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专业人做专业事;春旱和春灌;……
作者:元元彬      更新:2023-03-09 14:02      字数:10836
  (一)专业人做专业事

  这天韩大弟连着砍了四根合抱的大树,手都震得全麻了,他严重担心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正常上衙,所以后面修理枝桠的活儿就都交给他姐了。

  如今可没有森林保护法,满山里大树多的是,砍几根回去修房子完全不是事儿。

  韩采薇接过大刀,把多出来的枝干和树梢都削掉,只留下面那截粗壮且笔直的主干,简单修理出来四根三米多的大柱子。

  她仔细打量手上的大刀,见一天用下来果然一个缺口都没出现,还锋利的很,不由得赞叹道,“果然是好刀!”

  随即问道,“能不能想办法给我也搞一把啊?就说你这把丢了,然后去补申请一把?怎么样?”

  韩大弟抬了抬眼皮,见她一脸垂涎的样子,说道,“想都不要想了,我们头儿说了,刀在人在,刀没人没,要是刀不见了,直接提头去见他,你想让我提头去见人么?我也是斗胆了,才敢拿着它来砍树,好在它争气,一点都看不出来痕迹。”

  “我出钱买还不行吗?”韩采薇问道。

  “不行,多少人想额外买一把都买不到,外面根本没有,官府特供的,每一把都记录在册有数的。”韩大弟直言道。

  “好吧,这刀也就那样,还搞这么管制。”韩采薇撇撇嘴。

  她上辈子可是见过不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好刀,这把刀也就是比如今的铁刀坚硬一点点罢了,估计是加入了什么金属材料,硬度更高,但离真正的钢刀差一截呢。

  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就有合金了,上辈子她有一把复合弓,钛合金打造的,很轻很硬,比较适合她现在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种材料,再定制一把一样的弓。

  下次去府城一定要好好寻摸寻摸,给自己打把好弓,才不稀罕他这刀呢!

  韩大弟对他姐的酸言酸语不甚在意,只继续坐在那里“回血”。

  而韩采薇酸完后,又继续布置起来,只见她在木头上面绑了好几圈藤曼,装成用藤曼拖拽木头下山的样子,然后就把它们都塞到空间里去了,只等着快要出山的时候,再找个隐蔽的角落悄悄拿出来。

  见到砍下来的枝干有几根挺粗的,她也没有浪费,剁成半米长的一根根木柴,回去放干了好当柴火烧。

  “还得挨着厨房修个柴房,平常有空我俩上山多专门砍几次柴,把柴房堆满,一根根剁得同样长度,再码得整整齐齐的,看着就舒服,冬天的时候肯定用得着。”韩采薇计划着。

  如今可没有煤烧,冬天都是烧木柴的,烧炕费柴得很,有空的时候准备再多都不会多余,顺带满足一下她看到堆得满满且整齐的东西,就觉得满足和安全的心理癖好。

  还有她以前看那种劈柴的视频觉得很解压,尤其那种国外的肌肉大帅哥,挥舞着斧头劈木柴,带着一种力量美。

  而刚才见大弟砍树,压根儿就没有发现这种美,看来美不美全靠脸,她心里不由得暗暗嫌弃大弟如今这张全是胡茬的糙脸。

  她也是如今才知道,为啥这里这么多络腮大胡子,全因为剃胡子太麻烦了,不仅没有全自动剃须刀,就连锋利点的刀片都少见,一把好用的剃胡子刀可是难得的很,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因此很多人干脆就不剃胡子了,韩大弟便是如此,前段时间刚冒出来的青茬,如今已经长了差不多一个指节长度,质地硬硬地,一根根不羁地刺向前面,粗犷得很,整个一个张飞。

  而不知道被暗暗嫌弃的韩大弟,听到他姐的话只嗯嗯应了两声。

  如今他虽然在衙门办事,收入待遇还不错,但家里的活也都是要出力的,无论是地里,还是这种砍树、砍柴的活计,自然都不能甩手不干,谁叫他家人少呢,他这个顶梁柱可不就得撑起来。

