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第 108 章
作者:折秋簪花      更新:2023-04-12 21:03      字数:9326
  “娘娘,您怎么了?!”

  宫人被金淑仪陡然变色的脸吓得声音都不住的打颤,连忙扶住了金淑仪,而金淑仪这会儿几乎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抓着宫人的那只手上,让宫人都忍不住痛的吸气,这才用气声道:

  “疼,我疼,我好疼啊……”

  金淑仪的声音微弱无比,若非是宫人这会儿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只怕都要忽视过去了。

  随后,宫人探身一看,就发现金淑仪的裙子已经沁出血色,她的手骨也被金淑仪攥的生疼,连忙招呼其他宫人进来伺候金淑仪。

  不多时,金淑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靠在了床头,半阖着眼眸似睡非睡,往日红润的唇瓣已然变得苍白。

  宫人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家娘娘在忍着疼,留着劲儿,这会儿双眼也是不由蓄起泪花:

  “怎么会这样,上个月,上个月不都好了吗?”

  金淑仪缓慢的睁开眼,只觉得腹中如同生了一只恶兽一样,拼了命的想要将自己的肚皮撕开,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了气力:

  “查,查我的饮食用度,务必,务必查出缘由!”

  如果未曾感受过轻轻松松度过葵水之期的滋味就罢了,可是金淑仪已经真真切切的体会过了一次。

  她不再痛苦,她浑身轻松,她觉得生活是那样的美好。

  可是,不过一月,她便又被打回原形,这让她如何能忍受?!

  “能够让我不痛苦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么几样,不管,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只要有所求,只要我有,都可以谈。”

  金淑仪将一张帕子攥的紧紧的,连那指节都因为用力发白透明。

  “娘娘是说,您上月未受葵水之痛乃是有人刻意为之?”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金淑仪腹病之事从未隐瞒,所以即便金淑仪无宠在身,让人也懒得与她为难。

  可,金淑仪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金淑仪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她疼的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别的,汗珠子润湿了额角,可即便如此,也得不到一星半点的缓解。

  金淑仪半睁着眼,疼的几乎昏厥过去,朦朦胧胧间,金淑仪默默许愿,如果可以救她于水火,无论是谁,她都愿誓死以报!

  足足过去了半晌,金淑仪疼的连水都喝不下去,不得不服了一剂疏痛丸,脸色才稍稍好些。

  可是这疏痛丸的功效只不过是相当于在那产妇分娩加被蚊子叮咬的十一级疼痛之时,免去了蚊子叮咬的痛苦罢了。

  只能说一句,聊胜于无。

  可是此时此刻的金淑仪,已经因为疼痛导致的冷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而这样的痛苦,她已经经历了整整三年。

  “娘娘……”

  宫人来到了金淑仪的床前,金淑仪忙睁开眼睛,里面希冀的光芒让宫人有些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睛,她艰难道:

  “娘娘,没有,没有什么人,什么都差不到。您的饮食都是自膳房统一制成,送至殿中,没有任何人的干涉。

  上月换季,该换的东西都在您上月葵水之前已经尽数更换,衣衫也是如此,这两个月,没有差别之处。”

  宫人的话,让金淑仪眼中的光芒直接显示,她愣愣的靠在床头,喃喃着:

  “没有差别……怎么会,怎么会呢?”

  难道是她猜错了?那,为什么她会突然好了?!

  金淑仪一面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面绞尽脑汁的想着:

  “不,不,不,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一定有!”

  宫人看着金淑仪执拗的模样,不忍道:

  “娘娘,或许,或许只是上个月的疼痛经脉岔了,所以,所以您才感觉不到疼,您,您还是莫要着像了!”

  该查的她都已查了不止一次,娘娘痛苦,她又何尝不是呢?

  “不,不对,你信我,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一定有的!我疼了三年,整整三年!为什么,为什么只轻松了一月就又要坠入深渊?!我不信!我不信!!!”

  金淑仪抓着宫人的手,低声嘶吼着,如同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那样用力,那样可怕。

  可是宫人却一动不动的任由金淑仪抓着,她轻轻抚了抚金淑仪的鬓角:

  “好,奴给娘娘再查。”

  金淑仪定定的看着宫人,重重点头,下一刻,她直接疼的厥了过去!

  “娘娘!”

