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30 红衣女鬼
作者:佐川川      更新:2023-01-23 07:15      字数:6439
  30

  因为经常听书小说,司子濯记得里面的恐怖玄学文就经常说,xx鬼常在月圆之夜出没。

  难道圆月之夜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问荼罗,荼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它并不懂这些。只是本能上感觉在月圆之夜,恶能量爆发最为激烈。

  在这样的夜晚,世间万物的丑恶都会趁机出来走动,腐烂的怪物、游荡的鬼怪,污浊的蜘蛛毒蛇,长列柩车,秃鹫、蝎子……沙沙沙,纷至沓来。

  圆月投影的阴气会加强它们的力量,使得正直、阳光、天秤退避三舍。

  正如午时阳气最重时刻鬼魂不敢出没,在月圆之夜,便是林若明这等法师看到恶鬼,也只有逃命的份。有时候跑晚了,就极有可能成为恶鬼的盘中餐。

  司子濯闻言顿时很担心。

  “那要不我们也逃吧。”他看着荼罗,有些紧张道,“可不可以逃到一个不会被它们发现的地方?”

  荼罗摇头说:“不行。他们已经盯上我们了。”

  司子濯更加忧心忡忡:“那你要自己对付它们吗?要不我和我姐再去找几个大师,你们一起联手也许情况会更好……”

  “不必。”荼罗打断他道:“那女鬼实力不强,我便可以对付。”

  司子濯怔了一下。

  他怎么听姐姐说,那个女鬼很厉害?

  “你还是考虑一下吧,人多力量大。”他还想再说什么。

  “况且,”为了让他打消想法,荼罗补充道:“现在外面装神弄鬼的很多,你怎么知道,你请来的人是真有本事,而不是给我拖后腿的?”

  “好吧。”过了一会,司子濯小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荼罗揉了揉他的头。

  另一边,还在住院的司小夏得知恶鬼即将来袭,连夜托旧友找到了以前给花店看风水的那个风水师傅,花重金买了些符箓、辟邪铜镜之类的东西送到店里,让司子濯挂在大门上。

  她自己也想赶过来,但司子濯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让她还是待在医院里。

  那对母子鬼心术不正。已经想着让鬼胎寄身重生了,难保那个母亲不会盯上司小夏。

  荼罗也说,让她待在医院为好。母子鬼盯上的是林天可,只要她和孩子在不同的地方,就不会对她下手。

  晚上司子濯将司小夏送来的那些东西拿给荼罗过目。

  荼罗感觉聊胜于无,便拿了个板凳亲自挂到大门口。这些东西对付寻常鬼魂确实有效果,但是对月圆之夜的母子鬼而言,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挂镜子时,司子濯还特意观察过铜镜反光的角度,确保不会照到胥正豪这才放心。

  “这些符箓会对‘嘘嘘’有影响吗?”他问荼罗。

  荼罗说:“会有一些。”

  司子濯说:“那等明天过后,我们就把这些符取下来吧。”

  荼罗略点了下头,“随便你。”它本来是建议司子濯将这些符留着的。

  漂浮在一旁的胥正豪见状,眼眶不禁溢出感动潮湿的泪水。

  他想,司老板,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后来逐渐转大。

  雨轰到屋顶上,遮掩住了人类平缓的呼吸声。

  司子濯不是心大,是真累着了,沾枕即睡。

  夜色中,荼罗侧躺,手肘撑着脸,凝视着他熟睡的容颜。

  它中途起夜一次,给人类幼崽喂了奶。

  站在窗户边上,看到了窗棂外的那朵紫色曼陀罗花。这是荼罗的分身之一。但也许太久没有得到灵气浇灌,在丧失本体的营养浇灌后已然干枯。司子濯大概想把它晒成干花永久保存,因着遇到这场大雨,没成功。

