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来自司少将的消息提醒时,秦静也就有预料，恐怕军方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星游与军方测试部的关系最为密切，之前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让常怀枫来找她交涉。

  查看消息之前，秦静也想了很多种可能，但看清司城辛所说的话后,她还是惊住了。

  龙在异次空间出现了？

  虽然只是一个虚影，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之前的想法有可能成功？

  秦静也一下子就精神了,具体表现为她从没骨头似的靠着到坐直了身体。

  之前，军部对他们这些游戏设计师的态度十分明显,就是把他们当做后勤的一部分，负责产出所需资源的人。

  那些和战斗、决策相关的事，根本不可能找上他们，只有出了什么和游戏相关的事情，才会跟他们联系交涉,就像这次一样。

  这倒不是轻慢,毕竟术业有专攻，秦静也完全能够接受。

  军方要是以前动不动找他们,她才会觉得联邦不靠谱呢。

  然而之前那种情况，也让她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更隐秘的事务，得到更详细的资料。

  甚至想要和官方人员交涉，以实验她的设想的想法，更是一升起就被秦静也自行掐灭。

  现在不一样了。

  军方的态度没有改变，依旧和之前一样，但也许是《山海秘境》伴生神兽的被动技能给了他们太大的惊喜，对方直接许诺,问她需要什么。

  这她可就不客气了！

  【静夜：我想知道，研究所尝试让游戏中npc进入异次空间的详细研究成果。另外，能否再次启动这项研究，就用《寻仙》内的npc尝试？】

  司城辛那边沉默了很久，大概是和研究所的人交涉去了。

  秦静也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这项研究，司少将之前就承认，研究院是尝试过的。但她猜测，估计没什么结果。

  毕竟游戏里，npc随随便便就能捏几千上万个，如果实验真的成功了，联邦早就靠人海车轮战术把魔渊清空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年苦苦支撑？

  为什么偏偏《寻仙》就可以呢？

  不对，这次情况虽然特殊，但特殊之处应该不是《寻仙》整个游戏——

  不管是常怀枫，还是这次司城辛发来的消息中，都没有提及，说有人获得了来自《寻仙》的其他能力。

  就算《寻仙》真的是特殊的，到目前为止，也有且仅有伴生神兽的被动技能在异次空间内有效。

  最特殊的，应该是《山海秘境》资料片中的这些异兽……

  秦静也敛眉沉思，但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些异兽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其他游戏里，又不是没有出现过宠物和坐骑，宠物有技能设定也很正常。

  或许只能等看到研究院的资料，她才能弄清楚——如果他们愿意给她看的话。

  想到这里，光脑恰好弹出提

  醒。

  【司城辛：你的要求研究所答应了，但部分研究资料不方便通过星网传播，需要你本人亲自到第一主星军部申请查看。】

  【静夜：没问题。】

  合作达成，秦静也买了三天后前往第一主星的船票，并喊来梁霄鸣，将给军方批发神兽的艰巨任务交给了他。

  梁霄鸣：“？？”

  军部那帮人好好的，怎么还突然对游戏里的宠物坐骑感兴趣了？

  不对，等等，应该不是感兴趣，他们从来不会做没有原因的事，那就是……

  “师父？”梁霄鸣脑补了一番，兴奋地看着秦静也，两眼发光，是他想的那样吗？

  “还不确定。”秦静也拍拍他的肩膀，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好吧，梁霄鸣只能乖乖看守工作室，师父明显不准备带他去，应该是有其他事要做。

  倒是杜新月，得知秦静也要独自前往第一主星，当场就准备请假跟她一起。

  秦静也无奈，她就是去第一主星看看资料，又不是去淌刀山火海，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杜新月实在放心不下，从小到大，她们就没有分开过。

  等到秦静也避开其他助手，告诉她自己此行的去处后，她才勉强放心下来，转为好奇：“你要去看什么资料？”

  秦静也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连带着自己的要求一并告诉了她。

  杜新月：“！！”

