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按住了凰凰：“你不必去了。”

  凰凰：？？？

  “你虽没受什么伤, 到底是受了惊也脱了力。”羲和温柔地道，“这会儿强撑去紫霄宫对身体不好，你不用担心, 你这么狼狈地从巫族回来, 还带来了煞气那样重的箭, 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夫君已亲自写了表文, 托九尾狐亲自给道祖送过去了。”

  凰凰长长舒了一口气：“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这是天庭的事, 也是妖族的事, 何必言谢？”羲和笑着招招手, “也留你在天庭多住几天, 他们可关心你了。”

  他们，指的自然是得了母亲允许，排成一排哒哒哒走进来的小金乌们。

  然后穿着金色衣服的三头身的小正太们就特别乖地趴到了凰凰榻边, 先是小一用嫩嫩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凰凰苍白的脸：“干娘你好可怜呀，要不是空间裂缝划得快, 我是不是就见不到干娘啦……”

  “对呀。”凰凰并不讳言生死，只轻轻拍拍小正太的脑袋, 温柔地笑，“所以我教你们没有教错对不对, 学一学怎么划开空间裂缝还是很有用的。”

  然后小一就说：“但是那根箭还是穿过了空间裂缝呀，都一路跟到天庭，那天的那声巨响我们都听到啦, 吓死人了。”

  “对，那根箭因为是帝江射的，帝江首领继承了盘古父神的空间之力，所以他射出来的箭能跟着我进空间裂缝。”凰凰给小一解释，“但别人射出来的箭就不一定有这么厉害了，你们呢，以后见到别人也就算了，见到帝江和他部族的祖巫一定要小心哦。”

  小朋友们都重重的点头：“知道啦。”

  然后下一只小毛球就伸着胖胖的胳膊给凰凰递果子，看那架势还有点想眼泪汪汪：“干娘你疼不疼啊，脸色这么白。”

  “不疼不疼。”凰凰接过了果子，又抬起手去给他揉眼睛，“乖乖别哭，你哭起来我才要头疼呢。”

  正太君抽抽噎噎地吸了吸鼻子：“那……那我不哭，干娘不头疼。”

  羲和与凰凰皆是莞尔。

  再接下来，小毛球们都全方位多角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关心，什么“干娘这次能多在天庭待几天吗？”，什么“我们其实想去紫霄宫找干娘玩的，但是母后说道祖爷爷爱清净”，什么“我最近得了个特别有趣的玩意儿，等干娘你好了我们就一起玩好不好……”

  反正，叽叽喳喳的，一群鸟开会嘛，气氛就显得十分的好。

  而另外一头，九尾狐带着帝俊亲自提笔写的关于炼制人族魂魄之事情况说明和作为铁证那根箭，很快就到了紫霄宫。

  九尾狐算紫霄宫三千听道客之一，但和道祖却没什么私底下亲密的交流，紫霄宫的规矩向来是门人之外其余人等非请勿入，她也在那“非请莫入”的范围之内，如今算是贸然来访，自是要等好半日才等到昊天来开紫霄宫大门。

  接着，九尾狐便将一份玉简一个箭盒递给了昊天又说明了来意，昊天犹豫了一下，仍然是照着规矩没让九尾狐进门，但把那份载明了任务报告的玉简和内里封存了若干魂魄的箭支给捧进了紫霄宫。

  这也是非道祖门人会得到的待遇，九尾狐并无异议，只安心立在紫霄宫之外等着道祖的决定。

  而紫霄宫内，昊天将任务报告和羽箭一并递给了道祖，道祖一目十行将任务报告看完，又摸了摸那羽箭感受了一下上头人族厉鬼的浓浓怨气，当下那小暴脾气就忍无可忍了，直接跪坐起来准备去巫族扇那些个混蛋一巴掌教他们怎么做巫族。

  但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道祖双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硬生生迫得他跪坐回了原地。

  昊天没看出老爷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但鸿钧心里突突突开始狂跳。

  是大道。

  大道无为，常规操作是几百万年不给任何一片天地任何消息，说起来大道上次联系他还是他和魔祖打完了之后，大道降旨责怪他毁坏西方灵脉，将要将他与罗睺就地诛灭，他闭目待死之前，天道为鸿钧求情，大道便对鸿钧释明，说他若想赎罪，只能拜大道为师，和刚刚有灵的天道合道，护持此间天地，教化此间生灵。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不过是合道而已，鸿钧斟酌片刻便拜了大道为师，在大道的监管之下与天道合道，这才有了后来一举成圣，于紫霄宫讲道，又收了这片天地出色的几个人为徒并赐下鸿蒙紫气那么一系列的操作。

  如今这陡然一个巨力压他，不让他去巫族……鸿钧闭上眼睛，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半晌，大道见他再无动作，将鸿钧肩头的力道一收，鸿钧这才如释重负。

  再之后，鸿钧也不可能现在就出紫霄宫带着九尾狐杀去巫族了，沉吟片刻，鸿钧将那任务报告交给瑶池，开口：“昊天侍奉我沐浴，瑶池将玉简送到女娲那里让她看完，也告知女娲一声，让她也沐浴干净，穿上法衣去后殿候着。”

