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二更)
作者:折枝伴酒      更新:2023-01-23 07:31      字数:4218
  反复点开好几次,才确认文件夹里的东西真的没了。

  黎栀工作一向认真,不可能是她自己误删。

  回收站也没有,搜索也没有。

  她心底隐隐冒出一个想法,回头看了眼乔林的工位。

  男人正在电脑前紧锁着眉头处理工作,但怎么看都是一副差生强装努力的样子。

  黎栀无心鄙夷任何人,更不想仗着年轻有天赋,就看不起那些成绩平平的前辈,所有努力都值得被尊重。

  可乔林不一样。

  组里这些人除了乔林,大多有两把刷子,也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而乔林就是个彻头彻尾关系户,怪不得哪怕是个草包,陶欣欣也捧他。

  这段时间下来黎栀也发现了,整个部门的人似乎都心照不宣,不怎么招惹他,领导有重要的活也不会给他做,偶尔分配点不需要脑子的工作,证明这个人还在呼吸。

  就是这样一个人,从黎栀刚进来就看她不顺眼,还想撺掇组里的同事孤立她。

  可如今她不仅凭业务能力得到了同事的尊重,甚至还报名了比赛。

  乔林打压不成,眼看一个实习生都能这么快爬到他头上,越发衬得他愚蠢无能,心里自然更不舒服,做出什么都不算奇怪。

  终于从电脑屏幕前抬头的男人与她对上视线,黎栀目光冰凉,嘴角微微一扯。

  乔林一脸吊儿郎当地朝她竖了个中指。

  人渣。

  施蕊快要气死了。

  【卧槽!姓乔的怎么能这样?!】

  【他就是故意趁总监去国外出差,温婉姐在忙新业务才找你茬的吧!谁不知道陶欣欣捧他臭脚,肯定不会向着你啊!】

  【该死!】

  黎栀手脚都发凉,却还是强撑淡定地回她信息:【咱们工区有摄像头,你知道在哪儿调看监控吗?】

  施蕊:【我们看不了,得组长级别以上的才能申请,陶欣欣肯定找借口不让你看。现在总监和温婉姐都不在,就是让咱有冤没处申,太过分了!】

  【我写封匿名举报信。】

  过了会,她又发过来一个抓狂表情包:【可是交稿时间马上截止了,举报也没用啊,垃圾乔林!他怎么不去死!】

  【好了,你别生气了。】看着施蕊比她还生气的样子,黎栀竟然心底平静了不少,心口暖暖的。

  发给她一个亲亲表情包:【好好工作吧。】

  施蕊:【也只能先这样了。】

  【摸摸你。】

  【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发誓有生之年一定弄死他!】

  黎栀浅浅地勾了下唇,关掉聊天框。

  除了无能狂怒,她们似乎真没什么办法。

  公司越大,条条框框的规矩越多,他们这种一线小员工最多能有组长的联系方式,不可能和别的领导越级联系。她来公司上班这么久,也就面试和温婉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更别提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监大人,她甚至不知道长啥样。

  监控拿不到,也就没证据能说是乔林删了她东西,黎栀看着不断逼近的截止时间,叹了口气。

  她给谢南忱发了条微信,让他把自己留在家的u盘里的旧版工程发给她。

  改了一个下午,才赶在六点前匆匆把作品上交。

  那还是上周六的版本,许多精修细节都没有了,尽管她努力复原并改进,成果还是比预期的差了不止一点点。

  但也只能这样。

  晚上她加了两个小时班,把今天的工作完成才回家。

  身心俱疲。

  黎栀嫌他的车太招摇,从来不许他去公司接送,到家的时候,谢南忱在天台上晒星星。

  黎栀觉得跟谢南忱比起来,自己过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一个倒霉透顶的社畜,和一个吃喝玩乐混日子的富家少爷住在同个屋檐下,简直是成倍的伤害。

  谢南忱用来晒星星的躺椅都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皮质柔软,冬暖夏凉。

  黎栀上到天台,依旧心中憋闷,望着星罗密布的穹顶也没了以往观赏的心思,踢着天台边的铁栏杆泄愤。

  “干什么?”谢南忱懒懒地掀开眼皮,“这可是50层,你小心掉下去。”

  “怎么会,我小命结实着呢,才不会死。”黎栀咬牙切齿地嘟囔,“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南忱挑了下眉:“报什么仇?”

  “没什么。”黎栀摇摇头,“就是个超级超级超级讨厌的人,可是我现在还动不了他。”

  “是吗?”谢南忱坐直身子,望着她背影,“在公司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黎栀抿抿唇,内心的分享欲涌起来,却不太想朝他吐黑泥。

  可谢南忱何等聪明:“下午让我给你找东西,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点点意外。”黎栀闷着声。

  “说说。”谢南忱语气很轻,“现在八点半,你还有半个小时可以吐槽。”

  终究还是败给了熊熊燃烧的怒火,黎栀哼了一声,开口。

  “我最近不是在准备一个比赛作品嘛。”她总在家里加班加点,他也知道,“我们组有个男的一直看我不顺眼,他自己没本事,又拿我没办法。今天下午我电脑里的最新版作品被人删了,我怀疑是他干的,可是没证据,监控我也没权限看,我们组长又偏向他,根本不会为我出头。”

  谢南忱没说话,她也没指望他说话。

  只是想把心里憋着的东西吐出来而已。

  “你不知道,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他就撺掇几个同事一起孤立我,我们组长也欺负我,给我安排很多工作。”

  “那之前怎么不说?”男人冷不丁开口,嗓音很沉。

  黎栀心脏微跳了下:“就是觉得没必要说。”

  谢南忱双手交握,仰头盯着她倔强的后脑勺,语气愈发低沉:“我的太太在外面被人欺负,你觉得没必要跟我说?”