  小少年暗暗叹息做男人真不容易,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来,怕被他娘和他姐打。

  接下来两人便往回走,见天色还早,韩采薇没忍住又薅了一些野菜,不采摘的话就老在山里了,也是浪费,不如带回去发挥点价值,过几天她还想去趟府城,去试试水看看应季的新鲜野菜在那里能不能卖上价。

  正当两人快走出这个山坳子的时候,面前突然串出来一只兔子,韩采薇眼尖,一下子看到。

  不过她没有动手,因为之前就听买弓的那家老朱说过,春天是万物生长发育的季节,所以老猎人一般春天都是不进山的,让动物们繁衍生息,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时间她都没有想着去打猎。

  第二天,等彭二他们见到草地上躺着的四根大滚木时,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你们两个人搞下来的?”彭二问道,他知道这姐弟两都是那等大力的,没想到能这么大力,一根柱子七八百斤,哪怕两个人抬,也是费力得很啊。

  “喏,用这种藤曼,一根根拖下来的,还行,挺省力的。”韩采薇指了下绑在树上的藤曼。

  她也没说假话,昨天黄昏的时候,姐弟两快走出山便偷摸着把滚木都拿了出来,用这藤曼拖了好一段路,树皮子都被磨下来不少,看上去真像是拖下来的。

  彭二和几个帮工上去试了下,感受到这样拖拽,确实比搬在肩上轻松不少,这才没有多问,只合力把四根都弄了回去。

  韩家的房子完全是从平地起,相对于在老房子的基础上改造,反而更为快捷,尤其她家大多材料都是能买则买,不用慢慢筹备。

  比如新房所需要的各种各样石头,柱顶石(位于柱子下)、阶条石(位于台基上)、门枕石(位于门下位置)、挑檐石(位于屋檐下),都是直接从县城石铺里买的好石头,所以整体修建进度还算喜人。

  这段时间看下来,韩采薇还发现这彭二确实是个熟手,非常专业,干活细致又认真,让一边准备材料一边监工的她不由得满意点头。

  这天彭二正带着六个帮工,根据房子体量结构挖地基,只见他细致地用木夯把基底全部紧紧夯实,再又浇上石灰水和细土,确保基底又实又平整,看得监工之人舒心不已。

  然后他便组织人手在地基里,根据开间、进深放一个个柱顶石,再在柱顶石上面放柱子。

  不过如今的木头都还得按照所需要的尺寸,再加工一下才能成为柱子,没想到彭二连木工都会,带着帮工一阵斧凿,八根柱头便准备好了。

  柱子弄好,韩采薇还以为直接把柱子插入地基里就行,这样一截埋在里面,其余的露在外面,岂不是更稳固?她这样觉得。

  还是彭二解释后,她才知道,如果柱子直接插入地基里,地里的潮湿会使木柱子很快腐烂,所以前人就想到了用石础把木柱子和地面分隔,也就是柱顶石。

  “这个选的好石头,不怕潮,保准你家能用几百年的。”彭二拍着胸脯说道。

  “几百年倒也不必,一百年就行。”韩采薇说道。

  只见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大的柱顶石上面立起来一根柱子,原来买来的圆敦敦的大石头是作这个用的,看得她只觉得恍然大悟。

  不得不说这造房子真是个专业技术活,搭草棚子她还能利用自己现代搭帐篷的经验,指点两句如何搭得稳固又紧实,而到了真正修房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能置喙的地方属实不多。

  比如她才发现如今竟然没有钉子,都是用的榫卯结构,另外像挖地基、搭柱子、砌墙等等,都得按照规矩来,这样的房子才稳固牢实,才能经得起风吹日晒。

  专业的活交给专业的人来,她一个外行,除了提需求之外,还是不要瞎指导了。

  毕竟如今配叫一声手艺人或匠人的,实在是要有两把刷子的,得靠这个谋生呢,专业都过硬,她不由得对彭二又高看了两眼。

  私下里甚至还给彭二的工资提高到了80文一天,人家好歹是高级技术工加包工头,这下彭二自然更加认真对待韩家的新房了。

  打好了台基,柱子也立起来了,接下来就要在屋身和屋顶花功夫了,需要安置完各种的柱子、椽子、檩条,然后一个房子的基本结构才算完成。

  此时,她家宅基地上原来过渡搭的两个茅草屋和两个窝棚子,已经挪到了前面顾家的院子里去了,反正他家的空地也极大,顾青彦自然没意见。

  可是两人如今都忙,一个忙着学堂运转和教课,另一个忙着新房所需各种物料准备,都是早出晚归,哪怕住在一个院子里,压根儿也没机会说几句话。

  只顾青彦又来借了几次书,除了话本,还把韩采薇拿出来崭新的《孟子》和《左传》借走了,按说这两本书他考科举的时候,肯定是翻来覆去读过很多遍的,如今再借,不知道是为了常读常新,还是为了别的,她忙的很,也没顾得上细问。

