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作者:白白木      更新:2023-10-22 10:06      字数:4642
  ——就算他入了无情道,朋友有难应当也还是会帮忙的。

  这是宋至淮入道前的想法,为此,他甚至定下了束缚。

  哪怕无情道的自己感情淡泊,也会受束缚驱使,去帮助他的朋友。

  寒潭冷冽,四周隐有灵力涌动,形成一股一股乳白的云条,凝固在半空中。

  这是入道后,天道给予他一瞥,于是天涌云动,灵力竟有了实体。

  宋至淮从未如此平静过。

  那恼人的心魔彻底消失,通身是说不出的轻松。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明晰,灵台的沉闷一扫而空。

  他天生就适合这样的道。

  宋至淮并未第一时间出去,反而先打坐趁机修炼。

  过了许久,他再次踏出脚步,脱离弥子境。

  山巅之上,风起云涌,宋至淮眺望隐约可见的山,心中只冒出一丝丝的喜悦。

  该去见他的朋友了。

  这想法并没有那么迫切,那喜悦也只是浅浅的一层,不足以让他露出笑容,却能让他心情愉悦一点。

  不知道知珞师妹如何了,他记得入关时她才走出秘境不久。

  就算是无情道,就算是感情淡泊,也有情感高低,宋至淮更倾向于知珞,于是先行去了十二月宗。

  然后得知,知师妹杀了一众长老,叛逃了。

  燕师弟也暴露了魔界身份,现在被魔界之人劫走了。

  宋至淮:“………”

  有波澜,但没那么多。

  那被问话的弟子原以为宋师兄会嫉恶如仇,或者怎么着也得对知师姐的行为产生一些愤怒。

  谁知他还是那么淡定——一句话都没有评价。

  却误打误撞地让弟子成功误会,他吁了口气:“……但是最近,好像又有风声说,知师姐是因为发现了众长老邪恶的秘密,才愤而出手,为民除害的。”

  ……知师妹是这种正义非常的性格吗?

  宋至淮冷着脸想到。

  不知道宋至淮已经入了无情道的弟子还笑道:“想必宋师兄是相信知师姐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才不愤怒的吧。”

  ……知师妹难道不心狠手辣吗?

  宋至淮冷着脸继续想到。

  确实不,心狠手辣者的心境都异常混浊,知师妹只是很果敢罢了。

  不过这样的话,就没有他什么事了,既然知珞没有出事,也成功逃了出去,宋至淮就礼貌告辞了。

  十二月宗此刻是隐隐动荡的状态,有一些宗门虎视眈眈,企图撕下一块肉来。

  第一宗门,掉一点东西也足够一些小门派过得更好。

  但没了长老,还有众多的十二月宗弟子。

  还有剑尊望华君,宗门大阵依然无人敢犯,望华君的未婚妻王绫有一颗善心,听闻她送了十二月宗许多灵器灵药,真正地不惧流言,宗门上下对她的风评前所未有的好。

  人人都以为她是为了未婚夫望华君。

  唯有令之欢拿着记着一长串物品的纸张轻笑一声。

  涂蕊七有些不安,蹙眉道:“也不知王岛主送我这么多珍贵灵物是什么用意……”

  是的,这众多的物品明面上是给予十二月宗,实际上却是给了涂蕊七一人。

  “王绫不傻,”令之欢叠起纸单,交于她,唇畔含笑,“给望华君只会打水漂,换不来半点好感好处。送给我,还不如送给下一任宗主,讨好投诚。”

  涂蕊七一愣,没有想到令之欢还没有向外透露出传位的消息,王绫居然就猜到了,甚至还将人给猜中。

  起码外界大多并不认为涂蕊七会是下一任宗主,她受制于剑尊徒弟的身份,总以为她会一心求道,就算成了剑门首席,也还是觉得她最终的归宿会和剑尊一样,是一心求剑。

  可惜,她不是,她所求所想并不仅仅是常人修士的道。

  令之欢:“那件事做的如何了?”

