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君臣回宫
作者:东边的小周      更新:2023-02-09 15:58      字数:8495
  魏无晏被逼得紧了,只好垂下双眸,不情不愿开口,声若蚊蝇:“陶陶郎快放开朕。”

  本以为心量狭小的蛟龙大人挨上她一记断子绝孙脚,会不择手段报复回来。

  可听到她轻轻唤了一声陶郎,对方果然从善如流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腕。

  魏无晏坐起身,铺平被男子撩开的裙摆,女子纤细莹白的小腿迅速消失在海棠刺绣裙摆下。

  她清了清喉咙,柔声道:“爱卿不责怪朕偷偷从行宫溜走之事了?”

  见小皇帝顺杆儿爬得利索,陶临渊剑眉微挑,伸手挑起魏无晏尖细的下巴,冷冷道:

  “起初,微臣还以陛下是被魏浔派来的人掳走了,准备领兵南下。后来,才知晓是陛下自己逃出宫,微臣恨不得带上镣铐,亲自将陛下铐回来锁在龙榻上,日日夜夜折磨陛下好让陛下知道欺骗微,背叛臣的下场。”

  男子声音冰冷且平淡,魏无晏被他勾着下巴,被迫对上男子的漆色双眸,眼睁睁看着他的眸色慢慢暗沉下去,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一片冰冷。

  得知摄政王起初以为她是被魏浔掳走了,竟然要亲自领兵南下,魏无晏心口一颤。

  她垂下双眸,掩藏眼底淡淡的清愁,苦笑道:“爱卿后来知道朕迫不得已的苦衷,有没有消气一点。”

  陶临渊指腹按在小皇帝细嫩的下巴上,轻轻摩挲,仿若在把玩着什么稀世美玉。

  “并没有,微臣可笑自己,可笑自己的满腔热忱,竟换不回陛下半份信任,叫陛下避之如蛇蝎,冒着大半夜里喂豺狼的危险,也要不惜要从微臣身边逃走。”

  听到摄政王的冷言控诉,魏无晏抬起双眸,柳眉微蹙,忍不住反驳道:

  “爱卿也不想想,朕当时假扮成男儿身,如何去面对爱卿洒下的满腔热忱。朕日日担惊受怕,生怕爱卿发现朕是女子,满足不了爱卿的余桃之情况且爱卿还逼迫朕在光天化日之下给你舒缓解毒朕惴惴不安,才会想方设法逃出行宫。”

  魏无晏说着说着,不禁想起自己因女儿身的秘密从小在宫中遭受的嘲笑与委屈,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眶中迸出,一颗颗砸落在男子的掌面上。

  面对小皇帝泪眼磅礴的攻势,陶临渊冷硬的心霎时间土崩瓦解,只觉得手臂上的泪珠子滚烫得让人心疼。

  他忙将哭得浑身打颤的娇人紧紧搂在怀中,一面轻轻拍打着小皇帝的玉背,一面温声安抚:

  “是微臣鲁莽,不知道陛下竟是如花似玉的女儿身,青天白日下非要展示微臣的雄伟,吓坏了陛下。还好陛下并未因噎废食,哪怕出了宫,也不惜余力将微臣的雄伟跃然纸上,给陛下赚来不少银子。”

  魏无晏在宣州城绘画秘戏图时,确是因曾经赏阅过摄政王的极品体魄,故而笔下描绘的男子雄姿英发,醉玉颓山。

  这也是她画作受人追捧的一个原因。

  想不到摄政王在此刻还能想起这种事,揶揄自己也不吃亏,靠着他的美色日进斗金。

  沉浸在悲痛中的魏无晏听到摄政王一本正经的调侃,顿时破涕为笑。

  可因刚刚哭得太狼狈,她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索性倚靠在男子结实的胸怀里,手指扣着他衣襟口的盘龙玉扣,轻声道:

  “爱卿之前对朱逢秋说的话,是真的吗?”

