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 118 章 苦尝(已补)
作者:鹿时眠      更新:2023-03-28 13:54      字数:3411
  林惊枝趴在裴砚怀中,水雾雾的眼眸微抬,看向他。

  裴砚伸手,指腹从她微微发红的眼睑下方擦过,他不敢用力生怕伤着她。

  林惊枝觉得有些痒,浓密眼睫眨了眨,乌发散落垂在身后,衬得那张巴掌大小脸犹如凝脂滑嫩,柔弱无骨的身体,柔顺趴在他怀中。

  她这般模样实在太美,那种全身心对他的依恋,就像是戒不掉的毒药,裴砚抚在她侧腰上的掌心用了力气眼前情绪虽克制着,但身上明显起了反应。

  林惊枝怀孕后,身体同样变得异常敏感,沈家太夫人一事,林惊枝虽早就看开,她不是沈太夫人膝下养大的姑娘,就算沈太夫人再喜爱她,最终她都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虽然心里明白,但林惊枝心里多少有点发涩。

  可能是沈太夫人这一生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血脉反而看得淡些,她这一生儿子众多,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贤妃沈氏,后来大皇子夺嫡失败被贬为庶人,流放漠北,贤妃也在先皇去世后,被送到了皇陵为先皇守墓。

  物以少为珍,沈观韵作为沈太夫人亲手养大唯一孙女,当眼珠子疼了多年,沈太夫人对她终究是恨不起来。

  林惊枝伸手去拉裴砚的手,娇软指腹从他覆着薄茧的掌心划过,他掌心纹路深微有些凌乱,因常年握刀执笔,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裴砚时不时吻她一下,动作至极温柔。

  林惊枝扯了一下裴砚衣袖:“夫君今日该去上朝了。”

  朝堂的事,他出宫前就吩咐了百里逢吉,初一回宫后就直接被百里逢吉接走去了宣政殿。

  今日朝堂没有要事,要处理的折子也不多,初一作为他的长子,这天下江山迟早是他的,哪怕他现在年岁极小,把他一个人丢在宣政殿龙椅上,裴砚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至少有百里逢吉在,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威压,没人敢为难他。

  裴砚伸手扯过衾被把林惊枝裹在里头,他把她搂得紧紧的,语调含笑:“我陪着你。”

  “再睡一会儿。”

  林惊枝想催促他快些去上朝,奈何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他声音温柔哄她许久,她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裴砚等林惊枝彻底熟睡,他才起身掐了不起眼角落里点着的安神香。

  孔妈妈带着晴山和青梅进来。

  裴砚前一刻还含着温柔的目光彻底冷下来,他连大氅都没有穿,面无表情走出大明宫,风雪掩去他高挑颀长的身影,白茫茫的宫道上,只有鹅毛一样大的落雪。

  燕北皇宫,永宁殿后方某处不起眼的地牢内,裴砚面沉如水迈了进去。

  昏黄火光下,有铁链响起的咚咚声。

  “主子。”朝裴砚行礼的是暗卫营的侍卫。

  “还活着?”裴砚声音极冷问。

  “属下按照山苍大人的吩咐,人不敢弄死了,隔三日会请楼大人诊脉一回,用楼大人开的药方,一时半会死不了请主子放心。”

  裴砚负手而立,他没说话,眼里的森然杀意却在这一刻达到最高。

  随着裴砚走近,地牢里的铁链声越来越明显。

  昏暗潮湿的地牢里关了两个女人,一个是脸上有一道刀疤的恐怖婆子,她被毒聋毒哑,一双手不知受了多重的酷刑,肿胀腐烂,像一具枯瘦尸体跪在地上,浑身上下也就一双眼珠子能动。

  她见裴砚走近,虽不认识,但依旧怕得厉害。

  因为她心里明白,这个满身贵气的男人,恐怕就是关了她和她女儿沈观韵的幕后黑手。

  只是程春娘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年的事她做得隐秘,明明这个秘密已经被她藏了十七年,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当初她被沈樟珩关在庄子里时,她以为她这一生完了,不想沈樟珩好吃好喝给她提供,就是不许她出庄子,那种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胆寒,反而逼得程春娘意外地怕死。

  再后来,她被沈樟珩关到了沈家地牢,她能看得出来沈樟珩恨不吃饮她的血,吃她的肉,偏偏忍着没有杀她。

  她在沈家地牢关了半年多,每天看守她的人只给她提供极少的食物,贪生怕死下程春娘为了不被饿死,只能悄悄抓了地牢的虫蚁来吃,有时候夜里运气好,她连老鼠都生吃过。

  就这样,程春娘被沈樟珩关了近半年,直到某日深夜,她被人带走。

  程春娘以为是沈观韵派人来救她,可没想到,在黑布掀开瞬间,她看见了犹如一滩烂泥痛苦蜷缩在地上的女儿沈观韵。

  可惜她口不能言,耳朵也听不见,她除了用尽全力把沈观韵抱在怀里程春娘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候,程春娘发现沈观韵的眼睛瞎了,身上大部分骨头被人活生生折断,却又用上好的汤药吊着沈观韵的命,不让她死去。

