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作者:郑三      更新:2022-05-23 07:41      字数:4009
  沈倩躺在床上懒懒散散地消磨了几个小时。

  直到中午,姚小糖被老杨送过来,她才起床梳洗,干干净净地下了楼去。

  姚小糖被家里阿姨这些年一直带得挺好,进门看见沈倩就知道乖巧地喊“妈妈”,因为平时姚信和喜欢看书,在家里电视开不多,所以姚小糖耳读目染,平时也很安静,回到家里,洗手换完衣服,就知道自己拿着本书进房间里去看。

  可沈倩打小不是个好学人,你让她整日对着书上东西摇头晃脑,都不如让她去当个萝卜。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沈倩认认真真地给姚信和泡了一杯大红袍送去书房,又给姚小糖剥了一个苹果俩猕猴桃放桌上,可做完这些,她又无聊了起来,拿上一盘零食,坐在后院阳光房里,歪头看向已经放晴天空,小腿上前摇晃,跟个孩子似,眼睛眨巴眨巴,嘴里吧唧吧唧。

  沈倩小时候长在东北,到了下雪天,那日子可是极其快活,堆雪人,打雪仗,扎雪炮,有时闲无聊,为表示勇敢,还能吆喝上一群熊孩子挨个去舔铁栏杆,舔得舌头老长一条,跟个修炼得道蛇精似,挨个在那撅着屁股嗷嗷叫,等大人们拿着热水壶呼哧呼哧赶过来,一人少不了一个大脚印子,可等过几天,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作死队伍又会立马重新集结起来。

  北城雪没有东北那么大,这里人也没那么多不体面乐子,北城人民都是内敛而优雅,像姚信和这样,坐在暖和舒适大屋子里,忙碌着各自繁重无趣工作杂事。

  而沈倩是一个耐不住寂寞人,她在阳台上发了一会儿呆,见手里零食被消灭七七八八,推开后门,往雪地里一扑,就开始一个人撒欢,高高兴兴地玩儿起雪来,她手里铲子是刚刚爬墙从隔壁院儿里偷来,铲雪时候,哼哧哼哧,特别有劲。

  雪人被她堆得又高又胖,十分符合沈倩个人特色,圆嘟嘟一个大脑袋,上面围了一根姚信和大几万羊绒围巾,脑门儿上头还贴着三颗大字——姚仙人,打眼一看,特别唬人。

  沈倩被自己雪人逗得直乐,心中一瞬间涌起无数艺术灵感,折回房间,找来一把吉他,朝自己手呵了呵气,坐在阳光房门口,清了一下嗓子,张嘴就对着雪人唱起歌来。

  沈倩刚学会吉他时候就喜欢对着雪人唱歌。

  她那会儿把雪人想象成自己未来完美帅气爱人,他模样常年都在变,一会儿是电视里炙手可热男明星,一会儿又是前院刚刚考上高中帅小伙儿,甚至是诊所里年过三十还未秃顶老中医。

  沈倩姥姥那时对外孙女捧场极了。

  姥姥年轻时是军工厂里一朵花,到老了也是厂里最漂亮老太太,后头时常跟了一群头发花白小老头。

  沈倩吉他就是二号车间胡老头教给他。

  胡老头是十分潇洒老头,年轻时喜欢姑娘得病去了,他就一辈子没娶过。

  沈倩那时为他可惜,可是后来长大了,她又难免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毕竟,一个住在心里人没有了,你不能跟着去,你还得好好活着,但你总得找个法子让自己记得她,证明自己真来这世上走过一遭。

  所以,沈倩可以对着许多雪人唱许多歌,但她后半生,却只交给了一个姚信和。

  就算这个家伙性情冷淡,晚上跟自己“打架”时不是个好东西,可她依然想要跟他在一起。

  他在身边时,沈倩想要抱着他腻上一腻。

  当他不在身边时,她也愿意对着雪人弹一弹琴,歌唱那点儿她对他庸俗肤浅爱情。

  姚小糖从屋里出来,偷偷趴在后院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圆圆脑袋上面戴着一个红色卡通羊毛帽,毛茸茸耳朵偶尔从门后面冒出来,一晃一晃,可爱软乎。

