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菜慢悠悠地晃了回去，时钟也不过指向六点。距离李春华到家还有一个小时，不过赵父大概快回来了。

  走进厨房，一边翻看着宿主的记忆，一边漫不经心地洗菜，赵婉儿觉得自己这第二波流言蜚语很快就能出炉了。

  客厅里传来公文包掉落在沙发上的声音和赵父那温和到有些懦弱的声音：“小婉，今晚吃什么。”

  “炒苦瓜和凉拌折耳根，我还打算烧个汤。”

  “苦瓜少弄点，你阿姨不喜欢。”

  “我知道的。”赵婉儿在厨房里回道：“没买多少。”

  看着女儿在厨房里忙碌，赵父难得发现自己女儿又瘦了。张张嘴打算说什么，但眼睛一看到这个房子，他又将嘴巴抿紧了。

  他不是不知道李春华对赵婉儿的磋磨。可在他心里赵婉儿毕竟是女儿，要嫁出去，以后陪自己一辈子的是李春华。既然双方一定不合，那相较之下，还是委屈赵婉儿吧。更重要的是，他私心里还指望着李春华生个儿子，能让他过真正的一家三口的生活，能让他在死了后也有个摔盆儿的人。

  对于赵父的内心活动赵婉儿并不想去了解。将汤烧好，把所有菜摆齐上桌。

  加蒜片炒的苦瓜，加了香菜的折耳根，烧汤的木耳菜。

  不等赵婉儿仔细欣赏完自己的杰作，李春华就踩着她的细高跟上楼了。踏踏踏的声音，比平时更急促些。

  推门而入，然后啪地一声把门甩上。李春华阴着一张脸，将脚上的高跟鞋一脱，扫视客厅一周后发现了赵婉儿，她沉声道：“赵婉，你他妈是不是没脑子，看到我回来不知道过来接下东西。”说着就十分用力地把手上的黑色手提包冲着赵婉儿甩了出去。

  似乎对此早有准备，赵婉儿身子往右边侧了侧，躲过了飞来的手提包。

  “饭菜好了，该吃饭了。”赵婉儿说道。

  “吃吃吃，吃个屁。一天就知道吃，猪变的吧。”李春华拔高了声音，不依不饶地骂道。

  “少说点，这么晚了你也饿了，吃饭，吃饭。”

  一旁的赵婉儿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赔笑的赵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这个没脾气的男人竟为她说话了。

  “你还有脸说！”李春华伸出她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食指，使劲地戳着过来迎接她的赵父的额头。赵父弯着腰，任由她戳着，没一会儿额头就有了一个月牙状的凹陷和一片红印。

  “如果不是嫁了你这么个没本事的男人，我至于去求以前的老客户，我至于今天被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吗！”

  赵婉儿发现这个没本事的男人腰弯得更厉害了，就连他脸上也露出愧疚的神情。渣男贱女配一对，合着这渣女贱男也一样能凑一堆。

  “阿姨以前那个工作不是挺好的吗。换到这个公司虽然老板会送阿姨礼物，可阿姨的工资反而少了，阿姨干嘛找这个老客户帮忙。”赵婉儿一副茫然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赵父腰直起来了些，脸上青白交加。李春华却是盯着赵婉儿恶狠狠地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想着污蔑我。你就这么希望这个家支离破碎。”

  “文哥，你难道信这个小贱蹄子的话？”李春华转头握住赵父的手，眼里泪水涟涟，配着那张姿色犹存的脸和眉心的红痣，透出几分可怜劲，又有几分媚气，让人心动。

  赵父本名赵文，李春华自从嫁给他，就再没喊过他“文哥”。这时候被自己的妻子这么娇滴滴地喊着，又对着这么一张美人面，赵文想起了原配妻子没死时自己在外和李春华在一起的风流快活日子，心里有些意动。

  身体上情绪来了，心也偏了，语气也不自觉软了几分。赵父反握住李春华的手，眼里含情，道：“我自然相信你。大概是小婉一时糊涂了。”

  我去，赵婉儿简直卧了大槽。这样也能信，她觉得赵父被李春华牵着走不是没原因的。看着眼里带着神气的李春华，赵婉儿怎么就这么不爽呢。装了几百上千年的小白莲，现在装个可怜不是手到擒来。

  心念一动，赵婉儿就红了眼眶，眼里的泪水要落不落的，眉头微皱，鼻头也有些微红，软着嗓音，赵婉儿语带哭声地说道：“那爸爸是不相信我吗？婉儿真的没说谎。”

  看着委屈的女儿，赵父有些手足无措。赵婉儿亲妈在时她过得开心，自然不哭，后来遇上李春华，变得逆来顺受，也不哭。说实话，这是赵父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赵婉儿，心里还有几分慈父心的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同事都说养个女儿就像养个小情人了，天天都得哄着。

  “爸爸没有不信，大概是你听错或者看错了些什么，误会你李阿姨了。”