  现如今王青花已经孕八个月了,除了做做饭,家里其他的活计、地里的活以及修房的事宜,大都韩采薇干,虽然大弟尽量抽空一起干,但她最近还是忙得团团转。

  幸好王青花不需要她额外照看,白天大部分时间去学堂,基本上与瑛娘同进同出,有瑛娘照看着,姐弟二人才放心。

  不是没想请个人来帮忙做家务和照看人,但是如今村里没有哪家兴这个,更别说买卖人口买个下人了,哪怕可以买,韩采薇自己就不会这么干,好歹现代文明人。

  幸好有瑛娘,她照顾王青花极其用心,韩采薇说给她钱还被骂了一顿,毕竟两人情同姐妹不是随便说说的,后面坐月子都还是要她出力,韩采薇心里暗暗想着到时候得好好感谢下人家。

  这日,韩大弟见他娘下学后都还在对着一本《千字文》做认字练习,那个认真劲儿看着怪好玩的,不禁取笑道,“娘你这么认真,莫非要考个女状元回来?”

  王青花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你要是随了我这点,哪至于写那么一手烂字,白读那么多年书了!”

  她现在可是知道儿子那字写得有多烂了,不说和顾夫子比,连几个助教的一半都比不上,亏她以前每次见他从学堂回来累的样子,还给他额外做糕点吃呢,白瞎了她的糕点。

  韩大弟讪讪地低下头,暗暗吐槽他娘这还不如不识字,以前可是都以自己那手字为骄傲的,这才多久,就开始嫌弃自己来了。

  见大弟被训,韩采薇正要笑,王青花又一个瞪视过来,严厉地说道,“你们两个都是,都要继续学习,那么多书没事多看看,多点学识总是有用的,别只天天对打拳踢腿上心!”

  听到这话,韩采薇也低下了头,嘴里连连称是。

  的确,顺回来的那些书,除了话本子,其余的她硬是一下都没翻,都是古文,看着就头大得很。

  没想到她娘如今才入学几天,就想打造学习型家庭了,姐弟两同时头大。

  ——————

  (二)春旱和春灌

  随着韩家的房子一点点出现雏形,春分已经到来,哪怕这北方,也已经开始春意浓浓了,一时春暖花开,草长莺飞,落英缤纷。

  然而随着气温快速回升,田地间的蒸发量开始逐渐加大,并且“春分麦起身,一刻值千金”,地里农作物的需水量也在逐渐加大,而近来又没有下雨,一时便出现了春旱。

  不过这是北方的常见之象,农人们都没有慌乱,只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春灌,纷纷开始浇水保证地里作物生长。

  在叽叽喳喳鸟叫声,以及学堂孩子们朗朗读书声中,前坡村的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村民们忙碌的身影。

  此时,村里这条小河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河水成了重要的资源。

  而离河近的优势也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只要刨开一道口子,便能把河水引入地里,而远一些的地则是要挖好长一道沟引水。

  甚至再远一些地势又高的,则不得不人工挑来灌水了,那进度就慢多了。

  韩家的地离河近,韩采薇学着其它人家,挖了个小渠,引了水入地后,一个人搞了两天,便把五亩都浇灌了一遍。

  当时她家种了两亩麦子,一亩粟米,还有两亩蔬菜,蔬菜的品类较多,成熟时间不一样,其中白菜和小葱两个月左右成熟,萝卜三个月左右成熟,大蒜想要蒜瓣的话要等到秋天才能收获。

