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逼问 我和您素未谋面,遑论说害您性命……
作者:寂寂如雪      更新:2023-05-06 22:31      字数:6416
  陈夫人,陈夫人,姓陈?陈国的陈?当真会这么巧吗?

  夏柠这回在祁简面前猛地提到陈夫人,祈简这才发现自己对陈夫人实在所知甚少,在赵地住了好些年,和梁跃关系也算不错,可他竟然真的没见过陈夫人真容。

  以陈为姓?若真如夏柠所说,陈夫人和他过世的母妃生得一般模样,那她的本姓真的为陈吗?还是真的和已经亡国的陈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祈简心绪杂乱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又怀疑地看着夏柠,既不敢相信她的话,却又知道她不是信口开河的性子。

  但他确定母妃并没有同胞的姐妹尚存于世,当年母妃在越国逝世,他也是亲眼见过母妃遗容的。

  再说祈道远,他当时因为母妃的死一夜白头,迟迟不愿相信母妃已经逝去,还守着母妃的尸身过了一两日,祈道远那样小心敏锐的性子,他都没察觉出母妃的死有什么端倪,祈简自然也不可能平白怀疑起到此事上。

  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是极其矛盾的,既怀疑陈夫人的真实身份跟陈国有关,甚至跟他自己有关,但潜意识又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毕竟一个死了许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会重新出现,还是以赵王宠妃的身份。

  祈简最后甚至怀疑外祖真的还有女儿流落在外,只是此事他母亲并不知晓。

  “我也只是觉得有些蹊跷而已,若不是我前一日在你书房里看到了你母妃的画像,今日见了陈夫人,我或许只会觉得她是个姿容出众的美人,绝不会将她和你母妃联系在一起,这事说到底,不管中间门有什么渊源或苦衷,都需你自己探查清楚。”

  光在这里想来想去纠结着,还不如赶紧去打听探查一下找找线索。

  祈简知道夏柠说得在理,但他这会儿觉得头脑都是木的,全身似乎都不听使唤了,只看着夏柠,幽幽道:“你知道吗?我亲眼看着我母妃咽气的。”

  夏柠瞪大眼睛看着他,怪不得他这会儿仍然不敢相信她说的话,确实,亲眼看着一个人死去,然后七八年过去,又得知那个人还活着,任谁也会觉得这不是扯吗?

  真是见了鬼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来了一句:“那陈夫人或许真不是你母妃呢,这世上离奇之事本就不少,相貌相似的人也是有的,或许是我想多了。”

  夏柠嘴里虽这样说着,但她心里可一点儿都不相信这事会是个巧合,这话只是拿来安慰祈简罢了,毕竟这事对他来说,是真是假都不会好受的,若陈夫人真是他母妃,他是该庆幸自己母妃仍然存活于世,还是该悲哀他母妃假死脱身,和他同处一城七八年也对他不闻不问,还嫁与赵王为妃,甚至给他生下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这事细细掰扯起来是十分伤人的,祈简之所以不敢往这个方向想,未尝不是他心中还抱着对母妃的依恋和怀念,若最后真的证实云姬还活着,这让他如何自处?

  云石就纳闷了,他们家公子来琴室赴约时心情是极好极轻松的,毕竟是来找昭宁公主谈情说爱来了,但不知昭宁公主跟他说了什么,下楼的时候,就见公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神情郁郁怏怏,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子是遭了什么天大的打击。

  夏柠在二楼窗口站着,目送云石驾着马车带祈简离开,心里不免为他叹息一声,还真是个小可怜呢。

  在纪国还未见到祈简之前,她就在驿馆听人说过他的事了,那时她就觉得他身为一国公子,身世经历还蛮坎坷的,毕竟父族灭了母族,亡了他母族一国,害得他母亲郁郁而终,这本就属人间门惨事了,怎料今日见了陈夫人,方知此事还添了几分滑稽狗血。

  一个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女人,却改头换面成了赵王宫中的宠妃,虽祈简不敢相信此事为真,但夏柠作为局外人,总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在她看来,陈夫人十有七八就是当年的云姬。

  真是一盆好大的狗血!

  夏柠这边暗自胄叹着,祈简却是一路沉默回到府上,云石跟在他身后不敢出声,临远正在院里跟从人交待事情,见祈简这副模样进来,云石也一副缩着的姿态,便打发了人,走过去小心凑在云石旁边问他:“这是怎么了?刚才出府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云石看着临远一脸好奇的神色,不由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两人就在琴室说了会儿话,下来就吊着脸了!”

