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宋娇娇滚蛋(一更)
作者:暮寒公子      更新:2022-03-18 00:20      字数:8148
  能有舒哲这样的兄弟, 真是周海楼的福分。

  他得了舒哲这一句铁板钉钉的保证,当时就放心了。第二天一早,他去敲开宋娇娇的房门,把这件事详细地和宋娇娇说了一遍。

  宋娇娇虽然是个保姆的女儿,身份在整个盛华都排不上号, 但她一直有周海楼给她撑腰。

  连舒哲这种舒家的私生子平时都要捧着她, 借讨好她去讨好周海楼。

  宋娇娇气势最盛的一段时间里,舒哲甚至连宋娇娇的跟班陈萍儿都不敢得罪。

  所以, 舒哲一直都把宋娇娇哄得妥妥帖帖,宋娇娇也一直都觉得舒哲这个人不错,自己有什么要求和他说, 他都会去办。

  如今,一听周海楼说把她托付给舒哲,宋娇娇没过多久就做出一副“哥哥既然安排好了,那我只有听哥哥的”模样点了头。

  实际上,她心里也非常满意这个安排。

  ——要是周海楼走了,那把她托付给舒哲, 总比托付给陆纵和严铮青好吧。

  陆纵那条疯狗就不多说了,严铮青可是向着云飞镜, 把云飞镜奉为女神呢!

  他们两个商量好了, 宋娇娇也就去和自己的妈妈说这件事。

  她的妈妈, 也就是被周海楼当成半个母亲的万阿姨这些天始终惴惴不安。

  从小时候起, 她就一直都教宋娇娇接近周海楼。

  在她看来, 男人征服世界, 女人征服男人。世上最划算的生意,莫过于去吃男人的,用男人的。

  就像是她,当初和宋娇娇的父亲离婚后独自带着宋娇娇生活,虽然当初允许留她在家里养胎的人是周家的夫人。可这些年给她工资的,难道不是周总这个男人?

  后来她能在家里有半个管家的地位,又难道不是依仗周海楼这个少爷?

  未婚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老祖宗的道理总是对的,女人就是要早早地找个好男人靠着。

  她原本还想着,周海楼这样的身份,以后准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但那也没关系,她们娇娇自幼青梅竹马地跟周海楼长大,是朵最懂周海楼的解语花。等周海楼继承家业,在外面给娇娇盖个小楼养着,多么富贵逍遥。

  结果没想到,她女儿比她想得还更有本事,生生把周海楼给把住了!

  万阿姨真是大喜过望。她一直有意撮合宋娇娇和周海楼这一对,同时她还没忘了防着外面,始终在周海楼面前跟他说他母亲多好多好,让他绝不要接受继母进门。

  只要周总没有其他的孩子,那家业必然都是周海楼的。她们娇娇和周海楼结婚,岂不也都是她的了?

  日久天长,耳濡目染之下,周海楼也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爸身边的漂亮小姑娘,一定都是想做他小后妈的”。

  就这样,周靖不常回家,宋娇娇是家里半个主人,万阿姨在家里也是半个主人。她们反客为主活在周宅里,别提过得有多舒服。

  可惜,好景不常在,好梦不常有。半个月前不知道怎么了,周总竟然一回家就把宋娇娇给训斥了!

  万阿姨又是在周海楼那里旁侧敲击,又是在宋娇娇那里掏心窝子地说话,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周总是觉得宋娇娇把周海楼给带坏了!

  啊呀天地良心,世上哪个小姑娘会带坏情郎啊,那还不是周海楼自己不走正道吗。周总就是想找个人发火而已嘛。

  万阿姨在心里寻思,宋娇娇这是被当成伴读迁怒了。

  就在这样的煎熬下,万母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了一周,也按着宋娇娇消停了一周。

  结果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没等到周总脸色转晴,她只等到宋娇娇一脸惊恐地过来和她倾诉——妈妈不好了,周叔叔的女儿恨上我了!

