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村的气氛一下子似乎凝结了，随着初冬的寒气再也飘浮不动。

  真相就在眼前。

  这是霍玿延梦寐以求的真相。近在咫尺了，内心的激动就如同一张收缩的网，随时会扩大，在铺开，会撕裂他的内心。

  赵梅也看着他，或许此时此刻，她想到的是小时候的小主人，那曾经最最可爱的小孩儿模样。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接坐到地上，低着头开始低声诉说。

  “这件事情要从当今皇上还只是个驻守在隆谷城的王爷时说起。因为年少便与其母亲去了隆谷城，大家便都称他为隆谷王爷。隆谷王爷驻守有功，每次回皇城还都能变着花样讨得皇帝的恩宠。皇帝了试图让他留在身边，但他私底下称不想成为太子的威胁。皇帝便同意他一直守在隆谷城。”

  这只是故事的一个起因，但赵梅说得极其沉重，还似很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霍玿延先前的激动已经被努力控制着，深怕之后的残忍会令人无法接受，直至崩溃。不过，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设想过无数种的可能性，其中不泛残忍的局面。他相信，他能够平静的听完。

  “只不过，隆谷王爷自小就有心机，那些年的驻守不过是卧薪尝胆而已。后来他更是痛恨他的父皇将皇位传给了没有功名的太子。后来，为了谋朝篡位，他找到了皇城一富商。这位富商复姓公孙，名叫公孙富华。公孙家是个大家族，也有族人在朝为官，但官职都不高不低，难成气候。隆谷王爷以飞黄腾达的前途为诱，又对公孙家远方生意各种算计，终于让公孙富华低下头愿意做他起兵造反的内应。就在十八年前的秋天，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隆谷王爷带兵以斩杀朝庭内奸为由直杀皇城，在公孙富华的帮助下顺利从各个城门攻入，直奔……公孙大宅。”

  “也就在那一天，公孙大宅里血染成河。公孙夫人护着四岁的儿子在护卫的保护下想要为公孙家留下血脉。但却遇到了杀红眼的隆谷王爷。就这样，隆谷王爷杀死了公孙夫人。公孙夫人临死前将儿子托附给最信任的侍卫。侍卫拼命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将公孙小公子带了出去。但是外面早已经乱成一片。以霍将军为首的一阵人马，奉皇命正在追击公孙家的叛徒，护卫带着小公子就这样遇上了他。他劫走了小公子说是要交给皇上处置，那侍卫也在拼杀中身负重伤昏死过去。”

  “这件事情过去了三天，那护卫才在死人堆里醒过来。他到处打听，才得知已经彻底变天。城中贴满了告示，控诉公孙富华大奸大恶，带领其在朝中的簇人企图谋反，更刺杀了当今天子。而功劳，就全到了隆谷王爷的头上，什么救驾，什么救国。并且在十天后，暗示朝臣连名进谏，让他称帝主持国家大事。那些少有的不顺从的官员，便从此被冷落。江家就是其中之一。”

  “隆谷王爷称帝以后，直接封了霍将军为镇边王，在短时间内这位新上任的镇边王举家迁移到了封地，桃林城。从此过上了逍遥的日子。”

  赵梅的有事讲到这里，也可以说是结束了。她没有点明故事里的人物与霍玿延的关系。但听着的人早已经将人物对上了。公孙家那个亲眼看着母亲被杀的四岁儿子，就是苦苦寻找恶梦真相的霍玿延。

  只不过，镇边王为什么没有将他交给隆谷王爷，或是将他直接杀掉？

  “因为镇边王终于在助纣为虐之后后悔了。他企图用公孙小公子来赎罪。便给公孙小公子服下假死剧毒，因此骗过了新登基的隆谷王爷。之后，镇边带着公孙小公子去了桃林城。可服过假死药的公孙小公子身体极其虚弱。恰好那时候，霍家的嫡公子突然患了天花而早早夭折。守在床边的镇边王深怕妻子得知后悲痛无法接受，直接杀掉了守在床边的大夫，后命人将公孙小公子换成了霍家的嫡公子。并以天花传染为由迅速将小公子移出王府。从此，公孙小公子便代替了霍家嫡公子，一直长住光台寺。这个秘密除了镇边王自己，再没有别人知道。”

  “可是你知道。”霍玿延握紧了手。分明还没有从那个故事中抽离出来。

  赵梅苦笑道：“没错。我知道。因为我就是公孙夫人临终托孤的护卫。那时，我伤痊愈已经是半年后的事。又辗转半年之久，才来到桃林城。本想挟持住在光台寺的霍家嫡公子找镇边王报仇。但当我第一眼看到所谓的霍家嫡公子时，我就认出来那根本就是公孙家的小公子，我的小主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到桃林城打听，才得知霍家的小公子患过天花。我还查到给霍家嫡公子治天花的大夫也突然死了。困此，我便猜测很可能是嫡公子已经不在了，镇边王便拿了公孙小公子代替。而转移到光台寺，不让家人探望，便是深怕被认出来。”

  “你真的能肯定，住在光台寺里的孩子不是霍家嫡公子，而是公孙家的小公子吗？”江楚汐问道。

  “我认识霍家的嫡公子，他和我家小主人长得并不像。”

  话说到这里，霍玿延，阿峰，以及江楚汐已经身陷这个故事里，触及那沉封已久的悲痛。

  而作为当事人，霍玿延更是难以拔出那份残忍的伤痛之心。更震憾他内心的是，他苦寻的结果终于摆在了眼前。他想知道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真的不是霍家的人，身上没有流着霍家的血。事实是，他姓公孙，是被当今天子灭了门的公孙家的一员。

  他的仇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高高在位的天子。

  那个缠绕了他十多年的恶梦，那个哭着让他一定要活下去的白衣女人，就是公孙夫人，他的亲生母亲。

  他找到自己的根了，也找到了属于自己完整人生的拼接点。纵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他仍旧能感受到母亲的血喷到自己身上时那种温热感。那是他与母亲最后的血脉相连。

  寻求真相的过程，漫长得可怕。但倾听真相的过程，却是短短片刻。所有的黯暗，残忍，痛苦，都在这短短几分钟带着极快的速度冲击着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