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作者:道玄      更新:2023-01-30 07:01      字数:6318
  范陶差点儿跳起来,立即反驳:“怎么可能!换了别人,小师叔也会帮忙!”

  江远寒瞥他一眼,眸色微沉,磨了磨尖牙。

  既然换了别人,李承霜也待人和煦。那为什么独独对自己不是那么坦诚温柔?还不如梦里那个称心合意。

  江远寒念头转了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躯,心想他倒是待莫知很不错,难道小师叔心中千回百转不肯说出来,是因为自己接手了莫知身体,而他又有点什么微妙情愫,所以才心怀芥蒂……

  他思绪越跑越偏,越来越觉得这么说可能也有点道理,正在此刻,他手畔范陶突然身子一僵,连忙跟他保持距离,好像要划清界限似往另一侧退了十几步。

  江远寒看都没看他,抬眸扫过去一眼,果然见到一片玉白道袍襟袖。他视线上移,对上小师叔墨色浓郁、冷而无波眼眸。

  瞧瞧,对别人都春风化雨。都出生入死过了,这眼神还像是要宰了自己。

  “你吓到我了。”江远寒道。

  李承霜没回答,而是看了范陶一眼:“回去吧。离莫知远一些。”

  小师叔话,范陶不敢不听,但他还是疑窦丛生地看了看两人之间含糊奇异气氛,想开口,又憋回去了。

  江远寒没拦着范陶离开,唇边带笑地看着他:“什么叫离我远点?”

  “玄剑派弟子对你身份不清楚,会有误会,我随口嘱托。”

  江远寒盯着他:“你怕我伤人。”

  风声稍稍安静了一刹。

  “嗯。”

  “我说我不滥杀无辜。”江远寒道,“你不信。”

  李承霜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指腹摩挲过剑鞘上纹路:“你也说,你会说谎。”

  江远寒听得有点闷,他不喜欢这话,但又觉得自己好像非常自作多情。他以为李承霜即便不把自己视为朋友,也该在近日相处下放下严密戒备——原来不是,对方确实善良正直、光风霁月,但他嘴上说着正邪不分种族,可实际上却疏离孤绝,冷彻如冰。

  而且这种忽冷忽热好像还是自己专属待遇,怎么回事?

  ————

  两人关系并不如之前在渺云山上好。

  这是江远寒单方面感觉。正道修士心向来都是海底针,他真是不太懂小师叔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好在李承霜留在望归岛上修复落凤琴,江远寒也要在用秘术修补自己藏在内境里本体,他俩虽然不怎么交流,但至少相安无事。

  直到琴声在仙府中响起刹那。

  落凤琴材质特别,丝弦如冰,声音绵长柔亮,在小师叔手中,既是无边仙乐,也是退敌于无形杀伐之器。

  江远寒只听了一声琴音,随后便察觉到炸裂开再次崩断之声。他心口一紧,沉进内境意识顿时拔了出来,掌心贴在膝间。

  ……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记仇狐狸摁了摁突突乱跳眉心,强迫自己闭上眼。

  琴声又断,丝弦再裂。这么多日修补付诸流水,而且李承霜道心恐怕也出了一些问题。

  道心坚固,对于每一个修道之人都极为重要。小师叔他既有圣人之心,为什么又会……江远寒思绪一顿,猛地记起那天晚上别样不同李承霜,那个情与欲兼具之人温柔缠绵,简直能把人亲得神魂颠倒。

  他莫名地生出一点儿心虚。

  ……不会是因为魔纹封印他,而自己又跟他差一点踏进成年人世界原因吧……

  江远寒虽然天生脾气不好,随心所欲、不计后果,但同为修士,他依旧意识到了此事严重性,所以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站起了身。

  他跟李承霜相距不过十几步,越是靠近,江远寒就越能感觉到通天彻地冰寒之气。等到仙府之门被他反手震开,便骤然见到周遭所有东西都覆上了一层寒霜,辟寒剑悬于半空,而李承霜掌下落凤琴上却沾满鲜血。

  血流漫漫,淌过断弦。

  江远寒正与他视线对上。

  小师叔眸光素来内敛宁静,却从此刻煅烧上一层焰,烫得让人萌生退缩念头,但这目光却在望见江远寒时降下温度,平静柔和地看着他,似乎是怕吓到他。

  江远寒愣了一下,皱眉道:“你……”

  “我醒了。”李承霜道。

  他转过头,乌黑眼眸凝视过来,瞳孔有一瞬间收缩,几乎如蟒蛇般缩成一线,但转瞬又恢复了。

  “不过是暂时。”他低下头,从容不迫地擦拭自己手上血,“但完全醒来也是早晚事。除非……”

  “除非?”