  五亩地轮着成熟,这让她家不会在同一个时刻格外忙,韩大弟早晚和休沐的时候帮忙下,照顾五亩地也还算忙得过来。

  只是这段时间确实让她感受到种田不易,有的只有“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辛劳,离她幻想的诗情画意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也确实是有快乐的时候,那便是收获之时。

  这不,她种的两拢韭菜,在她认真的照顾下,加上蚯蚓土肥料,长得着实不错,二十多天就完全成熟了,绿油油的十分惹人喜爱,就已经到了收获之时。

  村里不少人家都眼热不已,纷纷来打听能不能挖几棵韭菜根带回去,韭菜非常好种,根直接插进去,很快就能发起韭菜叶子来吃了。

  韩采薇好说话,无论谁来找她说要挖几棵根带回去,她一律同意了,也没去盯着。

  好家伙,这日王青花去地里掐韭菜的时候,一看竟然直接被挖了半拢地的韭菜根去了,一共就种了两拢,一下子挖去了四分之一,她家还等着吃下一茬呢!

  这些人可太不自觉了,这是挖几棵吗?!气得她直接就想在地里骂人。

  不过好人都已经做了,现在骂人反而不美,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再后面和人聊天的时候,话风中隐晦带出一两句,就搞得挖多了的那几个大娘暗自脸红。

  其余人倒也自觉,没再来挖了,毕竟如今大家都算新来乍到,仓廪也还算实了,都还算要脸面。

  王青花这一番操作看得韩采薇佩服不已,情商不得不说颇高,如果在地头泼妇骂出声,骂人打脸一时爽快了,但别人只会记得她胡乱骂人的画面,做了好事反而落了下乘,她不由得暗暗学着点,不能逞一时之气,农村生活也是需要讲究智慧的。

  当天晚上,韩家的厨房里,就传出一阵阵韭菜的香味,韭菜炒鸡蛋、韭菜炒腊肉、清炒韭菜、韭菜盒子,满满一大桌,鲜嫩的春韭菜,满口留香,吃得人大呼过瘾。

  顾夫子也有幸吃到了韩家送过来的韭菜盒子,不由连连称赞,赞道,“田丁常把秀发理,一登餐桌赞誉高”。

  这文绉绉的话,听得韩大弟和韩采薇略微牙酸,王青花却只觉得一阵高兴,没想到自己的韭菜盒子竟然还能得到一句诗。

  “顾夫子果然腹有诗书气自华!”她最近刚学过这句话,此时就现学现用,拿来夸顾青彦了。

  随意一句感叹,竟然得到如此称赞,顾青

  彦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韩采薇和韩大弟两个文化水平低的则更酸了。

  说回春灌,如今前坡村的荒地还没有开完,所以这小河里的水暂时还够用,刘村长一起沿着河边走边观察,发现随着灌溉用水不断加大,河床竟然已经下降了不少,不由得一阵担忧。

  这时候,章衙役带来县衙最新的指导方针,即鼓励各村加大对河道的清淤疏通,加大水利保障。

  刘村长听了这话后,想了想之前听说过的可持续发展,心里定了主意,决定过几天就把大家召集起来,把这条河好好疏理一下。

  可是没等他召集村民们去疏通河道,前面学堂门口那块平地处,就发生了打闹,吵闹声颇大,阵仗不小的样子,刘村长和章衙役连忙快步走过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二十多个人已经打成了一团,拿着锄头、挥着拳头的,不少人脸上都带伤了。

  一看打架的人,一半人是自村的人,另一半却好像是隔壁向前村的。

  这要是打坏了人那还得了,顾不得细问,刘村长连忙上前去拉架,可是正打得情绪激动呢,反而把他也绕进去了,甚至身上还挨了好几拳,分不清楚是自己人误伤的,还是向前村的人下的黑手。

  看到这一幕,章衙役连忙吼叫出声,“快停下来!别打了!”

  前坡村的人见到是负责自己村的章衙役,不由得停了下来,而对面向前村的,转头一看不认识,才不管你们停不停,挥着拳头又揍了过来。

  这一下子,前坡村的汉子们的火气又被激出来了,不再管自家村长和章衙役的叫唤,又纷纷对打了起来。

  还是学堂内的顾青彦听到动静后,走出来大叫一声,“都给我停下来!”