  宫人吓得神情大变,殿中又是一片慌乱。

  暮色昏沉,窗外又滴滴答答的落了雨,金淑仪才恢复了姿势,就因为那如同海浪一样,一波一波迭起的痛苦紧紧的皱起眉。

  忽而,一阵幽香扑鼻,金淑仪竟觉得心情开阔不少。

  宫人捧着一只甜白釉的瓷瓶款款走开,那瓷瓶中插了数枝桃花,枝枝昂扬飞起,花朵挤挤挨挨,热闹纷呈。

  “娘娘醒了?外头又下了雨,您向来喜欢窗外那桃花树,奴便剪了两支回来,您可欢喜?”

  金淑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会儿她看着那桃花,竟真觉得轻松不少。

  “拿近些罢。”

  宫人依言走近,金淑仪抬起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有些冰凉的花瓣,幽然而生的桃花香让她不由沉醉。

  金淑仪缓缓阖上眼眸,突然她直接抬手摘了一朵桃花,送入口中。

  “娘娘!”

  宫人大惊失色,金淑仪抬手示意宫人安静,她细嚼慢咽,将那朵桃花咽下后,这才看向宫人:

  “我知道,上月我的饮食用度中多了什么了。是那瓣桃花,还记得吗?”

  金淑仪这么一说,宫人不由愕然。

  “可,可那只是一瓣桃花啊!”

  “什么一瓣桃花,那是我的救命恩人!”

  金淑仪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被宫人搁在一旁的小几上的桃花,忽的笑了出来,她将那瓷瓶抱在怀中,指尖轻轻拂过桃花:

  “这算什么,我帮你一回,你帮我一回吗?”

  金淑仪说着,已经坐起了身子,甚至还要下床。

  宫人连忙拦住:

  “娘娘,您要做什么?奴帮您做,小心,小心……”

  金淑仪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

  金淑仪说完,竟是直接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

  “我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宫人顿时瞠目结舌,过了好半晌,才凑过去,稀罕的看着那瓷瓶中的桃花:

  “这,这桃花真是神了!就那么一朵,见效那么快!”

  金淑仪对于这捧桃花,那叫一个爱不释手,她低眸浅笑:

  “或许,是我与它有缘。”

  若非有缘,她怎会一眼就喜欢上这株桃花树?

  若非有缘,她怎会饮下它的一瓣桃花?

  若非有缘,她怎会被它解了自己数年痛苦?

  宫人也是不由沉默,看着金淑仪吃下那朵桃花后竟然真的行走坐卧自如,她忍不住默了默,随后低声道:

  “那,娘娘您的有缘树,现在还在淋雨呢。”

  窗外雨浓风残,那向阳的石榴树都被风吹雨打的枝条乱舞,好不凄惨,更不必提金淑仪窗下的那株桃花树,原本柔韧的枝条因为缺少阳光变得软塌塌,这会儿骤经风雨,花瓣纷纷而落,残红归泥,可怜无比。

  金淑仪推窗一看,只看着那落在泥地里的桃花树,心疼的无以复加:

  “快快快,给我拿把伞来!”

  宫人一愣,随后连忙取来了一把伞,金淑仪直接探出半边身子,两只手紧紧握住伞柄,宽阔的大伞直接撑在了那株桃花树上。

  “娘娘,这怎么使得?!”

  宫人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娘娘那么莽!

  可是宫人不知道,金淑仪才从疼痛中被解救,别说让她给这株桃花树撑伞,就是跪下磕头,她也心甘情愿!

  “它已经帮了我一次,是我驽钝不堪,让它受了一月的苦,如今为它遮去这些风风雨雨,也不过是我在赎罪罢了。”

  金淑仪认真的说着,她的眼眸亮晶晶的看着桃花树,婀娜的身影因为动作的原因微微弯曲,衣袖褶皱至肘节,露出一对莹莹如玉的皓腕。

  宫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却焦急非常:

  “娘娘,您,您还不方便呢!怎么能受这寒气?”

  “我没事。”

  金淑仪摇了摇头,唇瓣紧抿,心里却在思索,怎么将这桃花树自张御嫔手中讨要过来。

  否则,桃花树必定因张御嫔而毁!

  只是,无宠的窘境就在这里,一个小小的御嫔,也可以当众讥讽淑仪,而金淑仪甚至还无法请王上做主。

  或许,中殿娘娘可以帮助她?

  金淑仪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塑一样,矗立在窗边,不知过了多久,雨歇风停,廊下也已经挂上了灯笼,金淑仪这才让宫人帮着自己收了伞。

  她这会儿已经浑身僵硬酸疼,几乎要站立不住了。

  橙黄色的伞面缓缓合住,金淑仪随意一瞥,却不由惊的连连后退:

  “王,王上!”

