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作者:白白木      更新:2023-03-27 23:39      字数:4173
  她的雪泥鱼变了。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仅仅是隔了一天而已。

  第二天,燕风遥衣摆染血,匆匆赶来,瞥了眼知珞腰间的鱼。

  变化很小,墨色扩大的范围可以忽略不计,加深的颜色也不算很重,可是依照修仙者的眼力和燕风遥本身的洞察,他第一眼就发觉了不同。

  知珞困惑地嗯了一声。

  她蓦地靠近,往燕风遥身上嗅了嗅。

  她的脸就在燕风遥的胸口处,很近,又转头贴近他的手臂。

  “血腥味,但是混杂着那个魔修的血味。”知珞下定论。

  在稻时村杀死的魔修,时间还不算太久,知珞没有遗忘他血液的气味。

  燕风遥从她靠近开始就僵硬了身体,他的头颅没有低下以免造成“冒犯”的不悦,撇开视线望向落石林附近的高石,而后又悄无声息地垂眸瞥她。

  燕风遥:“我去做任务时,顺路去处理了他的尸体。”

  知珞没有处理掉,她觉得没有必要。

  她检查过那尸体,除去储物袋,丝毫价值都没有。

  少年才回到宗门第一天就重新接任务,导致身上有伤口的血腥气。

  他回到稻时村时,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魔修的尸体没有腐烂,总归是修炼过的人,尸体依旧完好如初。

  少年踏进矿脉,黑夜笼罩,矿脉附近的人家早已入睡,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生物的注意,连树间栖息的鸟都没有察觉有人潜入了矿脉山洞。

  村里人将矿脉封锁,那些妖魔魔修的尸体没有被处理,他们甚至没有走近去瞧,匆匆用石头堵住洞口。

  燕风遥破开了石,枪尖在石上利落一刺,以那一点为圆心,裂痕犹如蜘蛛网一般蔓延,坚硬厚重、足足有五人高的巨石,就这样迅速破碎。

  结界阻碍了声音传播,没有人听见巨石化为碎小崩开的声响。

  他踏进山洞。

  中间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他随意瞥一眼,里面有知珞附着灵力,砸下的一块一块碎石,在密集的石头中能窥见妖魔炸开的血肉,暗色的液体染上石头边缘。

  僵直的尸体倒在不远处,一剑穿心,燕风遥能够轻而易举地还原知珞的战斗经过。

  他熟悉她的剑法,也无比地了解她的作风。

  知珞不会处理现场,所以这尸体才能安安稳稳地留在在原地。

  尸体僵白,四肢不自然地弯曲萎缩,没了魔气支撑,魔修的面容呈现黑青的疲惫,显然在活着的时候就精力亏空。

  燕风遥立在尸体旁,如一柄笔直长枪,缄默锋利,着一身黑衣,衣摆银纹在微亮的月光中如一条银线,偶尔闪过。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折磨这具尸体。

  死了的没有意思。

  他再检查了一遍,一点一点完美掩盖了知珞战斗的痕迹,再将化尸的液体滴在魔修身上,瞬间化为一抔灰尘,飘散在空中。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魔修,那么尸体留在这里也没什么。

  但他很有可能有联系紧密、与修仙门派牵扯颇多的同伙,那么就必须铲除得干干净净。

  他不是怕对方。

  而是怕对方提前察觉到,来找知珞的麻烦。

  那么就由他来打扫收尾,也是仆人的职责。

  燕风遥离去时,用另一块巨石重新堵住洞口,再在稻时村四周设下隐秘阵法。

  只要敌人不痴傻,就应当知道潜伏的重要性,不会胡乱杀害百姓、特别是一个村子的湮灭,会引起注意——不过也不一定。

  蠢笨的、短视的

  人总是多如牛毛,他习惯一切做得更加完善,若不是她在乎离玉,他也不会多此一举。

  ……

  稻时村村长的接班人名为张书,他正与妻子睡得香甜,忽的莫名惊醒。

  在月光洒下的桌面,一只鸟衔着一封信,歪着头,豆大的鸟眼目不转睛地凝视。

  张书惊出一身冷汗,他缓慢起身,靠近拿起那封信,展开。

  越读越凝目敛神,他的妻子也醒来:“怎么了?”

  “……是上次的仙人送来的信。”

  燕风遥并未用劝告的语气让他们搬离。

  他只是平铺直叙潜在的危害性,如此而已。

  生与死,全凭他们自身,他只是提醒,在落款处写明是为了知珞的目的行事,将功劳安在她头上。

  如若要搬离,他也留下了联系就近的浮云谷的方法符文。

  “……仙人,真善心啊。”张书感叹道。

  不论仙人内心如何想,论迹不论心,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心善。

  况且,修士也没有救助普通人的义务,修行是一个人的修行,救了是心善,不救是本分,但害人就是邪恶了。

  知珞吗?他心底暗暗记下。

  离玉在走之前也提醒过他们魔修的危险,但众人都不愿意迁走,这是他们的选择。现在想来,是否可以用灵石请修士来保护他们?设置阵法?

  联系上了浮云谷,自然就能联系上其他类型的修士。

  这是一条路。

  张书郑重地将信收好。

  今日,燕风遥收到知珞让他回来的消息时,他正在做任务、清理阻碍。

  偌大的修仙界总会有败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自然就有提前看了任务内容,不接,反而看准做任务的修士,在任务地点埋伏捡漏的人。

  这类人,燕风遥通常会反杀掉。

  回到宗门,去见知珞,他只粗略换了身衣服,血味即便用清洗术,也一时间洗不干净。

  知珞这才闻到。

  少年看着她靠近嗅完,毛茸茸的头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少女身上的味道多是衣服的香味,她自己的味道则是需要更加靠近才能察觉,但他总觉得鼻子居然能隐隐约约闻到。

  清凌凌的甜,仿佛被清浅香的花浸入味儿了。

  知珞抬眸说道:“你去稻时村了?”