  朱逢秋在临死前威胁摄政王,说他已将魏无晏女儿身的秘密飞鸽传书给魏浔,如果朱逢秋没有说谎,知晓真相的魏浔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给她和摄政王身上泼脏水。

  虽然二人早已经不清不白了。

  依照摄政王的意思,是想篡改后宫起居录,让曾经命丧瘟疫的五公主魏清晏“起死回生”。

  陶临渊抚摸着女子柔顺的乌发,语气平淡:

  “金王派来大王子和小王子入京议和,皇城司查探到金国大皇子私下里与魏浔有书信往来,恐怕二人是打着议和的幌子,各自心怀鬼胎。因此,陛下暂时不能退位,否则就给了魏浔与金人大王子联手的机会。”

  魏无晏这才知道在她逃离行宫的第二日,摄政王就发现她留下的让位诏书。可摄政王担心放出让位诏书的消息,会让魏浔对自己痛下杀手,故秘而不宣,只对外称皇帝遭遇刺客,卧病在塌养伤的消息。

  大魏皇帝四个月没有上朝,自然引起朝中臣子们议论纷纷,众臣怀疑身子孱弱的小皇帝早就死了,而摄政王一时找不出能够即位的皇子,才会秘而不宣。

  一时间,朝内人心惶惶,各方势力亦是悄悄按捺不住了,期间,皇陵内还因意外走水,险些烧死了两位年幼皇子。

  听到十四弟和十六弟差一点儿命丧火海,魏无晏当即从陶临渊怀中直起身子,蹙眉道:

  “爱卿可有查到幕后纵火之人?

  “纵火的宫女自戕了,不过此事大抵与南帝脱不了干系。”

  “魏浔为了皇位魔怔了,十四弟和十六帝还未满十岁!他们可是手足啊!”

  “陛下与南帝亦是手足,陛下觉得没有南帝的应允,朱逢秋会有胆子取陛下的性命吗?”

  听了摄政王的话,魏无晏才明白朱逢秋嚣张的底气是从何而来。

  恐怕那些辱骂她不知廉耻,与摄政王祸乱宫闱的话,就是魏浔心中所想。

  不过她才不在意魏浔想什么,既然摄政王已经知晓了她的秘密,还篡改后宫起居录,想要助她以新的身份重新站在阳光之下,那她自然要痛改前非,牢牢抱紧摄政王的大粗腿不放手。

  魏无晏抬起双眸,看向茶案旁的摄政王。

  日光入窗,照耀在摄政王深邃且俊朗的五官上。

  男子低垂着双眸,纤长有度的手指拎着提壁壶紫砂壶,壶嘴流下的热茶冒出白白烟气,衬得男子出尘俊容如梦如幻,恍若仙人。

  魏无晏的目光在男子宽肩窄腰上流转,心叹:放着如此容貌不凡,气质矜贵的摄政王在宫中乱晃悠,也不怪太妃和公主们要起了祸乱宫闱的心思。

  陶临渊冲好茶水,抬眸将小皇帝“放肆”的目光收入眼底。

  他勾起薄唇,主动坐在小皇帝身畔,修长手指托着茶盏沿,沉声道:“咱们君臣二人许久未见,让微臣服侍陛下喝茶,可好?”

  魏无晏大感新鲜,想当初在宫里时,都是摄政王威逼利诱她这个傀儡皇帝奉茶倒水。没曾想到了宫外,摄政王倒是难得地捡起贤臣的谦卑之心,要主动侍奉自己喝茶了。

  她点点头,明眸弯弯笑道:“爱卿有心了。”

  魏无晏正要低头喝茶,却见摄政王突然浅啜一口茶水,然后那张凤眸含笑的俊脸压了下来。

  毫无防备的魏无晏被“贤臣”以唇相度,清洌的茶香伴随着男子的气息辗转于她的唇瓣。

  这一次男子的吻不像以往霸道强横,而是异常的温柔缱绻。

  他轻轻含住她的唇珠,细细描绘着女子的唇瓣,缠绕上她的娇软。

  这一盏茶喝了足有半个时辰,当喝完茶水时,魏无晏已是面红耳赤,云鬓散乱

  她长了教训,日后摄政王若是要服侍她整理衣衫,她一定要断然拒绝,不然很可能被他服侍得小衣都不剩。

  陶临渊欣赏着怀中娇喘吁吁的女子,心中不由嫌弃金国的两个王子来得不是时候。

  他如今只想快些与金国议和,少了金国这个隐患,好腾出手收拾江南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南帝,最终登上皇位,迎娶恢复身份的小皇帝。

