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五合一(肝了)
作者:元元彬      更新:2023-02-16 19:38      字数:18560
  (一)感染风寒

  第二天一大早,大年初一,王姨娘悄悄给了儿女各一个一两的小银锭子,出门在外没有红封,便拿这银锭子来压岁,希望两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乐得全身上下只有几个铜板的韩大弟,一个劲儿说着吉祥话,而富婆韩采薇也很高兴,人生第一次,收到家人给的红包,感觉很不错。

  稍后,吃饱睡足的众人,收拾好行李物品后,赶着牛车和驴车,精神抖擞地继续向前出发了。

  新年新气象,出发奔向新生活,此刻,每个人心里都充满着希望的喜悦。

  ————

  至于几天后走到这处坪坝上的后面人,看着一地的猪毛和骨头,不由得各种猜测。

  之前韩采薇她们处理兔子,兔皮都保留下了,兔肉都吃掉了,内脏担心引来其它野兽则都埋掉了,因此没有留下痕迹,这回野猪毛和吃干净的骨头,上面没有带血味,就懒得收拾了直接都散落在地上。

  “这莫非是甚么野兽留下的?”后来人甲看着满地的猪毛和骨头,一阵吃惊。

  “啥呀,这看着就是人搞的,没见到还有火堆灰呢,再看那骨头,明显是煮了后吃干净的,哪家的野兽会生火,还会煮肉骨头吃呀!”后来人乙一阵观察后说道。

  “那前面是谁还能捉到野猪,并就地处理吃掉了,厉害呀!幸福呀!竟然能有肉吃!”后来人甲感叹道,不由得吞咽了几下口水。

  “原来这山里竟然还有野猪?好想吃肉啊!”后来人乙则由毛和骨头联想到香喷喷的猪肉,不由得更饿了。

  这一发现,引得后面饿得慌的一些流民或者说难民,不由得也打起了山里野物的主意。

  一时这大孟山里,时不时能看到撵着兔子跑的人。

  至于有没有撵到,就看各自本事了。

  ————

  而韩采薇一行自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情况了,只继续边走边不时去林子里面转一圈,偶尔能得一两只兔子。

  野猪却是再也没见到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垂死挣扎嚎叫声,吓得别的野猪都不敢出来了。

  搞得韩大弟和阎二一阵遗憾,要能再打上两头,这拉去双林县卖,可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呢。

  上次他们找村里的猎户朱大叔买腊猪肉可是80文一斤,新鲜肉哪怕只能卖50文,一头野猪得肉150斤,也能卖七八两银子了,够一家几口好几个月生活费了呢。

  那可比做啥活计都挣钱呀,他们可是听田大说了,这府城里如今活计可是不好找,只能找到那等干苦力的,可一日劳累只能得个二三十文的,连一斤米都买不到呢。

  这消息自然惹得众人一阵担心后面的生计问题,也不知道现在双林县情况是不是能好一点,活计有没有更好找,工钱有没有更合适,粮价有没有更低,这些都是未知的,是以韩大弟和阎二才想到打猎野猪挣钱这条路子。

  不过野猪不是那么好遇上的,哪怕遇上了,也不是那么好猎到的,一般人见到了还得躲呢。

  他们幸好是有阎二和韩大弟两个胆子大且力气大的,不然也轻易得不到那么多肉了。

  至于再猎杀两头,两人想得美呢,接下来两天连猪屁都没闻到一个,只偶尔看到那种灰毛野兔子在草丛中冒头。

  猎兔子主要还是韩采薇的拿手活了,只见她搭上箭就向那草丛中的兔子射去,弓虽小,力道却很足,带着箭速很快,大部分时候兔子来不及反应便被射中。

  当然也有那反应快的,及时跑掉了,不过好歹平均一天能得一两只,如果拿去卖的话,两只也能卖个100多文呢。

  哪怕三个人平分,也还算不错,毕竟没有全天候的在这林子里打。

  王姨娘对未来又放心了些,按儿女这本事,只说去到哪里做个猎户,养活一家都不太成问题,不过尽量还是找别的事做,这出去打猎有危险也说不定,她每次都提心吊胆的。

  另外主要还是儿子养家咯,女儿还是不要做那等粗犷的猎户了,找个有点本事的老实人嫁了,靠她手上那钱就能过得不错了。

  韩大弟:???

  ————

  天气已经渐渐在回暖了,从山上到处都已经化完了的雪就可以看出,寒冬就快过去了,春天已经不远了。

  要说这一路众人的运气着实不错,不仅没有遇上歹人、猛兽,也没遇到雨天,要是下雨在这野外,那可是更难了。

  是的,出来快半个月了,一行人都还没遇到过下雨,这倒便利了他们赶路,加上一路也有雪化水可以取用,所以没下雨大家都还算乐见其成。

  就在离出山越来越近之时,这天夜里,他们露宿的坪地上。

  夜色已深,大家都入睡了,突然一阵嘈杂声音传响开来,韩采薇他们睡着了的也都被吵醒。

  ————

  吵闹声是从边上张家那里发出来的,嘱咐好让王姨娘不要动,韩采薇和韩大弟出去看情况。

  外面火堆还在燃着,两人走近,才发现是张家的小钉子发烧了。

  小脸儿烧得通红,还时不时惊厥一两下,抽抽噎噎地哭泣着,抱着他的张大嫂子也是满脸无助的在哭,而那张大爷和张大娘也是完全慌了神。

  还是阎二反应快,催促着赶紧给孩子降温,张大娘和张大嫂子这才赶忙反应过来,打了冷水,打湿毛巾就往孩子额头上捂。

  彭大娘也是听到动静过来看情况的,她家孩子多,处理这种有经验,看到湿毛巾已经敷上了孩子额头,又连忙进一步补充。

  “孔妹子,你赶紧把孩子松松,别抱那么紧,然后衣服也解开一下,赶紧透透气降温,另外如果有驱寒药,赶紧煮上,待会儿给孩子喝一碗驱寒汤,发一脑门子汗,温度赶紧降下来就没事了。”

  张大嫂子娘家姓孔,几位大娘都叫她孔妹子,刚才她真的是被吓懵了,儿子突然高热,浑身通红还发抖,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

  这会儿听到大家支招,赶紧打起精神振作起来,用凉水给孩子冷敷额头降温,敞开穿得厚厚的很多层的衣服散热,一项一项做了起来。

  可到了驱寒药这里为难了,他们家之前只买了一剂,前两天她婆婆张大娘咳嗽的时候已经煮了用了,这会儿已经没有了。

  连忙问周围的人,“谁家还有驱寒药的,借给我们家一剂吧,到了县城里面就还。”

  彭大娘和田二都摇头,不是还不还的事,多年邻居加上一路同行,有的话哪怕不说还的话,也是会拿出来的。

  可关键是他们两家都没有了,本就准备得不多,这一路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就都熬煮用完了。

  张大嫂子只得将眼光望向韩家姐弟俩,韩采薇和韩大弟对视一眼,瞬时都有些为难。

  因为他们之前买的驱寒药包比较少,此时都用完了,只有当初装的那一花瓶驱寒汤还剩大半,可是这熬好的热汤,可怎么拿出来啊!

