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作者:谨鸢      更新:2022-03-17 20:53      字数:3432
  入夜的军营, 偶尔传来士兵巡逻走过的脚步声,他们腰间刀剑相碰的清脆声响,传入寂静的营帐内。

  楚弈躺在床榻上, 听到士兵第三回路过, 终于在黑暗中闭上。

  片刻后, 他发现闭眼也无用。自从姬家军营回来,他就碾转无法入眠,脑海里都是今夜的事情。

  关于那个袭击的胡人,关于赵乐君待自己的态度, 关于他丢的脸面。

  林林总总都挤在脑子里, 让他心一刻都静不下来。

  赵乐君扣下那个胡人, 肯定是要拿来作为谈判主导权,至于她想要谈判的内容,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她说过,只要她不愿意受逼迫, 就一定有办法破局。

  赵乐君要跟胡人谈判的条件应当就是不允许他们提出跟赵国和亲。

  楚弈想到这里,头就隐隐作疼,似乎伤口也开始撕裂的作疼。

  一个足智多谋的女子, 日月星辰都不能遮住她的光辉,唯独就是追求起来叫人伤透了脑筋。

  以前局势所迫,他这星点莹辉才入了她眼, 如今再对上她, 每一次出拳就宛如都打在棉花上了。

  还在她跟前丢尽了脸!

  楚弈越想越挫败, 牙关都咬得咔嚓作响。

  偏还阻止不了自己去想那小妇人, 鼻端更有若有若无的香味,撩拨得他心绪总是闪过那张面容。而这些香味是她在自己住了几日留下的气息,明明已经过去几多时日,也不曾散去过,连空气都被渗透了一样。

  楚弈难耐地坐起身,用没有受伤的手把身下垫着的兽皮给扯了出来,在抬手想要甩出去的时候,又缓缓放下。

  他听着自己在这方寂静中的呼吸声,有那么几丝凌乱,和他狼狈地心情一样。明明是凉如水的夜,此时额间却还冒着汗。

  他敛了敛神,重新再躺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慢慢睡过去。然而梦里也尽是她,执念至此。

  谢星一大清早来看义兄伤势情况时,发现他睡得昏昏沉沉,还在梦里呓语什么。

  他迟疑了片刻,靠前静静听了片刻,发现喊的是他公主嫂子的名字,让他牙根发酸咧了咧嘴。

  虽然打扰别人的美梦不太道德,谢星还是伸手去轻轻推义兄,想喊他起来问问情况。

  哪知手碰在他中衣上,就被滚烫的体温惊着,再探手贴他额头,发现义兄居然是在高热。

  谢星一双眼都睁大了。

  他们在军中摔爬打滚,在沙场上小伤大伤,早就习惯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义兄因伤口高热的。

  义兄哪来是梦里都是嫂子,分明是烧得迷糊了!

  “军医……”小少年转身就跑,响亮的声音惊动了一片人。

  很快几位副将都知道楚弈高热的事情,围在屋子里,催促军营熬药。

  刘副将跟了楚弈最久,担忧中又疑惑:“将军身体向来都不见病痛的,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是不是那胡人的刀子真有什么邪坏的东西!”

  几人也答不上来,东西都还在姬家那里。

  谢星却是想起了一件事,昨日义兄操练回来,直接就浇了好几桶的井水。

  恐怕加上伤,回来前还脾胃不舒服,累积在一块,让他这铁汉也被腐蚀个口子,一举倾倒了。

  不过他没说出来,只若有所思,皱着眉看已经扎过针都还迷糊呓语的义兄。

  楚弈高热,众人都心照不宣,闭紧嘴巴。

  现在正逼胡人议和的紧张局面,任何有不利自己一方的消息都不能透漏。

  上郡军营里一片肃穆,赵乐君则跟着外祖父再听了一回那个胡人的口供。

  就如同她猜测那样,胡人北部心思狡诈,想要一举吞了南部。这个南单于的亲信,因为脾气太冲,总是被其他人排挤,受了气找南单于说了几回都没有得到很好的排解。渐渐的就有了离心。

  正好北部的人驻扎在这里,两军要结盟,来往多了,被北部那帮油嘴滑舌的人吹捧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居然还交心了!

  就这样再被北部的将军用事情重用的诱惑,对南单于倒戈,从中挑起是非,让他们赵国背上杀的黑锅。

  赵乐君听着都替南单于心寒。

  把口供一一记录下来,检查无误后,赵乐君就让人直接送给北胡的将军。

  不需要再加别的,南胡已经和他们再度决裂,这一份口供,就可以让他们面临压力。

  让他们每日都活在可能会被举兵剿灭的恐惧中。

  北胡营地。

  昨夜事败,已经让北胡将领惹上一脑门的官司。

  南单于回去带着兵马就逼迫他们拔营滚蛋,北胡将领见他没有带回来那个反叛责,还一番胡搅蛮缠,说是赵国的算计。

  阴谋诡计耍得溜,嘴皮子也厉害。

  若不是南单于一句人如今还在赵国长公主手里,让北胡将领抵赖不了闭上嘴,他都快要真信北部人那嘴里的鬼!

