我可能真没法陪你玩。”

  说完,薛凛按响门铃,其实他有钥匙,按门铃只是告诉父母,他们已经到了。

  按完,薛凛腾出一只手来,打开院门,将魏惜带了进去。

  他们刚走过院中的小路,房门就打开了。

  孟棠之穿着身加厚的长裙,笑盈盈望着魏惜,薛盛卫穿这件蓝色的毛衣,站在她后面。

  孟棠之将魏惜让进来,亲切地问道:“外面冷吧,好像又下雪了,本来想等个好天气的,也不知道阑市今年怎么了,一直是这样阴沉沉的天。”

  “还好,不算冷。”魏惜换好了鞋,接过薛凛手里的礼物,递给孟棠之和薛盛卫,“叔叔阿姨,给你们带了点礼物,这是给叔叔的矿石颜料,听薛凛说您最近比较喜欢作画,这种颜料画出来的画层级纹理很细腻,是我在南湾大学学矿物地质的同学推荐的。阿姨,本来我找到了你最喜欢的作家的亲密签名书,可惜跨境邮寄实在是太慢了,现在还没到,想着您每天都要做着办公,于是买了这个按摩腰部的仪器。”

  薛盛卫果然对那盒矿石染料很感兴趣,他接过去,真诚道:“谢谢,姑娘。”

  孟棠之则亲热道:“阿西,有心了。”

  自从上次秋塘吃饭后,她也随姜颂辛叫起了这个名字。

  孟棠之又说:“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阿西,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我就说,想让你当薛凛的小妹妹,我是真把你当成自家孩子。前两天我和你妈出去逛街置办年货,还想着咱两家什么时候真正成为一家人,其实现在也差不多了,我跟你妈都处成闺蜜了。”

  魏惜笑着点头:“嗯,我妈也跟我说了,你们买了好多东西,最后车差点装不下。”

  他们在沙发坐了一会儿,聊了聊南北湾三岛的项目进程,聊了聊投资回笼的日期,还有他们在南湾的日常工作生活。

  聊的口干舌燥后,才想起来要到吃饭时间了,孟棠之心情好,去厨房帮阿姨的忙了。

  薛盛卫也急着去书房试一试魏惜送来的矿石颜料。

  人年纪大了,总愿意追求一些能静心的东西,现如今薛凛把公司管理的很好,他也可以放心写写字作作画,安心享受生活了。

  薛凛看出来了,顺势说:“我带魏惜去我房间看看。”

  薛盛卫:“嗯,去吧,你高中那会儿就想带她来了,一晃这么多年了。”

  提起高中,魏惜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早恋,总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况且她那时候还失约了。

  薛凛带魏惜上楼,他的卧室是二楼最大的一个房间,门是棕色的,喷着仿真的木头纹路。

  薛凛一拧,门打开,他带着魏惜走进去。

  脚下是地毯,格外松软舒服,魏惜迈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摆在薛凛床头柜上的那个应县木塔。

  为了保存住,薛凛始终用博物馆带回来的薄玻璃罩扣着它,它的颜色也确实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

  分明十年没见了,但魏惜看见它,一点也不觉得陌生,模型店里点点滴滴仿佛历历在目,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年轻冲动,目的明确,满心炽热。

  做应县木塔的过程中,她丝毫不觉得痛苦,为喜欢的人准备礼物,本身就是充满了甜蜜的事。

  虽然现在看起来,这个应县木塔的工艺过于粗糙了,但对一个不专业的高中生来说,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是十分珍视和喜爱这件作品的。

  魏惜走过去,蹲下身,隔着玻璃轻轻摸了摸小木塔。

  它就安静的待在那里,承载着绵延了许多年的感情分量,小巧的塔身仿佛也变得沧桑了些。

  “当年我其实都没看到成品的样子,我做完后,是店主姐姐帮我拿去喷的漆,紧赶慢赶,十一月九号那天才完工,后来我再也没去店里,赌气让她帮我处理掉,她却送去了博物馆,阴差阳错,让你得到了。”

  薛凛抚摸着她的背,轻声道:“我真的很谢谢她,如果没有她告诉我那么多事,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

  魏惜怅然:“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店还开着吗?其实我和她聊的很投缘,也感激她免费指导我那一个多月,让我完成了这件作品,这些年,我本该去看看她的,只是那段回忆总是勾起伤心事,我也一直回避,才这么多年没有跟她联系。”