  万阿姨当即眼前一黑。

  她这些年除了“一定要让宋娇娇攀上周海楼”之外,再没有第二个脑子能拿出别的主意。

  因此宋娇娇和周海楼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一看周海楼有主意,便眼巴巴地送两个人去了云家。

  ——然后就在昨天,即使捂着耳朵不听不看,最大的坏消息也降临了。

  随着宋娇娇和周海楼依次被赶回周家,周靖像是收到了提醒一样。

  他和云家一样,拉不下脸对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威胁什么。他只是把万阿姨这个当妈的叫了过来,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她被解雇了。

  当时周靖心里还存着气,因此他冷淡地“劝告”万阿姨,最好带着宋娇娇离开本省。

  不然她们可能不太活得下去。

  万阿姨当即脸色灰白,她哆哆嗦嗦地去找到自己的女儿,让她一定去找周海楼解决这个事。

  这就是为什么宋娇娇大晚上地蹲在周海楼门口哭的原因。

  可惜周海楼不太靠谱。

  不过幸好还有舒哲。

  既然已经得到舒哲的建议,同时也隐晦地被宋娇娇告知了“她们母女即将扫地出门”的消息,周海楼立刻就坐不住了。

  他这个人缺点很多,做事也不聪明,只有一个特性还能算是优点,那就是拿下主意后绝不拖沓。

  他这个鲜明的优点,和他不愿意动脑的缺点相辅相成,发挥好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至少周靖憋了一晚上气,早晨揉着胸口看材料时,突然听说周海楼这个想法,差点没给气厥过去。

  好一个舍己为人的儿子,好一个天花乱坠的创意!

  他那颗凹凸不平的脑袋,是怎么推导出这样崎岖多变的思路的?

  他不可思议地问周海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个句式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个非常危险的句子。一般如果放在酒桌烧烤摊上,被问的人有胆子再讲一遍,下一刻基本上就要磕开啤酒瓶开干了。

  周海楼倘若还有点趋利避害的本能,就不应该无视周靖的警告。

  然而他真是拼了。

  仗着云笙昨天刚把他打成个猪头,周靖只要不想逼死他就不能再对他动手的份儿,也是鼓足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周海楼真的一字一顿地和周靖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不就是想分开我和娇娇吗,行啊,我让你如愿以偿。不过不用娇娇走了。我自己走。”

  周海楼响亮亮地说:“你干脆把我放到外省上学去吧。”

  他一边说着,心里还隐隐有一种叛逆的快意。

  这种快意是他每次对上周靖时,想起对方对自己的忽视、冷淡和粗暴教育时,都会浮现的一股心气儿。

  周靖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又因为站得太急,大脑缺血,最终因眩晕而重重跌回椅子。

  在整个过程中周海楼一直紧抿唇角,用一副倔强至极的刺头儿表情盯着他。

  “你这个逆子……你气死我……”

  周靖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想想自己半生以来妻离子散,千辛万苦找到的女儿竟然还不认自己,不由感觉心灰意冷。

  他昨天晚上其实都已经舍不得让周海楼出去吃苦了。

  但是他有心照顾自己儿子,却没想到第二天,就被对方拿话甩脸——人家不稀罕你的照顾呢,人家蹦跶着就想出去!

  出去的理由还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那个宋娇娇?

  “行啊,我这就成全你。”周靖怒气冲冲地说,“想去外面读书是吧,我送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周海楼一口咬定,“但你不许把娇娇赶出盛华!”

  周靖怒极反笑,连说了三声“好”。

  “好,好,好,我不把她赶出去学校——我倒看看,我的好儿子还能干出点什么来——你给我滚出去!”

  黄杨木的笔筒重重擦着周海楼的耳朵,带着无法发泄的怒气猛砸在地板上,又因为力道太大整个弹起,骨碌碌一圈直到墙角。

  周海楼说走就走,绝不勉强。

  周靖现在不愿意看他,他还不愿意看周靖呢。

  一看云飞镜回来,他立刻就对儿子不管不问,还要把儿子身边的人都赶走,周靖也是个当父亲的?

  伴随着书房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周靖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

  他周靖这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个儿子他好吃好喝,要什么给什么地供到这么大,在云家被打成猪头没见他敢放一个屁。自己疼他爱他,他气自己倒一套一套的。

  明明他有个更好的女儿,头脑、行事、容貌没一样不好……

  可他女儿又不肯认他!

  女儿也被云家给拐跑了,当着他的面叫云家舅舅,明明有更亲的父亲却不认。

  他知道云家恨他,这些年也不勉强和云家相处。但是让他人到中年,儿女离心,云笙这个大舅子就做得太过分了吧!

  周靖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锤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愚夫有气,大概只能自己一个人跳脚,庸夫发怒,就可以打一打孩子老婆。至于周靖这种人生了气……那底下的人就多半要倒大霉。

  管家被他叫进屋里,周靖沉着脸说:“十分钟时间,让宋娇娇和她母亲全都搬出去!”