  “待剿灭叛军,收复江南后,微臣便放出皇帝暴病而亡的消息,微臣登上皇位之日,会颁下封后诏书,娶你为后。”

  察觉出怀中娇人身躯一僵,陶临渊安抚道:

  “回到京城后,陛下要多以长公主的身份面见朝廷命妇,让朝中之人尽快接受陛下的新身份。其余的事,便交给微臣,微臣承诺,一年之内,必然让你登上后位。”

  陶临渊说完话,过了许久,才听到怀中的小皇帝轻声道:

  “朕不担心爱卿赖帐只不过爱卿现在说这些事,还为时过早。”

  陶临渊缓缓蹙起剑眉,他自然不会赖帐,不过听着小皇帝不情不愿的语气,看来想要赖账的是另有其人啊!

  他握住小皇帝的玉肩,凝视女子闪躲的目光,冷声道:

  “陛下言下之意,是不愿意嫁给微臣?”

  魏无晏抬起双眸,她看着男子渐渐黑沉下来的眸色,伸手抚过男子拧起的剑眉,平静道:

  “日后,摄政王会在百官簇拥中登上皇位,开辟新的王朝,你身边的新后定会朝内中流砥柱大臣的女子,才配得上新帝的身份,至于朕”

  魏无晏淡淡一笑:“朕不过是一个前朝公主,若是摄政王那时还对朕存有旧情,大可在京城里赐给朕一间公主府,有空就去本宫的公主府坐一坐”

  见小皇帝笑着说出没心没肺的一席话,陶临渊本就发堵胸腔里腾地燃起滔天怒火,他眯起眼睛,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原来陛下打算将微臣当作公主眷养的面首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魏无晏不明白摄政王为什么生气,感受到男子掐在她肩膀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仿佛快要将她的骨头握碎了,不由蹙起眉头,委屈道:

  “爱卿多虑了,届时爱卿成为开国新帝,在世人眼里,自然是爱卿对朕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好啊,好啊,好啊!”

  陶临渊松开魏无晏,一连说了三个“好啊。”

  他知道小皇帝以前在宫里因怀揣着女儿身的秘密,一直对他心存戒心,才会选择悄悄逃出行宫。

  后来在宣州城中,二人经过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陶临渊说服自己小皇帝还是对他敞开一丁点心扉,之所以再次逃离自己,只是因为不够信任他。

  再后来,他当着小皇帝的面斩杀朱逢春,好让小皇帝知晓只有拥有绝对权势的人,才能守护她的周全。

  他诉小皇帝自己不介意她之前的背叛,想要带她回宫,帮助她恢复真身,让她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和自己在一起,举案齐眉,白首不渝,共享荣华。

  陶临渊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温化小皇帝这块冰疙瘩,可到头来,终究是他低估了女子的薄情。

  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够信他。

  陶临渊盯着不明所以的魏无晏,心中郁气难消,怕自己再待在屋里,会忍不住要剖开她的心,好瞧一瞧女子的心究竟有没有温度!

  “陛下好好休息,微臣告退!”

  魏无晏看着摄政王拂袖离去的背影,面色始终平静。

  男子虽然走了,房内依旧残存着淡淡的龙涎香气,一丝一缕缠绕上她,仿佛雨后的捆石龙藤蔓,将她死死缠绕,

  魏无晏坐在茶桌旁,伸手提起方才摄政王握着的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茶面上倒映着女子娇艳的容颜,螓首蛾眉,双瞳剪水,鼻如琼玉,是女儿家最美好的颜色。

  那又如何呢?