  张大嫂子见他们犹豫,还以为是不愿意,连忙哀求道,“韩妹妹,我知道你家有个孕妇,出门在外药物当紧,可能不能给我儿施个一半的,也不多要,其余的留着给王姐姐。”

  一路相处下来,韩家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她以为是韩家姐弟想着要留给他们孕妇娘亲的,所以犹豫是不是拿出来。

  那阎二站在一边也甚是着急,但这种事情不好强求,只得也是做低姿态,“韩大弟弟,求求你们给个一半也行,这么小的娃,我们揪心啊,烧得这么热,怎么也得熬上给他备着,以防万一。”

  韩采薇和韩大弟一阵头疼,不是他们不愿意给啊,而是怎么拿出来啊,直愣愣端一碗热汤出来,不得把他们都吓个好歹啊。

  还是韩采薇急中生智,连忙说,“我家是也只剩一剂了,不过给小钉子用没事的,反正也快到双林县了,我们那边还有火,我直接煮好给你们端过来。”

  听了这话张家人并阎二一阵感激,只说交给韩采薇去煮了,他们自己则又忙着给孩子擦身子降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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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韩采薇和韩大弟回到自己家帐篷处,把情况和王姨娘说了,又说了自己的打算,王姨娘只催促道,“哎哟,这么小的娃,发那么高的热,这可急死个人哟,驱寒汤救急的,赶紧拿出来吧!”

  韩采薇点点头,拿出一包药和小锅,架到火堆上就煮了起来,只不过煮的是王姨娘的安胎药。

  到时候等煮好了这安胎药汤王姨娘喝掉,正好压压惊,而端过去给张家一碗驱寒汤。

  张家住的那一块彻夜忙活着,小孩子这高热可马虎不得,大人们不停给孩子物理降温,温度却一直降不下来,孩子也难受得一直哼哼哭,急得一家人团团转。

  跟着其它各家人也都心里焦急,这么小的娃,可别出个好歹啊,张大郎没了,那可是张家唯一的血脉了呀。

  后来还多亏了韩采薇端过去的一碗热腾腾的驱寒汤,小钉子喝下去后不久温度就慢慢降下来了,众人这才把心慢慢放到肚子里去。

  也算是给韩老爷和韩夫人积德了,韩采薇默默想到,毕竟是从他们那里得来的驱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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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终于温度彻底降下来了,孩子也睡着了,张家人才顾得上感激各家,尤其对韩家愿意给药好好谢了一番。

  不过出门在外也没甚礼,只说日后到了县城里定还他家药剂,王姨娘则赶紧说不用不用。

  要说这张家,之前一路上一直不咋吭声,都还沉浸在失去张大郎的伤痛中,只表情略带麻木地向前赶路,连那两岁的小钉子都在这种氛围里越见沉默。

  只张小妹偶尔和同龄的韩采薇、彭小妹偶尔说上一两句话话,其余的张大爷、张大娘、张大嫂子则都是沉默得很。

  经过昨晚的风波,张家一家人虽然受惊一场,但好歹从失去至亲的悲痛中提出了一缕精气神来。

  不能总沉浸在过去了,这大郎留下的孩子要照顾好,这才慢慢恢复了活气,对韩家也是多了几分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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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抵达双林

  当天一行人没有立即出发,而是等了一个上午,见小钉子的情况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这才吃了午饭,收拾了东西继续往前走。

  只说她们一行人,又行了两天,随着越往前走,眼前的树木逐渐稀少低矮起来,灌木丛越来越多,开始出现一块块开垦过的农田,只是上面目前还是冻住的杂草丛生。

  大家都一脸喜色,终于要走出这大孟山了。

  再走了一段,果然直接就出了山林,来到了平地上。

  前面不远处隐约都能看到官道了,相对这山里土路来说,显得还算宽阔笔直。

  一行人顿时一喜,连忙赶着驴车和马车就往官道那边去。

  等上了相对更为平坦和宽阔的官道,的确好走很多,颠簸了数日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按照之前打听到的信息,出了大孟山上了官道,只要再走个一两天,便能到那双林县城了。

  大家又不由得一阵欣喜,为平安走出大孟山,也为马上就快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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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段,路上零零散散有路过一些人,不算多,样子也还不算狼狈,都在缓慢地往双林县城的方向赶去。

  只见一家也是坐着驴车的,赶车的是一个年轻汉子,后面车上则坐着一个大爷和一个大娘,及一位妇人打扮的小娘子。

  见他们从山那边出来,那大爷惊奇道,“你们莫不是走的大孟山啊?那得走多少天啊!”

  “还好还好,我们差不多走了十来天。”阎二搭话回答道。

  “不是说那山里有猛兽吗,你们这一行老的老、小的小,都全须全尾出来了?”那年轻汉子赶着自家驴车,听到话声,回头看了下情况,惊讶地问到。

  这话说的,阎二等人听了自然不甚高兴,当即甩了那人一个眼刀,没有再搭他的话。

  还是这汉子后车上坐着的大娘出来打圆场,“各位莫怪莫怪,我这儿子说话傻气的很,他只是之前听说这山路里面危险得很,所以一时惊讶说错了话,还请你们原谅则个。”

  那说话的年轻汉子也自知说话太快太直不合适了,只傻呵呵摸头,嘴里说着抱歉。

  见此,一行人也不好再冷着脸,阎二便说,“这山里还好,我们一路没遇上甚么危险呢,全部都平安出来了。”

  听到这话,那大爷顿时捶胸顿足,“哎呀,早知道我们也绕路好了,白白交了那些钱的入城费啊!”