  两边转头一看,都认识顾夫子,犹豫了两下,便都住了手,顾青彦则顺势挤进去,张开双手,把还在暗暗动手动脚的两边人分开。

  “打什么打!再打就报官把你们一起抓了,想被罚着去做苦力嘛!”他对着两边吼叫一声。

  近来一直严肃板着脸的他,这一声叫得颇有几分气势,两边人不由得都住了手。

  见此,刘村长和章衙役狼狈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也站到了中间位置,伸着手防着两边人继续打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刘村长问自己这边的王二道。

  王二脸上带着伤,此刻还激动得满脸通红,气呼呼地就道,“这向前村的一群流氓,竟然上来就挖我家的地梗,我家好好的地,被他们挖了个稀巴烂,村长您说该不该打!”

  刘村长正要细问,对面向前村的张山就不干了,跳了起来骂道,“挖的就是你家的地梗,你看看你家地里蓄了多少水!你这么蓄,我们下游的还用什么,没见到我们下游河床都露出来了嘛!”

  “就是,你们前坡村可是太霸道了,哪有这样截流的!”向前村的另一个人大声附和道。

  “那你们也不能上来就撅人家田埂啊,有嘴不会好好说话讲理嘛,上来就动手!”前坡村的人叫道。

  “谁不讲理,有你们这样引水做事的嘛!明明是你们霸道在先!”向前村的人也不服气地叫道。

  眼见两边又要吵起来,刘村长连忙喊道,“停一停,都别吵,听我说一句!”

  向前村的才不认他,“你是他们村长,肯定护着你们村的,俺们才不听你的!”

  边上的章衙役一阵着急,这种情况下,最好请了县里的大人们来调停,自己一个衙役对方显然也不认的,可是大人们都去山里了,此时整个县衙一个大人都没有啊。

  还是顾青彦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那大家都听我说一句!”

  向前村不少孩子也都在学堂上学,自然认识这顾夫子,见他出声,此时纷纷禁了声,愿意一听他要说什么。

  “我家也有几亩地,知道如今正是用水关键期,各家都急需要水灌溉,这关系着夏收,关系着我们的吃饭问题,自然容易着急上火,但是大家也都看到了,着急上火除了让问题更加复杂之外,解决不了问题,古话说以和为贵,我们两个村素来是和气的,两个村的娃娃们也都是同窗朋友,没必要撕破了脸在这儿闹事,大家说是不是?”

  他虽然面嫩,但一番话说得很有水平,加上语速较慢,吐字清晰,两边的人都听清楚了,想到确实两个村隔得近今后还要相处,加上孩子们都还要做同窗朋友呢,大人们却在这儿打得鼻青脸肿,确实有点不合适,一时都渐渐冷静了下来。

  “那顾夫子,你说如何解决问题?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们前坡村在上游,用水太多,导致我们下游无水可用,这怎么解决?”张山站出来说道。

  王二还想站出来说明明下游还有水,被顾青彦用眼神制止了,只得憋住不再说话。

  顾青彦对着张山说道,“你是向前村的张山是吧,张文峰的爹?”

  张山点点头,没想到顾夫子还记得自己,他就之前入学的时候来送过一次娃,竟然被记住了,一时又平静了一点。

  见他点头,顾青彦继续说道,“张文峰他爹,我就这样叫你吧,既然你问我解决方法,那我便提议一个,大家商议看看。”

  众人连同刘村长和章衙役,一时都看向他,看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解决方法。

  “我们两个村一河相连,鸡犬之声相闻,算是近邻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自然是要好好相处的,要是闹僵了,于双方都不好,那自然要和气解决这个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此刻冷静下来便是都想和气解决问题的,这话没错。

  “我建议咱们两个村,做两件事解决这个问题。一是为长远计,大家一起疏通河道,增强河道的蓄水能力,这样大家可用之水都能增多,也有利于我们今后用水。”

  “二则是两村关于旱时如何用水,要达成共识,什么样的是允许的,什么样是不允许的,比如上游拦坝是不允许的,比如上游擅自挖大沟是不允许的,等等,形成一个明文的约定,然后大家一起遵守。”

  听到这里,不少人纷纷点头,的确是要这样双管齐下,今后有谁违约了,也可以说清楚理。

  顾青彦又补充道,“我现在就是提议,具体还需要你们两个村长及村民一起商量,最好还有衙门大人们的见证,保证公正合理,大家看如何?”