  后宫中的女子,永远不缺乏颜色。

  她的母亲虞氏,曾经也是名动江南的绝色美人,将父皇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介意虞氏的商贾出身,执意要带她回宫封嫔封妃,二人还在江南过上了一段温情蜜意的寻常百姓生活。

  可正是这段美好而真实的感情,才叫后来入宫的虞氏陷入偏执。

  因虞氏身份卑贱,朝中谏官纷纷劝阻明德皇帝不可给商贾出身的虞氏美人以上的品阶,否则就是对那些世家大族选秀入宫女子的羞辱。

  面对群臣的施压,明德皇帝最终还是松了口,只给虞氏一个美人的位份,之后便将这株从江南采来的娇艳花朵随手往后宫花园里一栽,任其慢慢枯败,凋零。

  魏无晏相信陶临渊日后并非是个沉迷于美色的昏聩皇帝。

  可纵观青史,没有一个开国帝王迎娶前朝公主为后的先例,男子此举,必然会遭到朝中群臣强烈反对,哪怕是曾经一心拥护他上位的臣子,亦绝对不能接受他们叩拜的新后身上留有前朝血脉。

  这不是打他们这些致力于推翻腐朽王朝的开国功臣颜面。

  退一步讲,就算陶临渊对能够力排众议让她当上皇后,那他日后就不会娶其他世家大族的女子为妃吗?

  必然是会的,并且这些女子的父亲和兄长还会是朝内的中流砥柱,达官显宦。

  而她的父亲和兄长,要么窝囊地死在金人马蹄下,要么被幽禁于皇陵。

  她在后宫的全部底气,只有那个男子的宠爱。

  这样不对等的感情,她不敢去接受。

  凉风入窗,吹乱了女子鬓角碎发,也吹冷了她十七年间头一次暖起来的心。

  ————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骤然转寒。

  清晨,京郊码头上却极为热闹,商贾们都忙着赶在入冬前囤积好货物,免得天冷下来后河道冻结。

  突然,数队兵马涌入码头,为首官兵神情肃然,下令即刻清理码头上的人群。

  不明所以的百姓被官兵赶到渡口两岸,瞧见官兵们清理完脏乱的码头,又有数十名侍女上前在在地面上洒龙脑香驱散异味。

  “好大的阵仗啊,不知是哪一位达官贵人来到京城,竟让宫里的人准备得这般隆重?”

  “你没听说吗?当今圣上的亲妹妹,也就是长公主在十四年前染上瘟疫,后来得一位圣僧指点,因长公主的名字里有一个清子,必须找一个三面环水,一面环山的福泽之地养到十七岁,才能接回京城。”

  “三面环水,一面环山,那不就是宣州城吗?”

  “是啊,传言长公主到了宣州城后,病很快就好了,于是先帝让长公主留在庄子里养着,等到年满十七岁再接回宫中。”

  渡口的百姓们议论纷纷,不由对这位从小长在宫外的长公主充满了好奇,想要一睹其风姿。

  半柱香的时辰后,一艘雕龙画凤,华丽高贵的船舶驶入码头。

  不一会儿,只见一位头戴帷幔,身着逶迤白梅蝉翼纱裙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步而出。

  女子步伐优雅,袅袅婷婷,举止从容,裙上用浸染过珍珠粉的银线绣着淡雅的白梅花瓣,精致清雅,中间以璀璨夺目的红宝石点缀,在日光下犹如流霞,透着矜贵的皇家气质。

  一阵河风拂过,轻轻吹起帷幔一角,露出女子半张盛颜仙姿,若惊鸿一瞥,很快被垂下的帷幔挡住。

  有幸窥见公主尊容的百姓发出了惊啧声,而那些没有瞧见的百姓则是伸长了脖子,更想知道让人惊叹连连的神秘公主长得是何模样?

  可惜公主很快就登上马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车厢内,魏无晏手捂胸口,感受着胸膛内剧烈震动的心跳。

  这还是她头一次身穿女装,在如此多人的注目下行动,这种感觉比她以往上朝时还要紧张。

  毕竟在金銮殿里,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蛟龙大人身上,就算她这只小泥鳅在龙椅上打瞌睡,都不会惹人注意。

  “京城果真是繁花迷人眼!殿下,奴婢刚才听码头那些书生都称赞您是窈窕神女颜。”

  宝笙兴奋道,现在还觉得自己在梦境里,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当朝公主的贴身侍女。