  其余人也一脸肉疼的表情,哎呀!

  在府城门口他们也纠结了一番是不是绕路去双林县,是听边上有人说那山路不仅不好走,还有猛兽出没,又远得很的,他们一家这才忍痛交了入城费。

  本想就在城内安顿下来的,后来又实在受不了城内高昂的物价了,听说双林县还不错,这才又出了府城门往双林县而来。

  “如今那府城怎么光景?你们怎么交了入城费又还要再出来啊,里面莫不是安全的很,干甚要出来呢?”阎二好奇地问道。

  他想象中舍得交入城费的,都是小有身家的,怎会又出了府城,待在里面不安全得很嘛。

  至于自己这边的田大一家为甚要出来,他以为更多是为了和自家老二一起生活,所以有此一问。

  “哎呀,大兄弟,你是不知道,那府城安全是安全,但那物价也是吓人的哟,这不听说双林县好过一点,我们又都出来了嘛,要不是不得已,谁愿意继续奔波哟。”对面大娘苦着脸说道。

  田大则好奇地问道,“那物价现在几何了?”他出来的时候粮价是30文一斤了,不知道后来如何。

  “说到府城内的物价,那可就是一阵胆战心惊,那粮价竟然都50文一斤了,怎么不直接抢哟!”大娘捂着胸口哀叹道。

  这价格吓了田大等人一大跳,竟然短短时日,又快要翻倍了,这粮价竟然都没人管,真的是要逼死人呀!

  大爷和那小妇人也都是一脸苦涩,他们就是府城下面一个村子里的人,家里还算略有家资,随着流民骚扰越来越多,而家里人口不多,便想着去府城躲一躲的。

  忍痛交了入城费,是真的就想在府城内好好避难的,至少待到开春了再回乡种田,哪曾想那物价,竟然和城外流匪一样杀人啊。

  谁还活得起啊。

  这才年都没过,听说双林县物价算好,也还算安全,就又不停歇地继续奔波,都是为了一条活路。

  原来自田大离开后,那府城内,如今人是越来越多,府衙里的大人们一个个收入城费就已经收得手软了。

  此外竟然还纵容商家囤积居奇,不断把粮食、盐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逼高,逼得不少普通人家过不下去。

  有的选择典当家产在城里苦熬,只想着熬到开春,也有人家实在熬不住了,便只得出去另谋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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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韩采薇一行遇到的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略微交谈下来,得知大都是从府城出来,往双林县而去的,也有少数的从下面各村出来去县城里办事的。

  而从府城出来的,有像田大这种,本来就是府城人的,也有像之前那家人那样,外地来的,交了入城费却发现府城内生活不起,又只得继续北上的人。

  “你们从阳江县来的啊,那幸好你们出来得早哟,如今阳江县可惨了哟,就是个流民窝了,那些流匪可是到处烧杀抢掠的哟!”

  走了一小段歇息过程中,又有人来搭话,一个大娘听到他们说是从阳江县出来的,已经出来半个月了,如是对彭大娘感叹道。

  “啊?怎么回事?我们出来时候还好好的,那些流民军只盘踞在县衙,并不咋扰民的呀!”彭大娘吃惊道。

  “那些流匪先是粮食充足,自然不扰了啦,到后面没粮了,县城里、乡下哪里都抢,说阳江县城里好多闭门闭户的人家都被翻墙而入,抢了个干净,还杀人呢!”大娘显得对那些情况了解得很。

  “岂止啊,那些流民军竟然连隔壁上阳县都去抢了,还一把火烧了上阳县呢!”边上的一个大爷补充道。

  这些大爷大娘们,一路来可是听了不少阳江县流匪的事迹,一个个说得唾沫横飞,听得韩采薇一行一愣一愣的。

  “那府衙都不管啊?”彭大爷出声问道。

  对面那人挥挥手说道,“怎么没管,不是派了府兵去镇压了嘛,可是那流匪厉害得很,竟然把府兵都打得退着跑,听说还把领兵的大人都重伤了呢!后面就再也没管了,府兵只守着府城的城门,再不出去了。”

  “那岂不是任由那些流匪作乱害人?”

  “可不是嘛,那些流匪后面越来越势大,那些个胆子大的,好多干脆都投了他们呢,天天烧杀抢掠别人,好歹不用饿自己的肚子。”

  “流匪人越来越多,听说之前去上阳县死了一批,后来又新加入了不少,如今都快两三千人了,可不就把阳江县都整个占了嘛。”

  “县城里但凡正经人家,还活着的都逃出来了,那地儿已经是贼窝,待不下去了啦!”

  这些消息听得韩采薇一行人长大了嘴巴,没想到这才离开半个多月,竟然发生这么多事,形势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恶劣了。

  又不由得一阵庆幸,幸好他们走得早啊,行李物品都带得齐全,几家甚至还把小院都卖了换得了银钱,后面的可没这样的好事了,大都随便卷几样行李就匆忙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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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听着府城和阳江县的各种消息,一日多便行到了双林县城门口。

  幸好这县城大人们还没升起收入城费的聪明念头,只检查了各位的户籍文书,见是正经人家的便都放行入了内。

  一进城门,便遇到了等在那处的田大娘,原来这几天她日日来这里等着,就算着他们约莫要到达了。

  那张大娘和张大嫂子自领着家人去了自己娘家所在街道,彭家也是去了亲戚所在的地方,田大田二一家则是要跟着田大娘而去,韩家三人还没个去处。

  “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现在安置的那条街还可以,偏是偏了点,但租房子的价格不贵。”田大娘如是说道。