  薛凛:“店还开着,不过这几年电商发展突飞猛进,他们的业务大部分转到了线上,还开着店就是留个念想,摆些作品出来,也不再收小孩子做模型了,不过这几年店里装修过几次,可能跟你当年去时不一样了,店主孩子去国外读书,她不经常在店里,又雇了个年轻的店员,每天就开门锁门,接待念旧过来的老顾客。”

  魏惜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薛凛一笑:“因为我就是老顾客。”

  说完,薛凛躬身,打开了床头柜下的抽屉,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条一直没能送出去的项链。

  “现在来看,这个款式不算新了,但好在梵克雅宝保值能力还不错。”

  魏惜抬手,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取出那条项链。

  时隔多年,项链依旧光彩照人,毕竟从来没有佩戴过。

  魏惜总算看到了这条项链。

  当年事情太巧,他们错过太多,他错过了她精心准备一个月之久的礼物,她错过了他想要送的项链,以及介绍给父母的契机。

  “其实当年宋泽臣替你打抱不平,跟我说你为我精心挑选了项链,那一瞬间,我心是软过的,但我太好强了,我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薛凛拉着她的胳膊,一用力,将她扯到自己怀里,然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撩起她柔软的头发,吻了吻她的唇:“都过去了。”

  魏惜垂眸看他,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缓慢地,加深了这个吻。

  在薛凛的卧室里接吻,别有一番风味,吻着吻着,他们就滚到了床上。

  阑市代表着旧日的记忆,代表着含蓄,矜持,小心翼翼的少年时光,在这里发生任何越距的事,都是时光带来的刺激。

  魏惜气喘吁吁的用手肘撑起来,发现自己的内衣带子都松开了。

  她嗔怪地瞪了薛凛一眼,将手背过去,把内衣系好。

  薛凛则双手一摊,以示无辜。

  魏惜和他一起靠在枕头上,摆着手指头数日子:“还有五天就除夕了吧,过了年,就又长大一岁了。”

  “嗯。”薛凛把玩着她一绺头发,问道:“明天去盛华一中看看吧,毕业后我们都没回去过。”

  魏惜扭过头来看他:“盛华哪是想进就进的。”

  他们学校管理一向很严,对学生进出都盯得死死的,当年魏惜出学校给薛凛带咖啡,还用的韩春平以前给她的假条。

  薛凛:“都放寒假了,本来就没学生,有什么不能进的,又不是没有毕业生回校看老师。”

  魏惜:“你要去看老韩吗?我记得宋泽臣说,老韩前两天退休了吧,她去帮儿子带孙子了。”

  薛凛将她头发卷着卷,再慢慢松开手:“嗯,就随便转转,也不用非得看到谁。”

  魏惜没多想:“要是门卫允许的话,我没问题啊。”

  当晚,魏惜还是回自己家睡的,虽然她和薛凛在南湾都同居了,但毕竟没领证,在薛盛卫和孟棠之面前还是要矜持一点。

  第二天九点,薛凛开车来接她。

  雪下了一晚已经停了,天空难得出现太阳,金光琳琳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恍惚给人一种短暂的温暖的错觉。

  魏惜知道是错觉,因为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要更冷一些,她穿好衣服出门,踩在地上,咯吱咯吱的,今天的雪冻了一晚也更硬了些。

  不过阳光真好,冬天的阳光是橘黄色的,因为遥远,所以没有攻击性,温温柔柔的。

  魏惜仰着头,让阳光照在脸上,觉得毛孔都张开了。

  “总算出太阳了,就算学校不让我们进,还可以去附近的公园逛逛。”

  薛凛摸摸她的毛线帽,把她塞进车里。

  车一路开到盛华门口,坦荡无阻。

  果然是寒假期间,学校周围一辆私家车都没有,停车位全部空着。

  薛凛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带着魏惜去校门口。

  放假期间,盛华也始终有门卫值班,虽然现在的门卫跟十多年前早就不是一波人了,但魏惜任何时候面对高中的门卫都很头疼。

  所以是薛凛上前交涉的。

  意外的,没说几句门卫就同意了,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看看。

  魏惜瞠目结舌,偷偷盯着门卫瞥了好几眼,然后才低声问薛凛:“是这几年盛华换校长了,所以治校理念变了?怎么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进来了?”

