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月色清冷, 微凉的晚风拂过脸上, 带着一丝丝凉意。

  车窗推下, 露出一张白皙细腻的小脸。

  乔衍先行从另一侧的方向下车, 拐到温以宁坐着的一侧, 帮她开了车门。

  “多谢。”温以宁淡淡一笑，朝乔衍点了下头。

  这场聚会是乔衍组的局，原本他想订在山腰上的别墅。

  后来考虑到山腰上冷, 温以宁又身子骨不好，受不得寒，最后才退而求其次, 重新找了郊区一个度假村。

  还是原生态的环境，空气自然比市里面好了不少。

  青瓦小石铺过的地面, 光洁明亮。

  乔衍小心翼翼地跟在温以宁身后，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心下千回百转。

  如果之前没有退婚那件事，他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牵着温以宁的手了。

  哪用得着这么可怜巴巴的, 连个名分也没有。

  乔衍兀自在温以宁身后天马行空地想着，目光却依旧落在温以宁后背。

  不舍得挪开半寸。

  已经是初春, 温以宁却依旧穿着厚厚的大衣。

  茱萸色的大衣包裹住温以宁娇小的身子, 只露出一截细腻的小腿。

  她身材瘦小，就算穿得再多，也看不出臃肿。

  进了屋子, 有服务员上前, 想接过乔衍身上的外套, 却听他开口道。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对上温以宁诧异的目光，乔衍回之一笑，睁着眼睛说瞎话：“夜里冷。”

  他怕温以宁会在意别人的目光，所以才和她一样穿了冬天的外套。

  虽然有点热，不过乔衍乐此不疲。

  四舍五入他也算是和温以宁穿了同款情侣装了。

  乔家小少爷原本就是南城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会突然多了一个女人，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只多不少。

  舒阳自然早就到场，和好友并列站在一起，举着酒杯和温以宁遥遥相望。

  “那是……你父母相中的那位？”好友轻抿了下红酒，神情慵懒，“脸倒是不错，只是这天气为什么还穿着大衣？”

  酒红色的液体从杯壁滑过，最后又落入盏中。

  舒阳漫不经心瞟了温以宁一眼，轻啜了一口红酒：“一个药罐子而已。”

  好友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我可听说温老爷子去世时，将大半家产都留给他这个孙女了。”

  好友抬手撞了下舒阳的胳膊，挑眉道：“你要是娶了她，那可就是娶了个财神爷回家了。”

  他慢悠悠晃了晃杯中的液体，低声道：“何况她背后还有乔家撑着，你何曾见过乔衍对谁殷勤过？”

  舒阳闻言抬眸，果然见对面乔衍正垂首莞尔，和温以宁说着什么，脸上是少有的愉悦。

  他虽回国不久，却也知道这位乔家少爷的脾气。

  目中无人狂妄傲慢。

  哪有他伺候人的份。

  “不过我倒是听说，温家这位以前可还是乔衍的未婚妻呢。”

  舒阳听闻，握着酒杯的手指一紧，薄唇微动：“是么？”

  那就更有趣了。

  沈心语的父母前些日子最终还是离不了婚，沈心语陪着母亲去了国外散心，今天倒是没到场。

  温以宁抬眸打量着周遭环境，富丽堂皇的大堂内，和乔家的风格倒是如出一辙。

  乔衍人前人后地忙活着，就怕温以宁饿着渴着。

  “温妹妹，你想吃些什么，我给你拿过来？”乔衍弯腰俯身，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点心上，“你喜欢吃……”

  话音未落，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林晨欠揍的脸赫然出现在乔衍面前。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呢。”林晨没注意到乔衍身侧的温以宁，拽着他的胳膊欲往外走，“快走快走，那边打牌缺人呢。”

  “我今天连输了三把，就等你帮我回本了。”

  不单乔衍没反应过来，温以宁也是怔怔地看着被林晨攥着的乔衍，睫毛轻颤。

  注意到温以宁的目光，乔衍蓦地反应过来，猛地捏紧了林晨的肩膀，目露凶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打牌？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没吃错药吧，我……”

  看见乔衍朝自己使的眼色，林晨猛地闭上了嘴，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温以宁，蓦地眼前一亮。

  “这不是仙女……咳咳，温小姐吗？”林晨瞬间变脸，接到乔衍的死亡凝视后，这才发觉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

  他连忙改口，拍了下乔衍的肩膀讪笑道：“我刚刚喝醉了，胡说的。”

  “我们乔乔这么听话的人，怎么会打牌呢。”