  王姨娘被价格不贵这几个字吸引了,自然无不同意,想着也去那处租个小院,先赶紧安定下来再说。

  一行人很快便走了个干净,而林家派着在这双林县城门口盯着的护卫,刚好此时去了茅房,出来时只看到许多人进了去,瞥了眼没见到眼熟的,便就没再多注意。

  殊不知里面竟然有自己一直在苦找的人,只不过他眼拙没认出来。

  不过韩采薇和韩大弟相对一个多月前,可真变了不少,穿衣打扮也是完全流民化了,莫不是挨近了盯着看,就韩老爷来了也认不出来。

  两人都长高了不少,韩大弟整个人已经完全长成壮小伙子了,而韩采薇也不再是之前那种干瘦苍白的模样,远远看去,的确不会把这样两个背影往自家三少爷、三小姐身上想。

  至于三人中唯一没怎么变化的就是王姨娘了,除了肚子大了点,脸色还算正常,身材也和之前差不多。

  只不过她坐在驴车上,身上穿的厚还盖着一床破旧的被褥,头上则是绑着脏旧的厚头巾,自然看不出半分当初身姿婀娜的王姨娘的影子,那护卫一瞥之下没认出来也是自然。

  是以三人得以安然的进了这双林县城,并开始考虑安顿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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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安置入住

  一行人跟着田大娘走过尚算宽阔的主街,顾不得停下来仔细打量这县城商业情况,便一阵七绕八拐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再往里走了一截,这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田大娘并田大媳妇儿女、及汤老丈人、大舅子一家,五日前便到了这双林县城。

  惹得田大他们一阵惊奇,走大路竟然足足比他们快了五日,难怪有些人哪怕交钱也要从府城穿过。

  只说田大娘他们进了这双林县城之后,先是找了家便宜的客栈住了下来,然后满县城的寻摸固定住所。

  花了整整两天才找到这条巷子里,田家和汤家各租了一个院子,这才从客栈搬出来安顿下来。

  “这里偏是偏,但是价格合适,我们这院子一个月才500文呢。”田大娘边把众人往院子里面引,边低声解释道,这种关乎价格的话总是音量小点没错,免得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听到外面有人声,田家三个孩子并田大媳妇菊香都迎了出来,菊香见到是家里人只眼睛一亮。

  而几个孩子则是夸张的扑到了田大和田二跟前,高兴得说道,“爹爹、二叔、二婶,你们总算来了,我们都等你们好几天了!”

  说完又看到后面牛车上的田孝、田顺和小田珠,一阵高兴把人接下车,拉着堂弟堂妹就蹦蹦跳跳在院子里四处说话玩笑了。

  可见田家这两兄弟家关系着实不错,连带着下面一辈关系也都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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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姨娘顺着小孩子们跑跳方向,打量了下这处院子,对开的院门,可以容牛车和驴车经过,里面小院也还挺大,两家一辆牛车和一辆驴车赶进去,再站了这么些人,也都还站得开。

  再看房子,正房有三间,两间左厢房,两间右厢房。

  不由得在心里算了下,这个院子,田大田二两家人挤一挤都是住得下的,500文一个月的确是划算的。

  她心里暗暗衬度自家租个一半大小的就足够了,甚至更小一点的,有当初在阳江县城抵给王屠户的院子那么大也行。

  她估计这样大小的,一个月能有个200多文就差不多,那自家还是付的起的。

  待众人站定,田大给媳妇儿介绍了下韩家人,只说韩家两个孩子厉害得很,还是两个孝顺的好孩子,只让田珍和大点的田平带着他们去玩玩。

  说完便简单卸下行李,引着刚来的王姨娘、田二两口子进里屋去喝口水说说话。

  韩采薇和韩大弟自然不会跟着小屁孩们去玩,只栓好自家驴车,跟着王姨娘进了内屋去。

  只见田大娘带着大家进来的这间是中间大正房,隔成了前后两半,后面一半是卧房,前面一半则简单摆了些桌椅,既做饭厅也做客厅。

  普通人家自然没那么讲究了,有客人来了都坐在这里。

  在田大娘热情的招呼下,王姨娘喝了水,并大致转了转。

  见三间卧房虽然都不算大,但都盘有整齐的炕,心里真觉得不错。

  顿时心里只焦虑自家能找到什么样的房子,没有那闲心继续做客了,而田家也要忙着收拾归置,不能总陪着自己吧。

  于是便谢过田大娘的热情留客,只说想赶紧去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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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是有的,我们之前看的时候看到这条街上好几个小院子在往外租呢,这样,我带你们去那王牙人家,他对这一片熟悉得很,我们当初就是找的他做的中介。”

  田大娘不愧是个自来熟的,这才来了几天就对这一片颇为熟悉了,并且和周围人都能打成一片,不得不让人叹服。

  把驴车行李放在了田家院子里,王姨娘三人就跟着田大娘去了那王牙人家,马不停歇的顾不得休息,只怕担心了今晚上的入住,那又得花银钱去住外面了。

  “这样,你们是田大娘带来的,我也不多说,只带你们去看几个,看你们能看上哪个。”那王牙人熟络且热情地说道。

  田大娘回去自家收拾东西去了,而王姨娘三人则跟着那王牙人在这条街看起房来。

  在现代时候,韩采薇也租过房,看的都是高层楼里的几室几厅,而在这里,除了商业街那边的酒楼饭馆有的是两层,普通人家住的就没有高层的,全是平层小院,除了没有现代的电器之类的,居住质量可比现代高多了。

  那王牙人不愧是熟做这中介生意的,手上的房源信息着实不少,人也热情,一边介绍着街头的环境,一边带着韩家三人去看可供出租的院房。

  可是一连看了几个,王姨娘都觉得不太合适,要么是太大,要么是太小,太大了价格要将近四百文一个月,房间住不完,不划算,太小了,没办法一人一间房住不下。

  之前在阳江县,那是临时的住一下,那院子只有两间正房,所以自己不得不和女儿挤在一间。

  现在既然都到这里要安顿,自然应该是一人一间卧房的,毕竟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沿着街一直往前看,直到走到转角处,王姨娘才看到一处还算满意的。

  走进去一打眼,这院房结构很简单,只有一进,正中三间正房,左右两间厢房,其中左边厢房做成了厨房,里面搭着有灶台,右边是做了茅房。

  而前面围着的院子不算太大,也不算小,足够自家驴车牵进来。

  另外中间有个水井,墙角拐角处则是一棵酸枣树。

  还让她满意的是,这院子的院墙挺高,外面看不到里面,让她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韩大弟还去中间的水井打水试了下,水挺多的很透亮,是甜水井,三人不由得更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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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王牙人看到韩家几人神色,知道她们是动心了,于是又领着三人仔细看了各间屋子,见三间卧房都有盘炕,王姨娘满意的点点头。

  “王妹子,咱俩都姓王,算是本家,我给你说个实在话,这房子是真的还不错,一个月的租金还只要200文。”走出房间来,一行人站在院子里,王牙人如是说道。

  王姨娘再次环顾看了下,觉得200文还不算贵,不过没有当即点头,而是惊讶地问道,“这个院子比上一个还大,为甚还便宜些,上一个还要300文呢!”