  薛凛失笑:“那你觉得好不好?”

  魏惜琢磨了一下:“好是好,但总觉得太顺利了,这门卫人可真好。”

  “嗯,”薛凛拉着她的手,揣进自己外衣兜里,又问:“觉得学校有哪儿变了吗?”

  这些年盛华也翻新过几次,楼的结构是没有变化的,只是把以前淡黄色的墙漆改成砖红色。

  魏惜抬头望去,还能找出自己曾经呆过的教室的窗户,她不知道窗户换没换过,但只是这么望着,就觉得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变化不大,太熟了,那三年除了睡觉,几乎都待在学校里。”魏惜感慨,“当年还是个小孩儿呢,现在都奔三了。”

  薛凛亲昵的捏了捏她的手指:“现在也是个小孩儿。”

  魏惜笑笑,不由变得兴奋起来。

  校园总有种莫名的活力,来到这里,往日的记忆汹涌而来,将如今的生活冲退,恍惚间,他们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还在这里上学的时候,仿佛过去的这些年只是一场梦,睁开眼睛,穿好校服,发现第二天有两场课堂测验。

  韩春平还是阴沉着脸,胳膊肘挎着几千块钱的皮包,踩着高跟鞋,嗓门洪亮的吼:“都给我闭嘴!你们听听楼上楼下,有哪个班级像你们这么吵?还是实验班呢,我看你们连普通班都不如!”

  于是眼前再不是寂寥无人的寒假校园,而是闹哄哄的,充满了青春朝气的面孔,他们甚至不是模糊的,而是清晰的,是存留在魏惜脑海中流动的画面。

  她们仨俩结伴从教学楼走向小超市,说说笑笑,也有从超市里出来,兜里揣着满满登登的零食,手还不断往嘴里塞的。

  有校服穿的邋邋遢遢,手托着篮球的耍酷少年,还有捧着杯十块钱奶茶,一边走一边背单词的好学生。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迫不得已回到寒冷的阑市,在她心里,蓉市才更像她的故乡。

  但多年后站在这里,她才发现,她原来这么爱这个地方和这个地方的人,她把这里的日子记得如此清楚,连回忆都是阳光晒着棉花糖的味道。

  “你看操场,好像重新铺了层水泥,比我们那时候新一点,你还在这里用篮球扔过我呢。”魏惜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大操场,这是平时做操跑操用的,学生去食堂,宿舍,体育馆的必经之路。

  “我那是吓唬你,不过没事,反正你在这里有的是旧账可以翻。”薛凛抓紧她的手。

  “谁想翻旧账啦,哎,围墙上的爬山虎是不是都铲了?”离得太远,魏惜有点看不清,但她依稀记得自己上学那会儿,冬天校园墙壁上会爬满干枯的藤蔓,第二年春天再次焕发生机,开的郁郁葱葱。

  薛凛:“嗯,好像有一届说在那里发现了蛇,学校就给处理掉了,墙也重新刷了一遍。”

  魏惜又往前走,来到这里,她难免话多起来:“你还记得二食堂的蛋饺吗,我毕业之后还想吃来着,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薛凛:“二食堂有一年局里来检查,卫生不合格,关门整顿了半年,里面的店家全换了。”

  魏惜惋惜:“啊”

  薛凛挑眉:“你还遗憾,一点不关心食品安全啊。”

  魏惜无所谓耸肩:“嗐,真的很好吃,再说从小到大吃的不卫生的东西多了,管得过来吗。”

  薛凛:“你倒想得开。”

  魏惜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了,我知道有些有钱人比较讲究这个,平时吃喝的东西都是特供的,你家不会也有吧,反正我家没弄。”

  薛凛顿了顿,解释道:“以前有人建议我爸弄,但我妈的工作,不合适。”

  魏惜了然:“哦对,有点太精致小资了。”

  她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觉得口有些渴,可惜校园里已经没有超市店铺开着门了。

  魏惜:“小超市我记得是教导主任的表姨开的,现在还是她吗?”