  “是吗？”赵婉儿似乎明白了，可脸上依旧迷茫，“可我之前明明听到阿姨打电话说：冤家，为了离你近些，我可是高工资都不要了，你要不给我点礼物让我开心开心，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些话可不是赵婉儿胡诌的，是之前那个赵婉儿亲耳听见的。而且不止这件事。在这一天赵婉儿被李春华用手提包在额头砸出了个包，然后过了几天附近的人都知道李春华打了她继女。李春华还以为是赵婉儿说出去的，后来明地里暗地里又折腾了赵婉儿好几遍。

  结果是隔壁想装个鞋柜，偷偷把墙掏空了一半。正好那个位置赵婉儿她们家也是掏了的，两家在那个地方就只隔了一块木板。一块木板的隔音效果可想而知，李春华又是在鞋柜那地方打的人，骂的人，隔壁就听得更清楚了。

  这回没有被李春华打，不过换了个芯子重来一遍，赵婉儿可不会让李春华好过。

  门口鞋柜那个地方，李春华和赵父二人之间气氛凝滞。赵婉儿说的实话，李春华也没多想，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小心点，竟让这小贱蹄子逮了个正着。而赵父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即使知道妻子的过去，而且他还参与了，可他始终以为那只是生活所迫。没想到她都嫁人了竟还和那些人断得不干净。

  “文哥。”李春华这次是真哭了，她捂住脸，蹲下身子，边哭边说：“我知道，我以前是做那事的。我也想断，可那些人他们不放过我。我不想他们打扰到我和你的生活，只能和他们周旋。可你要相信我，自从和你结婚，我和其他男人都没有肉体上的关系了，顶多口头让他们占占便宜。文哥，你要相信我啊。”

  赵婉儿都想为李春华树个大拇指了，这样都能圆回来。看赵父那样子，这回竟也信了。就这智商，指不定头上多少顶绿帽子呢，当然，头上也可能是能跑马的青青草原。

  赵文知道，李春华长得漂亮，以前接过的客人里不乏有权有势的人。他们不想断，李春华还真的断不了。理解妻子的他很心疼，都怪自己没用。

  “没事的。”赵文蹲下来抱住李春华，闷声道：“即使你以前做那事，但在我眼里你是干净的，不然我也不会娶你。那些人不能断就算了，实在不行保护自己最重要。”他顿了顿，十分艰难地说道：“拒绝不了就算了，不怀上就行。在我眼里你还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反手抱住赵文，李春华哭着嚎了一句：“文哥～～～”

  赵婉儿：……她该说李春华段位太高还是赵文过于弱智？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不去看两人上演的苦情弱智戏，赵婉儿打算先把肚子填饱。今天要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看着李春华以前的事被挖出来，坐等着流言满天飞。毕竟，那事，不干净，断不了，肉体关系，应该很明显了吧。思索间赵婉儿夹了一筷子凉菜，别说，这东西还蛮好吃的。

  等赵婉儿吃完，李春华也哭完了。看着走过来的两人，赵婉儿扶住头，歪了歪身子，一副病弱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刚才就着凉菜吃了三大碗饭的人，“爸爸，阿姨，我发烧了，等会儿你们吃完再叫我吧，我去睡会儿。”

  赵父心疼妻子，心里又怨揭了妻子伤疤的女儿，听到她说发烧了也没关心两句，胡乱点点头。如果是平时李春华也会刺赵婉儿两句，可现在情况特殊，她还在装柔弱，也没吭声，放赵婉儿回了房。

  一步三晃地走回房，赵婉儿在房里等着李春华发彪。把她当过妓女的事捅出来是送她的一份大礼，接下来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或者该叫火上浇油？赵婉儿晃晃脑袋，哎呀，吃了没文化的亏，都不知道怎么说呢。

  果然，不出两分钟饭厅那边就传来李春华尖利地埋怨声，期间还夹杂着她的啜泣，“文哥，她就是故意的。你看，她弄的菜全是我不喜欢的，你看这凉菜，一股子鱼腥味，我说今天客厅气味有些难受。还有这个汤菜，这木耳菜就和鼻涕一样，我难受死了……”

  赵文此刻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你说赵婉儿是故意的，可就是他也只知道李春华不喜欢苦瓜，小婉又怎么会这么巧，把她不喜欢的蒜片苦瓜鱼腥草木耳菜香菜弄一顿呢？

  赵婉儿：当然是在未来李春华说蒜片惹口臭，鱼腥草闻了就想吐，香菜气味像屎，木耳菜烧汤，软趴趴，粘糊糊，就和鼻涕似的呀。把这些从记忆里翻出来费了好大劲呢。

  安抚住妻子，赵文自觉自己不是个不讲理的人，道：“大概是碰巧了吧。能将就吃吗？不能我们出去吃。”

  “我不。”三十多了，李春华还跟个小女生一样拉着赵文撒娇，也得亏赵文受得住，没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就是故意的，我不出去吃，我要她给我重做。”

  即便偏心妻子，赵文也觉得她过分了。握住妻子乱晃的手，赵文道：“乖，我们出去吃好的，不带小婉，就当惩罚她了。”

  现在李春华还有些弱势，看赵文这样子也不纠缠了，自觉柔美地点了个头，声音拖得长长地说：“那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