  杜新月：“静也，你一定要成功。”她充满希冀地看着秦静也，眼睛亮得像两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秦静也无奈：“实验又不是我做，你应该祈祷让研究院的人成功。”

  有道理，但杜新月还是觉得自家静也好厉害，天花乱坠地把她夸了一顿。

  秦静也：“……”

  行吧，她也努力成功。

  三天后，星际飞船启航。

  秦静也只知道有人会来接自己，但没想到这个人是司少将。

  看着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的年轻军人，她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

  司城辛看了出来，含笑道：“之前一直被污染侵蚀，为了维持理智只能减少接收外界信息，如果有过冒犯你的地方，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

  秦静也摇摇头：“没有的事。”

  他们之间的交流一直都是就事说事，谈不上冒犯，何况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热络的人。

  司城辛颔首：“这边走。”

  他很有礼貌，看得出来本身是性格温和的人，但即使恢复了正常，也没有要求其他人像他待别人一样友好地对待他。

  是会主动付出，但并不强求回报的人。

  秦静也脸上的冷色因此而缓和了许多，她见过很多热情的人，不由分说地挤进她的世界，又因为她没有回以同样的热情而指责她，最后离开。

  那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也许她并不需要他们。

  将

  秦静也送到研究院，又带她填了申请，找人领着她去资料库，司城辛才离开。

  带着上次的消息回来之后，所有探索魔渊的任务全面叫停，何方泽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让他好好陪陪司明维。

  结果，老爷子听他说静夜今天要过来，就将他踹来这里，顶替了原本去接静夜的工作。

  至于目的……

  爷爷让他找静夜要一份签名，说是要拿去送给他老战友的小孙子，对方是静夜的粉丝。

  显然，任务失败了。

  静夜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路上，司城辛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找她要一份签名。

  他坐在研究院大厅，略显苦恼地看着自己带来的海报和笔。

  海报上是一只身体处于半透明状态的鲲，它通体呈蓝紫色，背后是云海与星空，看起来格外梦幻，这是爷爷给他的。

  他老人家夸下海口，最后来要签名的却是他……

  司城辛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拿到签名，视线最后落在了海报背景中，深蓝色的星空上。

  …

  秦静也猜得不错，研究院关于让npc进入异次空间的尝试确实基本全部失败。

  更戏剧化的是，这个项目几乎每年都有新的研究员想要重启，然后每一年都以失败告终。

  以至于最后，她看到的这份相关资料中，前半部分是实验想法和试验过程，后半部分是一次次的宣告总结：实验失败、实验失败、实验失败……

  启动这项研究的人很多，但最终的成果少得可怜。

  秦静也将前半部分资料又看了一遍，依旧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忍不住微微叹气。

  也许，是她想得太美好了。

  这么多失败的经历摆在这里，研究所还愿意答应她的要求，也是好脾气……

  扫了眼这偌大的资料室，秦静也仿佛看到了研究员们埋头在工作中的日日夜夜，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打算离开。

  将手中资料放回去的时候，一本名为《次空间技能收录》的资料闯入她的视线。

  秦静也往另一侧看去，《次空间增幅效果总结》《蔷薇技能收录》《蔷薇增幅效果总结》等等一大排资料整齐排列。

  她往后走去，看见了《魔法之门》等熟悉的名字，也看见了与自己的游戏相关的资料。

  犹豫片刻，秦静也抽出其中一本看了起来。

  这些资料内容并不多，详情也如直白的资料名称，是从不同游戏中得到的各种技能和增幅效果的收录和总结，另附获取背景和过程。

  秦静也沉浸其中，看得很快。

  就在她一本接着一本看时，资料室的门被推开，之前领她过来的方川走进。

  扫了眼她手中的资料名称，方川没有说话，见她似乎没察觉到有人靠近，干脆坐到一边等。

  十年的积累，军方从游戏中获取的能力总结成资料也就这么一小排，秦静也很快看完。

  见方川

  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方川摆摆手道：“是这样的，我来是跟你说一下他们实验的情况。”

