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圣是好事？是坏事？

  鸿钧表情有那么一秒钟的不可言说, 看了孔宣半晌, 看到孔宣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之后, 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和你老师有仇？”

  孔宣摇头。

  ——紫霄宫开讲之前道祖都不知道通天是谁, 这仇从何来啊。

  道祖低头抿了一口茶，继续问：“你老师和天道有仇？”

  孔宣继续摇头。

  ——别说有仇了，带有盘古开天辟地功德的三清对于天道来说那绝对是需要捧着哄着照顾着的尊贵！

  道祖把茶杯放下, 无奈摇头：“所以你的小脑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愁什么呢？”

  孔宣：“？？？”

  不是……等等……那个……

  好像，也对哦。

  _(:3)∠)_

  但小孔雀十分不明白，忍不住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师祖, 我母亲的揣测……”

  “自己想，别有什么问题都问我。”鸿钧圣人长身而起，用戒尺敲了敲孔宣的脑袋，笑骂道, “什么都要我教的话你长脑子干嘛！”

  一语言毕, 道祖就仿佛敲完孙猴子三下脑门的菩提老祖也似，倒背着手离了书房。

  孔宣迷茫地看着道祖离去的背影, 确定道祖是不想和他多说这件事了, 只能苦恼地抓抓头发。

  事实部分是对的, 那就是推论部分不对。

  道祖说他和天道对通天都是无冤无仇, 可以推出道祖不会明知成圣是个坑还把鸿蒙紫气分出去, 换句话说母亲那个“成圣不是一件好事”的观点是错误的。

  但道祖却说, 母亲很聪明？

  可聪明人不应该把这种事都弄错呀，想错了事的聪明人还是聪明人吗……

  这就是问题关键点了。

  孔宣继续头疼地揉着脑袋期待能揉出点什么来，却在这个时候心里一动, 再下一瞬便从乾坤袋中掏出一面镜子出来。

  孔宣往镜中打了一道法力，再之后镜中光芒流转，定格下来的便是昆仑山之中多宝道人的房间。

  多宝道人满脸含笑：“被道祖亲留教导，师弟感觉如何？”

  孔宣没好气地给多宝展示了一下自己已经被道祖抽肿了的手掌心。

  多宝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那记得擦药。”

  孔宣：哈哈哈你个鬼啊这有什么好哈哈哈的……

  孔宣真的觉得自己和多宝合不来，多宝这个撩猫逗狗的性情实实在在是让鸟讨厌_(:3)∠)_

  也就是金灵龟灵那群师妹受得了他。

  哦，还得加上自家眼瞎了的妹妹也是一口一个老鼠哥哥。

  想到凰凰对多宝的迷之好印象，孔宣便没好气地开口：“有事说事，无事闭嘴。”

  多宝一笑，完全不介意孔宣的态度，只笑道：“老师不是带着赵公明一块去紫霄宫听课了嘛，听完了之后我们交流了一下，我把赵公明问懵了，他恼羞成怒地要我来找你，还说什么要是你也不明白的话，便有劳你去请教请教师祖。”

  孔宣没好气道：“行，说吧。”

  “关于成圣。”谈及学术问题，多宝收了嬉皮笑脸，认真道，“师祖是不是说了一共有三种成圣的方式？”

  孔宣点头。

  “哪三种？”多宝问，“你还是给我说一遍吧，老赵给我说的我总觉得有问题。”

  孔宣便道——

  或修成大神通，以无上法力破开天道不受束缚，以其本身之强大而万劫不灭，此谓之以力证道；

  或积攒功德，以莫大功德受天道嘉奖而不在其身加诸束缚，以其为有功之臣而被天道优待，只要功德仍在，便从此万劫不灭，谓之功德证道；

  或勤修法力，逐渐斩却与天道沟通的三尸，此时即便斩却三尸之人不具无上法力，没有莫大功德，但只要己身不犯贪嗔六欲，便能得大自在，不受天道束缚，同样能万劫不灭，此谓之三尸证道。