  燕风遥在她看过来的一瞬下意识躲避目光,但她在询问,自是要正视。

  于是顿了顿,他的黑瞳又转过来与她的视线交缠。

  “对,”燕风遥停顿片刻,“毕竟这件事需要扫尾,我再合适不过。”

  “……”

  扫尾?什么扫尾?

  压根没有扫尾的意识的知珞淡淡地看着他。

  她在原世界就是杀了就获胜,没那么多需要留意的地方。

  算了,反正丢给燕风遥就行。

  知珞想到。

  然后两人安静下来。

  燕风遥突然继续道:“我将浮云谷的联系符文方式给了那稻时村的村民。”

  知珞:“噢。”

  她一脸“我没什么想法”的样子。

  燕风遥顿了顿,仿佛是不经意地提出:“因为是你朋友离玉所在乎的村民……”

  嗯……也对。

  知珞不是朋友在乎什么,她就要守护什么的人,压根没那善解人意、为朋友一直奉献的意识。

  她在乎的其实只是朋友这一个人而已,这个人周围所附带的一切她都不会放在心上,更别说为那些事停留,除非会影响到朋友的性命与她的承诺。

  村民也算是任务对象,虽然任务结束了,但再

  保护一下也行。

  知珞想了想,又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他的马尾不知何时垂落到右侧肩膀上,知珞放下手时就顺势抓住他的马尾,晃了晃。

  她说道:“做得不错。”

  “我们要去调查那个魔修的事情,不是凭借自己解决这件事,而是让醉人湾的人不要全部死掉就行。”

  在知珞看来,翊灵柯会死,是因为那些天赋绝佳的阵修全军覆没,她不会去保证她的家人全都活着,太难,她又不知道哪个是内应,魔修在哪里,只看到一个粗略结局而已。

  翊灵柯的家人都是排在前位的修士,自然在镇守一事上处于最前线,恐怕就算是知道未来的死也会这么做。

  知珞只以不让醉人湾被屠尽满门为目标。

  知珞又晃了晃他的马尾,少年的侧颈被上下摇晃的马尾反复扫过,却带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痒意。

  “你能行,对吧。”知珞恳切地说道,“你很聪明,所以调查这件事你也能做得很好,是吗。”

  “是的。”大脑想法还未跟上,燕风遥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我会做得很好。”

  他思维回笼,转动起来。

  “我能问…为什么会想去调查吗?”

  知珞很诚实:“因为醉人湾如果全部都死掉,那翊灵柯也会死掉,我说过会救她。”

  燕风遥自动补全她的说法。

  如若醉人湾被屠门,翊灵柯的家人全在那处,只剩下她一个人,那时候醉人湾镇守之位空缺,她应当会去补上。

  那么也就是说,知珞认为她会死在镇守途中。

  燕风遥异常轻易地猜出其中关窍。

  既然如此,雪泥鱼的变化也应该是由此事引起的。

  他缓了口气,又莫名生出怪异的情绪。

  她在懂情。

  就像顶上月,洒下更多的月辉,为他指引的方向更加清晰。

  燕风遥本无意掺和任何所谓正义之事,知珞也没想过“正义”,她的目的很明确,只在乎翊灵柯一人性命,其余的举动是顺带。

  两人的心脏冷漠淡然,她仅随心所欲地做事,信守承诺,他也只是完成她的命令罢了。

  但是做的事情,却是部分心善的修士都无法毅然决然去做的。

  两人也无意去纠结行为的善恶,对于知珞来说这很无聊且没有意义,就算哪一天她作恶也是随心的,根本没有朴素的善恶观念。

  燕风遥则更为简单,他知道善恶之分,内心更偏向恶,但需要在修仙界活下去,他不介意掩饰成善——可要是主人的命令,就无需分辨。

  “宗主应该告知了醉人湾宗主,现在不应该打草惊蛇,过些时日我们可以以接受任务为由,先进醉人湾查看。”

  燕风遥说道。

  知珞点了点头,同意了。

  决定完下一步,知珞松开了他的头发。

  燕风遥看着她走向空地,江雪剑出鞘,少女回头,觉得那件事讨论完就等于放下,说道:“对练。”

  燕风遥:“好。”

  长枪触碰到剑,几息之间已是几十招过去。

  武器相接闪出亮光,发出的清脆铮响不断回荡。

  对练结束后,她趴在院外桌边看书。

  燕风遥坐在她右手边,执书静阅。

  知珞看书不安分,石桌下,她一伸腿就会意外碰到他。

  过了片刻,知珞转过去,又用腿撞了下他的膝盖。

  两下。

  三下。

  少年与少女的衣摆在交缠,流动着他认为的暧昧动容。

  燕风遥依旧在看书,眼睫轻颤,在知珞撞到第三次时面不改色地抬眸,像是不受她的动作

  影响似的。

  “怎么了?”

  知珞把书给他看:“这个,怎么解释。”

  她在看周石瑾让她了解的有关于各地风俗习惯的书。

  燕风遥低头讲解,娓娓道来,只要他想,他就是最聪慧、最会解释的老师。

  只是这位学生毫无尊重之意,在他讲得太多太久时,会走神不听,还会无聊得抬手抓住他特意放在左侧肩膀的马尾。

  可惜仅仅是轻轻地抓住,不会拽,不会晃,他甚至感受不到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