  这王牙人为难了下,不过想着到底是熟人介绍,还是实话说道,“你们刚才转了一圈,可能没注意到,这房子里可是没有家具的。”

  这房子的主人在另外街上买了大院子,买新院子把银钱都花光了,再没钱置办家具,于是把原房子的家具连桌椅板凳都搬走了。

  都得住进来的人自己新置办,不然也不会这么便宜。

  韩家三人对视一眼,这简直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啊,韩采薇的空间里可是有两套完整的桌椅板凳,箱笼、水桶、水缸之类的也都有,一套是从韩府带出来的,还有一套是当初前北街小院的。

  王姨娘压住立即答应的冲动,只面色为难的说道,“这…这可能不太合适吧,随便置办一套最简单的家具物什可都要好几两银子,到时候万一不租了,带又不好带走。”

  要说王姨娘在韩府待了十多年,演技锻炼得还是很到位的,此时那种为难的神色不得不说非常真切。

  王牙人也在心里暗叹一句,这房子是砸在他手上最长时间的,全因为那房子主人没银钱再添置家具,自己也不想拿出钱添置,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本不说,后面要搬走还容易有纠纷。

  所以这房子一直这样空置着,好几次有人看上了,觉得价格也不贵,都被没有家具这一点劝退了。

  此时见对面这王妹子又是这种神色,哪里不明白,对方也是打退堂鼓了呗。

  于是一咬牙,说道,“这样,150文一个月,你们看行不行?”

  王姨娘三人对视一眼,见王牙人这神色,明白150文差不多是底价了,因为本来就叫价不高,比周围都要便宜点。

  150文一个月,这样算下来一天只要5文,现在客栈可是随便一间房就要50文一晚,他们三个人住两间,一天房费可就得100文了。

  于是王姨娘假装为难的点点头,“那我们就凑合凑合,先定这里,毕竟家里银钱有限。”

  王牙人则高兴道,“成,三个月起租,我也不收你们押金了,你们付上450文,待会儿和我直接去衙门办契书。”

  王姨娘点头,当即取了半两银子出来,收回王牙人找回的50文,就这样定下了这个院子。

  韩采薇去田家拿回自家的驴车物品,而韩大弟拿着身份文书,跟着王牙人去办租契。

  王姨娘则站在小院中,满意地四顾打量。

  这院子不算小,靠近厕所那里,可以圈出一小块来,买几只鸡苗回来养着。

  前面院墙脚下,可以用陶罐插一些葱姜蒜,这样长起来后就可以吃自家的,就不用买了。

  而家里的小黑驴,可以就栓在那颗酸枣树下。

  她开心地做着规划,只等儿女们拉着东西回来,就可以开始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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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采薇回来后,把空间里破旧点的那套桌椅板凳拿了出来,放在中间主屋的厅里,吃饭用。

  然后把被褥都拿了出来,三个卧室炕上都铺上。

  韩大弟则去把三个炕都捅了捅,拿出所剩不多的木柴在厨房点上炕,晚上就能一人一间,睡上暖乎乎的炕了。

  虽然韩采薇空间里带了不少东西,但整理下来,还是有不少缺的,只是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也都有些疲乏了,只定了明天上街去买。

  简单做了个面汤,就着剩下的饼子,当作了晚饭,吃完后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坐,开始清理目前的存货和缺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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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盘点物资

  一家三口围坐在韩采薇搬出来的那张圆桌前,韩采薇意念进入空间,快速清点了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报给两人。

  “首先是粮食,上次村里买的100斤都磨了做了干粮,还剩一些饼和馒头可以慢慢吃,而从庄子上拿的两千斤都还没动。”

  随即又补充道,“我觉得还是再买一点,反正我这里放得下,也不会坏,今天听那田大媳妇说这里是25文一斤,相比府城50文,还不算太夸张,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涨。”

  王姨娘点点头,除掉上次在阳江县逛街买东西花去的银子,以及上次在那个村里花去的,她手上还有差不多50两银子,以及一些金银首饰都还没动。

  虽然不算多,可能就是之前在韩府买几身衣裳的钱,但出来后,按现在粮价来看的话,买粮食的话还是够的,所以心里还是有点底气。

  两千斤粮食看着多,去掉皮之后,也就够他们母子吃一年多点的,还是多囤一点心安,这一点她可是受韩老爷影响很深。

  另外她们心里总有隐忧,担心到后面可能钱都买不来粮食了,一路听南方来的人说,他们那里连年受灾,到后面就真的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粮食,所以有钱人也都不得不出来逃难,这里现在形势还没那么糟糕。

  “不过一次也别买太多,免得太打眼,先买个两百斤就行,细粮粗粮都买点,够我们吃两个月的,后面找到机会慢慢买。”王姨娘谨慎地补充道。

  一边负责记下的韩大弟,拿着毛笔就在纸上写起来:粮食,贰佰斤,伍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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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笔和空白账册还是从韩老爷书房里面翻出来的,正方便了他们。

  这韩大弟弟读书虽然不行,但主要的字还是会写的,勉强也能看,至少粗略看过去,笔画还算清晰,大小也都差不多,王姨娘不识字,只觉得写得好得很,连着夸了几句。

  韩采薇虽然没啥书法鉴赏能力,但看着那横不平、竖不直的,心里默默吐槽:自己儿子果然啥都是好的,你开心就好。

  “肉还有不少,腊猪肉还有八十来斤,20斤麂子肉和5只熏兔子都还没动,所以肉可以不买,不过鸡蛋没有了,鸡肉也没有,还有红糖,这三样后面娘你坐月子用得上,可以买一点。”