  薛凛:“是吧,校园里的生意,一本万利,谁舍得放弃。”

  “也是。”魏惜还打算絮叨一会儿,薛凛却带着她往教学楼走。

  薛凛:“行了,不想回班级看看吗,外面多冷啊。”

  魏惜被他拽着走,还有点不解:“班级早就大变样了吧,都被多少届学生用过了,你肯定找不到当年的痕迹的。”

  薛凛以往都愿意顺着她,但这次却格外坚持,硬是把魏惜往班级带:“看看去,万一呢。”

  魏惜无奈笑笑,也只好跟上他:“你很喜欢教室吗,是因为我那时候坐在你前面?”

  薛凛:“我好像还挤你的地方来着。”

  魏惜忿忿:“你还好意思说!”

  当时她进进出出都费劲,不过倒也坐的习惯了,没觉得特别受不了。

  薛凛:“其实这个行为挺不符合我的行事作风的,你看我在学生会的样子就知道,但当时不知道怎么就做了,可能潜意识里,还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吧,换做别的人,我肯定没这个兴致。”

  魏惜睁大眼睛:“难道还怪我了?”

  薛凛如今已经特别会安抚她的情绪了,见状立刻道歉:“不是,只是觉得,其实我当初也挺幼稚的,而且可能幼稚不自知。”

  边说边聊,他们已经走上了三楼,当时他们班级在四楼,眼看还有一层就要到了。

  魏惜摸着楼梯栏杆,也不嫌脏,反倒觉得亲切:“咱班大扫除的时候,每次我都是负责楼梯栏杆的,这两排栏杆我擦过好多遍呢。”

  薛凛刚欲说话,魏惜又立刻道:“啊,不像某些人,从来不参加大扫除,还主张学校应该雇佣专业的清洁消毒团队,结果被驳回了。”

  薛凛无奈:“我是主张不应该占用学生上课时间大扫除,体育课,音乐课也是课,凭什么要用来打扫卫生呢。”

  魏惜:“那课表是满的,不占用上课时间难道占用吃饭午休时间吗?”

  薛凛摊手:“所以啊,我觉得就应该取消。”

  魏惜:“你就是做梦,这么大的校园,要是用专业清洁团队,要花多少钱?”

  薛凛:“嗯,所以后来我也没坚持,不过提出意见的过程是很重要的,意见不一定都对,不一定被采纳,但不可以没有,我觉得对学生来说尤为重要。”

  正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班级门口。

  魏惜突然停住脚步,疑惑地皱了皱眉。

  她觉得有什么不对。

  寒假期间教学楼里,除了值班老师外,不该有任何人,但她刚才恍惚听到了班级里面有动静。

  她立刻问薛凛:“你听没听到里面有声音?”

  薛凛神态自若,随意道:“是吗,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魏惜凝眉,小声道:“我觉得奇奇怪怪的,是我幻听了吗?昨天才下过雪,但刚才咱们俩进校园的时候,我就看到不少脚印了。”

  薛凛心头一颤,默默感叹魏惜实在是太敏锐了。

  他只能装作没注意:“可能是进校维修的吧。”

  魏惜姑且接受了这个解释,她抬手,摸到班级那扇年头十足的铁门上:“应该推不开,放假之前肯定要关门的,我都说没必要”

  她话没说完,手上一用力,铁门发出“咯吱”一声响,被从外面推开了。

  魏惜惊了。

  她正想转过头和薛凛对视,但一抬眼,却定住了。

  教室里坐了很多人,他们的脸已经不似当年那般稚嫩和青涩了,有人还发了福,有人烫了头发,有人已经发际线堪忧,但当他们穿着当年的校服,懒懒散散坐在教室里时,竟然让人感觉那么和谐,自然,仿佛他们就该是这样,他们从未被毕业分离过。

  魏惜抬手捂住了嘴,睫毛轻颤着,呼吸急促起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眼底已经浮起一层水雾,仅是这样一群人,这样一幅画面,就已经是命运的馈赠了。

  宋泽臣幸灾乐祸的用空可乐瓶敲桌子:“学委,你怎么也迟到啊,大家都到了,就差你了,你心不心虚?”