  沈倩弹完曲子,转头吃两口柿饼,偏头瞧见姚小糖,咧嘴一笑,便招手喊了她过来。

  姚小糖有些害羞地小跑上前,眼神明亮地告诉她:“妈妈唱真好听。”

  沈倩得到孩子夸奖,一时得意洋洋,眨了眨眼睛,把吉他放在姚小糖怀里,看她小小一个人,抱着大大吉他,乐呵呵地说到:“妈妈下次送你一首歌好不好,就叫《糖糖》,是我们糖糖一个人歌。”

  姚小糖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还可以拥有一首歌,愣在原地,眼睛都忍不住有一些红了起来,不敢相信地问:“真…真吗,妈妈,我可以有一首自己歌吗?”

  沈倩见不得孩子为这点小事流眼泪,站起身来,拿开吉他,拉上姚小糖手,使劲放在手里揉了揉,“当然可以了,过一阵妈妈要去参加一个电视节目,到时候,你还能在电视上听到这首歌,你可以很骄傲地告诉所有身边朋友,告诉他们,这是你妈妈写给你歌,她们都没有!”

  沈倩这人天生不知何为低调,有了好东西,巴不得全天下知道。

  可姚小糖听见沈倩话,小小脑袋却忽然有些失落地低了下来,她看着自己脚尖,轻声说到:“但是,我没有朋友,妈妈,没有人会听我说。”

  沈倩打小没有体会过缺少朋友感受,这会儿听见姚小糖话,心疼得不得了,把人往怀里一抱,推开阳光房门,快步跑到雪人旁边,抓起地上一个雪球,抬手就往姚小糖身上扔过去,气鼓鼓地喊到:“胡说,妈妈不是你朋友吗。”

  说完,她又扔了一个雪球过去,见姚小糖毛茸茸帽子耳朵被弄歪了一半,小脸傻乎乎,别提有多可爱

  ,一时站在原地,忍不住大笑起来。

  姚小糖听见她响亮清脆笑声,小脸一红,也不禁笑了起来,她小步跑上前去,小小手掌抓住地上一团雪,先是小心翼翼地扔了沈倩一下,见沈倩装作受伤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喊“哎呀哎呀我被糖糖打倒了,”便跑过去偷看,被沈倩忽然起身反扔了一个,她立马“哇”一声笑起来,而后追在沈倩屁股后头,迈着小胳膊小腿扔起雪球来。

  母女两在楼下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姚信和站在二楼窗台边上,也默默看了许久。

  他在沈倩最开始弹吉他时候,其实就已经靠了过来,窗户被他悄悄打开了一个缝,声音伴着冷风吹在脸上,竟也一点不让人感觉到冷。

  姚信和很早之前其实就听沈倩唱过歌。

  高中那会儿,当他们大多数人还在为音乐课考试发愁时候,沈倩就已经能在琴房里头随心所欲地唱自己歌了,那些歌连个名字都没有,随心所欲地一哼,俏皮动听,或许也只有他一个人听过。

  姚信和那时羡慕沈倩天真随性,羡慕她生来得到优良教育,羡慕她对各种乐器信手拈来,也羡慕她漫不经心却又令人着迷声线。

  可现在,他却有些害怕起了她这份天真随性。

  毕竟,当一个曾经放纵不羁少女躺在你身下,因为疼痛梗着嗓子哭泣,因为一个夫妻身份收起了身上所有嚣张,变得循规蹈矩时候,你心里很难不生出一种愧疚遗憾情绪。

  她本该是草原上肆意奔跑马,却被你拖进了一个阴霾深渊里,你用一个婚姻牢笼,锁着那一点经年岁月里光亮,自私固执,却连一段正常夫妻欢愉也无法给予。

  姚信和默默坐回自己座椅,闭眼小憩,许久沉默,直到沈倩敲门喊他下楼吃饭,他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家里阿姨还没有回来,今天晚饭是沈倩做。