  就是她们带坏了他的儿子!

  他可以答应周海楼不给宋娇娇转学校,和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计较,看起来就像是他周家快倒闭了一样。

  然而这两个人,他绝不会再留在周宅里!

  周靖前些日子只是忙着工作,又着急把云飞镜认回来,没能抽出手处理宋娇娇的事。

  他一旦发起怒来,整个周家运转起来,除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周海楼,没有任何人能违背他的意思。

  管家先是按照周靖的命令,把周海楼反锁在屋子里,就开始叫保安去收拾万母。

  这回,尽管周海楼听到动静,气到在房间里哐哐砸门,拼命想拦着管家和管家带来的保安,但也没有人敢违抗周靖的命令。

  万母被两个保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要她三分钟内收拾好行李,不然后果自负。

  就像是平时领导布置任务一样,大领导要大家八点钟在目标地点门口集合,中层主管就敢把这个时间提前半个小时。

  然后小组长再往前提早五分钟,最后大家一起站在公司前面等领导,吃风吃个四十来分钟。

  周靖虽然说是十分钟,但在管家嘴里就变成五分钟,最后保安们只给万母三分钟时间收拾东西。

  三分钟能干什么啊,拉开个行李箱都要半分钟呢。

  万母心里一急,手脚就笨。才慌忙把这些年攒下来的名牌衣物、包包、首饰、银行卡还有细软收拾了一个行李箱,还没能把箱子的拉链完全拉好,保安们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半拉半扯着万母,也顺便拖着她的行李箱,直接架着她下了二楼。

  那个行李箱被一脚从楼梯上踹下去,顺着楼梯坎坎坷坷地往下掉,连滚带爬地冲进一楼大厅,正好撞上门厅里只顾着哭得昏天黑地的宋娇娇。

  三分钟时间万母没来得及收拾多少东西,所以箱子不重。只是那个行李箱本身太大,带着从二楼翻滚叠加的重力加速度,当场把宋娇娇给撞了一个大马趴。

  她“啊”地一声摔在地上

  ,膝盖蹭破了一层油皮。

  宋娇娇尖利地哭起来,她还想大叫周海楼的名字,然而周海楼此时被人锁在自己房间里,就算能把大门敲出架子鼓的节奏,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万母和宋娇娇两个人,一路踉踉跄跄地被保安架着,直接扔出了周宅最外面的那层大铁门。

  两天内的第二次,宋娇娇又被人扔了出去。

  可上一次扔她的是云家,周海楼自己都和云家关系不太密切,所以心理上的感觉还好。这一次周家把她赶出去,宋娇娇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寒冷的感觉。

  她从小就在周家长大,除了周家,除了和周海楼一起出门的时候,她还从来没在外面住过。

  她……她是不是要没家了?

  她惶恐,身边的万母比她还要撑不住。

  她想起来,当年她和自己前夫离婚前,她就是这么抱着宋娇娇被人扫地出门的。

  没想到如今一把年纪了,她又被人赶出去了?

  她已经这么老了,又没有学历,又没有那些大公司的工作经验,还拉扯一个孩子,这让她怎么活啊。

  难道要让她出门应聘保洁阿姨那种工作吗?

  周宅不像云宅,云宅图幽静,真正落户在打车也难的别墅区。而顺着周宅往外走一公里,还能有个公交车站。

  万母和宋娇娇就这么一路哭哭啼啼地走到公交车站,宋娇娇被赶出来得太匆忙,脚上穿得还是拖鞋。

  万母是个成年人,脸皮厚一点,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和保安周旋了一下,多拖了一点时间。宋娇娇不行,她只来得及拿起自己的首饰盒。

  她平时没有把东西规规矩矩放的习惯,项链手镯一向是东扔一个,西放一个。抽屉里也有,床头柜也有。

  这就导致首饰盒里本该装着东西的盒子,有一大半都是空的。

  一想到自己大半首饰都没有带,又想到那些东西都是周海楼给她买的,宋娇娇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哭那些东西。

  娘俩儿好不容易走到公交车站,漫无目的拖着行李箱上了公交车。恍恍惚惚地出神。

  天地之大,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最后还是万母看到外面相对熟悉的一条街道,便一手拉着宋娇娇,一手扯着那个大大的行李箱下了公交。