  多宝皱了眉：“和老赵说的一样啊……”

  “我就说我没背错嘛。”镜子里还响起了老赵的小声逼逼，“就你非要鸡蛋里挑骨头。”

  “有什么问题么？”孔宣没太懂。

  多宝苦笑：“你品品这三种成圣方式，其中有哪一种提到了鸿蒙紫气？”

  ……没有。

  “你想想道祖说这句话的逻辑和场合，其中有隐藏着圣人名额是固定的意思么？”

  ……也没有。

  “那怎么就突然出了个鸿蒙紫气呢？怎么没有鸿蒙紫气就不能成圣了呢？我凭本事斩了三尸还不行么？”多宝困惑了。

  真的是灵魂拷问。

  孔宣也被问懵逼了：“师兄觉得该怎么理解？”

  “我没法理解，三种成圣办法，条条大路可证道和没有鸿蒙紫气不可能成圣本身就是矛盾的。”多宝嫌弃道，“你知道的，赵公明天资实在太好，听课读书从来不求甚解，自己以为明白就完了，但现在理解出了错，我想问他道祖原话来参详参详到底怎么理解 ，偏偏他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多逼逼一句，这就是学神和学霸的差距了。

  各方面条件都好得令人嫉妒的赵公明在修炼上风格真的随意得很，通天甭管给个什么功法，反正他看一遍就能理解大意，个别情况还能原地顿悟，不求甚解就是用来形容这种人的，换了现代社会那就是个不做笔记不写练习册但是考试的时候就是能稳考一百分的学神。

  但跟脚不好只能靠勤奋补足的多宝就难过许多了，所有功法都需要掰开了揉碎了，就读不懂的地方向老师请教好久好久才能知道功法真意，完了才能照章修炼，换了现代社会那就是个所有教材和练习册都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仔细标注，每一处都有自己的理解，书本每一个空白处都写得密密麻麻，个别地方写不完还要加便利贴，靠着这些才能稳考一百分的学霸。

  自然，这两种人惺惺相惜“你的成绩也这么好呀”之余，也会鄙视彼此的学习办法。

  现在的赵公明就委屈得不行的小声逼逼：“死记硬背那是蠢人做法，再说了师伯们和老师也说成圣一定要鸿蒙紫气的呀，我没理解错嘛……”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道祖两次说成圣，两次结果不一样？”多宝想也不想怼了一句，“解释不了还不认错？”

  赵公明默默去角落画圈圈。

  隔着个传讯镜，孔宣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已经被打肿了的手心。

  他天资不错，也肯努力，个人的修炼观其实一直在天资牛逼的赵公明和肯下苦功的多宝之间左右横跳，不好说谁错谁对。

  但今天的他有了点不同的看法……

  思考了一下措辞，孔宣轻声开口：“二位师兄且莫争这个，道祖今天用造化玉碟给我新写了一本一本道经，我在他面前看了一遍，然后……他就把道经合上了，要我背背看。”然后苦笑，“背错一个字，打一下手板。”

  多宝关心道：“这就是你挨罚的原因？”

  “嗯，我把一句彼欲彼众生各各俱足，各各得其解脱，省了两个‘各’，然后道祖打了我两下，特别疼，完了连药都没给我赐一瓶。”孔宣道，“我很委屈，想着道祖真是古板教条得很，不过是错了两个毫无意义的虚词，于我修炼毫无阻碍，背错了有什么关系？这都值得打我？”

  孔宣能这么说，肯定有其深意。

  多宝：“然后？”

  “然后。”孔宣道，“方才我请教了师祖一个问题，师祖还用戒尺敲了我两下，还笑着骂我说什么都要他教的话我长脑子干嘛……这样的师祖，又哪里古板教条了呢？”

  师兄弟三个透过传讯镜交换着眼神，都觉得这事儿也说不通，怪怪的。

  “师祖肯定有深意。”多宝沉吟着，“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去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多半也拿不到结果了。”

  他只会给你一句“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好好用”或者“脑子不需要的话，可以捐出来”。