  魏惜重重的掐了下掌心,感觉到熟悉的疼痛,才确定面前这一切不是幻觉。

  宋泽臣还是南湾见时那个德行,年近三十了,不知道犯什么病挑染了几绺粉毛,还差点被公司给开除了。

  会阑市之前,魏惜还问他,要不要跟她和薛凛一起回去,宋泽臣却说阑市太冷了,他打算今年把爸妈带到南湾过年。

  骗子。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杨玟亦推了推眼镜,轻咳一声:“学委,你怎么还在门口呆站着,这样怎么能管班级纪律呢,不然还是让贤给我吧。”

  杨玟亦如今也已经是老师了,他早已没了当年敏感脆弱,唯唯诺诺的劲儿,反而变得为人师表,彬彬有礼,甚至还能拿当年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开玩笑。

  魏惜笑着摇了摇头,眼前却更加模糊了。

  再见杨玟亦,她心里早就没了埋怨和恨,那些浓烈的情绪,反倒让她对他的记忆更深刻一些。

  人的一生是很漫长的,稍有不慎,总会做错事,辜负与被辜负,责怪与被责怪,误解和被误解,哪怕当下看来很严重的错事,当把时间纬度拉长,也会变得微不足道。

  “魏惜!给我讲道题能让你掉块肉啊!我不管,反正你今天不给我讲我就告诉老师你和薛凛早恋!“

  卫小薇为了更贴近高中生状态,还扎了两个高马尾,扬起脖子说话的时候,辫子一甩一甩的。

  但其实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如今在做平面模特,还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她对学习确实一窍不通,但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

  勇于向别人索取帮助是个很好的品质,强撑着一颗自尊心才是无用的。

  当时在班级里,也确实只有她孜孜不倦的跑来问魏惜题,每次都被魏惜挡回去,但她下次还来。

  这种性格用来做生意,简直如鱼得水。

  魏惜放下手,终于开口,嗓音有丝丝哽咽:“卫小薇,你现在再问我,我也不记得怎么做了。”

  卫小薇立刻眉飞色舞起来:“耶,那下次考试你就跟我一个分了嗷!”

  魏惜想问是不是薛凛把他们找来的,但这句话还没问出口,突然听到一声低沉严厉的呵斥。

  “赶紧进来!还在门口唠上了,知不知道你们是实验班的学生,要给全校学生做出榜样!”

  魏惜微怔,然后立刻将大门全部推开,这才看到站在讲台上的,脸色依旧严肃的韩春平。

  韩春平五十多岁了,头发早就开始变白,但她特意去染了,恍惚间,好想和十多年前没有变化,但是细看,她脸上的皱纹还是变多了,体格好像也清瘦一些。

  韩春平只崩了几秒钟的严肃,看到魏惜懵懵的神情,她破功笑了一下,眼睛弯了,目光也柔和起来。

  魏惜眼中坠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哽咽地喊了声:“老师。”

  班里同学开始起哄:“老师,怎么一见学委你就温柔了啊。”

  “就是,学委可是迟到了呢。”

  “我当年就觉得,老韩可喜欢魏惜了。”

  “快快快,迟到要罚站哦!”

  韩春平扫视教室一眼,然后毫不掩饰的用宠溺的语气跟魏惜说:“快回座位吧。”

  魏惜向教室偏后方看了一眼,果然,她和薛凛的座位都空着。

  他们班不像其他班那样经常调动座位,因为总有家长私下找韩春平,绞尽脑汁想把自己家孩子调到前面去,韩春平是个蛮正派的人,干脆就按身高排,这样无可挑剔,也少了很多麻烦。

  魏惜在女生中个子算高的,所以坐的靠后,她终于迈步,朝自己呆过很久的座位走去。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学校的桌椅还是当年那批,不过也确实老旧很多,桌面上,也被下几届的学生留下了属于他们的印记。

  魏惜正等着薛凛也过来坐,就见韩春平瞪了薛凛一眼,声音压沉:“薛凛。”

  薛凛莞尔一笑:“在呢。”

  韩春平清了清嗓子,从讲台走下来,先瞟了一眼班里其他人,然后故意问道:“你怎么跟学委一起迟到了,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薛凛挑眉,眼中带笑,轻飘飘道:“孤男寡女,老师觉得呢?”

  下面又开始起哄。

  “哦吼!”

  “哇好敢啊!”

  “好啊你们俩,暗度陈仓是吧,把我们都骗了!”