  昊天虽不知道九尾狐还在外头等着的场合道祖突然要洗澡是个什么操作，但他也没那个胆子违背道祖，只能应了是之后下去准备。

  两个时辰后，干净得能上无菌手术台的道祖特别难得地穿了一身正经法衣，月破星巾，霓裳霞绣，而女娲娘娘也终于没有拖着长长的尾巴，正经按着品阶做了女冠打扮，褐帔紫纱，青里袖带，师徒二人肃立在后殿一个空白的排位之前。

  道祖没给女娲多解释什么，只慢慢吐尽了胸中一口浊气，拈香下拜，女娲娘娘虽不知道祖是在拜谁，但她是道祖弟子，道祖尚要拜上三拜的人物也受得起她的礼，便也跟着道祖恭恭敬敬把全套礼行了下来。

  再接着，道祖跪在了那牌位前的蒲团上，女娲自然是跟着道祖跪下，但心中惊疑更甚——以道祖之尊，和天道都是平起平坐，却不知是个什么人物才能得他这样郑重以待。

  女娲正胡天胡地地揣测着呢，道祖才插下的香竟然拦腰而断。

  神明发怒。

  道祖低下头来，检查了一下自己从着装到礼仪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回头低声呵斥了女娲一句：“守心，凝神，不得放肆！不然就出去。”

  女娲脸色白了白，内心疯狂os了一秒我的个天呐道祖拜的人得是个什么层次的大佬竟然连我发个呆都知道。

  于是赶紧收束心神，欠身道：“弟子知错。”

  再接着，道祖重新取了三支香，重新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再对着空白的牌位郑重其事地三跪九叩，接着才拿了原本供在案桌上的茭杯。

  茭杯是再简单朴素容易理解不过的算卦工具，比之于六爻八卦之类的东西还会出现几十种卦象，每种卦象都要再费心去记去解而言，茭杯就简单多了——茭杯有两枚，分阴阳两面，掷地上排列组合会有两阳，两阴，一阴一阳一共三种可能的卦象。

  至于解卦……

  一阴一阳，换句话说一正一帆，便被叫做圣杯，意味着祈求之事神明应允。

  两阳，换句话说两个正面，被叫做笑杯，意味着神明自己还没想好，不好答复。

  两阴，被叫做哭杯，所求之事神明不允。

  而女娲娘娘看着道祖拿了个茭杯出来，心下巨震——此时天道休眠，算卦这事早就失去了它本应有的意义，道祖这时候还倒腾出了个茭杯要算卦，肯定不会是有事不决问天道，在道祖这个层次都需要算卦的话，无它，肯定问的是大道。

  那这个牌位……

  女娲娘娘跪得更直了些，甚至还默默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嗯，很好，今天的腿变化得很完美。

  道祖拿起茭杯便没有功夫再管女娲了，只闭上眼睛，在牌位前默念：“弟子欲出宫惩戒帝江与共工，警示世人不可滥杀无辜，不可以魂魄做文章，更不可走向邪道，不知您允是不允？”

  一掷，两个反面，哭杯。

  哭杯，大道不允。

  道祖心里一跳。

  照理说算卦这事儿不应为了同一件事反复请示神明，但看着那个不太合理的卦象，道祖总觉得应当是大道……对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心里没点哔数，所以才觉得他贵为道祖不应该瞎鸡儿牵扯，居中裁断分配因果就行。

  毕竟大道无为，一直的态度都是你们天道和道祖在那片天地做点基础工作就行，不要影响那片天地生灵的正常运转。

  沉吟片刻，道祖把手伸到了女娲面前：“玉简给我。”

  女娲不敢耽搁，双手将玉简呈给了道祖。

  道祖接过玉简，接着便将玉简丢在了身前的火盆之内，随后打了一个响指，整个玉简被三昧真火包围，不过片刻就将那玉简彻彻底底地烧成灰烬。

  对玄门这全套的手续都很清楚的女娲知道，这是道祖把整件事都禀给了大道，由大道裁断。

  接着，道祖都不再在心中默念了，直接低低说出声来：“弟子欲出宫惩戒帝江与共工，警示世人不可滥杀无辜，不知您允是不允？”

  茭杯再掷了出来。

  哭杯。

  仍然是不允。

  女娲脸色顿时白得可怕，忍不住问出声来：“老……老师，难道是大道容不下人族？”

  话音方落，天边一道惊雷，似乎是在警告女娲不要乱说话。

  而道祖不咸不淡地呵斥一句：“放肆！”

  女娲其实听得出来，道祖也就是意思意思“放肆”一下，实际上道祖自己心里也挺想因为这个操蛋的结果放肆一下的。

  但和大道真的没那么多道理好讲，道祖想了想，袍袖一拂将面前火盆中的余灰抚平，随后再从案上取了一支笔，用法术将那笔悬停在火盆之上。

  道祖再跪下，轻声道：“为何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就需要人族小可怜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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