  涂蕊七回神,肃声道:“已经发现了吴长老一派的罪证,可以顺藤摸瓜。”

  令之欢微不可查地点头。

  “宋至淮也回来了。虽说宗门实力还未遭受重创,但如若知珞与燕风遥还在……”她摇摇头,不再说。

  涂蕊七并未多言,行了一礼告退。

  她走出殿,再抬手展开单纸,扫视了一遍。

  涂蕊七知道宗主在惋惜什么。

  有了知珞和燕风遥,宗门会更加辉煌。

  现在燕风遥的名声跌入谷底,在众宗门齐聚时还有人热切发声,让其他宗门派人进入魔界,擒拿燕风遥。

  因为魔界从几十年前的战争结束以来,魔气越来越少,魔修的修炼速度似乎受到了严重影响,也没什么天才人物,一直到现在,还没什么大能出现。

  燕风遥就是那个魔界例外,那些人不得不忌惮。

  ——这还是涂蕊七现在才知道的,这些消息没有人去主动提及。

  换一种思路去想,知师妹应当会过得很好。

  毕竟魔界能打过她的人不多。

  待证据集齐,她定会还师妹一条退路。

  不知道自己在魔界算顶层实力的知珞还在虚空索敌。

  她知道仙门没有再打压魔界是因为魔界一直没有出色的魔修搞事,但她也没有松懈,万一他们在蛰伏呢?就像邪祟一样,完全不知道哪里出来的。

  还是先一步一步看看再说。

  ……

  近些日子,天开台来了一对厉害的少年人。

  以十成的胜率,恐怖的速度往上爬。

  在这里,打赢一场会有些小钱,杀了对手,钱会翻倍,很快知珞就积累了一堆铜币。

  ——也包括燕风遥的。

  昏暗的打斗场,少女没有武器,在对手冲过来时踢了一脚他的膝盖,随后在眨眼间便拧断了他的脖颈。

  知珞没有动用灵力

  ,也没有武器,把带着杀意又混杂着恐惧的敌人提起,伴随着细微的咔嚓声,男人的头颅软软地歪下去。

  在围观人的缄默中,她松开了手,男人软趴趴地掉落,四肢呈现无序的姿势。

  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这个少女,从第一场开始就是眨眼间取人性命。

  知珞只给自己规定一天最多打二十场,她侧过头,十九具尸体如同战利品一般堆积在场外,这些尸体都是每隔几个时辰就处理一次。

  加上眼前的,今天够了。

  知珞转过身,燕风遥在圆台附近,他似乎是掐准了时间在这里等候。

  她一下去,那些靠着给胜利者献殷勤赚些小费的人都无从下手,因为那个少年包揽了她的一切杂事。

  一出去,人太多太挤,知珞牵住他的手。

  燕风遥动作一顿,继而神色如常地接着挡人群。

  燕风遥轻声道:“隔壁房间的尸体我没有交给兽台,他们现在还以为这人还活着。既然他破坏了墙壁,隔壁的屋子就不能给别人。()”

  他说的是三天前的夜晚,知珞一个人在房间睡觉,床靠着墙壁,在深更半夜之时,隔壁的人早有歹念,一下一下用工具钻着墙。

  从她入睡熄灭蜡烛时开始钻,半夜终于凿通,他明显是老手,动用稀薄的魔气,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在钉子从知珞这里的墙上冒出一个尖时,窸窸窣窣的墙渣掉落,落到被子上,知珞才朦朦胧胧醒来。

  ?()”

  她睡眼朦胧,也没管,只是用手指一按,钉子瞬间退了回去,甚至破开了对方的手掌,还没等他尖叫出声,钉子继续刺穿了他的锁骨处。

  噔!

  沾满血的钉子没入另一片墙壁,没有再动,尖锐的一头朝外,钝平的一头反而寸寸深入。

  “……”男人瞠目结舌,似乎不敢相信就这么被钉子刺穿,血从血管迸发,一瞬间喷到头上顶格。

  他无力地张了张嘴,最终倒了下去。

  知珞翻了个身继续睡,第二天就忘了这尸体,幸好燕风遥习惯性排查她周边的闲杂人等,否则尸体都要发臭。

  知珞点了点头:“你住进去?”

  “……”燕风遥顿了顿,到了她的住处,他才开口,“……我们能不能,住在一起?”