  只能靠大家自己悟了……

  多宝道：“师弟，道祖到底是怎么讲这一段的？我要原话。”

  原话……

  孔宣道：“师祖一共有三句话。”

  第一句：“我知诸位来紫霄宫听道，最想知道的，是我成圣的法子。”

  第二句：“此为鸿蒙紫气，成圣的机缘尽在其中，若无鸿蒙紫气，纵修为再高，也无成圣的缘分。”

  第三句：“天道之下，九为极数，然天道不全，故天道之下可有八圣，我算一圣，而我门下可有其六，而我命中合该有六个弟子。”

  “好，我记下了。”多宝低头在玉简上记下了这三句话，“多谢。”

  孔宣其实自己也心烦着，并不想与多宝深聊，只微微颔首：“师兄客气，不过师兄若是思量出点什么来，方便的话，也告诉弟一声。”

  “那是自然。”多宝笑道，“你行事向来周全，该如何侍奉师祖想来不需我啰嗦什么，不过侍奉师祖之外，也要好生照顾自己。”

  孔宣心里一暖，笑着点点头，随后便断开了与多宝之间的传讯镜，再之后，便扶着小几慢慢站起身来，往道祖给他安排的住处走。

  紫霄宫中倒没那许多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伺候童子之类的区别，道祖给孔宣安排的院子就在昊天瑶池隔壁，孔宣自己有心事，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往住处走，却被昊天瑶池笑闹的声音吸引了心神。

  兄妹俩从小生存环境简单，养了一副童子心性，跳脱得很，现在正在院子里抢果子。

  昊天比瑶池略高些，现在高高举起了一枚灵气极浓的仙杏就是不让瑶池够到，瑶池绕着昊天笑闹不休，一蹦一蹦地想够到那个杏：“哥哥你给我！这果子每千年才有一枚！前几次我都让给你了这次你能不能给我尝尝鲜！”

  哥哥偏偏就是不给她：“这果子吃了燥得很！你吃了脸上会长小疙瘩的，我不给你吃是对你好……”

  “哥哥骗人！”瑶池可精得很，嘤嘤嘤地道，“前几次你就是这么骗我的可是你明明没有长疙瘩！”

  昊天眼神躲闪，片刻后继续逼逼：“我是阳你是阴！这果子吃了壮阳的，我吃了没事但你吃了肯定长疙瘩呀，回头烂了脸别找我哭哦……”

  兄妹家闹得欢快，孔宣看着他们俩闹，脑海里却不自觉响起了元凤的话——

  ……天道不是想让你成圣……成圣不是一件好事……你就先等着，等道祖的门人们都成圣了……

  欢声笑语声里，孔宣突然了然于心。

  而紫霄宫后殿之中，面前放着个玄光镜，手中拿着本道经，看架势应该是偷窥了很久的道祖听着自己两个童子的笑闹声，挪着玄光镜的视角定格在了孔宣恍然大悟的脸上，再低头，翻过一页道经。

  青烟袅袅里，后殿响起了道祖一声赞叹。

  “孺子可教。”

  比昊天瑶池好玩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道祖：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好好用……

  那个，如果大家没看懂孔宣为什么孺子可教的话，给大家解释一下……

  昊天想吃仙杏并且不想给瑶池分享，所以找理由，这个果子属阳啊，你吃了要长痘痘的呀，我是为你好才替你吃果子的呀。

  元凤想要鸿蒙紫气（哪怕自己用不了，留给孩子也是好的嘛），所以找理由，成圣不是一件好事呀，你看看道祖就是在担了毁坏西方灵脉的时候被迫成圣的呀，我建议你不要着急成圣，你就等等（等我家孩子来不死火山看我，看看他想不想要鸿蒙紫气）再说……

  实际上，骗鬼嘞→_→

  所以道祖对孔宣说：你妈说的事实都是对的（但推论部分是在刻意误导）。

  元凤：【点烟】你爸爸还是你爸爸，被囚禁了也是爸爸：）

  就是红云有点弱小可怜又无助，还蠢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