  程春娘枝觉得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插在她心口上,不停搅动着,痛不欲生又束手无措。

  沈观韵是她费尽心机送到沈家的,她为了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人上人,永远高人一等,就算自己毁容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结果她吃尽苦头给女儿换来的荣华富贵,一朝成过眼烟云,程春娘如何不心疼。

  “咔咔咔……”程春娘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朝裴砚方向不住磕头。

  她知道,那个冷漠犹如神祇的男人,掌控了她和沈观韵的生死。

  裴砚神情冰冷盯着跪在地上的程春娘,他唇角勾着笑,目光森然无比。

  他虽偏执疯狂,却很少有恨极了一个人的模样,前世他的枝枝受尽了无数痛苦,他屠杀五姓时沈观韵带着程春娘逃亡月氏,他费尽心思手段才得以把人给杀掉。

  这一世,他说什么也不会轻易让她们死去,他要让这对母女尝遍世间苦楚,身体受尽折磨,死无葬身之地。

  沈观韵蜷着身体,躺在地牢潮湿的稻草上,她眼睛虽瞎了耳朵却变得格外灵敏。

  “春娘。”

  “是不是他来了,那个魔鬼来了。”沈观韵摸索着往前爬了爬,因为疼痛五官扭曲狰狞,她那张瘦得脱了形,五年多没有见过太阳的脸苍白如纸,哪里还能看得出曾经贵为沈家嫡女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疯了一样往程春娘身后瑟缩,身子颤抖如筛子。

  沈观韵至今都想不明白裴砚对为何会有这样大的仇恨,就算她替了他妻子的身份,害了许多许多的人,可她从来没有要过林惊枝的命,他为何要这样折磨她。

  她只要一想到,身上大部分骨头被人一块块拧断,然后又寻了医术厉害的了郎中把她接好,等骨头差不多长好后又继续拧断。

  这五年多内沈观韵生不如死,可就算能这样活着她就抱着一线希望,她相信沈家相信沈太夫人定会想办法救她。

  那个养了她十七年的祖母,她清楚沈太夫人的性子。

  瞧着狠厉无情,实则对她格外心软。

  当初她若真的恨她,觉得她替换了沈家真正嫡女的位置,早就应该一碗药下去弄死才好,可沈太夫人依旧允她用沈氏女的身份生活在沈氏宅子,要不是大皇子那个废物不争气,她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有脚步声走进,沈观韵瑟缩着往程春娘身后藏了藏,裴砚从头到尾一句话没对沈观韵说,只有漆眸里含着无限杀意。

  “杀了我吧。”沈观韵听见离她极近的脚步声忽然走远,她不管不顾往前爬,朝着声音的方向声音嘶哑喊道。

  裴砚往外走的脚步一顿,慢慢停了下来。

  沈观韵心中燃起希望,往裴砚那个方向努力仰头道:“杀了我吧。”

  “我不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令你如此恨我。”

  裴砚笑了,清隽的侧脸神情冷若冰霜,视线从程春娘身上落到沈观韵身上:“想死?”

  “做梦。”

  沈观韵如遭雷击,她知道等这个男人离开地牢后,她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骨头会被看守的人再次折断,然后用汤药补品吊着她的命。

  她不想再这样了,可她盼了五年多,沈家的人怎么还不来救她。

  寒风卷着棉絮一样的大雪,裴砚离开地牢后先去偏殿沐浴,冰冷的水浇在身体上,他像感觉不到寒凉一样。

  等身上血腥味和地牢内的腐臭味终于被凉水冲散,裴砚才用干净巾帕擦尽身上水珠。

  进屋时,林惊枝还在睡,小脸红扑扑的,唇角带着放松满足地淡笑。

  裴砚伸手,把她搂入怀中,俯身吻了吻她眼尾的泪痣,正打算掀开衾被陪她睡会时,林惊枝忽然就醒里。

  她往他胸膛靠了靠,语调透着一种刚睡醒时的慵懒。

  精致小巧的鼻子皱了皱:“夫君怎么沐浴了?”

  裴砚视线落在林惊枝攥着他衣襟的小手上,眼中的冷厉被无尽地温柔取代,他笑着道:“方才在御书房不慎打翻了砚台,墨水脏了衣裳就顺道换了。”

  林惊枝点了点头,她没深想,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裴砚稳重端方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打翻砚台,御书房上下都有伺候的,就算砚台翻了换了衣裳就好,如何要重新沐浴。

  林惊枝抿了抿唇,没再问,缩在裴砚怀中,再次沉沉睡去。

  只不过,她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她又开始梦到前世,只不过地牢里的她,变成了沈观韵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