  起初,她以为自己知晓魏无晏的身份后,定会被灭口。还好殿下人美心善,念及她们主仆二人的情谊主动与摄政王求情,这才留下她一命。

  宝笙打量车厢里的布置,真是比她们以前在宣州城的马车要华丽万倍,所有的器皿都镶嵌着金边,茶几也是名贵的紫檀木,案上的紫铜鎏金香炉升起袅袅白烟,闻着就觉得心神都松弛了下来。

  她实在不明白魏无晏为何放着金尊玉贵的神仙日子不过,非要独自一人跑到宣州城,被催债的人逼得秉烛伏案,靠着画秘戏图挣钱。

  “奴婢还以为摄政王今日会来码头接殿下回宫呢?”

  听到宝笙的话,魏无晏眸光微微一暗。

  自从上一次她与摄政王不欢而散后,男子就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只留下薛锰守护她一路上京。

  听薛锰的意思,摄政王为了陪她在宣州城过花灯节,将金国的两个王子凉在驿馆一个多月,金国大王子完颜赤烈觉得摄政王是在故意怠慢自己,一怒之下将鸿胪寺派去安抚的官员给打了。

  此事一经传开,惹得京中文人墨客们纷纷指责金人蛮夷不化,就不该与他们坐下来议和,而是将他们直接打回燕山脚下,让他们在苦寒之地自生自灭。

  当然,也有部分有远见的人指出围师遗阙,穷寇勿迫,若是大魏逼迫得紧了,没准儿惹得金人急红了眼和大魏拼个你死我活,岂不是让隔岸观火的南帝有了可乘之机。

  总之,完颜赤烈暴打鸿胪寺官员一事,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掀起不小的风波,陶临渊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宫中处理此事。

  魏无晏垂下双眸,开口道:

  “摄政王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来接我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公主。宝笙,你要切记,宫里不比宫外,一言一行都要在心里揣摩再三,不然日后捅了篓子,无论是皇上还是长公主,都救不了你。”

  宝笙听到魏无晏肃然的语气,立刻点点头:

  “殿下放心,奴婢进了宫后一定会闭紧嘴巴,谨记奴婢就是庄子里服侍您的小丫鬟,得殿下青睐才带入宫中。”

  魏无晏敲打完宝笙,倚靠在矮塌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车轴缓缓停下,车帘子被人由外掀开,融融日光照射进来。

  “殿下,奴才受摄政王之命特来接您回新宫殿。”

  魏无晏看向詹公公熟悉的笑脸,突然感觉自己真是回到了宫中。

  下了马车,魏无晏乘坐宫撵到了新宫殿。

  她抬起双眸,看向日光下金光灿灿的漓锦殿,面露惊讶之色。

  詹公公忙上前解释道:

  “除了皇后的翊坤宫和皇上的福宁殿,就数漓锦殿离垂拱殿最近,摄政王特意让工部重新修葺了漓锦殿,内侍省挑选的器皿和家饰都是库房里顶天好的。摄政王说,长公主离开宫时年纪虽小,但终归是打漓锦殿出来,如今虞嫔娘娘不在了,长公主以后就是漓锦殿的一殿之主。”

  魏无晏走进装饰一新的新宫殿,内心一阵恍然。

  自从她被群臣糊里糊涂推上皇位,已有一年多没有踏入漓锦殿,如今再次来到她与母妃曾经相依为命的宫殿,感触颇深。

  书房内,残破的书架已被置换成全新的黄花梨博古架,她曾经翻阅过的书籍和画册都被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

  “殿下一路劳顿,不妨先歇一歇,摄政王还在垂拱殿处理政事,酉时会来漓锦殿陪殿下用膳。”

  “好,有劳詹公公。”

  “嘿哟,长公主殿下真是折煞奴才了。”

  詹公公一面点头哈腰,一面领宫人退出殿外。

  魏无晏看着詹公公离去的背影,唇角荡起浅浅的笑容,心想詹公公年纪也不小了,还要陪她与摄政王上演“指鹿为马”这一出戏,装作全不认识她的模样。

  哎在后宫讨生活的人,果然一个个都是演技了得。

  魏无晏清楚摄政王闹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让朝中百官尽快接受她的新身份。

  环视焕然一新的漓锦殿和一众陌生的新宫人,她微微蹙起眉心,也不知曾经帮助她逃出行宫的蕊心,吕太医和文鸳都怎么样,有没有遭受到皇城司的严刑逼供?