  “说,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魏惜的哽咽和泪水一起憋回去了,她臊的满脸通红,椅子都快坐不住了。

  韩春平想笑,强忍住了,努力绷脸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许早恋,早恋要吃大苦头。”

  薛凛靠着墙,手搭在墙边第一个桌子上,点点头:“记得,但我不太后悔。”

  韩春平用手指点了点他,似乎已经对他无奈了。

  曾经上学那会儿,韩春平面对薛凛就总是露出这个表情,因为薛凛的成绩确实好,而且因为他妈的关系,他稍微出格一点,学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春平故意道:“你可真是除了早恋你还想干什么呀?”

  薛凛这次停顿了几秒钟,漫不经心的表情收起来,侧过头,像魏惜看去。

  魏惜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她莫名绷起后背,睁大眼睛望着薛凛,掌心全都是汗。

  薛凛勾唇,目光变得格外温柔:“老师,我想娶咱班学委为妻,我想让她嫁给我,行吗?”

  他这句行吗,像是对韩春平说,但却是看着魏惜问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啊!”

  “竟然敢在老韩面前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牛逼!”

  “刺激,快快快,嫁给他!”

  “我就喜欢这种离经叛道的剧情,快同意!快同意!”

  魏惜脑袋嗡了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下薛凛温柔的目光,其余都成了真空。

  薛凛迈步朝魏惜走过去,来到他桌边,他躬身,双手一边一个,撑在他和她的桌角,轻而易举的将她罩了起来。

  魏惜仰头望着他,一如当年那样安静和乖,好像对他做的所有事都不会拒绝。

  薛凛轻笑,目光微垂,示意她:“把我左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两人早已同居,平时的肢体接触已经很多,魏惜将手伸进他兜里都快成了肌肉记忆。

  她微红着脸,颤着尚挂着泪痕的睫毛,将手伸进他左边兜里,轻而易举的摸到一个小巧坚硬的戒指。

  她把戒指取了出来,语言系统依旧是失灵的,她这个时候,只能求助薛凛。

  薛凛问:“会戴吗?”

  魏惜脸更红一些,心道哪有这么诱导人的,刚刚还是问行吗,现在就要她自己戴了。

  薛凛握住她的手,轻轻取下戒指:“我教你。”

  他两指捏着戒指,然后用中指轻轻勾起魏惜的无名指,坚定不移的,将尺寸正好的戒指推了进去,戴上还不够,他将她的无名指包裹在掌心,仔细暧昧的把玩,终于在魏惜羞耻到了极点,狠抓他一下后,倾身吻上了她的唇。

  他将她堵在座位里,用一个缱绻缠绵的吻,完成了这个仪式。

  学校是个很普通又很禁忌的地方,爱情是它最大的敏感点,但它却承载了一代代青涩美好的开始。

  在这里求婚,戴戒指,接吻给魏惜带来莫大的刺激,她仿佛与这里严肃又敏感的脉搏共振,振动又点燃她全部的浪漫因子,并在她生命里刻下永生难忘的回忆。

  薛凛的演技实在太好,她完全没有想到,他要在这里,以这个方式求婚。

  他在多久前开始策划的呢?

  将班里的同学都请回来有多难呢?

  魏惜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衣角,在一吻结束后,喘息着低喃:“薛凛,你不是都求过婚了吗,我们在北湾的时候,我早就答应过了啊。”

  薛凛蹭了蹭她的鼻子,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湿润。

  “傻吧你,酒店里我一提你就答应了,人家都知道跟男朋友要订婚宴,要求婚仪式。”

  魏惜无辜眨眼,心中好笑:“薛凛,你是不是”欠虐?

  薛凛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嗔了一句,继续认真道:“其实当年我就想过,在教室跟你求婚,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这个愿望总算是达成了。”

  班里的同学们终于不装了,纷纷从座位上跑过来,起哄看热闹。

  宋泽臣明显最兴奋,因为他算是见证了薛凛和魏惜一路走过来经历的所有事。

  “魏惜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月都没敢见你,生怕说漏嘴了,憋死我了!”