  秦静也点头，示意他请讲。

  “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们也答应了，肯定就是按照正常实验流程来做的，但……”

  “你的《山海秘境》资料片中，出现的所有异兽，他们都尝试过了。”方川瞄着她脸上的表情：

  “实验没有成功。”

  “好，麻烦你们了。”秦静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在看到那份写满“失败”的资料后，她心中就已经有了预感。

  所以现在得知实验失败，秦静也并不感到意外，倒是……

  扫了眼方川脸上的黑眼圈，秦静也从回忆中确认，自己进入研究所后，碰到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挂着同款黑眼圈。

  他们走路风风火火的，像是很忙，而且所有人面上都带着愁绪。

  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没错……出大事了。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方川忽然问她。

  司少将让他们满足她的要求，所以就算是注定失败的实验，他们也还是应下去做了。

  原本想的是花点时间应付一下，结果对方现在得知实验失败，不吵不闹的，还反过来这么客气地说麻烦他们，搞得方川有些不好意思。

  要问发生了什么吗？

  秦静也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了。”

  方川松了口气：“我送你。”

  离开研究所，秦静也揉了揉太阳穴，傍晚的霞光落在身上，带来一阵暖意。

  返程的船票是明天，打开光脑看了看，订的酒店离这里不远，秦静也干脆一路散步慢悠悠走过去。

  与宜居星不同的是，主星几乎处处都是高楼大厦，低楼层视野不佳，所以她订的房间在酒店顶层。

  小睡了一会儿，她拉开窗帘看向天空，发现夜幕已经降临。

  光脑提醒，有几条未读消息。

  秦静也打开一看，有杜新月发来的，梁霄鸣发来的，还有司少将发来的。

  前两人都是问她到没到，事情办得怎么样，还有注意休息。

  秦静也回复完，望着司少将发来的这条沉默了一下。

  【司城辛：方便上门拜访吗？】

  附带一张鲲卖萌的表情包。

  秦静也看了眼发送时间，应该是她刚睡着那会儿，想了想回复问他：有事？

  收到一张鲲点头的表情包。

  秦静也：“……”

  算了，可能真的有什么事只能当面说，凭着对司少将过往表现的判断，她发了定位和自己所在的楼层过去。

  收到一张鲲开心的表情包。

  秦静也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工作室第一次见到司少将时，对方那冷峻沉默的样子。

  不管怎么想，差别都好大。

  看着那几张表情包，秦静也

  笑了笑，没有回复。差不多过了一十分钟，她的门铃被按响。

  司城辛换了一身衣服，脱下严肃的军装后，浅色系的常服让他锋利的眉眼柔和了许多，那份温和的气质也不再显得突兀，看起来顺眼不少。

  “晚上好。”门被打开，司城辛站在两步之外，冲里面的人颔首浅笑。

  “什么事？”秦静也有点莫名。

  司少将踌躇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伸出来，露出藏在掌心的东西：“这个送给你。”

  那是一颗散发着莹莹浅黄色微光的小星星，半透明的立体外壳，磨砂质地，里面有一些奇怪的说不清是泥土还是金属的碎屑。

  秦静也更疑惑了。

  为什么突然送她东西？

  司城辛垂眸望着手心的星星：“里面是我从远征战场带回来的星球碎片，那颗星球很特殊，它的碎片能够让这颗星星永远发光。我把它送给你，你能给我一份签名吗？”

  他语气诚恳地说着，另一只手递出一份用笔卷着的海报。

  表情神态，像是准备拿最心爱的玩具和朋友交换的小学生。

  秦静也：“……”

  她心情复杂地接过海报，在上面签名，待对方将那颗星星递过来时，拒绝道：“礼物就不用了，只是签个名而已。”

  “抱歉，我以为你喜欢星星——”

  见对方误解了她的意思，秦静也皱眉道：“我是很喜欢，但我不会去抢别人的东西。”