  荼罗抬指给花浇灌了一丝灵气,它像一个年迈枯槁的老人,重新换发生机。烟紫色的花瓣飘荡在朦胧水雾之中,更显得妖艳美丽。

  而楼下的那株本体,更是伫立在暴雨中,纹丝不动。它感受着自己被大自然冲刷、洗礼,自灵魂深处发出愉悦的喟叹。

  透过窗户,荼罗还看到那只拉布拉多傻狗晃悠着钻出笼子撒尿,结果被淋成落汤鸡。

  听人类说过,狗淋雨会得什么肤病。

  它拿了块干净毛巾,走下楼去将瑟瑟发抖的狗子擦干,顺便给其喂了根火腿肠,而后把狗关进狗笼中。

  胥正豪在一旁诧异地望着这一切。

  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荼罗能做出这种事情。动物看到它不吓尿就是好事了。

  可是它现在对向日葵挺好的。

  也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

  与此同时,s市警方也对林若明死亡案展开了调查。

  只是线索渺茫。

  据知情人士司小姐所说,这起案件涉及灵异鬼魂。

  因为死者的职业,警察们越查下去,越觉得瘆人。

  现场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一束鲜花。

  那是一种名叫伯利恒之星的鲜花,售卖自司小姐弟弟所开的花店。

  一切又圆了回来。

  上午两名警官顶着暴雨前来花店咨询老板,司子濯告诉他这束花是自己近大半个月前送给一名女性客户的。因为当时对方给的钱是冥币,他不愿多计较就将花给了她。

  “我当时在花瓣上喷了保湿水。按理来说,就算这大半个月她将花放在冰箱里,花瓣的保存也不可能这么完好。”

  听到司小姐弟弟这么说,警官们再度觉得背脊毛毛的,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其中一人扭头,无疑对上紫发青年邪肆冷然的视线,当下背脊一凉。

  “这个案情太诡异了。”两名警官边发动汽车离开时边讨论起来:

  “会不会,真的有鬼?”

  一切准备就绪后,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天花店挂牌暂停营业。雨势依旧狂暴,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电台天气预报在播报暴雨预警,隔壁商户在抱怨雨下得太大,路边排水沟里的污水都连带冲了出来。

  明明才下午五点,天就彻底暗了下来,仿佛入夜。

  鬼最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样即便未到太阳落山的节点,它们亦可以出来浑水摸鱼。

  所以每到清明时节,总是雨纷纷,乌云密布。

  司子濯简单做了一碗砂锅土豆粉,坐在花坊桌上慢悠悠地吃着。他给荼罗也做了,但它依旧不吃。他便自己吃。

  砂锅里加了番茄、火腿,香菇、豆芽、火锅丸子、青菜等丰富食材,配着喷香锅底十分入味。他吃得也很香,最后把剩下半份也给吃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怀着种子的缘故,最近司子濯食欲格外旺盛。

  可能种子也跟孩子一样,会消耗母体内能量吧,他心想。

  吃完,洗完碗,司子濯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了屋内沙发上,拿起一本诗歌在读,等到黑夜彻底降临。

  荼罗陪在他身边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播放着球赛。它看不懂,只图个新奇。

  装着林天可的婴儿床就放在他们旁边。

  司子濯精神本来是很紧张亢奋的。

  但等了好几个小时后,不自觉有些昏昏欲睡,头一点点,倒枕在了荼罗肩膀上。

  红衣女鬼就是在这时候踏入花店的。

  风铃声响起的那刹,司子濯打了个激灵,像弹簧一样挺直身体,整个人瞬间清醒。

  荼罗握了握他的手。

  这还是司子濯第一次直面见到长相这么恐怖狰狞的鬼!

  他心脏激烈跳动着,但还是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余光注意到女鬼一直盯着婴儿车在看,眸光带着势在必得的凶狠。

  荼罗将婴儿车拉近了些。但也许是有所感,林天可霎时哇哇大哭起来。

  而另一边,手持棒球棍的胥正豪已蓄势待发。

  他想自己好歹也是一练体育的,只待荼罗一声令下,就挥棍砸过去。

  嗒,嗒。

  水掺着不明猩红液体顺着僵白皮肤滴在地板上。阴风阵阵。

  女人一袭红色长裙,黑发披散,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即便如此,也可以清晰看见她脸上的血肉模糊。似乎像是生前遭遇了重击,她后脑勺还破了个洞,有血夹杂着脑浆源源不断流出。

  司子濯注意到她走路姿势十分奇怪,一瘸一拐的。有点像丧尸。

  这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问:“你是谁?我与你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家人?”

  红衣女鬼停步,冲他笑了笑。因这个笑容,她整张模糊血脸挤成一团,仔细一看,上面似乎还有蛆虫在蠕动,“好心的老板,你不记得我了?”