  杨玟亦笑呵呵地推了推眼镜:“看你们俩破镜重圆,走在一起了,也算圆了我的心愿,不然我估计一辈子都要带着愧疚了。”

  韩春平也走过来,其他学生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

  韩春平微笑着看向他们:“当年我是极力反对你们在一起的,说实话,刚知道的时候给我气坏了,班里的第一第二一起早恋了,还折腾出那么多事,要是成绩都掉下去,我心脏病都能犯了。”

  “不过现在,看见你们还是在一起了,我特别开心。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你们已经足够面对生活里的任何风浪,高中的情感会是你们最大的支撑,我相信你们能白头偕老,永远珍惜彼此。”

  魏惜站起身来,走过去抱住韩春平,将下巴贴在韩春平的肩膀上,哽咽道:“老师,谢谢你,谢谢你当初管着我们,也谢谢你后来为我们做的努力。以及,我从来没说过,我最感激你的,是我们家出事后,在我受到排斥和冷眼的时候,你让我当学委,在所有人面前夸奖我,欣赏我,捧着我,你让我找回自信,这些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韩春平眼圈也红了,她轻拍魏惜的背:“你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目的明确,内心强大,能跟你有一场师生缘分我也觉得很幸运,光是你拿了省状元这件事,都够我跟别的同事炫耀很久了,后来我又看到你和薛凛在南北湾三岛做的努力,我更觉得与有荣焉。魏惜,能在你困难的时候,尽到老师的本分,也让我感受到了我这个职业的使命。”

  班里很多人都开始抹眼泪。

  虽然上学时候,他们都怕韩春平,私底下还给韩春平起外号,吐槽她。

  但到了这个年纪才懂得,韩春平真是一位负责任的好老师。

  她每天五点多起床,晚上十点才从学校离开,玩命管着他们,也是希望他们不浪费最好的时光。

  他们这届高考成绩都不赖,到了大学,基础知识和逻辑水平也是最扎实的,这都离不开韩春平的努力。

  宋泽臣拍拍桌子,打破满屋子呜咽的气氛:“哎哎哎我说,今天是我凛哥求婚的大好日子,怎么都哭上了,马上都中午了,吃饭去吧。”

  他一说话,大家才从旧日回忆里抽离出来。

  魏惜挽着韩春平的胳膊,茫然看向薛凛:“你还订了餐厅?”

  薛凛似是发愁,但眼底却含着笑意:“年节期间,各大餐厅的预订早就爆满了,这么多人,餐厅是订不到了,不过学校食堂倒是勉强。”

  魏惜更是震惊:“你让学校食堂也开了?”

  能让学校这么配合,还不辞辛苦将班里大多数同学都请过来,甚至在年节期间把食堂都复原当年,她不敢相信薛凛花了多大的精力和财力。

  或许不止薛凛,还有孟棠之。

  想在学校办起这样的求婚仪式,没有孟棠之的支持肯定做不到。

  魏惜心中难免动容。

  薛凛从宋泽臣手里拿过一张学生卡,塞在魏惜掌心:“不如看看你想吃的蛋饺还有没有,保证是干净卫生的。”

  魏惜低头看了一眼,卡自然是盛华这两年办的新卡,但卡上的照片,却是她高中时候的。

  是那张她在水族馆里潜水的照片。

  魏惜低头,手指轻轻摩擦了一下那张照片。

  薛凛:“你怎么不惊讶?”

  这张照片也是他准备的惊喜,他猜魏惜肯定不知道,当时站在钢化玻璃外面的是他。

  魏惜轻笑:“我看了你的采访,你给主持人展示了这张照片,我猜是宋泽臣拍的吧。”

  宋泽臣拍拍胸脯:“当然是我啊,我拍的可成功了,薛凛还拿去当屏保了呢。”

  薛凛略微遗憾:“原来早知道了啊,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魏惜捏起学生卡,晃了晃,狡黠道:“蛋饺是最大的惊喜。”

  宋泽臣给每个人都发了学生卡,用的都是他们当年的照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食堂走。

  走去食堂的路上,魏惜终于有时间仔细看看手上的戒指。

  在教室那么多人,她不好意思盯着看。

  戒指是铂金的,嵌着一圈钻石,钻石又被两条彼此交缠的线条环绕而过,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很漂亮很独特的戒指,至少魏惜没在各大奢侈品牌的新年款中看到。

  薛凛见她看的入神,知道她在猜,也不瞒着,解释道:“我自己设计的,虽然我学的是建筑,但大学也修过珠宝设计的选修课,总想着殊途同归,而且这样更有意义一点。”

  魏惜轻轻摩擦着戒指,笑道:“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设计天才?”

