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我且看着
作者:伊带水      更新:2023-05-05 16:37      字数:3983
  消息是头天晚上送去乌拉那拉府上的,舒穆禄氏第二日清晨便坐着马车来了。

  门房早就得了吩咐,将舒穆禄夫人送到栖梧院外。

  舒穆禄夫人往日也是来看过先福晋的,但都是被领去正院,从未来过新建的栖梧院。她拉住送她来的小太监,问道:”为何将本夫人领到此处,应该是去福晋的院子才是。”

  小太监回道:“这就是咱们福晋的院子,是主子爷特地为福晋建造的。”

  舒穆禄夫人闻言,不禁目露惊诧,看着眼前雕梁画栋精致幽雅的院落,想到这府里的院子可多的是,怎么新福晋进府,便要为她专门新建一个院子?

  一瞧这栖梧院便知花了许多心思,这样的举动套在四爷身上,还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舒穆禄氏被侍女请进正厅,一路走来,更是看到这栖梧院无一处不雅致、无一处不精美。

  想当年先福晋还在时,一直秉持节俭之风,向来不喜奢靡浪费。这位佟佳福晋虽是金银窝里长大的,也不该如此张扬,竟然不怕惹了四爷不喜。

  侍女领着她到椅子上坐下,道:“夫人请稍等,咱们福晋过会儿便出来了。”

  舒穆禄氏点点头,眼睛忍不住地在这屋里打量。

  她一坐便是小半个时辰,久久不见人出来,舒穆禄氏等得有些心急,只好拉住在旁站着的侍女,问道:“福晋怎的还不出来?”

  侍女笑了笑:“夫人莫急,咱们福晋如今有孕在身,行动自然慢些,夫人还请耐心等待。”

  舒穆禄氏见这侍女笑容中带着疏离,说话滴水不漏,便知问不出什么,只好继续坐着,心里安慰自己:或许是有孕之人起得稍晚一些,四福晋既然好言好语邀她过来了,那对信中之事约莫是同意的。

  她这边正焦灼着,突然听到厅堂外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仿佛是有许多人一齐进了这栖梧院。

  未等到舒穆禄氏反应过来,便有侍女掀开帘子。只见门口站着李侧福晋和宋格格,后头是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不多不少,正是这后院所有的妾室。

  这些人舒穆禄夫人是认识的,她们又带了各自的侍女和嬷嬷,乌泱泱的一大片,看得舒穆禄夫人心头一跳。

  四福晋不是要和她商讨送新人进府的事情吗?怎么这些人也来了?难道是正巧碰上的?

  若是李侧福晋等人在场,舒穆禄夫人倒不好开口了。

  李侧福晋等人显然也未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舒穆禄夫人。往日相见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现在碰见了,双方只是礼貌地笑一笑。

  “夫人是来拜访福晋?”李侧福晋坐到舒穆夫人的对面,开口问道。

  舒穆禄夫人回道:“自然,四福晋进府这么长时间,我们家也没说来看一看,今日正好四福晋有空,我便厚着脸皮过来了。”

  李侧福晋轻轻抿唇,在场的人都知道,乌拉那拉家的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舒穆禄氏登门的理由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只是她们没想到,为何今日,福晋偏偏又请了她们过来?

  是的,李侧福晋和宋格格等人是马佳嬷嬷特地派人请过来的。福晋相邀,谁敢不从?自然是结伴而至了。

  众人坐下约莫一盏茶功夫后,幼蓁才施施然出来,她身着一袭大红旗装,越发衬得肤色白皙,眉目如画。

  众人都被幼蓁的装扮惊艳到,忍不住多看两眼,才低下头去。

  后院的人都知道,幼蓁虽是正妻,但不像其他府邸上的福晋,极爱用正红色来体现自己的身份。

  许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幼蓁更爱鲜亮些的色彩,今日猛地瞧见她穿正红色,后院的人才知道,福晋不穿这种颜色,并不是压不住,只是不喜罢了。

  坐至上首位,幼蓁清亮的杏眸往下面一扫,唇角勾勒出一抹满意的笑容,道:“正好,大家都到齐了。”

  舒穆禄氏原是信心百倍来的,见到栖梧院,又在这儿被晾了半个时辰,心里的成算早已少了大半。

  再见到这后院的许多人,越加弄不清今日四福晋要做什么,如今见到幼蓁的笑容,她心里一咯噔,没来由地发慌。

  直觉告诉她,幼蓁这行为有些古怪。

  舒穆禄氏坐立不安,想要离开。她往前挪了挪,脸上讪讪笑着:“四福晋,既然今日您有家事要办,我就先离开了,不耽误您工夫。”

  她起身便想走,却被念夏一手拦住,念夏道:“夫人,您是客人,咱们福晋好茶好水的招待着,您怎么不多坐会儿?”

  舒穆禄氏笑得不自然:“这不是瞧这一屋子人,怕误了福晋的正事吗?”

  “夫人且稍坐片刻,今日您要说的事情,便是咱们府上头一等重要的正事。”幼蓁道。

  舒穆禄氏被念夏拦着,被厅中众人盯着,众目睽睽之下,只好继续坐回去。

  幼蓁捧起一旁的茶盏,她如今有孕喝不得茶水,里面是鲜榨的梨汁,清甜可口,让幼蓁心情好了几分。

  她语气便更加舒缓,对着众人道:“诸位或许不知,昨日舒穆禄夫人给我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在家中精心挑选了几个女孩,说是要送到咱们府上来当格格,诸位觉得如何?”

  舒穆禄氏未曾想到幼蓁竟然如此直白,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她椅子都坐不住,差点就要掉下来。

  在场的人也听懵了,这、这是个什么意思?

  乌拉那拉家要往府里送人?福晋特地来问她们的意思?