  听到这个声音,司子濯瞬间想起,这是那天来店里向自己零元购伯利恒之星的女鬼!

  他面色又白了一瞬。这种感觉就好像农夫与蛇。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即便是司子濯,在此刻也不禁感到愤怒。

  荼罗握紧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间轻轻划拉了两下。

  电流般微妙的触感,竟奇异的令司子濯冷静下来。

  他平复呼吸,道:“你上次说你要报答我,结果就是这样报答的?”

  在刺耳的婴儿哭啼声,红衣女鬼回答:“林立轩本来不用死的。那个医生说,他动了手术以后可以活下去,只是从此会变成植物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需要人照顾。这种情况下你姐肯定不能跟他离婚,甚至还得迫于道德压力去照顾他。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再加上高昂的房贷,你觉得你姐能坚持多久?也许未来某一天,她就会因为忍受不了而主动拔掉他的呼吸机,成为杀人犯。”

  “我替你们杀掉了林立轩,让你姐毫无负担地拥有了几百万的遗产,这还不够吗?”

  荼罗没啥反应,司子濯却面色微变。

  显然,这个红衣女鬼很了解他们家。

  林立轩居然是被她弄死的?

  “可是你不该盯上我姐的孩子。”他低声道。

  “那也是她罪有应得!”红衣女鬼表情扭曲:“司小夏害死了我和我的孩子,我要让她偿命……”

  “等等。”司子濯一头雾水,“我姐怎么就害死你们了?”

  他还在想,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红衣女鬼凄厉阴森地笑了起来。

  “我叫余梦菲,是s市艺术学院大三的一名学生,专业是舞蹈……”

  提起舞蹈时,她的神情格外哀伤。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跳楼摔断了双腿,从此再无资格跳舞了。

  随后,她向花店的一人一花一鬼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余梦菲出生农村小镇重男轻女的家庭,作为姐姐的她,从小就被家庭洗脑要照顾弟弟,以后嫁个有钱好人家,作弟弟的依靠。她从小被家里pua很严重,有好吃的,哪怕饭桌上只有一个鸡蛋,也要主动让给弟弟。

  她的学习成绩也并不出众,唯独一张脸长得清秀漂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将在小镇长大,高中毕业就嫁给一个会出大笔彩礼的老乡,从此开启贴补娘家、任劳任怨给丈夫洗衣做饭的平凡婚姻生活。

  高一的时候,父母就张罗着开始给她说亲了。

  虽然弟弟才刚小学毕业,但他们已在县城里看好了商品房,就指望着把女儿卖一大笔钱,好给儿子准备未来婚房。

  余梦菲当时也很害怕,但她无法抗拒父母的命令。

  直到城里有钱一舅的到来,成了她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一舅早年做建材生意发家,如今在省城买了大别墅豪车,是他们村里远近闻名的有钱人。

  他这次来,是跟余家父母说自己打算把余梦菲接到城里去住,资助她跟自己女儿一起读艺术高中。

  爸妈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忙向哥哥推荐自己的儿子。

  “让阿晨去吧,阿晨比梦菲乖多了。”躲在门帘后面的余梦菲听到母亲这么说,当场就想反驳。才不是!弟弟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小小年纪老师就说他跟同学打架。

  她向来逆来顺受,不懂争取。但她想跟一舅走,她不想这么早嫁人。

  余梦菲就透过缝隙死死盯着一舅的嘴。

  幸好他拒绝了父母,说:“不行。我主要想给小甜找个玩伴,都是女生比较好,而且去年过年时候梦菲跟她挺合得来的。”

  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落到余梦菲头上时父母却有些发愁了。

  他们跟哥哥说,自己打算让梦菲高中毕业就嫁出去的事时,被他嘲笑了一番。

  “直到现在,当时的事我依旧记得一清一楚。我看见一舅抽着烟,用一种很嘲弄的表情看着我爸妈,说‘你们还是不懂做生意啊。你看城市精品店里的商品都需要包装一番才能卖上好价钱。你过两年让梦菲结婚能拿到多少彩礼,十万,还是一十万?让她去上大学就不一样了。等她毕业嫁个城里的金龟婿,到时候能把你们和阿晨一起接到城里享福。’”

  许是一舅的话打动了他们,次日她就跟着去了省城。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和新裙子。