  临远摸摸下巴,眼睛转了转,猜测道:“该不是被昭宁公主气的吧?昭宁公主该不会是不要咱们公子了?还是又扇了公子巴掌?”

  云石在他腿上轻踹一脚:“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临远往旁边一躲,两人倒轻松玩闹起来,这时,祈简却突然出声唤他们进去,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收了笑脸,一本正经地走进去。

  “公子?”

  屋里,祈简将藏在角落的木盒拿出来,从中取出一卷已经泛黄的羊皮纸,将羊皮纸打开,赫然就是那副画着云姬画像的纸卷。

  公子这是思念云夫人了?临远和云石心中猜度着,一言不发盯着祈简。

  祈简却是仔仔细细将那画像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终于侧过身看着临远和云石,对他们道:“你们都见过赵王七公子梁跃的,说说看,他真的和我长得很像?”

  云石和临远不知道祈简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既然公子问了,他们就不能不答,云石先道:“公子,七公子的相貌五官跟您确实颇有些神似,尤其是那猛地一眼,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是亲兄弟呢,不然七公子也不能这么喜欢您啊。”

  临远也答他:“公子,这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好些见过您和七公子的人都说您两位长得像呢。”

  虽祈简并未太留意梁跃的长相,也从不觉得他和自己长得很像,但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了,那此事确实无可辩驳,于是他暗自记下这点,又问临远:“陈夫人是什么时候入的赵宫?”

  临远管着祈简府上信息搜集流通归档的相关事宜,这事问他正好合适。

  “回公子,陈夫人大约是八年多前入的赵宫,这事时间门久远,但按着七公子的年纪推算,陈夫人当年入宫不久就怀了身孕,应就是在八年多前。”

  八年前,八年前,祈简心里暗自咀嚼这个时间门点,八年多前,正是他母妃逝世的那一年,他记得很清楚,母妃是在月的时候没了的,母妃下葬之后,他四月就跟着老师离开了越国,五月到了赵国,而陈夫人,按照这个时间门推算,恰恰是在他来到赵国之前的一个月进的赵宫,从时间门上来讲,这是完全说得通的。

  “陈夫人的身世出身之前打探过吗?”祁简又问临远。

  临远点头,陈夫人家世不显,只是一小户人家的侄女,走了路子才被送进了赵宫,谁知道后来她竟能独占赵王宠爱,成为赵王宫中尊贵至极的宠妃呢,只是她的命好,她家里人的命就不怎么好了,竟是在一次来茗城觐见的途中被山匪截杀,一家子人愣是没活下来一个。

  祈简要是之前听到临远说了这些,充其量在心中叹一声真是不幸,女儿得宠了,家里人却没留下一个活口,但从夏柠那里得知一些消息后,再听临远说这些,他心里的别扭和怀疑就陡然出现了。

  怎么可能就那么巧,陈夫人的亲人竟是一次死了个精光,连一个说得上的正经亲人都没有,这不像是山匪截杀,倒是像有人在给她清除后患。

  “哦,对了公子,司空赵措的夫人范云宜和陈夫人有些姻亲关系,听说是陈夫人的表姐,许是家里就剩下一个血缘还算亲近的表姐,陈夫人当年将丧夫的范云宜说给了同样丧妻的赵措,听说陈夫人对她这位表姐极好,每回范云宜进宫,出宫时总是带着丰厚的赏赐。”

  临远虽不知道自家公子怎么突然对赵王宠妃陈夫人感兴趣起来,但公子做事总有他的目的,所以便将自己所知一应都告诉祈简。

  云石也在旁边补充道:“公子,范云宜您该还记得的,她不知何时和我们结过仇,还暗自下手想要害您性命的,后来您还让人将动手之人的手脚砍断扔进了她的闺帐,自那之后,她便缩了回去。”

  范云宜祈简当然记得,只是一时忘了她和陈夫人之间门还有姻亲关系,听了临远和云石的话,祈简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范云宜,这人的身份他当初丝毫没有怀疑过,只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过对方,但如今这么一联系,便觉得此中定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然范云宜堂堂司空夫人,缘何要跟他一个异国公子过不去,甚至还想要他的性命,偏偏这样一个人,还和陈夫人之间门是表姐妹的关系。

  范云宜明面上的身份是陈夫人的表姐,表姐?祈简心中一动,陈夫人远在深宫,不是他一个外男想见便能见到的,但范云宜就在宫外,甚至就在离他府上不远的司空府上,或许从范云宜那里能得到什么线索呢!