  方才,她想从詹公公口中打探他们三个人的安危,无奈詹公公是个滑不溜手的老泥鳅精,面对魏无晏的旁敲侧击,要不装傻充愣,要不闭口不言,让她无从下手。

  看来,只能等着摄政王今夜来时,她亲口向对方打探一二了。

  舟车劳顿数日,魏无晏浑身疲惫,她原本只想在美人榻上小憩一会儿,等候摄政王回来,主动弥补一下君臣二人之前闹出的不快,也好为蕊心他们三人开口求情。

  可一沾上松软舒适的锦衾,她忍不住阖上越来越沉的眼睑,沉沉睡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窗外已是月挂枝头。

  魏无晏坐起身,身上盖着的月色狐裘大氅从肩头滑落,她拾起斗篷,抬眸看隐隐透出烛光的书房。

  殿中的宫人不知都去哪了,魏无晏只好一手挑着宫灯,一手抱起狐裘大氅,一步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拨开层层纱幔,绕过屏风,桌案后摄政王挺拔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一豆烛光溢满了整间书房,男子一袭象牙色金蟒刺绣长袍,窗外是皎洁的月色,衬得他五官深邃,俊美出尘,仿若是银盘上不恋红尘的清冷谪仙。

  听到她走来的动静,男子没有抬起头,依旧神情专注盯着桌案上的奏折,语气平淡:

  “陛下醒了?”

  四下无人时,他还是更习惯唤她陛下。

  魏无晏点点头,过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于是轻声道:“摄政王还在处理公务?”

  陶临渊没有明确回应,只是招手示意小皇帝走近一些。

  魏无晏稍稍迟疑了一下,可想起蕊心三人的性命还掌握在喜怒不定的蛟龙大人爪中,只好顺从地走过去。

  女子袅袅身姿,投映在山水屏风上,落下一道妩媚的倩影。

  陶临渊缓缓抬起长眸,看向笼罩在烛光中的小皇帝,少女刚刚睡醒,嫩颊白里透红,一对水眸波光粼粼,仿若含着露珠的娇花,稍稍一用力,就迫得花蕊吐出露珠。

  男子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尾勾起一抹风流,他撩开衣摆,拍了拍自己的大长腿,示意女子坐上来。

  魏无晏双颊红晕更甚,她放下宫灯,又将狐裘大氅挂在架子上,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女子伸出纤纤素手,搭在男子宽阔的肩头,不堪一握的腰肢在烛光中微微摆动,随着玉足轻轻踮起,裙摆下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足裸,在月光下婉若琼玉。

  叮咚一声脆响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是二人腰间玉佩相撞的声音。

  这声响仿若是撞在魏无晏的心尖上,让她本就僵硬的身子轻轻一颤。

  陶临渊凝视低垂着小脑袋的小皇帝,深幽眸光落在少女娇艳欲滴的耳垂上,薄唇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他拾起桌案上的一盏清茶,淡淡道:

  “陛下刚刚睡醒,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魏无晏应了一声,接过茶盏浅啜几口,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看向桌案上铺散的纸张,待瞧清楚纸上的内容,一对儿明眸因惊讶地撑得圆溜溜,就连口中的茶水都忘记咽下去,鼓着圆润雪腮直勾勾盯着画中内容。

  她方才步入书房时,瞧见摄政王神色专注,伏案不言,本以为对方在处理什么十万火急的奏折。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十万火急”的奏折上时,脑中好似被人点上一把火,烧得她神志都崩断了。

  这这不是她以前在宣州城小院里画的春宫草图。

  因只是粗略绘画的草图,画中缠绵的男女只勾勒出身形和姿态,脸上依旧是一片空白。

  陶临渊从目瞪口呆的小皇帝手中取下茶盏,伸手点了点女子鼓起的雪腮,笑道:

  “微臣很喜欢这几张画,就留了下来,可惜画中内容并不完整,还请陛下为微臣补全画中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