  知珞瞥他一眼。

  燕风遥镇定道:“……毕竟兽台鱼龙混杂。”

  知珞答应得干脆:“可以。”

  燕风遥诡异地停了停,即刻开了口:“好。”

  他去自己的房间收拾。

  知珞坐到椅子上在纸上涂涂画画,一旁是燕风遥画的极具风骨的水墨竹,画中还有一少女倚在石上,纯真无邪。

  知珞看了看,突然回想起刚刚燕风遥等在人群中,他身边的人自动退避三舍的景象。

  她似乎每次转身都能第一时刻看见他。

  很是称职,她喜欢这样的仆人,在主人的喜

  ()欢之上,她才会产生信赖,增添一些别的感情。

  知珞想了想,用毛笔添了几笔。

  一幅笔底春风的画立刻变成画风诡异的作品。

  她在地面找不到空余地方,就把燕风遥挂在竹子尖上,而且还异常粗糙,仿佛一个黑乎乎的鬼影。

  等燕风遥回来,知珞还给他看。

  “看,我画的你。”

  燕风遥唇畔含笑地看完自挂竹上的人影,由衷地道谢:“谢谢。”

  “不谢。”知珞自己再欣赏了一遍,才把画给他。

  燕风遥将画谨慎收好,笑意不变。

  能想到把他画上去,对于知珞来说,称得上是燕风遥的殊荣。

  她对他有一些喜欢,但她的喜欢不是每时每刻,燕风遥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再进一步。

  他垂眸看她,说道:“我能亲亲你吗?”

  知珞再瞥了他一眼。

  不是错觉,自从来到魔界,燕风遥是真的越来越奇怪,他也不再像在修仙界那样装什么善良正义、为民除害的君子。

  知珞唔了一声:“可以。”

  她还走近,把脸扬起来,“喏。”

  少年却没有亲吻她的脸颊,垂下眼睫,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往常暗色的黑眸此刻盈满碎光。

  “谢谢。”

  他再一次说道。

  知珞看着他的脖颈变得近在咫尺,现在又远了几分,她似乎被那处吸引到,一直看着,嘴上说:“不用谢。”

  然后她摸了摸额头。

  痒痒的,跟脸颊的亲吻又不一样,她心跳快了几分。

  知珞朝他招了招手,跟招小狗一样。

  燕风遥顺从低身,她从心地一下子跟树袋熊一样抱住他,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心脏一阵发痒,燕风遥抑制住痒意,抿紧了唇,双臂都被她抱住,无法动弹。

  知珞将额头贴在他脖颈处蹭了蹭,缓解痒意,她也喜欢这么贴近,情愫滋生,她会凭借本能取悦自己。

  燕风遥半晌才开口:“……很痒吗?”

  “对,下次你别亲这么轻,太痒了。”

  知珞顿了顿,皮肤摩擦,他的脖颈又是温热至极。

  额头又有些热了。

  燕风遥抿了抿唇,鸦睫微颤,任由她抱着:“……抱歉。”

  知珞身上有轻微的血味,但更多的是她自己独特的无法形容的气息。

  少年面容染上薄红。

  不是害羞,而是陡然升高的愉悦与兴奋。

  兴奋于与她的贴近。

  兴奋于她逐渐看向他的目光。

  众人皆言陷入情的人会一叶障目,燕风遥却恰恰相反,不同于常人。

  他永远无法变成那些自以为是之人,也永远无法赞同那些只因为对方付出,就自认对方爱自己入骨的人。

  你不是爱她吗?为什么不了解她?为什么会误会她?

  就算知珞对他好,他也能看出她不是喜欢,因为他了解她。

  在感情烧坏脑子、影响判断之前,更快的是被她吸引,陷入痴迷,是情不自禁地去理解她,探求她的本性。

  少年心有七窍,又深知人心,他一边头脑发热地被她疯狂吸引,一边又异常冷静地在混乱中理解她的心意。

  一边患得患失,一边又深知她的本性。

  一边怀疑自己的判断,一边又镇定地下了定论。

  从前知道她对他毫无情谊,现在也知道她存在着浅薄的喜欢,只不过,他总需要时时刻刻去判断,去填补他空洞一般的安全感。

  在她对他无意时纠结自身,在她产生喜爱时又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既冷静又混乱,既理智又慌乱疯狂。

  矛盾将他撕裂,却又像野兽一样迅速指明了一条正确的、靠近她的路。

  所以他才是她唯一的仆人,所以他才是她唯一喜欢的人。

  可以让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是安全到可以随意使用的。

  他是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