  这份礼物并不贵重，但对他来说或许意义非凡，君子不夺人所好。

  何况一个签名，本来就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用不着像交易一样。

  司城辛明白了，看着她道：“没关系，我还有一颗。”

  秦静也：“……”

  司城辛再次朝她伸手。

  秦静也拿起那颗小小的星星，放在眼前打量了两圈，的确有点好看，好吧，是非常漂亮。

  她勾起唇角，将星星握在掌心，朝司城辛道谢：“谢谢，我很喜欢。”

  看着她脸上的浅笑，司少将微怔，随即露出的笑容，礼貌地与她道别。

  秦静也关上门，露出掌心漂亮的小星星，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不过，司少将怎么知道她喜欢星星？

  秦静也心情正好，完全忘记了刚才单方面短暂的不愉快，不懂就问。

  【司城辛：之前在飞船上，我碰见你看了很久星空。】

  飞船？

  哦，秦静也想起来了，她和司少将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工作室，而是在一艘飞船上。

  他当时似乎和方川一起，说起来，她还有些奇怪，当时她站在角落里好好的，司城辛突然看她。

  突然看见角落有人，吓到了？

  秦静也摇摇头，没再多想。

  饿了，去楼下整点吃的。

  另一边，回家的车上，盯着不再有回复的聊天界面等了一会儿，司城辛抿唇关闭光脑。

  不知道为什么，秦静也最后浅笑的样子一直在他脑袋里晃来晃去，怎么都挥不散。

  她现在比以前健康多了，司城辛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苍白虚弱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他那时候受污染所困，脑子不太好用，只出于本能关注脆弱的同胞，好像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

  司城辛抬手摸了下额头，发现有点发烫，不由皱起眉。

  明天去顾昀那里看看……

  吃饱喝足，秦静也摸着肚子回到顶楼，跑到阳台上吹风。

  灰沉沉的天空中隐隐约约挂着几颗星星，不仔细看很难看清，人造卫星倒是挺显眼，一闪一闪的，与下方城市中璀璨的灯河互相映衬。

  在异次空间架构的游戏……

  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把玩着手里的小星星，秦静也想起下午在研究所看的那些资料。

  其实，她有了一些新的猜想。

  这关乎着人类能从“游戏”中，得到可以在异次空间使用的能力的本质。

  如果要用一个词汇，来形容人类从游戏中获取能力的行为，秦静也或许会将其称为“请神”。

  她是看完所有游戏的技能收录，以及增幅效果总结才会这么想的。

  在研究院有记载的这些游戏中，人类能从中获得的能力，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这些技能、增幅，基本都是从游戏中玩家供奉的神明、教会处学习，或者是与固定的、具备神性身份的npc那里学习。

  另外，这类技能npc在游戏内利用率极高，与玩家之间的交流十分密切。

  虽然资料上没有总结，但研究院大概率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

  所以，在她出现之前，市面上的大众游戏基本都与海洋古神话题材有关——

  联邦各个大陆的古文化太过复杂，各种神话故事和传说在《光遇》引起注意之前，并无几人深入挖掘。

  不过，虽然用“请神”形容从游戏中获取能力的过程，但秦静也并不认为，那些npc符合传统概念上的信仰力造神要求。

  因为玩家并不信仰那些npc，神明信仰这种东西在联邦也并不流行。

  或许，这属于众生念力的范畴……？

  回忆着曾经看过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秦静也十分不确定地想。

  但她隐隐觉得，星图毕竟本质上依旧是异次空间的一部分，倘若真的能在游戏里造个神，说不定就能从星图出来了呢。

  到时候，那条乌漆嘛黑的臭水沟，还有里面爬出来的特产，应该就能轻松解决了吧？

  秦静也知道，自己或许想得有些理所当然，但还是忍不住想象。

  今天看研究所那些人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必然是有巨大的危险即将降临。

  如果真的能够“造神”……

  她要把谁请出来呢？

  望着天空，秦静也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