  李承霜没有回答,而是用雪白丝绢缠住手上琴弦崩断而刮出伤口,示意江远寒坐过来。

  四方寒意不褪,辟寒剑凌空出鞘半寸。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他“清醒”。

  江远寒看了他一眼,坐到他对面,将棋盘上黑白棋子捡起来两颗,抛飞接住,随手把玩:“不错,小师叔这副模样甚美。”

  他看似轻松随意,但嗜血短刃已然从血脉间凝结而出,有蠢蠢欲动地、动手念头。

  “你上次说话,”李承霜问,“还算不算数?”

  江远寒心说我这是又说什么了?面上却还只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他哪儿记得住自己都说了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孩子话,是可以不算数。

  李承霜凝视着他,见对方没有回答,便伸手推开棋枰,握住了他手。

  江远寒盯着对方动向,戒备地手痒,简直想立即甩开,但又因为他手上刚刚才受伤,血还没止住,就又忍了忍。

  “那次为什么逃。”李承霜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此刻小师叔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但江远寒却认为这是因为他欲念封进了魔纹里,而自己是魔族,令魔纹天生亲近缘故,更觉得是因为那天晚上才让这一缕欲念影响了小师叔修行。

  他虽然不喜欢捷径,但并不会因为别人走捷径就去把路堵死。

  “你哪里都不好。”江远寒毫不留情,脸都不红地说着违心话,“我就喜欢强迫不情愿人,要世上姻缘全都两厢情愿,那有什么意思?”

  小师叔边听边点头,似乎是在思考,就在江远寒想要抽回手时候,猛地被对方攥住了手腕,拉近到难以想象距离。

  明月良夜,望归岛下了半宿雪。

  雪花仍飘拂。江远寒却要被他身上似有若无清冽气息俘虏了。他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很好色,能够被一个人身上气息所迷惑晃神。

  只这瞬息晃神,李承霜就已经抱住了他。小师叔身上是冷,从来都冷,从他功法、性情、佩剑、从他每一寸气息,都弥漫着触之微凉冷意。但这种冷冽并没有很强攻击性和掠夺气息,反而像是薄雪融化,沉没在了他怀中。

  江远寒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吻,他按着对方肩膀,意志不坚地动摇了想法,过了半晌,他才伸手回抱了一下对方,低低地道:“……不太好吧。”

  “没有不好。”李承霜道,“我想。”

  他眸色幽邃沉暗,如同折射不出任何光芒深渊。但仔细观察过去时,又觉得奇光烁烁。

  江远寒舔了舔唇,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天没做完春梦给梦完,但他伸手一摸到小师叔身躯,又慢慢地清醒了。

  “你亲近我,不是自愿。”他微微皱眉,“是因为……唔……”

  李承霜没有给他说完机会。他轻轻地亲吻了过去,一下子就唤起了江远寒最喜欢那种感觉——那种缠绵、柔和、触之如水感觉,既绵柔得无限包容,但又缜密得像是铺下天罗地网,来捕捉一只不驯鸟雀。

  像是水雾裹挟着热流,像是一切最美好柔和、又难以描述东西。都在对方亲吻时悄悄地附着过来,让人头晕目眩。

  等江远寒找回神智时候,已经是他伏在小师叔怀里,勾着他脖颈索吻了。他停了一刹,缓了口气,狠狠地将神思从引诱中拔出来,有点恼羞成怒地、压着声音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媚术?”

  这句话问得太荒唐了。

  李承霜静默如渊地望着他,点了点被对方咬破皮唇角,轻声道:“是你有。”

  江远寒霎时被对方隐而不言含蓄示意而冒犯到,脸上顿时火辣辣,他牙齿尖利,稍微用力就能把人咬破。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江远寒松了胳膊,自暴自弃地躺了下来,伸手用手背捂住眼睛,头疼地道,“玄剑派玉霄神要被我拖下欲海深渊了,扶象道人和凌波道人还不活刮了我?!”