  想从公交站过马路,要先走一个地下通道。

  万母这些年在周家养尊处优,实在太久不拖重物了。行李箱对她而言太大太碍事,她一时没能拽住,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行李箱脱手摔下。

  之前收拾箱子的时候太仓促,万母本来就没把箱子拉链拉紧。行李箱又来回在台阶上滑下去过两回,原本就松的拉锁直接给颠开了。

  万母匆匆塞在里面的金项链、宝石镯子还有其他的手势,零零散散地摔了一地。

  几件首饰掉进地下通道的排水管里,还有个玉镯子直接摔碎成三节,剩下那些亮灿灿的金银直晃人的眼睛。

  正好三个男人要往万母的方向走,突然砸下来一个行李箱,他们急忙躲开,一抬头就想骂娘。

  没想到这个行李箱里装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财帛动人心,他们对视一眼,各自蹲下来胡乱在地上抓了一把,人人手里攥着几个金链子金镯子,飞毛腿般地朝相反方向跑了。

  等万母大叫着抓贼冲到行李箱旁边,她那些好不容易在保安眼皮底下收拾出来的手势,已经碎的碎,丢的丢,散的散,偷的偷,只留下来不到三分之一。

  她想去追那几个偷了她首饰的贼,又惦记着掉进排水沟里的东西,也怕宋娇娇一个人看着行李箱被人抢。

  左右为难,束手无策。

  她这回可真是悲从中来,彻底被抽走了主心骨,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把剩下那点财物都收敛起来,却左看右看都丢了那么多,一时间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万母和宋娇娇哪儿也不敢去,彻底被掉进排水沟里的首饰给拴住了。

  她们一边联系人来帮忙敲开排水沟,一面自己也不死心地去扳排水沟上的水泥板子,没一会儿就弄得身上脏兮兮的。

  就在这个平生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刻,突然有人认出她们,叫她们的名字。

  宋娇娇惶恐地想,千万不要是盛华的同学!

  还真就是盛华的同学。

  那个女生惊讶而做作地捂着嘴,看着宋娇娇,迟疑着问:“娇娇,你这是……”

  最脏最丑最落魄的时候被人看到,宋娇娇简直难堪极了。她始终都是学校里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什么时候表现过这一面!

  宋娇娇脸颊涨红,紧咬着牙,真恨不得一头扎进排水沟里去。

  偏偏那个女生还不放过她,她一叠声地追问:“你怎么身上弄了这么些泥啊,怎么撬这个……这个阿姨,是你妈妈吗?”

  不是!不是!宋娇娇真想摇头拒绝。

  学校里的同学都以为她是周海楼的亲戚或者什么的,至少也是个千金大小姐。没人知道她妈妈是保姆。

  他们都以为宋娇娇的母亲是个高雅白皙的贵妇人,怎么能是这么一个灰头土脸、脸上生着皱纹,脚上还穿着拖鞋的中年女人呢?

  结果万母回答得比宋娇娇想象快,她点头承认了,还问宋娇娇:“娇娇,这是你同学吗?”

  宋娇娇窘迫得快哭出来了。

  那个女生眼睛一转,左边看看宋娇娇,右边看看万母,语气非常诧异:“啊呀……这可真是没想到……这个,阿姨你们干什么呢?”

  宋娇娇都想求她妈妈不要说了。

  没想到万母还是傻乎乎地直说:“阿姨有首饰掉进去了。”

  “那也不能直接自己撬啊。”女生捂着嘴笑了两声,“而且掉进排水沟里,臭烘烘的还能要吗——娇娇以前可在学校说,她首饰从来不戴第二遍,随便送人都行呢。”

  宋娇娇在学校里仗着周海楼飞扬跋扈,又暴发户一样地拼命炫富,全校女生就没几个喜欢她的。

  宋娇娇呜咽了一声,什么都顾不上,用自己脏兮兮沾着泥的手捂住了脸。

  她已经没心思管那些灰尘细菌会不会侵入她保养得当的小脸儿,会不会长痘生闭口脸上冒出蝴蝶斑了。

  她现在脸上火辣辣、热烫烫的疼,曾经骄傲得像梦一样的往昔,和如今卑微落魄的现在,经这个女生的口反复提醒着她。

  只要能给宋娇娇一个地缝,她肯定拼命也钻进去。

  女生看够了宋娇娇的笑话,说足了让宋娇娇泪水涟涟的风凉话,终于心满意足地,一步三摇地上了台阶。

  她故意摸出手机,在宋娇娇还能听到的范围内给自己朋友打电话。

  “我和你分享个事,就我刚刚见的。哎呀,就是咱们学校的宋娇娇大小姐,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宋娇娇极力强忍着,不想在欺负自己的人面前哭出声。可她实在没忍住,眼泪哇地一声就下来了。