  祈简这样想着,自然而然又想到陈夫人对外的形象,对外界来说,陈夫人神秘得过分了,低调得过分了,一应宴饮聚会从不参与也就算了,听说连好些后宫中人,都未能得见陈夫人真容,这么一想,她这深居简出的生活背后似乎也不那么简单了。

  她不敢,或是不能或是不想让太多人见到她的真容,除非她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这根本说不通,祈简不信能进宫,能做到宠妃之位的人是真的淡泊名利之人,除非有因由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咱们来了赵国也有七年了,至今还未见过深受赵王宠爱的陈夫人一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祈简突然对临远和云石说了这么一句。

  临远和云石面面相觑,这是有点奇怪,可陈夫人向来不就是这样吗?不止他们,听说就连宫里见过陈夫人的人也寥寥可数,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倒是公子,今日提及陈夫人的次数也忒多了些。

  祈简后续还需要临远和云石帮他探查这些,自然不会将此事瞒着他们,于是便跟他们直言:“今日,昭宁公主跟我说了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也说与你们知晓,看看,这是我母妃的画像,”说着,他将手中的羊皮卷抖开,云石和临远的目光落在上面,虽然年月已久,但画卷上面女人的绝美之姿仍然让人叹惋。

  然后祈简又接着道:“公主今日进宫,陈夫人召见了她,而她昨日无意在我书房见过了这副画像,方才她跟我说,陈夫人长得和这画中人一模一样!”

  什么?!临远和云石四目相对,不敢相信祈简方才所言。

  公子的意思是,昭宁公主告诉他陈夫人长得和公子去世的母妃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呢?当年他们可是在看着云夫人下葬之后才来到了赵国,已经死了的人,说她现在是赵王宠妃,任谁也不敢相信啊。

  “会不会是公主看错了?”

  “是啊,毕竟公主只是看了看这幅画像,说不准记不了那么清楚呢。”

  显然,临远和云石两人都不相信祈简所说,祈简就反问他们:“你们不是说了梁跃和我长得很像?”

  临远和云石后知后觉,脸色一变,只听祈简又接着道:“我确信从未跟司空夫人有过交集,她却想要我的性命,她还偏偏跟陈夫人是表姐妹的关系,还有,陈夫人进宫的时间门,还有她深居简出不见外人的性子,加上她全家离奇死亡的事情,你们难道要告诉我,这桩桩件件都是巧合吗?”

  一件事可以说是巧合,两件事也凑合,但件四件,这么些事积攒着,再用巧合来囊括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让祈简这么一说,云石和临远心中的怀疑也陡然多了几分,云石皱着眉头:“要是能见陈夫人一面就好了,可惜她这些年从不离开后宫,赵王也从不强迫她会见外人。”

  临远却和祈简想到了一处,“我们可以从赵措的夫人范云宜入手!范云宜对公子的敌视定然不会是凭空而来,陈夫人我们是接触不到,但范云宜就在宫外,想办法从她身上下手该是最有效的法子了,不仅如此,范云宜为赵措生下的小儿子如今还不满一岁,非常时候可行非常之事,必要时,可以拿她儿子撬开她的嘴巴。”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真的就没品到拿一个孩子开刀,只是吓唬而已。

  听临远这么说了,云石又补充道:“届时可以让公子去试探她,就说已经知道了陈夫人的真实身份,看看她是个什么说法。”

  祈简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几人心中都憋着股劲儿,尤其是祈简,恨不得立刻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和来龙去脉,于是当下也没耽搁,即刻就各自行动起来。

  以有心算无心,第二天,范云宜就倒霉了,作为司空夫人,她最近常要去参与城中贵妇们筹办的施粥之事,入冬了,茗城城郊好些日子难过的人都会在粥棚前讨一碗热粥,这日刚好轮到范云宜主持这些,她一大早便让人驾着马车到了城郊。

  别说茗城是王都所有人就都过得好了,城中落魄讨饭的人多着呢,就说城郊,繁重的赋役之下,百姓饭都吃不饱呢,加之赵国以兵势著称,全国各地的征兵役的次数极多,所以常有城中富户贵族为了得个好名声做些善事。