  扶象道人成山和凌波道人凝水,他们两人虽然没有亲自追杀过江远寒,但也从旁协助过。江远寒对这俩人水平深有了解,完全不是眼下这具身体可以抗衡。

  要是自己魔族本体,倒还可以把玉霄神直接拐走,强扭瓜不甜也扭了,但是……

  他轻轻吸气,命不久矣和大祸临头感觉盖顶地压下来,还没等江远寒清醒到那么一炷香,对方触碰就又似有若无地过来了。

  “掌门师兄和凝水师姐性情平和。”小师叔低低地道,“没有那么可怖。”

  江远寒丧气满满地勾了下唇,懒得跟他解释:“你说是就是吧……”

  他唇又被李承霜亲了一下,触感柔软至极。李承霜慢慢地解他衣衫——这次不是在梦里,是真在玄剑派他自己仙府里、在冷月白雪飘静夜之中。

  他动作虽然有条理,却非常温吞缓慢。江远寒忍受不了这种像凌迟等待和忍耐,他坐到小师叔腰上,作风颇为粗暴地撕扯掉了他衣服,露出一张“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先享受了再说”反派魔头表情。

  李承霜沉默地看着他。

  小狐狸牙尖嘴利,抢夺主动权时候总是咬伤他。他身上充满了攻击性和煞气,充满了不容人极端情绪,但又非常渴望那些柔和安抚,温然抚摸。

  江远寒一副要糟蹋了对方架势,低头埋在他脖颈间,小尖牙往他喉结上咬了一个印儿,像盖个戳儿一样,正当在进一步时,忽地被小师叔环住了腰。

  小师叔手明明是凉,可是环绕力度却恰到好处,像是拿捏住了猫后颈、捏住了蛇七寸,让挺直骨头都软化在他手里。

  江远寒从不知道只是摸了摸腰,就能把人按得这么舒服。他眯了眯眼,被眼前花里胡哨抚慰迷住了视线,凶性稍一和缓下来,整个人就好像陷入了李承霜温暖怀抱里,被他编织罗网捕捉了进去。

  实在是太舒服了,怎么会有小师叔这种抱起来如此舒服人,怎么会有这么好闻味道。

  小狐狸脑壳发晕,又让他这种隐晦温柔迷得神魂颠倒。他面具早就在刚才交锋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因心动过速、情绪激烈而化为淡紫眼眸微微发亮,像是被勾引得非常成功。

  “别再睡着了。”江远寒这时候已经彻底没有良心了,也开始完全不要个魔脸了,他就是想扭这个不甜瓜,“想亲近我,那就一直这么想下去。我……”

  还没等他说完。李承霜仙府外一片白茫茫雪地之中,陡然响起他人足音。

  江远寒霎时收声,听到踏在雪上步履轻盈至极,显然修为深厚。

  “承霜师弟。”是凝水声音,“遥遥闻得弦断,我有些担心。”

  此刻,室内由辟寒剑剑气冰冷而凝结出满室冰霜早已化水,滴滴答答地淌过桌面、书架。

  水滴也落在江远寒手背上。

  他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刺激事儿。那种鼓噪热烈心跳又来了,果然比一切战争都有趣,都让人兴奋。

  李承霜声音很稳:“多谢师姐,并无大碍。”

  他说这话时,目光还看着江远寒。而江远寒紧张得脊背发毛,可越是紧张,他就越兴奋,低头主动送上唇瓣,像小兽似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小师叔唇瓣,喉咙里压着喘息声音,像当面偷情。

  李承霜眸色愈深,情绪也渐渐沉淀下来。

  飘雪止住了。

  凌波道人转过了身,没有再问什么,目光却遥遥地眺望远方月。

  在月色辉映之下,巨大鲸跃出海面,望归岛三面都是海,此刻浪潮翻卷、波涛隐隐不停,海底妖兽发出听不到吟唱,从最宁静夜空里,蕴藏着最狂暴气息。

  她担心不是弦断,而是……

  凝水叹了口气,无声地闭上了眼。

  江远寒瞥他一眼,眸色微沉,磨了磨尖牙。

  既然换了别人,李承霜也待人和煦。那为什么独独对自己不是那么坦诚温柔?还不如梦里那个称心合意。

  江远寒念头转了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躯,心想他倒是待莫知很不错,难道小师叔心中千回百转不肯说出来,是因为自己接手了莫知身体,而他又有点什么微妙情愫,所以才心怀芥蒂……

  他思绪越跑越偏,越来越觉得这么说可能也有点道理,正在此刻,他手畔范陶突然身子一僵,连忙跟他保持距离,好像要划清界限似往另一侧退了十几步。

  江远寒看都没看他,抬眸扫过去一眼,果然见到一片玉白道袍襟袖。他视线上移,对上小师叔墨色浓郁、冷而无波眼眸。

  瞧瞧,对别人都春风化雨。都出生入死过了,这眼神还像是要宰了自己。

  “你吓到我了。”江远寒道。

  李承霜没回答,而是看了范陶一眼:“回去吧。离莫知远一些。”

  小师叔话,范陶不敢不听,但他还是疑窦丛生地看了看两人之间含糊奇异气氛,想开口,又憋回去了。

  江远寒没拦着范陶离开,唇边带笑地看着他:“什么叫离我远点?”