  黎栀感觉到他的不悦,后背凉飕飕的,心虚地搅了搅手指:“工作上的事情嘛。”

  “转过来。”谢南忱忽然命令道。

  黎栀站着没动。

  谢南忱语气放缓些,却依旧不容抗拒:“叫你转过来。”

  顿了顿,又道:“要我帮你吗?”

  黎栀脚尖终于像个圆规划了一圈,面向他的方向。

  男人仰着头,看见小姑娘微肿发红的眼,叹着气把手一伸。她眼睛更红了,柔软的小手主动送进他掌心。

  他轻轻把她拉过来,抱到自己腿上,指腹温柔地摩挲她脆弱的眼皮,仿佛要将肿起的地方抹平,可手指一松开,依旧是一双令人心疼的眼睛。

  他还忍不住要看,一刻也没有挪开视线。

  过了很久,他开口问:“一定要去上班吗?”

  黎栀愣了愣:“什么?”

  谢南忱握着她手,揉了揉:“有没有考虑过不上班?”

  黎栀忍下心底一阵异样,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

  她以为他跟别人不同,不会有女孩子在家不上班更好的那种庸俗想法。

  “我的意思是。”似乎感觉到她的抗拒,谢南忱勾了勾唇,解释,“现在有很多人在家工作,同样能做得很好。”

  黎栀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他认真的眼睛。

  “既然不喜欢那些人,你大可以不用面对。”谢南忱重新握住她手,“你不是喜欢画画吗?画漫画,接稿,不是都能赚钱?”

  “那不一样。”黎栀垂下头,嗓音发闷,“我画漫画不赚钱,只是为爱发电,至于接稿,目前还养不活我自己。只有前些年行情不错,给自己赚了点学费,可我因为学习淡圈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再回来的时候,网上像我这样的画手已经是成千上万,而我经常会没单子,除非熬出名,但是出名很难很难。”

  顿了顿,她吸吸鼻子:“我就是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用担心吃了这顿没下顿。”

  “傻,怎么会吃了这顿没下顿?”谢南忱失笑,“你当你老公是死的?”

  “我知道,可是……”黎栀咬了咬唇。

  谢南忱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鼓励地摸摸她脑袋。

  脑海里一阵天翻地覆,眼睛红得像兔子。许久后,她才终于下定决心,继续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东西吗?因为我觉得,能吃饱饭是特别幸福的事。”

  谢南忱手一僵,然后轻轻捧住她脸。

  “其实,我小时候跟妈妈过得很苦。”

  “外公外婆很早就去世了,我妈和舅舅相依为命,舅舅为了养家没怎么读书,很早就出去打工了。”

  “我妈生我生得早,19岁,她什么都不懂,等发现我的时候都八个月了,只能生下来。”

  “我从来没见过我爸,我妈说他跟混混老大跑了,是个小混混,所以我没有爸爸。”

  “那时候舅舅在外面做生意,从来不回去,只给我妈打钱,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妈有了我,因为我妈怕他,不敢说。”

  “舅舅也不知道他给的那些钱很多都被坏人抢了,我跟妈妈只有基本的生活费,勉强饿不死。”

  “再后来,到我要上学的年纪,我妈实在没办法,才告诉舅舅我的存在,让舅舅想办法帮帮忙,让我上学。”

  “我第一次见到舅舅的时候很怕他,他凶得要死,还要打我妈,可是我扑过去咬了他一口,他就开始抱着我哭。”

  “那段时间舅舅到处打听那个负心汉的下落,说要把他碎尸万段,可是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发了笔财,出国了,什么样都有。”

  “舅舅那会儿生意受了点波动,不算太富裕,养黎宇也正是花钱的时候,能匀给我们的不多。不过好在舅舅给了那帮坏人下马威,没人再敢抢我们钱。”

  “我跟妈妈就数着钱过日子,一分都不敢多花,如果哪天用多了,就意味着可能未来某一天没饭吃。”

  “所以我一直很瘦,营养不良,发育得也比别的女孩迟缓,到现在也一样,该长的地方都没长。”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可谢南忱笑不出来。

  “直到舅舅的生意重新有了起色,我妈自己也找了工作,赚得不多,能够我们两个人吃饭,舅舅给的钱她全给我存了下来,说以后当嫁妆。”

  黎栀吸了吸鼻子,眼泪涌出来好多,都被他用手指揩去。

  “谢南忱。”她瓮声瓮气地叫他名字,泪眼模糊地看向他,“所以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早就穷怕了。”

  女孩眼角的泪越抹越多,像开了闸的洪水泻下来,根本阻挡不住。谢南忱眼神里泛着心疼,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

  “你有钱,可那是你的,跟我没关系。”她鼻音重得几乎听不清,但还是倔强地在说,“我的钱我要自己赚。”

  “好。”他沉沉地开口,是几乎没有音色的气声,带着叹息和怜惜,“你自己赚。”

  女孩不停地抽噎着,他心脏也跟着不停抽。

  “都过去了,别哭了?”谢南忱用袖子擦擦她肿成灯泡的眼睛,“明天去公司给人笑话。”

  黎栀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难看,不光眼睛肿了,妆一定也花了。她摆烂地努了努嘴:“你想笑就笑吧。”

  “我没想笑。”男人看着她,目光浅淡却认真。

  黎栀刚想哼一声,说不信,却被他无声打断。

  男人的手掌放在她脖子后面,将她脑袋轻轻压下去。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磁沉的嗓音伴着热流涌上面颊:

  “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