  北胡将领见是彻底事败,知道自己也桶了个窟窿,面对让拔营,不然就要开战的南单于,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剑走偏锋没走好,反倒给自己扎了一刀子。

  北胡将军都恨不得把先前提议的那个副将弄死在当场,最后连夜带着人退离到南胡的边界线,灰溜溜的跟丧家之犬一样。

  等到下午收到赵乐君派人送来的信,知道自己没有别的办法,先拔刀子杀了献计的人。

  吩咐道:“把他的脑袋割下来送给单于。此人私下行事,让赵国与南部迁怒我们,如今我军已经退至南部边界线,南部要和赵国再结盟,随时可能出兵征伐我部。”

  满嘴推脱和胡说,把自己扒拉得干净。

  其余几个将领盯着那尸首眼角抽动,敢怒不敢言。

  此时也只能要一个人来担大局的责任。

  北胡将军推脱责任后,当即再修书一封,让来传信的人带回去给赵乐君。

  信里表态会说服他们的王与赵国议和一事。

  赵乐君为胡人的事情忙碌半日,刚刚坐下要喝口水,就听闻谢星求见。

  她把人请了进来,谢星见着她摸着后脑勺,踌躇地说:“阿嫂,你能去看看我阿兄吗?他高热,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赵乐君就一愣。

  她以为是楚弈昨日丢了大脸,不好意思自己过来,是让谢星来帮着过问胡人的事情。

  结果是他生病了?!

  她眸光微幽,手指无意识轻轻点着茶盏。

  楚弈昨日是为了能凑到她身边,才硬是再吃了那么些东西,最后闹了大红脸。她当时真不知道该无奈还是该生气,所以转身就走了。

  她沉默着,谢星期盼的目光就渐渐变作失望,嘴唇动了动,低声说:“阿嫂,我不打扰你了。”

  少年失落转身就走,赵乐君悠悠叹息一声。

  她到底还是过去了上郡的军营。

  楚弈住处都是汤药的味道,进屋就扑面而来。

  军医正坐在外头的木榻上,缩着打盹,听到脚步声,慌忙起身跟她见礼。

  赵乐君过问病情,军医说昨夜失血,身上有伤口,今日不退热,不是好事。

  神色颇凝重。

  她心被提起了一些,转身走到屏风后,见到服药后已经沉沉睡去的男人。

  昨夜威风凛凛擒胡人的楚将军,现在安静睡着,凌厉的气势都不见了。

  走到床边,赵乐君发现他烧得唇都起了皮,干裂出道道细小血纹。

  她转身又走出去,谢星站在屏风边上,心头一跳,以为她这就要走了。哪知侧头见到她去一边柜子里取出干净的布巾,又倒了一杯清水,回到床榻前坐下,开始用布巾沾着水,一点一点给他润湿唇瓣。

  谢星终于放下心来,自己到外头坐着等。

  期间,军医又给楚弈扎了针,再灌了一碗浓浓的药汁,总算等到他悠悠转醒。

  赵乐君伸手贴在他额头,发现体温降下去了不少。

  他的手突然就伸了过来,一点一点把她细白的手腕攥紧。

  高烧一夜,他此时睁开眼有点恍惚,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真实的,还是在他梦里的。

  赵乐君被他吓了一跳,边上有人,他这样攥着像什么话,忙要挣开。

  哪知楚弈在这个时候,还抬起受伤的胳膊,在她白皙的脸颊轻轻掐了一下。

  她柔软的肌肤和温度从指尖里传来,总算让楚弈感到了真实。

  都围在边上的三人,就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说:“是活的。”

  谢星和军医一愣。

  赵乐君:“……”

  他不会说话就闭嘴!羞恼地再要抽手,楚弈却突然就将她一下就拽到了自己怀抱里。

  他还躺着,赵乐君被拽得一扑,撞得他还咳嗽了两声。

  偏他就是不放手,闻着她发间的气息说:“君君,你是来照顾我的吗?”

  谢星和军营见到这般孟浪的画面,哪里还呆着住,连忙退了出去。

  赵乐君觉得自己这活的快要被他气死了,脸颊都在发烫,连连推他两把,奈何缠上腰间的手臂让她根本无法逃离。

  楚弈就那么紧紧圈着她,任手臂的伤都用力得挣裂了,在渐渐剧烈的伤痛中,一字一字地说:“北胡议和,我会先提出拒绝以和亲换取所谓的两邦友好,你手里的那个胡人,可以给姬家军再换其它的利益……”

  这本来就是他该为她争取的,而不是用来去算计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