  女生还笑嘻嘻地和电话对面的朋友聊天:“哦,你不信是吧,我拍照给你啊……”

  “不要拍,不要拍。”宋娇娇胡乱地伸手挡住脸,却挡不住同学居高临下,视角正好的摄像头。

  拍到了宋娇娇落魄的丑照,女生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飞快地跑走了。

  宋娇娇哭着伸手一下一下地乱拍她的妈妈,心里真的恨极了,窘极了。

  她连声埋怨万母:“你干什么,你非得丢那个项链,强迫我跟你一起找,非得说是我妈,丢我的脸……这下好了,我还怎么去学校啊!”

  她哭,万母也哭,一样委屈,一样不痛快,一样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要遭这个罪。

  她们母女两个占着地下通道最中间的一段,幸好台阶宽,路人能贴边绕着她们两个走。

  有人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过她们,把她们当成了疯子;有人赶紧跑上一段台阶,又小心翼翼地回身照张照片。

  还有人把她们的影像传到小视频软件上,配文:“家周围两个疯娘俩,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每回路过都能看到她们。今天又给了她们五块钱”。

  很快底下多了就多了不少点赞,还有十来条赞美的留言,内容全都是“播主会有好报的”、“好人岁岁平安”……

  在宋娇娇窘迫尴尬到恨不得当场死去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在后面轻声问她:“娇娇?”

  宋娇娇还以为这是那个女生叫来看她笑话的,想也不想就一边挡着那张脏兮兮的脸,一边抄起一个小石子砸了过去。

  没想到她回头一看,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回找过来的人是舒哲。

  舒哲心里厌烦地“啧”了一声,躲开了宋娇娇扔向自己的那颗石子。

  他相当会隐藏情绪,因此对于宋娇娇这么无礼的行为也不动声色,只是暗自嘲讽地想道:难道宋娇娇还以为她是那个被周海楼宠着的大小姐吗?

  但在面上,舒哲甚至笑得如春风般和煦。

  他面无异色地和宋娇娇打了个招呼,又叫了万母一声“伯母。”

  他说:“周海楼让我过来照顾你们。”

  ——周海楼那个蠢货,焦急悲怒之下完全泄了底。他说万母和宋娇娇是直接被周靖下令赶走的,他被反锁在屋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舒哲想到这里,笑意愈发深刻明朗,他微笑着对这两个人说:“我先给阿姨和娇娇找个地方住吧。”

  然后在周海楼临走之前,还可以用这两个人的名义,先冲他要一笔钱。

  宋娇娇看到他,简直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二话不说就要跟着舒哲走。

  万母依旧在那里迟疑,她嗫嚅着说:“排水沟里掉进去项链了……”

  宋娇娇一时打死她的心都有了!她想,这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舒哲听了万母的顾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准的笑容,他非常笃定地说:“我叫人帮阿姨和娇娇找。”

  万母一听,立刻点头如捣蒜,又连忙说:“之前还有人抢了我们的首饰……”

  舒哲也大包大揽:“阿姨放心吧,你们先上车,我去报警。”

  万母终于松了一口气,和宋娇娇一起上了舒哲让人开来的那辆车。

  看她们两个千恩万谢地走远。舒哲脸上的神色终于化成一种冰冷的不屑。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脚踢在刚刚宋娇娇砸它的那颗石子上,把石子踢出去近十米远。

  撬排水沟找首饰?

  报警帮忙抓小偷?

  别想得太美了,他哪有这个闲工夫。

  排水沟可以让人撬一撬,但找来的首饰当然是随便卖了——排水沟底下是活水,活水流通,首饰肯定是被冲走了啊。

  至于报警——他当然不是没报,只不过警力吃紧、地下通道没有监控、几个小偷茫茫人海到哪儿去找——全国上下十六亿人呢,他怎么找得着啊。

  舒哲吹了个口哨,慢悠悠地往附近一家大酒楼里进,打算吃饱喝足了再去找这对母女。

  周海楼催命一样急哄哄给他打个电话,他可是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