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准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头皮都麻了，“也就是说刚才小丫头对我三跪九叩是从此诀别的意思？！”

  接引八风不动，无比嫌弃地叱骂道：“你的寂灭都修到哪里去了！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凰凰都没了我管他什么劳什子寂灭道！”准提现在是恨不能掀桌子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暴躁和愤怒，“这是讲究要不要寂灭的时候吗？”

  接引声音仍然很冷静：“你既是要成圣, 便该无时无刻不讲究你的道。”

  准提对接引怒目而视, 一言不发。

  要换了个别的什么人对接引这么个态度，接引一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你爱怎么生气怎么生气反正不要打扰我修炼，偏偏是从来和接引相依为命，连在紫霄宫上丢脸大家都一起丢的准提。

  接引皱着眉头, 叹了口气：“准提, 师弟，你是要成圣的人，但你还没成圣，你不能和天道做对的。”

  “我不是都已经罚过凰凰了么！”准提暴躁道, “多大的错啊, 至于逐出师门？老师不都说了她是我们的弟子，我们好好教她就完了么！”

  接引却沉沉摇头：“好好教她是没错, 可是她认错了么？”

  准提瞳孔一缩。

  她没有。

  那意味着什么？

  她将要长久地错下去。

  而你是人家小丫头的师父，你对她是有教导之责的。

  她做了什么错事，天道会把因果算你身上。

  准提重重坐在了椅子上，太阳穴跳动不已, 声音却仿佛那种受了委屈的小兽：“师兄……我……那是我养大的……”

  师兄脸上的冷漠终于散去了些许。

  准提养大的？

  何止啊。

  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呀, 我又何尝舍得呢。

  接引深吸一口气, 轻轻拍拍准提的肩膀：“我知道你舍不得，凰凰毕竟是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西方寂寞，她在西方……这日子都没那么难过。”他伸手覆在准提手背上，道，“但，现在仍然是成圣为重。”

  准提垂目不言。

  “咱们都是为了成圣啊。”接引放出了最后的一个杀手锏，“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毕竟咱们也没有把话说死，凰凰不过是出去散散心，小丫头心里明白着呢，今后……等咱们成圣，再把她接回来也就是了。”

  准提吸了吸鼻子，闭上了眼睛，眼角闪过了两分水光。

  接回来？

  那也得接的回来呀！

  你能保证她不出意外么？她是凤凰诶，那么骄傲的种族，你今日对她也算扫地出门了，她那个时候真的能尽弃前嫌被你接回来么？

  “师弟。”接引叹息道，“权当是为了西方罢。”

  这句话，终于是触及了准提的软肋。

  是啊，西方。

  凰凰居住的小院子里，接引和准提相对而坐，自天明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明，准提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再无一言。

  ————

  与此同时，天庭。

  妖皇与东皇本在静室中相对而坐，帝俊的脸色是那种不健康的青黑色，太一食指中指并成剑诀指着帝俊眉心，醇厚法力自指尖流向帝俊眉心，一点点祛除帝俊体内伤势。

  好半日，紧闭双眸的帝俊才睁开眼睛，而睁眼的那一瞬间，身子一侧吐了一口淤血出来。

  帝俊这才觉得略舒服了些，擦了嘴角的血才对太一勉强笑了笑：“有劳你了。”

  “兄长何须言谢。”太一笑得特别阳光，但不过片刻便又皱起了眉，“但兄长，偌大妖族如今也就是女娲拿到了鸿蒙紫气，这……这要是伏羲都好啊！女娲她喜静，向来是不理会咱们天庭的。”

  帝俊提起这事儿也心烦得很。

  但修帝王之道如他，其实大概也能明白天道啥意思——当时紫霄宫的情况，伏羲女娲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占两个蒲团肯定多有人不服，两个蒲团怕是一个都保不住，于是兄妹俩商量了一下，还是由女娲坐在了蒲团之上。

  也就是女娲了，事实上若换了和妖族天庭关系颇不错，也接了天庭“大圣”封赏的伏羲，这道鸿蒙紫气给的，怕也不会那么痛快。

  “天道对实力强大的族群向来忌惮。”帝俊捏了捏眉心，沉声道，“和妖族关系不错的大能拿不到鸿蒙紫气不奇怪，巫族也没拿到。”

  太一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提起来也觉心烦：“红云那一道咱们是可以抢一抢的……只是不知道红云到底是逃到了什么地方去，咱们追得昏头昏脑的，竟也丢了方向。”

  “怕是红云自己也没弄明白是去的哪里。”刚从紫霄宫出来，才听完了道祖对成圣美好愿景的描述，要说心头没有一点热切那肯定是骗人，但此事帝俊自己也是没办法得很，“我派进去的那只小黄鸟都被剿得一干二净，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地方哪位大能竟如此厉害。”

