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的老人安了心，赞道：“赵小姐育儿有方，还生就一副慈母心肠。”

  “没有的事。”赵婉儿非常认真地回答，“我可算不上什么慈母。”

  对方只当赵婉儿过谦，却不知赵婉儿说得确是实话。

  她还真没什么慈母心肠。

  “我儿子最近快毕业了，国外也安排好了，所以我想尽快把房子过户，你们怎么想？”赵婉儿催促着。

  依旧是刚才搭话的老太太，“赵小姐把房子过户，我们这边钱也会准备好，不会耽误赵小姐出国。”

  赵婉儿微笑着伸出手，“那祝我们交易愉快。”

  温和有礼地送走看房的六人。

  赵婉儿拨通了赵黎的电话。

  接通后赵黎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课堂上。

  赵婉儿对此却不多言，反而耐着性子，道：“小黎

  ，我最近要出差，你回来也没个人照顾你，在家里住得也不舒服。我估摸着，你要不最近一个月别回来了？”

  话里话外都是为赵黎考虑的意思。

  “我靠，谁他妈抢我的包！”

  “日，那个给我一个甲。”

  …

  赵黎接通了电话却没心思搭理赵婉儿，自顾自地在那头爆粗。

  赵婉儿坐在沙发上，食指敲着大腿，不慌不忙，似乎对现在的情况习以为常。

  骂骂咧咧中，有人提醒赵黎，“赵哥，你妈打电话过来了。”

  这时候赵黎在游戏里恰好被人干掉，他重重地锤了一下键盘，“干掉我的绝逼是个神仙。”

  赵黎是不会承认自己比其他人弱的，别人赢了他，他就觉得别人开挂。

  旁边的狐朋狗友隐秘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却说着，“赵哥说得对，最近这游戏里，挂逼越来越多了。”

  从接通电话到现在，赵婉儿已经安静地等了有八分钟。

  听赵黎的游戏结束，她才开口道：“小黎，妈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赵黎慌着开下一把，正催促朋友在游戏里自杀。

  “知道了，不就是你出差吗？这个月不回去就不回去。”赵黎满不在乎，他也没想回去。

  “你出差记得把钱打给我，一个月，怎么也得给我打个八千。”

  赵婉儿对赵黎有求必应，“可以。妈先打八千给你用着，等出差回来再给你钱。”

  赵黎敷衍地应了两声。

  “没事？挂了。”

  赵婉儿眼里满是兴奋，她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求助无门的人。

  “没事了。”赵婉儿的声音越发柔和，细听起来，让人有点发毛。

  赵黎在网吧里根本分辨不出赵婉儿的语气，只觉得赵婉儿最近性格是越发好了。

  “赵黎，再见。”赵婉儿漫不经心地告别，也不在乎赵黎没给她回应。

  结束了与赵黎的通话，赵婉儿打开微信就给赵黎转账。

  上面还附带了一句话：

  赵黎，十八岁快乐。

  看吧，给儿子钱，给儿子祝福，还纵容儿子，赵婉儿是多么“好”的一个母亲。

  靠在沙发上，赵婉儿抬手抚住自己的胸口，哪里，一颗心正急剧跳动着，一下，两下，三下…

  剧烈的震颤感和比常人心脏跳动时略高的频率，无一不在说明，它的主人正在因为什么而兴奋着。

  赵婉儿的脸本该清丽柔和，即便老了，也该是端庄慈祥的，可现在她笑得肆意，嘴巴张得很开，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像是在择人而噬，显得有些瘆人。

  “果然，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呢。”赵婉儿呢喃着，“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当个好人呢？”

  在沙发上歇了很久，等激动的心情略微平复，赵婉儿才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还有一个月，她不急。

  等到第二天，赵婉儿化了淡妆，做了头发，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手上挎着一个小手提包，打扮精致地出门。