  王姨娘诧异了下,没想到女儿连坐月子要鸡肉、鸡蛋和红糖都知道,不过转念一想估计是之前看府里其它姨娘坐月子记下的,一时感念她的贴心。

  “我准备捉点鸡苗回来,在院子里圈起来养,随便喂点吃的,到时候养大了既能下蛋,又能吃肉。”王姨娘顺嘴说起自己这一打算。

  韩采薇和韩大弟自然无不同意,不过现在鸡肉和鸡蛋还是要靠买,还得多买点,反正能放。

  和田大媳妇打听了,鸡蛋这边和之前小村里买的价差不多,都是3文钱一个,鸡差不多200文一只。

  韩大弟算了半天后记下,“鸡伍只,蛋壹佰只,共壹两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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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就是油盐酱醋,都不多了,得再多买点放起来,这差不多又要花个壹两。

  “药材也还要去买一些,外伤止血敷用的,之前大弟用了几贴了,还要买一些,还有安胎药,剩的也不多了。”

  “安胎药就不要买了吧,我这身体好得很,没啥问题,那个又贵。”王姨娘心疼道,上次买药可是花了差不多20两。

  “要的要的。”韩采薇迅速地说道。

  王姨娘见她坚持,只得妥协,“安胎药还有两副,那最多就再买一副,外伤止血药可以多买点,你们去逮兔子难免伤到,之前买的用掉一些了,再买点今后也用得着,那疟疾腹泻药就不用了,我们这次都没用上。”

  韩大弟记下:安胎药一副,止血药五副,约莫伍两。

  另外就是衣服布匹,韩采薇空间里面有几匹她自己屋子里带出来的,不过可能不太够,于是说道,“衣服布匹可能还要买一些,我这里的可能不太够,得多做套换洗的,这马上又要开春换季了,总是要穿春装的。”

  几人出来这么些天,只上次在小村子里,用热水擦洗了下,明天怎么都得再好好从上到下洗洗了。

  王姨娘又一阵心疼,可惜上次不知道女儿这随身空间,不然多带点衣服布匹出来,当时拿不上好多都扔在府里了,要是带出来,现在哪里用得花钱买。

  三个人穿的,这下子怎么又得多花个伍两,王姨娘表示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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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随即看到韩采薇翻出来一簸箕小孩鞋袜衣物,尽管有些脏了,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这…这些不是我做的吗,你哪里来的?”

  “上次回去韩府,顺带去了趟你的院子,别的东西都被偷抢走了,只在地上看到这个,我就顺手都带出来了,放在角落里,一直忘记拿出来了。”韩采薇解释道。

  王姨娘爱不释手地摸着这些小衣服小鞋袜,可都是她一针一线心血呀,并且都不用再买了,好好洗洗孩子够穿了,可以省下不少布料和时间呢。

  随即韩采薇又想到一茬,“最近一直都在吃饼馒头和肉,咱们这肠胃时间长了可受不住呀,还得买点绿叶蔬菜之类的。”她最近明显感觉有些便秘,那滋味谁试试谁知道。

  另外就是王姨娘,她可记得在现代就听说过,孕妇要多吃各种维生素,有利于孩子健康。

  “这天气,哪里有什么绿叶子菜哦?”韩大弟想当然道。

  王姨娘想了想说,“可以看看有没有卖豆芽的,另外还有韭黄,萝卜菘菜可能也有人家有地窖的藏着还有,还有那葱姜蒜,明天去市场看看,之前在韩府,冬天常吃的蔬菜就这几样。”

  韩大弟挠挠头,好吧,他的确忘了还有这些,于是记下:蔬菜,葱姜蒜,约莫壹两。

  “差不多就这些吧,你算算,一共要多少钱了?”王姨娘对拿着账册的韩大弟说道。

  韩大弟放下毛笔,拿出十个手指,掰着开始算。

  韩采薇简直不忍直视,这古代读书不教算术嘛,十以内的加减法都还要掰手指,十三四岁的大人了好不?

  于是一把拿过账本,前后扫了一下,然后说,“一共十三两三钱,算15两吧,到时候看到有啥需要的再买。”

  这时韩大弟掰着手指算完了,点头说道,“的确是十三两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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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后除了锻炼身体,你这算术可也得好好学学,今后要养家,可不能还掰手指算。”韩采薇嫌弃道。

  不过也不能怪韩大弟,这古代学堂确实不教算术啊,家里韩夫人又不让他接触庶务,需要算的只他自己那五百文,但他向来是懒得精打细算的,店家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差个一文两文的的懒得计较。

  花没了就没了呗,没了再找姨娘支援一点,下个月很快又能领了。

  不过姐姐说得对,今后自己要养家,这算术可得好好学,在外挣钱了可得快速算出来,然后一文不少的领回家,男子汉韩大弟暗暗决定道。

  要说这韩大弟还有啥优点,那便是听教,谁对他好他能感觉到,那便对他好的人教的他都会虚心听取,觉得有道理的就会认真接受,比如韩采薇之前让他练武,以及现在让他学算术。

  母子三人盘算了好一会儿,此时厨房里面的火烧热了,传导过来把三间主屋的炕都烧热了,疲惫不行的三人各自休息了去。

  韩大弟睡前还去喂了小黑驴,它这一路可是发挥大作用了,可不能随便饿着它,睡前心里还想着明天要记得给它买点麦麸等吃的。

  而韩采薇睡前则在心里默默想着,要把那银票都换成银子去,她一路都惦记着这个,世道这么乱,可别那啥盛记钱庄倒闭了,那就倒霉了,她可是有五百两的银票呢,得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去。

  最好都换成东西更踏实,不过她空间有限,都买成粮食,先不说买不买得到,买到了也装不下,只得作罢。

  不由得庆幸自己穿越到的是地主之家,又临走敲诈来一笔,可是相当于现代的一百万呢,哪怕粮食再涨价,也都不用太愁吃不起饭,这一路也才能让他们走得还算悠闲。

  要是穿到那种家徒四壁的农家,那逃荒可就是难多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算幸运的,略微感谢下韩老爷和韩夫人,想着想着便睡去了。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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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王姨娘拿出十五两给韩采薇,让她领着韩大弟去街上买东西,她自己现在月份越来越大了,还是尽量少出门,只打算在家里好好收拾收拾。

  姐弟俩走出巷子,又绕过几条街,这才到了那明显宽阔和人多的主街。

  这双林县和阳江县差不多,都是有一条主商业街,上面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商铺都有。