  众人纷纷出声赞同,刘村长和章衙役见没有越过他们直接拍板,也是心里颇为舒服。

  就在这时,向前村的村长和衙役刚好赶了过来,正听到后面这番话,自然也是赞同。

  两边就都往刘村长家而去,决定细细商量这两条如何落实。

  而顾夫子则顺利功成身退,看着淡定的他,悄悄擦了下手心的汗。

  刚才大家都憋着一肚子火,稍微没说好,说不定就又打起来了,所以他选择从自家也需要用水以及孩子们打头,让大家先冷静下来,这才能听得进去他后面的一番话。不得不说处理这种乡间斗争,也是需要一些讲究话术的。

  其实他这个人虽然年幼,但挺会说话的,情商也颇高,毕竟他父亲好歹做到三品大员,虽有些愚忠,但学识和情商肯定都是没问题的,他的家学熏陶在那里呢,只是之前经历了大变,所以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刚才形势紧急之下,不得不出头说那样一番话,就显示出了他的能力水平,哪怕年纪轻轻,一时竟在村里声望更深了。

  而且刚化解了一场群架危机,他此刻还觉得颇有成就感,比答出经义题更让人满足。

  果然“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他暗叹道。

  ——————

  (三)大金局势

  而就在前坡村的众人忙着春灌之时,南边的边境渡口处,又迎来了一波逃荒而来的人。

  越到后面,这些人的境况看上去越为不好。

  像韩采薇她们过来那会儿,大家都还是拖家带口、有行李有牲畜的,看着颇为从容。

  可是到如今,这些前来的人就真正是逃荒而来的,衣衫褴褛不说,还面黄肌瘦的,要不是春天来了,一路有野菜野果充饥,估计早就饿死在路上了,一看就是遭了大难的了。

  这天一早,船家就去渡口接回了一船的人,带到了庄子上接受检查和登记。

  如今他早就不是之前五日渡一次河的频率了,而是每日都渡河,每日都能拉过来满满一两船的人。

  有时候遇到天气不好,河面波涛太大,一时不敢过了河去,对面就能积压好几船的人,只因为渡口连着的那条土路上,源源不断正有人逃难而来。

  这还只是这一处渡口的情况,另外一些渡口也不断有人逃荒而来,都是过不下去了想着去庆国谋个出路的,难怪永安县如今人口日益增长。

  不得不说,庆国这悄咪咪撬墙角之事,成效着实不错呀,竟然大金那边还毫无察觉,或者是察觉了懒得来管。

  从这些人的口中,船家才得知,如今挨着他们的汉阳府境内,竟然已经全乱了,流匪到处烧杀抢掠,百姓民不聊生。

  原来几日之前,汉阳府城便被熊磊带领的流民军攻破,和当初绝望的阳江县城及上阳县城一样,汉阳府城也没有等来援军,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官兵和平民死伤无数。

  而府衙的高官们,和城内的富人老爷们,在城破之前就纷纷夺门而出,往京城方向奔逃而去,丢下了满城的平民百姓,全然忘了他们之前收取入城费和治安管理费时候的承诺。

  流民军进城,主要是奔着富人们而去,但也难免会伤到平民百姓,尤其流民军治军并不严,一时城内乱象横生,逼得城内剩余人家也不得不纷纷出逃,只不过绝大部分都是向更近的北边而去。

  如今北边庆国的消息已经在大家口口相传之下,流传的颇为广了,什么去那边就能有田地分,什么那边如今生活安稳,赋税少,没有战争,吃得饱,穿得暖等等消息传来传去,在李侍郎安排的人的特意传播下,已经逐渐在中下层深入人心。

