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作者:千峰一鹤      更新:2022-03-17 03:16      字数:4136
  又到了大家绷紧皮过日子的上半月, 高远和往常一样, 习惯性地待到深夜, 过来瞧瞧王爷的书房。

  但今夜离奇的是, 王爷的书房一片漆黑。

  似是里头的人正在歇息。

  这便有些奇怪。

  不过高远转念一想,王爷出去游玩了半个月, 许是路上舟车劳顿, 累了也说不准。

  往常他们家王爷不办公的时候, 常有一连消失半个月的事情, 想来是这次出行比较疲乏。

  次日一早, 上大朝的日子。

  摄政王歇了一晚上之后,才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气充盈了些,但是无济于事, 他练的是内家功夫, 意到气到,无刚不摧。

  但凡身上的气有点不对, 他都难受得紧。

  这具身体才二十六,摄政王可不相信,自己正值壮年,就开始身体衰弱。

  今早入内伺候王爷净面更衣的高远等人,明显地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沉着凝重, 让人胆战心惊,噤若寒蝉。

  面容冷峻的郎君望着高远, 皱眉想问些什么, 但是闭了闭眼, 终究是把心中的疑问咽了下去。

  宫人伺候摄政王穿戴整齐,垂首恭谦退下。

  黑衣郎君走至门前,将晾了半个月的雁翅刀戴上,拂袖跨出门槛,望着蒙蒙亮的天,踏风而去。

  初一的清晨的宫门口,依旧是一片喧嚣。

  聚集在一起的官员们,苦中作乐地开盘打赌,不知那摄政王今天是骑马上朝,还是坐马车来?

  思及七月天气闷热,立刻有人笑道:“应当是打马来吧?”

  前时天冷的时候,才见过摄政王乘坐马车上朝。

  平时一般都见他骑马。

  不过话又说话来,那匹马却是匹不多见的好马呢。

  参加以上议论的官员都是老油子,而那些时不时发出疑问,问为什么要在宫门口等摄政王进去了才入内的年轻面孔,一听就是刚升迁不久的愣头青。

  自是以示尊重了,还能是为什么。

  议论间,王爷规格的马车姗姗来迟。

  “竟是坐马车……”

  “当真是意外。”

  开盘了,官员们都陆陆续续地跟着摄政王的马车进了宣德门。

  今日早朝上,站在武官队列隔壁的大理寺少卿宋玉珩,总忍不住朝旁边那威严肃杀的摄政王投以目光。

  每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前几天肯定是眼瞎了。

  在银楼遇到的白衣郎君,怎么可能会是句话就要人命的摄政王,反正宋玉珩如何都想象不到,前面那一个眼神就令太师和枢密使闭嘴的王爷,会陪女郎逛银楼。

  朝上正在议论江南水讯之事,因着地势的缘故,江南多水患,每年都令百姓苦不堪言。

  江南的官员也多因此事吃力不讨好。

  譬如去年,好些官员遭了发落。

  京中官员对督察一职,谁都不愿拿呢。

  “赴江南督察一职,徐太师,张枢密使,你们可有推荐的人选?”见他们都闭口不言,站着当鹌鹑,摄政王只好自己开口了。

  被点名的徐太师眼见着不能装死,只好赔笑道:“王爷,臣一时却是想不到适合的人选。”

  他知道,那江南是一定会有人要去的,但是这个人选却不能出自自己的口。

  “张枢密使呢?”摄政王见他不说,只好转向张枢密使。

  “额,臣……”张枢密使正想说自己和徐太师看法一致,想抄作业,但是……

  在他迟疑的空当,那摄政王眼眸瞥着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本王听说你家三郎能文会武,不若就让你家三郎来当这个督察如何?”

  张枢密使脑袋嗡一声,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奸人,竟然在摄政王面前举荐自家三郎。

  真是居心叵测!

  张枢密使连忙稳了稳心神,作揖回道:“回摄政王,还请摄政王体惜,犬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落了病根,身体三天好两天劣,实在当不得督察一职。”

  说罢一躬身。

  “那你说谁人适合?”赵允承先拎出张枢密使的爱子炸一炸,谅这些人也不敢再推来推去。

  张枢密使确实不敢了,连忙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举荐了几位供摄政王选择,名单里赫然有徐太师的子侄。

  徐太师一听,顿时心中咬牙暗骂,张隆这老贼!

  举荐了名单就不管了的张枢密使心想,满朝上下除了你徐太师,敢在摄政王面前嘀咕我三郎的怕是没有了。

  既然这样谁怕谁?

  难道只有在下有儿子么?

  得了名单的赵允承道:“本王看这个戴奚不错,就让他去吧。”

  徐太师一听忙松了口气,笑着附和道:“王爷英明。”只要不是他家的子侄就行。

  去年斩的那几个,还历历在目呢。

  赵允承啧嘴,不屑搭理。

  朝臣屏气凝神,充当合格的应声虫。

  下朝后,赵允承没有入福宁殿,而是直径离宫。

  走在宫内的青砖上,他拧了拧眉心,眼尾微瞥那抹紫色的官袍。

  这大理寺的人,何故在早朝上频频窥探。

  赵允承发现,这名窥探自己的小官员,脸上还时不时地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真是令人烦躁。

  也许又是白衣干的好事。

  摄政王拂袖回到王府,依然是浑身都不自在,想了想,他阖眸把脑海中的猜测摒去。

  “高远。”回到府里,摄政王思来想去,还是唤来高远,神色有点晦涩地道:“你去,宣太医过来给本王号脉。”

  高远一听心中诧异,转而神色着急:“王爷,您身体不适?”