  姚小糖第一次吃到沈倩菜,捧场极了,因为两人下午在院里闹腾了一阵,运动量不小,胃口大开,一连下去两碗饭,就连最后那杯水果汁,她都格外给面子大喊一声“好好喝哦。”

  沈倩实在喜欢闺女这副马屁精模样,笑嘻嘻地夹了一口菜给姚信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忍不住小声问到:“姚…老、老公啊,平时孩子学习虽然重要,但身体也不能不注意,明天,我准备带她去外面溜冰场玩玩,你工作忙吗,要不要一起去。”

  姚信和原本想说明天有个会议,可是一抬头,看见眼前这娘俩一脸期待模样,一下子,嘴里话就那么卡住了,低头吃了一口菜,低声回答到:“不忙,结婚有几天假,我陪你们一起。”

  这下不光是沈倩,姚小糖也欢呼起来,到了晚上,躺在床上还一直不肯睡,抱着沈倩脖子,使劲亲了两口,小声告诉她:“妈妈,你来了之后,爸爸善良多啦。”

  沈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时间,也没计较孩子用词,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就沾沾自喜上了,“嘿,姚先生,刚才你闺女可说了,自从我来了家里,你就变得善良多了。”

  姚信和才刚洗完澡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脸上也没有带眼镜,眼睛微微眯了眯,灯光下,眼角那一颗泪痣显得格外活色生香,他侧了侧脖子,看着沈倩回答:“挺好,再接再厉。”

  沈倩见到他这张脸就有些受不了,再被他这么冷冷清清地一表扬,心里更是一个接一个地冒起了小红心,起身蹭过去,挨着他旁边坐下,伸手抢了他手里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哼哼唧唧:“姚先生,你娶了我可真是八辈子修福气,我小时候就做过梦,梦到自己上辈子是属菩提,一般人抱着我,不但精神世界能够得到升华,还能顿悟人生,六根清净。”说着,她想到昨晚上两人打架,脸上笑容一顿,免不得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

  姚信和原本低着脑袋,视线在她衣领那块左右晃荡,身上反应是有,但却也心有余悸,此时听见沈倩话,声音变得有一些干哑,左手放在她腰间,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冷静地问:“我们,再试一次?”

  沈倩觉得自己要不是根红苗正,还真维护不了自己这纯净菩提伟大形象,使劲地摇了摇头,小声劝到:“别了吧,咱明天还得去外面,不好,真不好,你想,我本来就挺胖了,被你一弄,走路再一瘸一瘸,人家不知道,还以为你娶了个成精企鹅呢。”

  姚信和没有回答,手指在她皮肤上略微缩了一缩,垂下眼睛,低声说到:“那不是正好,我们两个瘸子,般配。”

  沈倩这还是第一次听姚信和说俏皮话,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一脸正经地回答:“那怎么能一样,您长成这样,怎么能叫瘸子,你这是下凡时候没着陆好。”

  姚信和听她说得诚心实意,见她望着自己脸一副春心荡漾,便忍不住问到:“你…对我这张脸很有兴趣?”

  沈倩这下又不高兴,“什么叫有兴趣!那是爱,是信仰,是truelove!”

  姚信和这下又不说话了,耳朵根上泛着一点不为人知薄红,抓过她手上毛巾,起身就往里面洗手间走。

  沈倩见他离开得匆忙,也不说话,还以为他不好这一口,心里为难地想着,难道自家男人不喜欢别人盯着他脸,那下次她要说喜欢他身子,他岂不是更要认为自己乃是色中饿鬼。

  沈倩有些泄气往那一躺,低头揉了揉自己刚刚被摸过后腰,第一次体会到了婚后生活艰辛与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