  至于零卖的,则都在东边有个围起来的小集市,农人或小商贩们交了摊位费便可进去售卖。

  韩采薇她们先是去了那小集市逛了逛,此时还尚早,里面摊主不少,来买东西的人还不算多,只零零散散来买一些菜蔬的人,不时小声问着价,整个集市一副还没有从清晨中苏醒过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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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吃顿好的

  集市里,姐弟俩率先看到有不少卖鸡蛋的,一问价格都是3文钱一个,便挑着个头大的,在几家摊位上买够了200个,还送了个篮子,下面垫着稻草,鸡蛋放在里面提着也算便利。

  “这母鸡怎么卖?”韩采薇蹲下去问那关着一笼子鸡的摊主道。

  “我这老母鸡肥得很,50文一斤,两位买一只?”摊主是个中年汉子,热情地说道。

  韩大弟不由嘟囔,“那可比猪肉都贵了,那边猪肉五花肉都才50文一斤呢,普通的只要40文!”

  他之前可是从来不关注具体价格的,最近天天听自家娘亲念叨银钱,这一文那一文的,又想到自己是要当家作主的男人了,所以不由得对物价更加关注起来。

  “小公子,我这都是老母鸡,煲了鸡汤好喝得很,养人着呢,全集市里都是这个价。”摊主说道。

  韩采薇数了下,笼子里刚好有五只老母鸡,于是杀价道,“40文一斤,我们把这五只都买下,你看成不?”

  那摊主为难道,“这40文着实有点低了,可都是我自家养的,吃的粮食长大的,这样,每斤给便宜三文,您看成不?”

  双方又一阵掰扯,最后以45文一斤的价格成交,两边都还算高兴。

  韩采薇这一手杀价本事还是从王姨娘那里学来的,这次得到机会便应用了起来。

  想到自己一斤省下来5文钱,这五只母鸡15斤可是省了75文呢,都够多买25个鸡蛋了,不由得心情美滋滋。

  果然古今中外,大家都喜欢买东西讲价的过程,并享受杀下价的满足感。

  在现代的时候,她大多去的是大超市和大商场,都是标好价格的,一直没有杀价机会。

  之前还有个抹零头的乐趣,后来手机支付后,店家连零头都不抹了,线下购物的乐趣便少了很多,所以后面她大部分都是网购了。

  网购过程中,她曾还一度沉迷于购物网站的各种满减活动和各种优惠券,只不过后面被复杂的计算法则弄得烦的不行,就懒得再弄了。

  没承想,有一天会来到这古代,能重新找到杀价的乐趣,一时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不过她也是看那摊主穿着条件还不错,估计是个二道贩子,所以才杀价的。

  之前买鸡蛋的时候,看到那种穿着不太好、身形佝偻,一看就是地道农民的,她都是不讲价的。

  人家攒几个鸡蛋出来卖也不容易,卖几个钱估计就是关系着一家人的吃盐和穿衣呢,她自觉年纪轻轻又小有身家,就没必要抠那一文两文的了。

  那摊主说着便开始称鸡,果然像他说的肥的很,一只差不多都有3斤,摊主还算娴熟地报着价,“一共15斤,675文。”

  和韩采薇心算的数一样,她便点点头付了一两银子,摊主找回了一大串铜钱,拉着边上还在默算的韩大弟跟着走了。

  鸡摊主把笼子也送给了他们,两人都还穿着半新不旧的厚长衫,提着鸡蛋篮子和鸡笼子,混在一众上集买东西的人中,一点都不打眼。

  两人又去找了个摊子买了些葱姜蒜、油盐酱醋。

  还看到有人卖萝卜菘菜、豆腐豆皮豆豉的,也都买了一些。

  边上人见这姐弟俩一大早跑过来买这么多吃食,只以为是家里做喜事用的,除了招呼生意让他们多买点之外,没有多在意。

  姐弟俩把这些买好的都送回家一趟,留了部分放在了厨房里方便取用,其余大部分则都放进了韩采薇的空间里,便于保存和保鲜。

  主要是鸡蛋保鲜,这么多鸡蛋,在外面放久了也是会坏的。

  至于五只老母鸡,则是关在了院子里,撒点水和粗娘,养着慢慢吃。

  ——————

  王姨娘看到买回来这么多东西,也顾不得心疼花出去的银钱了,只想着中午做得丰盛点,算是庆祝一家三口正式安定下来了。

  另外也想着给这两孩子好好补一下,他们最近可吃苦不少,之前在韩府里最多受点气,哪里吃过这种身体上的苦,一路奔波,不仅要照顾自己,还时不时要去打猎找食。

  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但她能做的,也就只能多从衣服吃食上面多关心一些。

  只见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她一早上都在纳鞋底,两孩子近来都长得快,衣服鞋子耗费多。

  这一路她就没停过,不是在缝衣服就是在做鞋子,这会儿也是忙着再给他们各做一双合脚的鞋子开春穿。

  只见她用木簪子在后脑勺盘了个简单的螺髻,挽起粗厚长裙的袖子,利落地烧好热水后,便从笼子里提了一只母鸡出来。

  来到水井边,手起刀落就剁向那鸡脖子。

  鸡血一滴不落地流进了下面接着的碗里,这鸡血可舍不得扔掉,留着后面可以和鸡杂一起加葱姜爆炒,那可是一道下饭好菜。

  至于修理好的鸡肉,她心里盘算着,一半用来炖了鸡汤,另一半做成红烧鸡块明天吃。

  然后便提着洗好的鸡肉,进去了厨房忙活。

  孕五个月的她还一点不显笨重,身形灵活地在灶台上忙开了。

  其实这一路她也吃了些苦头,三十出头怀着孕一路颠簸赶路,哪怕再被照顾,都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但她却从来没有觉得苦过,只因为心里敞亮开心。

  她本是农家女,小小年纪就开始在厨房灶头、田间地头什么活儿都做了,本就不是娇贵之人,只是后面命途多舛,被爹娘卖了辗转流落到韩家做小妾,这才歇了很久没做过活计。

  但在韩府那种日子,只是身体上轻松,心神上却紧绷得很,讨好这个打击那个,每天斗个不停,远不如现今的日子过得畅快自如。

  ——————

  要韩采薇知道王姨娘所想,必然也会说自己也不觉得苦,当年她训练时候吃的苦可比这个多多了,如今这小小的赶路打猎,她觉得好玩似的。

  她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当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到射击并表现出相当的天赋,被当时的省队教练看上,有意带走她去加入省队,不过需要她在接下来几场比赛中证明自己。