  她身高腿长，气质又好，走在街上，非常夺目。

  但和她同样夺目的，还有大街上形形色色的年轻女郎。

  想找到一个和自己打扮类似的年轻女性并不难，赵婉儿在步行街上，左转右转，就混入了人群。

  找了一个监控死角，赵婉儿在观察很久后，身子一晃，进入了一个基本废弃的厕所。

  她早就踩好点了。

  厕所的洗手池下面布满蜘蛛网，赵婉儿伸手一掏，拿出了一个黑色垃圾袋。

  打开垃圾袋，里面分成好几包，都压得严严实实的。

  塑料薄膜，帽子，围巾，老气横秋的外套和裤子，以及一双布鞋。

  这都是她前不久借着去郊区庄园，在附近菜市场流

  动摊点上买的。

  流动摊点嘛，今天碰上明天都不一定能碰上，对想追查的人来说，查无可查。

  赵婉儿脱了自己的风衣和裤子，上身一个打底衫，下身一条秋裤。

  她把塑料薄膜一层一层地裹在了自己身上，从脖子到脚底，不露出一丝肌肤。

  又把头发裹好，赵婉儿戴上了一顶灰白色的短发。

  收好自己的风衣裤子和鞋。

  在裹着塑料薄膜的身体上套上了准备好的衣服，穿好了鞋。

  拿出手提包里准备好的化妆品，在淡妆的基础上给自己化了一个老年妆。

  一切准备就绪，赵婉儿把换下来的衣物重新塞回了洗手池下。

  拿出手套围巾和帽子，赵婉儿全副武装。

  刚入春，对一个七老八十的人来说，打扮成这样并不过分。

  没一会儿，这个废弃的厕所里突然出来了一个老人

  。

  身材佝偻着，走路也慢得很。

  身上很整洁，但衣服材质看上不怎么样。

  老人慢悠悠地走，时不时咳嗽一声，拢了拢自己的围巾和帽子。

  现在的气温，对老人来说，有点难熬。

  许是走累了，老人坐在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锤了锤腿，一副年老体弱的样子。

  任谁也不会怀疑，这副作态下的人是个精力旺盛的中年女人。

  赵婉儿一步三颤，走得很慢。

  腰弯得厉害，脖子也缩着，把自己的身高拉到了一米五出头。

  她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尽头是一所小学，来这里上学的是附近村里的孩子，所以总能看到和赵婉儿类似打扮的人来接自己的孙子孙女。

  小学建了很久了，隐约流露出破败的气息。

  除了没钱的人家，也没人会把孩子送到这里了。

  小学收不到学生，没钱，就更破了，破到这个年代了，连个监控都没有。

  赵婉儿到小学门口时小学还未放学，铁门前围着一群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她转身道了校门口侧边的小巷，因为这条小巷正是外面餐馆的排污口，里面脏污得很。

  污水横流，没有下脚的地。

  一个中餐馆后面，黄色的电话亭立在哪里。

  很久没人用了，怕是连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公用电话还是好的。

  赵婉儿弯着腰，踩着污水，走进了电话亭。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硬币，赵婉儿打通了她今天的第一个电话。

  电话嘟嘟两声后，从电话线里传来了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

  “你好，那位？”

  苏母看着自己手机里那个陌生的号码，不明所以。

  赵婉儿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沉默了一会儿。

  苏母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好，那位？”

  公用电话长期不用，传过来的声音都带着不对劲，但这不妨碍赵婉儿认出苏母的声音。

  清了清嗓子，赵婉儿张口说道：“妈，我是阿镭啊！”

  在外人看来，一个年老体弱的老人，嗓子里却发出了男性的声音，而且毫无违和感。

  “阿镭？”苏母激动了，“是你吗？你个死孩子，都四十多的人了，最近跑哪里去了！惹得家里担心。”

  赵婉儿苍老的脸上露出带着恶意的笑容，“妈，这些事，说来话长了。”

  依旧是苏镭的声音，配合着现在的情景，显出十足的不对劲来。

  但谁知道呢？没人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