  这不乱了起来后,便都向着北方而来,给负责该渡口的李管事,以及整体负责人口引进的李侍郎,都带来一阵阵甜蜜的烦恼。

  至于说有钱人,他们则是不敢北来,深怕是一场骗局,自己满车的财产被夺那就遭殃了,于是还是选择向着更为稳妥的大金京城而去,却因为目标太大,被流民军好一阵追赶和抢掠。

  而此时大金的京城,也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稳妥,早就已经是暗流日益涌动了。

  大金的老皇帝身体日益下滑,却因为私心,始终不立下太子,只为了牢牢保住自己的绝对权威,借着太子之位这个胡萝卜,引得几个皇子私相斗法,激起各种政治斗争,残害不少忠良,反而庸碌小人纷纷上位。

  他自以为能作壁上观,殊不知皇子们已经长大了,而他已经老了,不再是任由他摆弄了,所以渐渐地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局势了,加上南边灾害四起,东边夷族入侵,一时整个国家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而此时,庆国的京城上京,早朝之时,正有臣子建议南下,跨过边境河,吞下汉阳府。

  “如此便可继续扩大我庆国版图,收回祖宗失地!”兵部田侍郎出列陈述道,他们兵部如今可闲的很,正是手痒之时,可不就好战得很。

  户部彭侍郎立马上前驳斥道,“如今刚休养生息两年不到,国内百姓尚未恢复,万万不可再兴战事啊!”户部掌管钱粮,自然知道这打仗耗费几何,向来是反战的。

  玄明帝听了两边的又一番陈述和据理力争,没有当即表态,只挥手让退朝,让下面诸臣感受到一阵帝心难测,一时说话办事更为谨慎起来。

  玄明帝深知,如今坐到了他这个位置,很多话无需在众人面前说得太清楚,反而是要多听多看,才有利于维持自己的权威和神秘感,上位几年,他便渐渐摸到了帝王之术的精髓,不得不说也算是天赋异禀之人。

  不过此时他心底是赞同户部的看法的,但兵部的主战之说也不是完全不对,只能说如今还不是出兵的时候。

  现在的汉阳府就是一块死地,出兵之后哪怕占领了,却拿不出人去守卫去经营,因此占了也是白占,所以首要的还是休养生息发展国内。

  不过汉阳府确实是一块沃土,不吞下有些可惜,所以他在静静等待一个时机到来。

  他耐心得很,只吩咐李侍郎那边加大引入难民,人口可是重要的资产,别人不要的,他都愿意接手过来,同时又派了一个营五百官兵过去,为难民渡河保驾护航。

  而大金那边如今已经无人巡边了,上次那个被揍的小防卫队,此时都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在庆国这边以为会有后军派来,而严阵以待之时,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仿佛大金已经放弃这处边境似的。

  其实确实也是放弃关注这块了,引渡难民这种行为终究只是一些小动作,还不足以引起大金高层的关注,大金高层自然顾不上这边。

  而这天,阎二正在和前来送人的李管事做交接,却听到有人在叫他,转过头一看,竟然是张家和彭家的亲戚众人。

  原来他们之前便收到了张家和彭家寄过去的信,那时候府城还没有被攻破,双林县那边还没有彻底乱,很多人都还要犹豫要不要走。

  这两家的亲戚众人,正是看了信里的描述,才下定决心早日收拾行李出发,赶在城破之前便离开了。

  前脚他们没走几天,后脚府城就被流民军攻破了,一时府城内和双林县城内都彻底乱了起来,早走了几日的众人不由得一阵庆幸,再晚了就不一定能如此准备充足地出发以及全须全尾地到达了。

  而也幸好是早出发了一些时日,众人这才也能被分到永安县来,不然下一拨就得去几百里之外的另一个府下面的县去了,那就离张家和彭家远了。

  如今虽然前坡村没地方了,但他们要去的两岔村却也隔得不是太远,正好是韩大弟对接的村子,众人又是一阵庆幸,对送信的张家和彭家自然是感激不已。

  而此时人群中,张大嫂的爹娘也在,他们还不知道阎二已经成为自家女婿了,寄信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

  不过两人都是熟悉这阎二的,此时见他又做了衙役,仿佛管事的样子,还在颇为讨好地打着招呼,让阎二多多关照呢。

  这会儿人多,阎二也无法走上前说“爹娘,我已经是你们女婿了”,只得勉强应下,然后热情地帮他们去搬行李物品,并和自家头儿请了个假,跟着韩大弟一起,驾着马车送他们几户去两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