  薛凛挑眉:“没有吧。”

  魏惜:“那我现在说,我高中那会儿就觉得了,你随手画在纸上的,画在语文书上的,都很高级很漂亮,真的很天才。”

  薛凛画在纸上的那些玩意儿,他自己都觉得看不上眼,在他爸眼里那就是随便玩。

  为了不留下黑历史,他才画完就撕掉团了。

  薛凛笑出声:“阿西当年,真的很喜欢我啊,滤镜这么厚。”

  魏惜:“是啊。”

  很快到了食堂门口,之前还一片寂静的食堂,如今大门已经开了,烟囱里冒出浓浓的白雾,后厨传来叮叮咣咣颠勺的声音。

  撩帘进去,食堂的座椅擦得干干净净,每个档口里都有穿着厨师站在里面,混合的香气飘了出来。

  卫小薇感叹:“太爽了吧!整个食堂都是我们的,想吃什么吃什么还不用着急不用抢,我在高中就做这种梦了!”

  刘明然:“啊啊啊那个砂锅面!我太想念那个砂锅面了!薛凛牛逼啊,完全复原我们当年食堂的样子了!”

  宋泽臣:“哈哈哈那个寿司也有,我必须得说一句,那特么是我吃过最难吃的寿司了,行,我看看谁点。”

  杨玟亦:“我点啊,你不懂什么叫童年滤镜吗,吃的是个感觉。”

  “香锅!我真觉得盛华的香锅一绝,又便宜又好吃,两个人三十块完美解决,现在在外面吃顿香锅怎么不得人均五十啊。”

  “何止!我在美帝吃顿食堂水平的香锅,人均二百,都馋死我了!”

  “盛华煎饼果子才是yyds好吧,我在外面就再没吃过这个味儿的,煎饼果子就是要加土豆丝黄瓜条和辣条腐乳嘛!外面只加薄脆的简直没灵魂!”

  魏惜一眼看到了买蛋饺的窗口,刚蒸出来的蛋饺还冒着热气,黄澄澄油亮亮的,卖蛋饺的老板看着也眼熟,好像就是当年在食堂工作的大叔。

  怪不得薛凛对盛华这几年的变化这么清楚。

  魏惜走到大叔面前,把手里的学生卡贴在刷卡机上:“要一份蛋饺。”

  大叔一本正经的在刷卡机上输入了金额,还是当年的价格,五块钱一份。

  滴!

  消费成功。

  大叔把一份蛋饺递给她,笑呵呵道:“我争取跟当年味道一样啊,也确实好几年没做了,手有点生了。”

  魏惜忍不住问:“您后来做什么去了?”

  大叔抓抓头发:“跟人合开了一家早餐铺,就在阑市东区,然后几年前早餐铺不干了,回家看孙子去了。”

  魏惜:“真好,祝您幸福。”

  大叔双手合十:“谢谢你,也祝你幸福。”

  魏惜忍不住看向身边的薛凛,雪后初晴的日光给薛凛身上镀了层暖意,那暖意沿着他温热干燥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她心里。

  魏惜笑着轻喃:“我的确很幸福。”

  那天他们在食堂呆了很久,食堂一如往昔,带着活泛的青春气息,这些气息经由空气中的菜香,走过漫长的时间,抵达他们身边。

  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成年人的世界,不再禁止放肆,于是食堂里还准备了啤酒。

  兴之所至,一个班级男男女女,挤在长条桌子边,坐着板正的蓝色小圆凳,喝了很多酒。

  大家都喝醉了,但也都心甘情愿。

  魏惜喝的晕乎乎,靠在薛凛肩头,笑着听那群男生插科打诨,吹牛逼。

  宋泽臣上蹿下跳的拍照,录像,留下了很多人酒醉后的丑照,死寂了很多年的同学群再次喧闹起来,各种合照刷了屏。

  今天她被求婚了,见到了久未相见的班主任,还有那些同学们,她还吃了二食堂最好吃的蛋饺。

  好像在梦里都没有今天这样圆满和充实过,而这一切都是薛凛带给她的。

  薛凛贴着她的耳朵低喃:“明天去民政局吗,我预约了。”

  魏惜:“好哦。”

  他们,没有哪段经历是辜负光阴,一切都是值得铭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