  赵家向来便有这样的惯例,范云宜接手家事之后,这些便交托在了她手上,只是这日忙完城郊施粥之事后,回程路上,她却被一伙蒙面的歹人劫持到了附近的一间门破屋子里。

  城郊人烟不算稠密,房屋荒败空置的多,所以范云宜被绑着扔进去的时候,心中是极其恐惧的,生怕歹人害了她性命,刀尖抵在她腰上时,她几乎不敢高声说话,只一味向抓着她的人讨饶,说自己家中富贵,可以给他们大笔的钱财,只求他们能放她一命。

  直到她看清了逆光站在她面前的那张熟悉的脸,讨饶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愤愤然怨毒的瞪视。

  “是你?!”

  祈简不顾她几乎想杀了他的目光,仔细地在她面上扫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熟悉的感觉,他敢确定,自己之前并未见过范云宜,所以,她缘何这么深恨自己?

  “是我,赵夫人。”

  祈简点点头,好整以暇地站在范云宜面前,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似乎有些讽意,范云宜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怒,径直便骂了一句:“小杂种!”

  但她的话刚说出口,腰上抵着的刀子便又紧了几分,她几乎能感觉到刀尖已经戳破了她的衣裳,动手的人稍微再使点儿力,便能刺破她的皮肉。

  于是她立刻心有余悸地闭上嘴,但还是一脸愤然地看着祈简。

  祈简围着她转了一圈,悠悠然道:“听说夫人的儿子还不满一岁,夫人若再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我便挖了你儿子的眼睛,夫人嘴里再说出一句失礼的话,我便割了你儿子的舌头,夫人不信的话大可试试,您该知道我是有这个能力的,想是夫人当初的断手断脚还没看够,所以想看看亲生儿子的眼睛舌头从身上弄下来的样子。”

  祈简声音清淡,甚至带着笑意,但范云宜却再也不敢轻易触怒他,她想起一年多前被扔在她寝帐内的血淋淋的断手,不敢想象自己儿子身上发生这种事的情形。

  该识时务的时候,她是很懂得识时务的。

  “你把我弄到这儿,究竟想做什么?”范云宜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跟祈简对话。

  祈简:“我有些疑问需要夫人帮着解答,所以才无奈用了些粗暴的手段将夫人请来这里,但请夫人放心,只要你为了解了疑答了惑,我自然会让人送夫人回去。”

  范云宜声音冷冷地:“我一介深宅妇人,哪有什么能耐给公子答疑解惑?”

  祈简却不管她的态度,直接凑近她道:“我的这些问题,旁人不一定知道,但夫人心里却肯定是明了的,第一个问题,我与夫人素未谋面,夫人为何执着于曲我性命?”

  祈简眼神犀利地看着范云宜,里面的冷光看得范云宜浑身一缩,继而嘴硬道:“公子误会了,就像您说的,我和您素未谋面,没有理由跟您过不去,遑论说害您性命了?”

  祈简就笑,然后看了眼云石,云石立刻会意在范云宜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范云宜啊的痛叫出声,赶紧捂住流血的右臂,尖锐的刺痛感让她整个人面目狰狞起来。

  她又一次恶狠狠看向祁简,祈简却不紧不慢道:“我劝夫人不要跟我耍花样,也不要将我当成傻子,不然下回伤的可就不止是胳膊了。”

  范云宜痛得深吸口气,额上冒出冷汗,威胁祈简道:“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告诉赵措?他好歹还是赵国实权在握的司空,公子该不想得罪他吧。”

  祈简呵呵两声:“夫人愿意告诉赵司空那就去说啊,若夫人说不明白的,我还可以帮着您跟赵司空解释,就是不知道夫人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敢不敢让赵司空知道?”

  他这么一说,倒将范云宜说得闭了嘴,显而易见,范云宜不敢让赵措知道她私底下做过的事,更不敢一五一十在赵措面前告状,祈简把住了她的心理,拿捏她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你到底想干什么?!”范云宜有些崩溃,祈简这样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让她难以招架。

  但让她直接承认害祈简性命,她又不敢说出缘由,祈简见状便微蹲下身子,对她道:“既夫人不愿回答我第一个问题,那夫人不妨告诉我,我母妃为何会成为王上宫中的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