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清晨, 有阳光从菱形纱窗穿透而进, 落了一地的阳光。

  暖融的光线落在乔逸白皙的面庞上，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父亲就亲自过来, 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乔逸刚一转过拐角, 余光突然瞥见厨房里边一个高大的身影。乔逸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蹬着小短腿腾腾腾往厨房跑去。

  一室的安静, 只有砂锅里边汩汩冒着热气的汤水在沸腾着，乔逸仰着小脑袋，他身子还小，约莫只到了乔衍的大腿边。

  “爸爸！”

  乔逸在底边仰着头，他扯了扯乔衍的裤子, 踮着脚尖想要看清锅里的东西，却什么也看不见。

  结婚后乔衍的厨艺渐长, 每每温以宁想吃什么，都是他亲自下厨做的。

  恰好昨天夜里听见温以宁咳了几声, 乔衍便早起一点熬了梨汤给温以宁润喉。

  乔逸人小鬼大, 却对甜腻的东西毫无抵抗力。只可惜温以宁怕他吃坏了牙齿, 每每都将他的糖果收了去。

  空气中有甜腻的味道蔓延, 乔逸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眼巴巴地盯着父亲手中的小碗, 怯生生道：“爸爸, 我也要吃这个！”

  小指头连桌台都没靠近，乔衍垂首瞟了一眼腿边的儿子，剑眉一挑：“等一下。”

  乔衍舀了一小勺放在碗里，俯身递到儿子嘴边。

  梨汤甜而不腻，乔逸一口就喝光了，他咂巴咂巴小嘴，又眼巴巴仰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将小碗往乔衍的方向挪了挪。

  “爸爸，我还要吃！”

  “会不会太甜了？”乔衍问道。

  乔逸摇头：“不会，好喝的。”

  他比划着小指头，声音软软的：“爸爸也可以多加一点点蜂蜜，一点点就好。”

  乔逸嗜甜，温以宁却喜好清淡，听闻儿子的话，乔衍笑了笑，将他抱离了厨房，吩咐佣人带他出去吃饭。

  “妈妈还在睡觉，你吃完先让叔叔带你去找祖父，爸爸等会再和妈妈一起过去。”

  乔逸乖巧地点了点头，他眨巴眨巴小眼睛，黑眸依旧盯着厨房里未喝完的梨汤，扯着乔衍衣服道。

  “爸爸，我还可以再喝一碗吗？”他皱了皱鼻子，“一点点就好。”

  刚才乔衍只舀了一小勺给自己，乔逸几乎还没喝过瘾，就没了。

  他像往常一样扑闪着小睫毛，扯着父亲的袖子撒娇。

  乔衍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儿子，大手在他头顶上揉了揉，慈父般地笑了笑。

  “试吃的人是不能吃太多的。”

  乔逸脸上讨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小脸蛋皱成一团，递了个白眼给父亲，气呼呼蹬着小短腿从佣人怀里跳下，往餐桌跑去。

  他肯定不是父亲捡来的！

  乔逸加深了自己的疑虑，他一直知道自己家里有一个房间是锁着的，从他出生开始就有了，可惜父亲一直不肯让自己进去。

  乔逸一直认为那个房间是父亲等着亲生孩子回来可以住的，不然父亲怎么不让自己看见呢。

  乔衍没理会儿子的小脾气，径自回了厨房，心满意足地盯着锅里燃着的东西。

  他舀了舀梨汤，见火候差不多，乔衍关了火，将剩下的汤水倒进保温瓶里，轻手轻脚上了楼。

  温以宁还没起穿，房间静默无声。

  乔衍蹑手蹑脚进了屋，女孩还抱着枕头，睡颜恬静，窝在床上一侧。

  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乔衍勾了勾唇，将保温瓶放在桌角一侧，又小心翼翼躺在温以宁一侧。

  女孩呼吸匀绵，乔衍静静盯着温以宁白皙的脸孔，左手下意识伸了出去，在她鼻尖一厘米处停住。

  忍了片刻终于还是缩回手，老老实实收回手，安安静静躺在床的一边，等着温以宁起床。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身侧的女孩终于动了动眼皮子，喃喃说了句什么，慢腾腾地睁开眼。

  虽然有纱帘挡着，可是外面的阳光还是偷偷溜了进来，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温以宁眨眨眼，余光瞥见窗角处的光亮，猛地一惊，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她的动作太大，连一旁昏昏欲睡的乔衍也惊动了。

  他不悦蹙了蹙眉，长臂一捞将温以宁揽在怀里，喃喃道：“还早呢，多睡会。”