  那个阵法……以抱河图洛书而生，极具阵法天赋的帝俊大佬的眼光来说，绝对是当世顶尖大罗金仙们都达不到的水平，帝俊自己都没能研究明白走的是什么路线，想来即便是同样喜欢搞各种奇奇怪怪阵法的通天，都不一定能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操作。

  “那阵法绵延万里，不知所起，咱们是在追杀红云时便进去了的，进去之后也不知拐了多少道弯，自然是不知道到底是到了何处的。”太一沉声道，“但……兄长，可以算一算么？”

  当世卜算之道，在道祖之外的第一梯队里，妖皇帝俊绝对能占一席之地。

  在大家都没弄明白红云到底是逃去了哪里的条件下，谁能先卜出来红云的下落，那道鸿蒙紫气便最有可能落入谁人之手。

  帝俊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下重新理了理自己体内才被太一平复下来的气血，闭上眼运转一个大周天，随后便在丹田处掐了个法诀，慢慢将河图洛书请出来，一滴精血点在河图洛书之上后，帝俊和太一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等着一个结果。

  与此同时，凰凰也已到了南天门，被妖族天兵拦了下来。

  凰凰行事是那种拿了个人参果都要和镇元大仙打个报告再吃的正派，自然是干不出从侧门进或者强闯进去的操作，她只是格外礼貌地对守门的妖族天兵一礼，说的是嫩生嫩气，可也是不卑不亢，隐隐约约还有些身为元凤唯一血脉的气势：“几位好，凤凰之女凤羽前来拜望帝俊太一二位前辈。”

  这实在是很大的名头，至少妖族的天兵们小时候都听说过龙凤大劫的传说，对凰凰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

  但妖族天庭也不是一个你说拜望人家天兵就让你进去的地方，尤其你个小丫头还是个四五岁的外形。

  凰凰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当下从自身乾坤袋中取出一枚明黄色的羽毛与一张合上的，表面有一层灵气环绕防止被人翻阅的玉质帖子：“烦请通报二位陛下，二位陛下若要验明正身，天将便可将我的羽毛给二位陛下，而他们若要问我为何而来，也烦天将将帖子给他们，他们看了自然明白的。”

  羽毛是凰凰换毛时掉下来的，如今哪怕离了体，上面也围绕着一层淡淡的凤凰真火，玉帖倒是没有什么凤凰的痕迹，上面的灵气也未见得多浓郁醇厚，但守门天兵也就是随便一感应便知封印之复杂，他们是没可能悄无声息拆开看再原样封上的。

  凭着这一手，他们也不敢得罪，当下只深深躬身对凰凰一礼，口中道：“仙子请稍候，我们去禀过了二位陛下就来。”

  凰凰颔首。

  便有一天兵捧着她的羽毛及玉帖一路行去。

  妖族天庭实在是气派得很，待够级别的天官捧着两件东西去到了帝俊与太一闭关的静室，还先遭到了在外护法的九尾大圣的一番盘查，待查完了那枚羽毛确属凤凰翎羽之后，玉帖也不好拆，九尾只挥退了回事的天官，自己推开了静室的门。

  “二位陛下。”羽毛就不用看了，九尾直接把玉帖递给正在等待帝俊卜出个结果的太一，“天兵来报，有一小女孩说有事来寻两位陛下，你们看了这个帖子便明白的。”

  再重要的事也重不过鸿蒙紫气，太一收下了玉帖却不着急拆开，只巴巴等着帝俊那边的河图洛书是否能运转出点什么。

  很久之后，帝俊才睁开眼睛：“河图洛书的卦象上说，那一处是生灵禁绝的死地，非圣人擅入者死，即便是圣人……若无道祖允许便贸然进入，一样是死。”

  “具体地点呢？”

  “卜不出来。”帝俊沉声道，“河图洛书还说，不是针对谁，除了道祖允许，没有人可以知道那个地方。”

  兄弟俩四目相对，都意识到了。

  那……可能就真的不能打这道鸿蒙紫气的主意了。

  不过这消息其实也还行，毕竟他们不能打主意，巫族一样不可以，不影响两族势力均衡——这个结果对妖族来说不算好，但到底没坏到哪里去。

  帝俊这才注意到了太一手上的玉帖：“这是？”

  “是外头那个自称是凤凰之女的小丫头送来的。”九尾笑道，“她说，二位陛下看了就明白了。”

  “哦？”帝俊玩味地笑了，自太一手中接过玉帖，手上太阳真火一抹便打开了凰凰设在玉帖上的封印，随后便看到了一行娟秀的神文小字——

  妾欲与君一探，成圣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