  为了抓住机会,她那段时间可是没日没夜地展开训练,连那教练都看不下去了,她还是咬着牙不断给自己加练,可见她是一个对自己多么狠的人。

  后来果然顺利进入省队,她仍然是整个队里最有名的拼命三郎,一个是真的热爱射箭,另一个则是她无依无靠也无牵无挂,全部精神都寄托其上,所以比别人更能静下心来刻苦训练。

  所以其实她是一个挺缺爱的人,现如今感受到王姨娘和韩大弟发自内心的把她当成家人一样关心和爱护,她自然也越来越真心把这两人视为自己的家人。

  她感觉自己内心里的空洞在一点点被填满,这也是为什么来到这么个时代,过得这样跌宕起伏、颠沛流离,她也每天自得其乐的重要原因。

  往事暂且不提,她和王姨娘都不喜欢总提及过去的日子,现在当紧的,就是想办法把眼前日子过起来,过得比以前好,才不算白走这一遭。

  此时只见王姨娘手脚利落的在大锅中炖上了鸡汤,然后翻出菘菜和萝卜,在另一个小锅子里炒了一道清炒菘菜和一道清炒萝卜丝。

  又去割了一块肥点的腊野猪肉,放点姜和大蒜,出锅一道香喷喷的爆炒腊猪肉,看上去就甚是下饭。

  最后还做了一道豆腐汤,白豆腐里面放了一点菘菜小火慢炖,然后撒上一点葱花,一道清爽可口的菘菜小葱炖豆腐就做成了。

  ——————

  等韩采薇和韩大弟买完粮食、布匹和药物回来,见到的就是满满一桌子的菜,顿时激动得姐弟二人连忙洗手,然后去帮忙摆放碗筷。

  “真好吃!”韩采薇一边往嘴里刨米饭和肉片,一边呜呜地夸赞道。

  韩大弟也是吃得头都抬不起来,吃一筷子油滋滋的腊猪肉,再配一口清炒菘菜,再喝一口热鸡汤,黄黄的鸡油浮在鸡汤上面,鲜香味十足,一口喝下去,美滋滋。

  最近天天配着热水啃干粮,好久没吃得这么舒爽了。

  要说韩府最让他怀念的,那必然就是那里的饭菜了,韩老爷、韩夫人虽然一直漠视他,但吃食上却从来没有被苛刻过。

  毕竟对于韩夫人来说,她自觉犯不上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她可是一个一直很讲“台面”的人。

  所以虽说每次去饭厅里通常都是人多吵闹,但从不影响韩大弟干饭的胃口,每次都是认真埋头苦吃,这么一身的肉,可是他一口一口认真吃出来的。

  此时他就颇有志气地默默决定道,“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一定要好好想门路挣钱,争取顿顿都吃香的喝辣的,一定比那些韩家人还要吃得好!”

  这孩子目前还是有吃万事足,目标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而王姨娘满脸欣慰地看着儿女狼吞虎咽,自己也不禁多吃了些。

  “吃完了咱们就得去找活计干了,不然后面可就没干饭吃了,只能吃稀的咯!”王姨娘边吃边打趣道。

  韩大弟满口应道,“那是,看我的,我可是会识文断字也有力气,田大叔都夸我一定能找到事做的呢,娘你和姐姐在家歇着,就给我做做饭洗洗衣服,我养你们!”

  一番话豪气冲天,听得王姨娘和韩采薇好笑不已。

  王姨娘慈爱地打量着面前健壮的儿子,心里想到,翻过年这孩子就已经十四岁了,也算是大人了,近来也是越发成熟了,相信他慢慢可以撑起来的。

  不过自己也不能干坐着,也要去找点事做,给家里添点进项。

  而韩采薇,此时却还没有任何职业规划的想法。

  穿越过来才三个月,她就经历了养病,打探消息,劝人逃走,准备物资,连夜逃跑,杀恶人,杀恶人,跑路,打猎,赶路,打猎,赶路……

  一直被形势逼着跑,真的是一口气都没停歇,此刻她只想缓一缓、歇一歇,至于下一步做点什么再说吧。

  反正有钱,她心想着。

  这趟出去她把银票都换成了银子了,五百多两白银,五十多斤,堆在空间角落里闪闪发光,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爽且倍有安全感。

  ——————

  有韩大弟这个“饭桶”在,三人不时就把桌上的鸡肉、猪肉都吃得差不多了,又都喝了一碗解腻的菘菜豆腐汤,顿时觉得满足不已。

  韩大弟和韩采薇主动承担起收拾和洗碗的活,王姨娘则在院子里面溜达溜达消消食。

  她生过两个了,自然知道要多动动才能更有利于生产,所以之前哪怕赶路一直坐在驴车上,停歇时,也都会下车多走动走动,现在除了做活时候,也是会额外多走走。

  吃完收拾干净,已经到了中午,外面的日头还算不错,冬日的太阳虽然不烈,但照在身上也还是暖和和的。

  一家人又烧了几大锅的水,把从韩府顺来的大水桶搬出来,烧着炕把屋里弄暖和,便一个接着一个洗上了热水澡,搓洗完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韩采薇坐在院子里,任由王姨娘给她擦干头发,晒着太阳,感觉全身的筋骨都懒软了下去。

  “舒服啊!”吃饱喝足又洗去一身油腻,一边在院子里坐着晾晒头发,一边发出满足的喟叹,日子可真美好呀!

  到下午,眯了一小觉的韩大弟,穿上王姨娘新缝的外衣,精神抖擞地出门去了,嘴里嚷嚷着要去找个好活计去,争取早日挣上银钱养着姐姐和娘亲。

  王姨娘也带着韩采薇出了门,提上几个鸡蛋去那田大娘家。

  自己家能租到这房子还多亏了她牵线,得稍微感谢下去,顺带打听下有没有适合她们的活计。

  这日子得过起来,还是得尽快有进项的好。

  可惜啊,现实总是不遂人愿,以为能就此安定下来开始新生活的三人,很快又将不得不被形势逼着继续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