  说着，半拥半抱将温以宁拉进自己怀里，剑眉轻蹙。

  “乔衍！”

  温以宁抬手欲将人推开，却被乔衍抱得更紧，她不虞，目光往墙上的钟表扫了一下，呼吸更加急促。

  乔衍强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牢牢禁锢在怀里，温以宁动了动身子，蓦地听见头顶上传来的轻笑声。

  她双眉一拢，不悦地抬起了头，作势拍了乔衍几下：“你弄疼我了。”

  果然她一说完，乔衍马上松了手，温以宁趁势从他怀里起身，抬手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转身见乔衍半撑着手肘侧躺在床上，正笑语盈盈望着自己。

  “你怎么不叫醒我？”

  温以宁嗔道，刚起床，她的头发还未整理，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

  “还早，不急。”

  乔衍转身找了头绳，半跪在温以宁身侧，将她的头发别到一旁。

  他手掌宽厚，五指纤长，轻易地就将温以宁的头发抓在掌心中。学了这么久，乔衍也只会最简单的马尾。

  温以宁的头发被乔衍握在手中，有淡淡的香气缭绕，乔衍动作娴熟地扎了个最简单的马尾。

  温以宁背对着乔衍，她温声道：“等会还要去爷爷家，总不好让长辈等太久了。”

  说着，等乔衍忙完，就要起身下了床，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乔衍低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没事，乔逸已经过去陪爷爷了。”

  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好心叫儿子起床呢。

  温以宁斜睨了乔衍一眼，嗔道：“他还是个孩子。”

  乔衍不以为然：“你也是孩子。”

  温以宁红了脸，不再理会乔衍，终究还是起身去了浴室洗漱。

  待她从浴室出来，乔衍已经将梨汤倒在小碗里，挪到温以宁面前。

  矮几旁还有一碗南瓜粥，南瓜已经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颜色鲜亮。

  温以宁眨眨眼，不动声色将南瓜粥挪到一旁，捏着勺子开始喝梨汤。

  和乔衍在一起久了，温以宁发觉自己越发娇气了，以前不喜欢的东西还能勉强装着喜欢，后来有了乔衍后，她就再也不想装了。

  反正乔衍也不会逼迫自己。

  温以宁第一次知道恃宠而骄是什么感觉。

  梨汤香甜，温以宁小口小口啜着，好一会才吃完。

  刚放下碗勺，就看见乔衍捧着脸，言笑晏晏地望着自己。

  那碗被自己推开的南瓜粥，又再一次被推回自己面前。

  温以宁眉尖一蹙，小脸皱成一团：“我不吃南瓜的。”

  “那我把南瓜挑出来？”

  乔衍依旧好脾气哄着人，半点也不见恼怒。

  他斜睨瞥了温以宁一眼，将碗捧在手心，轻轻吹了口气，舀了一点粥在勺中，递到温以宁唇边。

  “前几天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餐了？”

  温以宁欲摇头，鼻尖突然被人刮了下，乔衍笑道：“别摇头了，张妈都和我说了。”

  温以宁面色一红，讪讪道：“张妈怎么什么都和你说了。”

  她原本就不喜欢吃早餐，后来乔衍发现后，便每天都陪着自己吃完，才肯离开去公司。

  前几天他工作忙，便交待了张妈帮忙看着温以宁。

  温以宁嘟喃着嘴，被人当面拆穿了谎言，她面色讪讪，低垂着头喝了一口粥。

  她这几年身子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越发厌食了，若不是乔衍看着自己，温以宁可以一整天不吃东西，都不觉得饿。

  乔衍发觉后，开始亲自下厨，按着温以宁之前的喜好学着烹饪。他亲手做的东西，温以宁总会看在他面子上吃几口。

  一碗小粥磨蹭了好久才吃完，待换了衣服下楼，乔衍早就在客厅处等候。

  温以宁勾唇，慢腾腾挪了过去，牵着乔衍的手往外走，外面冰雪消融，虽然有太阳，却还是冷得渗人。

  温以宁的小手被乔衍握在手里，他的大手将她整个手掌牢牢包裹住。

  有冷气迎面而来，乔衍侧过身，帮温以宁拢紧了脖子上的围脖。

  “爷爷喜欢吃红豆糕，我们买一点过去吧。”温以宁哈着气道。

  “好。”乔衍点头。

  有阳光落在乔衍脸上，淡化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温以宁和乔衍相视而笑，牵着手继续往前走去。

  白雪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脚印，一大一小。

  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