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微笑。

  好吧,就当做没有看见好了，反正兰佑也不希望她救他的吧。

  尤那也若无其事的转开了视线,直起身。

  “回去吧？”她问。

  这一天下来,该逛的也逛的差不多了，晚上她还是喜欢舒舒服服的窝在家里休息，看种田游戏内的特产电影。

  于是他们回到了单机地图，径直走入了小餐馆。

  兰佑：“……”

  不是,刚才不说直接回家的吗？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因为肚子饿啦。”尤那拨了拨头发,低下头微笑着向他解释,“总之先找点吃的。”

  逛了一整天,她也不想再麻烦千秋去弄吃的，再说，谁说在餐馆内就一定要点餐了，她只是就近找个地方而已。

  反正店铺内的npc又不会管他们在做什么。

  尤那点了一杯0g的冰水,赶走了前来点单的npc后,笑容满面的将刚才在大城镇买的零食摆放在桌面上,摆的满满当当。

  兰佑：“……”

  无语的次数太多，他已经渐渐学会了视而不见,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会沦落成吐槽役的。

  小羊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尤那才不管他，也不在意他的脑袋里都在转什么样的小心思,她一边和千秋一块吃甜点，一边自然的打开了游戏内设的论坛。

  【夏|我被俘虏了……】

  [我到现在还在回味那个手感……]

  [楼主,我懂你……]

  [楼上,我也懂你……]

  [楼上，+1+1]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疑惑）]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难不成，楼主你今天也去了湖中地吗？]

  [！！瞬间懂了！原来大家都去了吗？]

  [软乎乎的，毛茸茸的，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尤那扫了一眼，又瞥了一眼无知无觉的兰佑，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把论坛的页面开着，并没有掩饰。千秋正端着茶杯，琥珀色的眼睛也转向这边。

  小餐馆内安静，窗帘穿过风。

  [真是可爱啊，首先我不是福瑞控哈，但是真的好可爱]

  [黑色的毛毛好顺滑，摸了一把还想再摸一把，超好摸有没有？]

  顶灯照在尤那的脸上，显示在面前的宽大屏幕也泛着光，落在她的眼睫上。

  她撑着下巴，上下翻动着帖子。

  兰佑原先趴着，此刻也转过了视线，忍不住和她一起看起帖子。

  [对了，你们有没有问羊羊的名字啊，我想做周边设计了嘿嘿嘿]

  [糟]

  [忘了……]

  [还不确定人家一定就是npc呢，得先向官方确认一下才能做周边吧（探头）]

  [哎呀，之前那么多限定npc，也没见官方一个一个的公示哇，这个肯定不离十是npc啦，我下午还看到他们在街上游荡呢]

  [说实话我都不是为了什么属性苹果去排队的哦，进过那里的时候，看到羊羊，我就像是心脏一下被击中了一样——回过神就已经在排队了ww]

  [那你倒是别一次买好几个苹果啊——]

  兰佑看到帖子，脸都绿了。

  他最不想的事情就是在游戏内引起别的玩家的注意，就他现在的状态，他恨不得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把他当做空气。

  可是事与愿违。

  难道怪他太引人注目了吗？

  说来说去都是尤那的错！既然都已经变化形态了，就干脆利落的把他变得普通一点啊。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引人瞩目啊——

  虽然想想也知道玩家应该没有这么大的神通能够认出他的真身，可难保病毒不使什么坏，一想到有可能被人认出的可能，他就想死了一了百了算了。

  兰佑将羊脸埋入臂弯中，不愿再抬起。

  如果被家人，一起研究的前辈后辈，以及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认出来……他最重视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了。

  这绝对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啊。

  这些玩家是闲的没事干了吗，怎么连游戏里的羊都要盯着研究，这不是游戏里最普通的存在了吗！

  “哎呀，你还真是我的摇钱树。”

  尤那看着兰佑埋头自闭，反而笑出了声，忍不住再加把火，揉了揉他软绵绵的头顶，“热度很不错啊。”

  手下的触感软而轻，就像是触碰到云朵一样，尤那就没松开。

  果然和论坛中说的一样啊，她能够理解了，不知道兰佑是怎么保养头发的，问他他肯定也只会破口大骂吧。

  兰佑烦躁不堪的甩头，试图甩脱她的手，仍旧埋着头，一副就算山崩地裂也不要在面对现实的模样，尤那的嘴角就没有降下过，忽然感觉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眼。

  千秋正端着茶杯，茶杯内冉冉升起白雾，他的目光隔着雾气，落在她的脸上，仿佛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从昨晚开始，千秋原本有什么准备和她说，但是一直没有说吧。

  但因为这个家伙忽然闯进来，打断了千秋原本的节奏，所以让他沉默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出口吧，尤那瞥了一眼耳朵扇动个不停的兰佑，若有所思只维持了片刻。