  这么一想,他很有些恍然大悟,难怪昨夜王爷没有整宿整宿地忙碌,却原来是生病了。

  “不必多问。”摄政王眼下最忌讳有人窥探了,轻声道:“让你去你就去。”

  高远见他不耐,亦不敢再多问。

  宣太医倒是快,不过那太医听说要给摄政王号脉,当即就软了腿,知道入了摄政王府的门口,仍旧没镇静过来。

  他怕呀。

  太医本就是高危职业,在相对平和的大乾皇宫中都提心吊胆,更何况是人人惧怕的摄政王面前,太医只觉得自己身子凉了半截。

  赵允承听说太医来了,就让人带进来,吩咐了声:“留太医在此处,其余人出去。”

  几瞬间,方圆十米走得一个人都不剩。

  太医的心更乱了。

  摄政王秘密宣见太医,别说他们当医者的忍不住浮想联翩,就连普通人也会难免猜测一二。

  “太医。”赵允承一开口,见太医颤了颤,好像自己这里是龙潭虎穴:“啧。”他没好气儿地,然后将衣袖撸起,露出手腕搭在书案上:“你来瞧瞧。”

  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去,一边抹汗,一边拿出一个枕手的软垫,想给王爷用上。

  “不必了。”摄政王凝眉道。

  “喏。”太医自不敢勉强,连忙弓着身给摄政王号脉,一开始指尖具是发凉且发抖,因为他害怕诊断出什么恶疾,惹怒这位喜怒无常的摄政王。

  后来,太医静气凝神地,慢慢分析了一番王爷的脉象,那提在半空中的心才慢慢放了回去。

  王爷这个脉象,微微有些偏沉迟弱,倒不太明显。

  如果是道行不够的小医者来号脉,恐怕会忽略过去。

  这时太医又不确定了,难道王爷就仅是因为这个而诊脉?

  还有其他的不适吗?

  “如何?”赵允承问道。

  “敢问王爷……”太医垂目恭敬地问:“近来王爷可是感到气虚体乏,腰膝酸软,精神不振?”

  赵允承想了想,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微微有点气虚,今早已是好多了,比之常人,他肯定还是胜之的,只是与自己的巅峰期相比,明显差了些。

  “有一点。”

  大概的原因,其实他约莫也猜到了,只是不太确定,所以喊太医来走一趟。

  太医倒是十分谨慎地又问:“您就是因为这份不适而请脉的吗?”

  赵允承微微开始不耐,原来请太医诊脉这般磨叽,郎君压着邪火点头:“是何原因?”

  太医松了口气,斟酌了一下措辞,垂目回答:“王爷却是精气亏损,服几帖药将养数日便无碍了。”

  精、气、亏、损。

  每个字儿赵允承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这短短的半个月,白衣究竟是怎么折腾的?

  生生地把自己折腾得精气亏损。

  沉着脸收回那手,摄政王暗自梳理情绪,缓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这精气亏损有何讲究?半个月的时间能亏成这样?”

  太医听得脖颈凉飕飕,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王爷这是在自暴……一连放纵了半个月?

  太医当下很有点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直到摄政王轻捏了一下拳头,他闻声惊醒,忙喏喏作答:“回摄政王,半个月内若是次数频繁,的确……是可以亏损成这样的。”

  赵允承:“如何算次数频繁?”

  太医咽了咽口水,怎敢回答这道送命题,若是摄政王达不到自己猜想的频率如何办?

  岂不是变相嘲笑摄政王不行。

  “若一日……一日三次,连续半个月……确是会令人亏虚。”太医提着脑袋瑟瑟等候发落。

  但是等了许久,那摄政王并未作声。

  当然了,因为摄政王一次都没试过,他如何知道白衣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简直荒唐。

  “你出去吧。”思索了片刻,赵允承撵太医离开。

  太医:“喏。”长松了口气,收拾收拾准备走人。

  “等等。”摄政王抬头,淡淡吩咐:“留下药再走,吃了不好,本王为你是问。”

  “喏。”太医瑟瑟发抖,咽着口水恭敬地退了。

  那几帖药交到高远手中,交代了如何煎服,太医就鬼撵似的走了。

  王爷是什么症状,为何要吃这药,高远心中很是好奇不已,但是太医不与他说明,他也只好摸不着头脑地去煎药。

  送药进去的时候,高远发现,王爷那满身的煞气,还是缭绕不去,教他伺候得心惊胆战:“王爷,药煎好了。”

  脸庞如玉一般的郎君说道:“放着罢。”

  “喏。”药味充斥着房间,叫高远产生了一种王爷今天分外脆弱的错觉。

  他知那只是错觉。

  “高远。”赵允承静下心来,细细探查:“后院那群女人,最近可都老实罢?”

  他想知道,白衣幸的究竟是府里的女人,还是外头的女人。

  王爷鲜少过问后院的事,高远微微意外,然后答道:“回王爷,倒是没有。”

  先前安王妃和梅侧妃那档子事,高远已是报备过的。

  “嗯。”看来白衣幸的不是后院的女人了,不然后院怕是已经翻了天了。

  外面的范围可太大了,不好筛选。

  看来从下半月起,他要安排暗哨盯着白衣。

  突然想起上次交接时白衣的异常,黑衣眯了眯眼睛,指尖习惯性地轻抚拇指上的血玉扳指。

  见王爷陷入了思绪,高远不敢打扰,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案上的药都快凉了,一只指骨修长,可握乾坤的手,才端起那青花瓷药碗,将药汤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