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哑巴书童(6) 想亲我吗
作者:少女春宵      更新:2023-03-11 13:15      字数:4704
  “不用,屋里已经有蜡烛了。”雷声轰隆,顾玠回答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低沉。

  其仪看房里的确有亮光,应了一声,又提着油灯离开了。

  他沿着走廊走,油伞时不时就被雨水滴出响动来,好在并没有起风,身上也就没有被淋湿。

  其仪离开后,顾玠重新低下头,徐连自觉今天没有希望,已是就这样将脑袋扎进他怀里抱着了。惊雷震耳,他在顾玠的怀里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从前,徐连并不害怕打雷的。因为灵魂虚弱,所以设定成为什么样子,反映到身体上来,就会更加明显。

  顾玠贴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几分,在他的耳侧吻了吻。

  那支烟最后谁都没有再去吃,烟雾袅袅,睡觉之前,顾玠将烟熄灭了,放在了一旁。

  第二天一早,听下人说,洪方镇的线路在昨天的雷雨中被打坏了,重新通上电,也要等到傍晚才可以。即使如此,隔壁的动静也一直没有消停下来过。

  又过了一天,纣繁再次登门拜访,说是下周会在家里开一场舞会,邀请了众多好友,还望顾玠一定赏光。

  彼此就住在隔壁,又特地前来相邀,怎么都是推脱不过去的。

  顾玠内心倒是清楚纣繁是怎样的人,但对方为人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徐连恰好又是需要开阔眼界的时候,多跟对方来往也没有什么,因此听到纣繁的话后,也就答应了。

  “好,到时我必定同小连准时赴约。”

  少爷,你,真的,要带我,一起去吗?可是,我不会,跳舞。

  纣繁走后,徐连比着手语问人。

  “虽然还没有出国,但多认识一些朋友对你也是很好的。”

  “跳舞很简单的,今晚我就开始教你,只要多练习几回就会了。”

  我怕,给您,丢脸。

  “原本就是让你去玩的,重要的是你开心。”

  舞会怎么样,别人怎么想,对顾玠来说都不重要。

  舞会在晚上举行,不过今天又不凑巧,依旧下了雨。出门的时候还很小,等他们到达纣繁家中的时候,雨势就渐大了。

  春季里总是有许多场雨的,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从玻璃窗子往外看,整个洪方镇都好似笼罩在一层轻盈流荡的薄纱当中,山峦田野,俱变成了一幅不可多得的画。

  纣繁家的电灯光由屋内迸射到屋外,在雨中被打得支离破碎。若是晴日,必然会映出一方明亮来。

  下雨的缘故,那条狗也就被暂时迁进了院内,不知道是不是晓得自己不用担着责任了,往后再来客人,也不听它叫唤一声,只管懒洋洋地趴在窝中,舔|弄两下爪子。

  纣繁养的是一条土狗,长得不算好看,但胜在生命力顽强,而他也肯精心喂养,是以长得非常强壮。

  他们才刚进门,纣繁就迎过来了,口中直道“欢迎”“欢迎”。有佣人收好了他们的伞,里头已经是有些热闹了。

  顾玠跟徐连是第一次来,又是纣繁喜欢结交的朋友,自然要格外隆重些。纣繁给大家介绍了他们,话音落下不久,门口处陆续来了新的客人。

  范培之穿了件崭新夹袍,面上也满是光彩。他身侧正跟了一位年轻的先生,因举手投足的气质不俗,让人颇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进来先扫了眼里面的情形,等看到顾玠以后,先是放出一些惊诧的表情,而后大步向他走来,并表示出了极为热情的样子。

  “顾君,你竟也在这里吗?朋友说这里有场舞会,我想着左右是来洪方镇游玩,倒不如参与一场,没想到会碰到你。那日船上一别,我们已有大半月没见了,一切可还安好?”说着笑了两声,“在这里相见,我倒要改口,称呼一声顾先生比较合宜。”

  他这副熟稔的模样和口吻,显然是跟顾玠早有相识。

  原本他们就属于新面孔,且无论是顾玠的长相,还是说话人由范培之作陪背后代表的身份都极为惹人注意,一时间,大家就都将目光放到了他们身上。

  范培之听到周明言开玩笑的言语,立刻跟上了一句:“要说顾先生,恐怕还是顾少爷比较合适,周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做生意往来的,一般都叫顾少爷的父亲为顾先生。”