  千秋从小就是这样，虽然做事慢吞吞又随心所欲，但他这个人其实强迫症和完美主义都很严重，哪怕慢得和树懒一样，也不能出分毫偏差，一定要做到毫无缺陷。

  这点不知道是她影响了千秋，还是千秋影响了她。

  环境不对，场合不对，多出一人，打乱他的计划，他心中正烦躁吧。

  但她又不急。

  尤那朝着千秋挑了挑眉。

  千秋嘴角的微笑微微一凝，随即又浅淡的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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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兰佑越想越不对劲。

  他窝在草堆上，周遭的大鹅已经沉睡。正好给他提供了一个静静思考的环境。

  一整天忙忙碌碌，被带着到处跑，再加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一整个白天都是晕头转向的，到夜深人静，他才能够让自己的脑子缓口气。

  不对啊。

  论坛，摆摊，这一天下来，病毒似乎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的意思，她就不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吗？毕竟当初看过那场直播的人那么多，还有最开始的游戏……

  尽管每个游戏中的形象略有差别，但是大致依旧有相似之处。

  只要时间足够长，就绝对会被看出痕迹。

  而以病毒的性格来说，是绝对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的，反而像是故意。

  她想要引人注目？

  不会是因为他吧——

  兰佑想想就觉得脚蹄子冒冷汗，病毒不会就是打着让他被人看出来的主意吧。想想看这种事情她绝对做得出来。

  但是与此同时的。她的身份被认出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看来病毒确实是准备过几天就把他放走。

  不，不能就这么松懈。

  或许尤那是准备直接将他抹消在数据之中呢，玩上几天，就直接抹除一切，就像是人类对游戏数据那样，毕竟不是同样的存在，也无须抱有底线和道德吧。

  但哪怕这么想，心中的声音却隐隐告诉他，不会。

  她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思考到这一刻，兰佑才恍然发觉，病毒少女是和人类没有什么差别的存在。

  她的思维，行为，其实和人类无异，在思考她会采取的行为和揣摩她的心理的时候，他无法把她当做一个不会思考的数据。

  她是具有自发性，能够思考的存在，那么她也就和人类一样。

  如果在知道这类存在是和自己一样能够思考，而不将她看做同等的存在的话，依旧将她看做是可以随意更改，随意删除的存在的话，这种居高临下就连他自己都会作呕。

  但他唯一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就是数据究竟是怎么产生了自主意识。

  一直到迷迷糊糊睡着，他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天早晨又是被尤那戳鼻子戳醒的。

  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尤那放大的脸，少女绿色的眼睛带着笑意微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没关系，已经很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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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如兰佑预料的那样，尤那确实准备离开游戏了。

  在这个游戏中的时间不算长，但已经足够了，这样惬意而舒缓的生活，作为旅途间隙的短暂休息，留下的记忆已经足够美好。

  尤那想，或许以后走过了许多地方，需要休息的时候，她还会回到这个世界来，享受一段种田的美好时光。

  但是现在，她又要启程了。

  从昨天开始，她就已经在收录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准备将一些想要带走的小物件的代码全都复刻下来，她正拿着一个花瓶的时候，千秋推门从外进来。

  尤那回头看了他一眼。

  千秋拍了拍衣摆，对上她的视线，语调温和的解释，“刚去喂鹅了。”

  哦对，该把这几只鹅的代码也记录下来，之后的游戏里，如果遇上坏人，她就制作出一支鹅鹅大军，绝对能够横扫战局。

  尤那一边想，一边不着痕迹地看向千秋。

  千秋关上门后，就走到摆放餐碟的架子边，仿佛那些带着花纹的陶瓷盘有什么特别好看之处似的。

  灯光下，他金黄的发丝笼着暖光，色泽温暖，睫毛低垂，面容在灯光下也晦暗难辨。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千秋？”

  尤那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在床边坐了下来，凝视着千秋。

  千秋的指尖停留在盘子上，正细细地抚摸，听到她的声音，转过眼来。

  他沉默着。

  一脸要说什么的表情，却半晌没有声音。

  尤那对千秋这样的神态实在是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多少回，千秋的心中一定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是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沉默的神情，他从小就是这样，让人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尤那也没有出声，只慢慢地看着千秋。

  四目相对间，似乎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了。

  千秋我想要说些什么——尤那隐隐约约已经有所预感，在那夜的月光下，千秋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

  她用手撑住床沿，一言不发。

  千秋走到她身前一步，停住。

  灯光在他的身后，阴影落在地上，尤那先是垂下眼看了一眼落在脚边，与她的影子重叠的影子。

  冰凉的手指触及她的脸颊。

  尤那这才抬起眼。

  千秋的睫毛是与发色相同，却更加浅些的金色，眼尾微微下垂，睫毛遮盖住的琥珀色瞳孔。

  他并不时常与人对视，习惯避开直视，但却总是在追寻她的目光。

  就好像四目相对的时候，能从她的眼睛肿看出什么似的。

  尤那不知道千秋在想什么，但从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中，却感受到某类被压抑着的感情，短促的闪过。

  灯光下他的神色也模糊不清，手指轻柔而缓慢地触摸她耳侧的肌肤，

  “那那……”他斟酌着，缓慢的开口。

  尤那应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

  千秋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如同刚才触摸瓷盘般小心翼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接下来，想要到什么样的游戏里去？”

  明明想要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