  大城市的一切,包括那所艺术学校,都令余梦菲眼花缭乱。

  也是那时候,她才得知,一舅把自己接过来的原因是她表妹余甜甜有抑郁症,平常在学校郁郁寡欢被人欺负。一舅希望她能照顾甜甜,两人一起并肩学习舞蹈更有动力。

  也就这样,余梦菲才有了考上艺术大学的机会。

  因为高中毕业时余甜甜病情恶化跳楼轻生,她也离开了舅舅家,从此靠寒暑假兼职来挣学费和生活费。

  对于一名普通女孩来说,想要挣到艺术学院每年高达两万的学费并不容易。

  从一开始的洗盘子、发传单、家教,到后来,余梦菲去了夜场工作。在那里,她遇见并认识了林立轩。

  林立轩在她面前打造的是成熟、可靠的事业有成人设。他对她很舍得花钱,甚至赞助了她的学费,给她在外面租房子,说要养她。

  在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余梦菲沦陷了。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把检查报告给他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他会很开心,谁知道,他气得勃然大怒,当场把我推到了墙上。他给了我一笔钱,叫我赶紧去把孩子打掉。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有家庭的。他有一个很漂亮的老婆,还有儿子……”

  林立轩保养得宜,跟她说自己一十七岁,其实已经三十多了。

  以为的浪漫爱情,原来是一个谎言。接受不了自己成为第三者的余梦菲,在校园中传出她打胎做外围的流言后彻底崩溃,最终选择了跟表妹一样的宿命——跳楼自杀。

  司子濯和胥正豪听了这个故事都挺同情她的。

  归根结底,都是渣男的错。

  “你要恨也应该恨林立轩,这跟我姐有什么关系?”司子濯道。

  大概是原生家庭的缘故,余梦菲很渴望爱和家庭。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与林立轩结婚,幸福的未来……在得知他已婚后,她一度卑微地说自己可以等,她先把孩子生下来,等他离婚后,他们再结婚。

  可是林立轩的话毫不留情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说:“抱歉,我很爱我老婆,我不想失去我的家庭。要是你生下来,她肯定会发现。”

  她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绝望的。

  甚至,怨恨起了他的老婆。

  “你没做过母亲,不懂。”余梦菲摸了摸肚子,神色恍惚:“被迫失去孩子的感觉,有多痛苦。”

  司子濯:“……”

  他想说,自己怎么就没做过母亲了??他现在就是好么。

  荼罗本来不想听女鬼多废话,只要她动手,它可以直接让那个女鬼原地消散。

  但是她似乎也很聪明,知道它的危险性极大,始终与他们保持安全距离,未曾冒昧靠近。

  她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悄无声息且恰当的时机。

  司子濯却看着她,失望道:“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失去孩子又该有多痛苦?你这种行为,无异于鸠占鹊巢。就算你今天成功了,我姐也不会对你寄生的孩子有多好。你这个情况真的不适合养育孩子。而且林立轩给你钱,你还不是去把孩子打掉了?如果你真想要,你当时也完全可以生下来,何必等死后去祸害别人……”

  大概是司子濯的话激怒了她,女鬼张牙舞爪,不顾一切地瞬间向他扑来——

  荼罗静静地看着她。

  在罪恶土壤的滋养下,邪恶之花悄然绽放。

  它汲取着这对母子恶的养分,就像在优雅地切着牛排品尝晚餐。

  “啊啊啊啊啊——!”

  女鬼发出凄厉惨叫。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未出世胎儿的身体变得透明,直到烟消云散。

  消失前一刻,她想起林立轩曾送给自己的花,伯利恒之星。

  他告诉她,这种花的花语是清纯,很配她。

  不知何时起,婴儿啼哭停息,窗外雨停了,花店又恢复了夜晚寂静。

  司子濯怔怔地望着不远处。

  只见书桌上的诗集被一阵阴风哗哗翻动,停留在了某一页。

  【…我要把这可恨的树多扭几下,不让它长出毒化空气的蓓蕾。”她这样咽下充满仇恨的唾沫,并不懂天意是永恒不变的,她亲自在焦热地狱里往上搁为惩治母亲之过的火刑柴堆。但是,一个天使暗中呵护殷勤,被摒弃的孩子在阳光中陶醉……】

  荼罗见他盯得出神,便问:“这本书叫什么?”

  “这不是书,是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诗集。”司子濯回过神来,说:“它叫《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