  他这也是哄闹气氛的话,果然,大家听完皆是一笑。

  自然,其中不包括顾玠。面对周明言想要握手的意思,也是侧身避开了。

  他做的很随意,像是无心的举动,语气更是淡淡:“还好。”

  这样的态度,已经很能够让大家看明白双方之间的交情其实并不怎样深厚。

  周遭的目光犹如探射灯般,令周明言顿时觉得面皮一阵发烫。他没想到顾玠竟然当众给他难堪,显得他像是上赶着要同对方攀交情。

  望见周明言有几分尴尬,范培之连忙跟纣繁使了个眼色。后者随意起了个话头,意在缓解气氛。

  可惜周明言并没有领他的情,先前在戏院里他还没有看清纣繁的来历,等来到这里以后,周明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心里就对纣繁存了看不起之意,连跟对方说话,也觉得辱没了自己的品格。

  要不是能够通过对方接近顾玠,他必定是不会再踏入这里第二次的。

  周明言的轻视之意明显,当即尴尬的人就变成了纣繁。

  只是他也算是见多识广,表面上没有露出一点痕迹,并且在时间到了后,立即拿出了主人家的姿态来,宣布舞会可以正式开始了。看他这样子,周明言眼中的鄙夷更甚。

  客人来之前,客厅就已经清理出来了,地面也都让佣人重新拖过,电灯光倒映在木质地板上,显出一种璀璨的光亮来。

  那天的胡小姐也来了,此刻已经同男伴走进了舞池。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织花绸旗服,很适合这种热闹的场合。

  人影走动的时候,地板上也发出了有节奏的声音。

  音乐片子放的是一首舒缓的曲子,男男女女当中,只有顾玠是带了男伴过来,并且邀请了男伴跳舞的。其余人就算是同跟男友人而来,入了场子后,也会去相邀一位女郎。

  周明言眼看顾玠已经将徐连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二人比那天在戏院里更加亲密的搂抱着,心气不顺极了。有女郎来邀请他跳舞,也被一口回绝,非常不给对方面子。

  范培之看中了他家里的关系,想要做一笔大生意,自然事事以周明言为主,跟对方搞好关系。今天这场舞会,实际上是在周明言知道顾玠跟纣繁相识,而范培之跟纣繁又关系匪浅后,由他暗示,范培之一力促成的。

  见他心情不快,范培之心里倒是有了一个好点子。

  “我跟周先生是好朋友,周先生不

  高兴,也就是我范某不高兴。”范培之手上夹了一根烟,他是生意场上的人,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分别给相识的几位散了两根,“不过想要高兴起来,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自然是谁让我们不痛快,就让他也不痛快一下。”

  “你的意思是……?”周明言来了点兴致。

  范培之一笑,流露出商人的精明来。

  顾玠今天依旧穿的是旧式长袍,不过他倒是给徐连准备了一套西服。

  中西结合在一处,看上去不仅没有不伦不类,反而有股别样的感觉。更新颖的一方被看上去陈旧古板的一方拥抱在怀中,双手交握,分不清究竟是谁在主导谁。

  徐连的舞步是初学的,在家里跳已经非常熟练了,可突然一下子被放在了这么多人的面前,尤其是看向他们的目光越来越多,令他的动作也开始不自然起来。

  头顶的灯光分明离他还有很远,可徐连觉得自己像是被烘在壁炉里的烤鱼。

  “不习惯吗?”

  嗯。

  “那就不跳给他们看了,我们先到一边玩去。”

  顾玠说着,当真就停了下来,带着徐连从场中走下,丝毫没有顾忌他人眼光的意思。

  徐连永远不需要去迁就他人。

  顾玠的突然下场,让范培之原本准备奚落徐连的话没了发挥之地。

  一楼除了客厅外,还分了几个小隔间。来的客人里面,并不都是会跳舞的,还有很多随意地在不同的地方谈遣着。顾玠带徐连到了西面的屋子。

  “你确定你的方法有效?”