  这整件事情,怎么听起来就这么离奇呢?

  宋格格最先反应过来,她当即追着舒穆禄氏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个意思?我们尊敬您是先福晋的长嫂,看在先福晋的面子上,一向对您是礼重有加,但也不代表您就能插手咱们贝勒府里的事儿吧?”

  宋格格鄙夷地看舒穆禄氏一眼,嫌恶地撇撇嘴,道:“你这手……也太长了!”

  舒穆禄氏被宋格格一番话砸得头晕,她自持身份,自然不能像宋格格似的,损起人来没有顾忌,只能眼睛圆胀胀地瞪着宋格格:“你、你!”

  “我什么我?”宋格格一甩帕子,“夫人是被猪油蒙了心,连人也不认识了?”

  宋格格这张嘴最是恼人,但当她骂别人,作为旁观者,看热闹倒是极有趣的。

  剩余三人对舒穆禄氏也没了好脸色,四爷本就不爱来后院,眼瞧着宠爱尽归栖梧院,她们只能是逢年过节见上主子爷一面。

  这乌拉那拉家居然还想送人进来,更是要分薄宠爱,谁能高兴得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新人可是和先福晋同族出身,那便算是大阿哥的母家人,这亲疏远近大阿哥自然能分得出。

  还不是瞧着福晋有孕,便急了?

  李侧福晋向舒穆禄氏投去一个讨嫌的眼神,翻了个白眼才移开视线。

  舒穆禄氏被众人看得如坐针毡,神色青白,她抬头去望幼蓁,瞧见幼蓁只是低眸抿着茶盏,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她脑子里一灵光,突然想到一事,她立即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家老太太,她临终前……”

  舒穆禄氏说着,拿起帕子掩着眼睛:“老太太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大阿哥,说大阿哥孤零零在府里,也没个人嘘寒问暖,何其可怜?老太太便要从家里挑个性情温顺,能照顾人的姑娘,进贝勒府照看大阿哥。虽然占个格格的位分,但绝不是贪图这贝勒府的荣华富贵,全然是为了大阿哥着想啊!”

  舒穆禄氏起初还说的有些磕巴,但说到后来,她已经把自己都说得信以为真,神色凄凄,像是老太太真的扒着她耳朵说了这番话似的。

  此话一出,李侧福晋等人都不好再说话了,她们虽然不信,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出言诋毁先福晋的额娘,且不说外人如何编排,光是被大阿哥知道,就够她们喝一壶了。

  舒穆禄氏见众人偃旗息鼓,不禁为自己方才的急中生智得意,她半张脸掩在帕子里,悄悄用眼睛去觑幼蓁的脸色。

  把人都叫来又如何?还不是被她一番话震住了,终究是太年轻,做事没个章法。

  厅中陡然静了下来,只能听见舒穆禄氏故作悲伤的低泣声。

  幼蓁放下茶盏,瓷面在桌上划出响声,在场的人纷纷瞧过来。

  幼蓁看向舒穆禄氏,脸上笑得温和,道:“夫人,我觉得你或许是想岔了,无论老夫人多么担心大阿哥,多么舍不得大阿哥,她也只是大阿哥的外祖母,没有权利干涉、也不该干涉四爷的后宅事。”

  舒穆禄氏刹那间停了哭声。

  “另外,你说弘晖孤零零在府中,没人照顾?”幼蓁哼笑一声,“这话就更站不住脚了。这府里有弘晖的阿玛,弘晖的姐妹,还有弘晖的兄弟。莫非你是想说他们都疏远弘晖,排挤弘晖不成?弘晖在府中有至亲之人,何需一个不知隔了几层关系的外人来照顾?”

  舒穆禄氏已经脸色发白了,众人也被幼蓁说的醒过神来。

  是啊,这贝勒府是大阿哥的家,总不会因为先福晋没了,大阿哥就成没人疼的可怜孩子了?

  明明主子爷最看重的还是大阿哥,其他儿子都得退避一射之地。

  “我进府时日尚短,年纪也轻,不知该如何教养孩子,但这府中还有弘晖的庶母,在座的各位都是做额娘的人,也是弘晖的长辈,若是有需要,她们自然会照顾弘晖。难道舒穆禄夫人认为,这府中诸人,都各怀私心,见不得弘晖好吗?”

  幼蓁轻飘飘撂下一段话,杏眸往舒穆禄氏脸上一扫,轻笑道:“夫人的心思可是被我说中了?不然脸色怎得如此难看?”

  舒穆禄氏当然要否认,但她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能说什么呢?幼蓁一句接着一句,把她的话都堵死了,舒穆禄氏方才话里话外,都是担心大阿哥在府里过不好。她总不能明着说,怕四爷偏心幼子,怕福晋挤兑大阿哥?

  舒穆禄氏哑口无言,但别人可不会轻易放过她,只见宋格格跟打了鸡血似的,立即出言附和幼蓁:“福晋,您这话真是说到奴才们心坎里去了。大阿哥是奴才们看着长大的,如今他没了亲额娘,奴才们怎么能不关心呢?每回见到大阿哥,发现他又长高了,又读了许多书,奴才就替先福晋感到欣慰!先福晋在天之灵,会好好保佑大阿哥的。”

  天知道大阿哥和她有什么关系?宋格格也是豁了出去,哪怕她连大阿哥的模样都记不太清了。

  幼蓁险些被宋格格这番“情真意切”的剖白逗笑了,但看在宋格格是针对舒穆禄氏的份上,幼蓁还是忍了下来。

  “夫人,你还想把你们家的姑娘送来吗?”幼蓁眸带笑意,对上舒穆禄氏的眼睛,“若乌拉那拉家执意如此,那你们尽管送。我且看着,你们家有多大的本事,能让新人进得了贝勒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