  “玄剑派弟子对你身份不清楚,会有误会,我随口嘱托。”

  江远寒盯着他:“你怕我伤人。”

  风声稍稍安静了一刹。

  “嗯。”

  “我说我不滥杀无辜。”江远寒道,“你不信。”

  李承霜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指腹摩挲过剑鞘上纹路:“你也说,你会说谎。”

  江远寒听得有点闷,他不喜欢这话,但又觉得自己好像非常自作多情。他以为李承霜即便不把自己视为朋友,也该在近日相处下放下严密戒备——原来不是,对方确实善良正直、光风霁月,但他嘴上说着正邪不分种族,可实际上却疏离孤绝,冷彻如冰。

  而且这种忽冷忽热好像还是自己专属待遇,怎么回事?

  ————

  两人关系并不如之前在渺云山上好。

  这是江远寒单方面感觉。正道修士心向来都是海底针,他真是不太懂小师叔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好在李承霜留在望归岛上修复落凤琴,江远寒也要在用秘术修补自己藏在内境里本体,他俩虽然不怎么交流,但至少相安无事。

  直到琴声在仙府中响起刹那。

  落凤琴材质特别,丝弦如冰,声音绵长柔亮,在小师叔手中,既是无边仙乐,也是退敌于无形杀伐之器。

  江远寒只听了一声琴音,随后便察觉到炸裂开再次崩断之声。他心口一紧,沉进内境意识顿时拔了出来,掌心贴在膝间。

  ……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记仇狐狸摁了摁突突乱跳眉心,强迫自己闭上眼。

  琴声又断,丝弦再裂。这么多日修补付诸流水,而且李承霜道心恐怕也出了一些问题。

  道心坚固,对于每一个修道之人都极为重要。小师叔他既有圣人之心,为什么又会……江远寒思绪一顿,猛地记起那天晚上别样不同李承霜,那个情与欲兼具之人温柔缠绵,简直能把人亲得神魂颠倒。

  他莫名地生出一点儿心虚。

  ……不会是因为魔纹封印他,而自己又跟他差一点踏进成年人世界原因吧……

  江远寒虽然天生脾气不好,随心所欲、不计后果,但同为修士,他依旧意识到了此事严重性,所以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站起了身。

  他跟李承霜相距不过十几步,越是靠近,江远寒就越能感觉到通天彻地冰寒之气。等到仙府之门被他反手震开,便骤然见到周遭所有东西都覆上了一层寒霜,辟寒剑悬于半空,而李承霜掌下落凤琴上却沾满鲜血。

  血流漫漫,淌过断弦。

  江远寒正与他视线对上。

  小师叔眸光素来内敛宁静,却从此刻煅烧上一层焰,烫得让人萌生退缩念头,但这目光却在望见江远寒时降下温度,平静柔和地看着他,似乎是怕吓到他。

  江远寒愣了一下,皱眉道:“你……”

  “我醒了。”李承霜道。

  他转过头,乌黑眼眸凝视过来,瞳孔有一瞬间收缩,几乎如蟒蛇般缩成一线,但转瞬又恢复了。

  “不过是暂时。”他低下头,从容不迫地擦拭自己手上血,“但完全醒来也是早晚事。除非……”

  “除非?”

  李承霜没有回答,而是用雪白丝绢缠住手上琴弦崩断而刮出伤口,示意江远寒坐过来。

  四方寒意不褪,辟寒剑凌空出鞘半寸。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他“清醒”。

  江远寒看了他一眼,坐到他对面,将棋盘上黑白棋子捡起来两颗,抛飞接住,随手把玩:“不错,小师叔这副模样甚美。”

  他看似轻松随意,但嗜血短刃已然从血脉间凝结而出,有蠢蠢欲动地、动手念头。

  “你上次说话,”李承霜问,“还算不算数?”

  江远寒心说我这是又说什么了?面上却还只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