  林晨打量着温以宁的脸色，努力挽回乔衍的颜面。

  见两人都不说话，林晨果断换了一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我刚刚过来时，你猜我看见什么了？一服务员拿了杯枸杞红枣茶！”

  林晨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party上喝这个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傻缺……”

  说话声戛然而止，林晨眼睁睁地看着刚才那个服务员在自己面前停下，将那杯枸杞红枣茶递到乔衍跟前。

  “乔先生，你要的茶。”

  林晨：“……”

  从大厅出来，乔衍绕过花园，想要去车上取点东西。

  客人们大都聚集在大厅处，灯火通明之下，越发显得花园寂寞冷清。

  乔衍加快了步伐，从小路操捷径绕了过去。

  临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略带着些醉意。

  男人打了个饱嗝，醉眼朦胧，抚着额头道：“不就一个女人吗，用得着这样？”

  乔衍不喜欢听人墙角，刚想抬脚走开，结果下一瞬就听到自己的名字。

  “一个被乔衍玩过多少次的女人，装什么纯情？”

  乔衍：？？？

  他什么时候玩过女人了。

  还没等乔衍想起说话声是谁，又听男人继续说道：“脱光了还不都一个样，脸倒是正点，就是身体差了点。”

  “要不是看在他们温家还有点钱，我怎么可能答应……”

  ——哗啦。

  男人的膝盖猛地被人狠狠一踢，整个人连滚打爬从岸上滚了下去。

  掌心中的手机应声落地，孤零零地躺在岸边，隐约还听见从话筒传过来的声音。

  池子里的水不深，舒阳站正了身子，猛地甩了了头上的水珠，怒斥道：“哪个王八羔子敢推老子？！”

  他怒狠狠地瞪着岸上背光而立的男人，还想破口大骂，黑眸倏然一闪，不敢再多说一字。

  那是他刚才还在讨论的。

  乔家的小少爷——乔衍。

  识时务者为俊杰，舒家只是一清胄人家，世代清流，比不上乔家有权有势，舒阳讪讪闭上了嘴。

  “舒阳？舒阳？怎么没人了……”话筒对面的人还在等着他回话，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

  声音在无边的黑夜格外清晰。

  乔衍一步步靠近池边，目光缓缓下移，最后落在地面上不断闪着光亮的手机上。

  脚尖轻抬，啪嗒一声踩在手机上面，一点点碾过。

  直到屏幕完全暗了下来。

  “乔，乔……”舒阳往后退了退，触及到乔衍阴翳的目光后，才惊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他早些年出了国，却还是陆陆续续从父母嘴里知道乔家的事。

  乔建国是当兵打过仗的，手上不知道沾染过多少人的血。

  而他那个好儿子乔安州，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当家后，南城没有人敢得罪乔家。

  他们教养出来的乔衍，性子能好到哪里去。

  也是刚才舒阳大了意，见乔衍在温以宁面前嬉皮笑脸的，以为是个好说话的。

  舒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双眸猛地变了样，急急向乔衍求饶。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乔衍慢慢蹲下身，黑眸落在舒阳脸上，狭长的桃花眼半眯成一条缝，下巴轻抬：“还是我听错了？”

  “不，不是。”

  身子沾了水，舒阳冷得打颤：“是我胡说八道的，不关……不关乔少的事。”

  他吓得发抖，说话声都是断断续续的。

  乔衍微勾了下唇，想到温以宁还在里边等着自己，不欲和舒阳多废话。

  他轻飘飘扫了舒阳一眼，漫不经心道：“你和温家没有任何关系。”

  乔衍挑起舒阳的下巴，抬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以后别说错话。”

  “好，好。”

  ……

  等乔衍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边，舒阳才敢从池子边爬出来。

  手机早就被乔衍踩得粉碎，毫无反应。

  舒阳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乔家少爷呢，我呸！”

  “不就是一破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稀罕……呜呜！”

  后面半句还含在嘴里，舒阳双手猛地被人从后面攥住，膝盖又被人踢了一下，整个人跪倒在池边。

  “呜呜呜呜……”

  他嘴上还呜呜咽咽叫嚷着，可惜后面的人早就没了耐心，按着他的头往池子里去，几秒后又提了起来。

  连番几次后，舒阳早就没了挣扎的力气，身子都是软绵绵的。

  目光涣散。

  “许少，还继续吗？”

  静默中，有人往树荫处靠近，俯身低问了一句。

  男人棱角分明的侧颜在阴影下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他微微一笑，指尖有猩红闪现，袅袅白雾模糊了他的容颜。

  “留着一口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