  “周先生就等着看好戏吧。”范培之已经将手中的烟抽完了,这就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另一边,被带走的徐连有些忐忑。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说过,你开心最重要。”

  音乐片子的声音还是能很清晰地传到这里来,不过周围已经没有了他人的目光。

  顾玠再一次摆出了邀请的姿态,将手放到徐连面前。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还要跳舞吗?”

  伸出去的手很快就被赋予了轻微的重量,徐连毫不犹豫地搭了上来。

  小房间里,舞步再次转了起来。

  一个音乐片子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雨也变小了,还罕见地出现了月亮。

  阳台做成了拱形,有两扇玻璃门,门后挂了藕色的蕾丝边门帘。推开以后,可以看到里面放了两把椅子,大概是为了方便雨天也可以看风景,因此阳台并不是全开放的,不仅淋不到雨,连风也很难感知到。

  顾玠牵着徐连走到了阳台上,淡淡的月光里,雨滴仿佛一根根短小的细线,笔直地坠落下来。

  “好看吗?”

  好看。少爷更好看。

  徐连比完以后,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口袋。那里装了一根烟,不是范培之递给他的,是之前,顾玠没有抽完的那一根。

  第二天有人打扫房间要扔掉的时候,徐连把它要了过来,并且保存得很好。

  同样的雨夜,只不过要更加静谧。

  徐连想起上次无疾而终的那个吻,差一点点就可以亲到了的。

  “在想什么?”

  顾玠看他低了好一会儿头,一脸深思的样子,问道。

  上次,呛到了,我还想再试一下。

  徐连虽然没有说出具体的东西,但顾玠从他的话里也听了出来。

  舞会上不少人都在抽烟,大概是又被挑起了好奇心,所以才会跟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还是跟上一次一样,只准试一口。”

  好。

  顾玠身上也带了烟卷盒子,不过就在他打算伸手拿的时候,徐连扯了扯他的袖子。而后他就看到对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根已经被点燃过,但又被掐灭了的烟。

  大脑的记忆联想能力非常强大,只不过是同一件物事,就能够将人带回到已发生过的情景里。

  在徐连不甚熟练地将烟含住时,顾玠也已经拿出了打火机。

  呲声微响,顾玠另一只手拢住了火苗,“头低一点。”

  徐连就着顾玠手里的火,以及对方的指导,成功将烟点燃。

  烟雾从他口中逸散出来些许,顾玠将大拇指和食指掐在了烟嘴处,跟他说:“吸一口。”

  徐连照做,紧接着那根烟就被拿走了。

  他还记得顾玠说,吸过以后要把气吐掉,于是悠悠地又呼出了一口气,淡白的烟跟雨中的烟雾瞧着有几分相似。

  “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身体也不好,如今新鲜过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吃了。”

  音乐片子换了一个,调子沉而缓,于这样的情形里增添了几分尤其明显的暧昧。

  徐连不打手语,也不作表情,很快的,顾玠拿着烟的那只手就被他放在了栏杆上,而后整个人也被他往下拉了点。

  玻璃窗子被雨滴拍打出的声音跟室内舞蹈的节奏重合着,吻亦是如此。

  那只点燃的香烟在顾玠的手中不知不觉燃掉了一截,灰烬从二楼落下,跌进积水中。

  顾玠尝到了徐连口中残留的烟味,涩涩的。

  他们似乎在为上次做一个弥补,徐连原本是侧靠在窗边,辗转之间,变成了背部完全靠在了窗上。旧式的长衫将他遮掩得一丝不漏,除了挂在顾玠脖子上的两只手。

  顾玠抬手时,袖口处露出约莫二指宽的白色真丝绸缎。

  绸缎沿着徐连的肩膀,最后落到他的腰上。

  已经渐渐听不见雨声了,落在耳畔的,只有彼此亲吻的声音。

  小哑巴被亲得仰了面,搂不住人,转而将手揪紧了顾玠的衣服。气喘吁吁之时,顾玠才稍微放开了一些人。

  “是想亲我吗?”

  他亲过人以后才想着问这个问题,徐连情绪上涌,竟然抱着他眼睛里直接就充满了眼泪,扑簌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顾玠轻拍着他的后背,极温柔的。

  “下次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这么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