  方才雨疾风骤,金淑仪将伞面压的低,只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桃花树的状态,却没有想到王上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

  而朝鲜王也不曾想到,方才那伞面缓缓合住之时,一张芙蓉面,一双纤素手,一对皓月腕以强势之姿,扑面而来。

  明明金淑仪五官娟秀柔婉,可是却在那一刻美的惊心动魄。

  娇艳的桃花,妍丽的容貌,相映生辉,烛光朦胧之下,金淑仪那双清澈的眼中含着的惊慌更添几分灵动。

  “小心!”

  朝鲜王已经控制不住的先行上前一步,但被那高高的窗台拦住,只得止步。

  金淑仪一脸惊慌的靠在宫人的怀中,不多时,朝鲜王便直接走了进来。

  “淑仪金氏,叩,叩见王上。”

  金淑仪上前行礼,宫人亦是跪了一片,朝鲜王上前扶起金淑仪,打量了金淑仪片刻,这才握着她的手与自己同坐。

  金淑仪有些受宠若惊,朝鲜王坐定后,一眼就看到了那瓶桃花:

  “你喜欢桃花?”

  金淑仪仓促的点了点头,方小心翼翼道:

  “是,妾喜欢桃花。”

  朝鲜王微微颔首,突然来了一个回马枪:

  “本王没有看错的话,这是本王赏给张御嫔的那株桃花树上的桃花。”

  金淑仪听了这话。连忙站起来就要跪下:

  “王,王上,是张妹妹的桃花树,不,不过,妾让人修剪枝条的时候,知会了张妹妹,张妹妹同意的!”

  金淑仪还没有跪下,就被朝鲜王拉了起来,朝鲜王没有松手,只觉得金淑仪的肌肤滑腻无比,流连忘返。

  而金淑仪就这样傻傻的被朝鲜王揉捏这手背,耳尖通红,却连头都不敢抬,朝鲜王又问:

  “那你窗下的那株桃花树……”

  “正,正是张妹妹的,张妹妹撒桃花树遮了石榴树的阳,这才将其挪至此处,王上若是不信,只管去问院中打理花草之人!”

  金淑仪生怕被朝鲜王觉得是自己欺压了张御嫔,仓忙解释,可是她哪里知道,朝鲜王早在她为桃花树遮风挡雨之时,便一直驻足观看。

  一个有耐心,有毅力能为桃花树遮风挡雨一个时辰的弱女子,怎么会是一个霸道蛮横之人?

  “好,本王信你。若是本王不曾记错,张御嫔颇通花木之术,桃花素来喜阳,她却将之挪至背阴之处……”

  金淑仪只是耐心的听着,没有察觉到朝鲜王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她茫然的抬起头,看向朝鲜王时,才听到朝鲜王无奈一笑:

  “你是惜花之人,怎么也不替这株桃花树诉一诉苦吗?”

  “啊?”

  金淑仪傻乎乎的看着朝鲜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而朝鲜王却是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笨丫头。”

  “王上,妾,妾,妾愚钝。”

  金淑仪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张御嫔颇得圣眷,一株桃树,王上岂会计较?

  “确实愚钝,为一棵树撑伞一个时辰,亏你做的出来!”

  “那,妾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疾风骤雨吹的乱七八糟,落进泥地里啊。”

  金淑仪下意识的回了一嘴,随后连忙低下了头,朝鲜王沉默了一下,才笑了出来:

  “本王还以为,你要说为了朝鲜与大清之邦交而为之。”

  金淑仪愣愣的抬起头,嘴上没有说,可是眼神却一左一右,写着两个字“对哦”。

  朝鲜王见此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张御嫔不懂惜花,这株桃花树,本王便赐给你了。”

  金淑仪听了这话,眼睛陡然一亮:

  “王,王上,您说真,真的吗?!”

  “君无戏言!”

  金淑仪激动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

  翌日一早,金淑仪早早起身,直接点了一个阳光最好的地方,让人将桃花树搬到了那里。

  “那里那里,对,就是那儿!我瞧过了,那个地方从早到晚都可以晒到太阳!”

  金淑仪语气雀跃的说着:

  “等过段时间,你服了朝鲜的水土,我再让人就地栽下你,阳光雨露,定然享之不尽。”

  “噗嗤——”

  一声嗤笑,金淑仪寻声看去,就看到张御嫔款款而来,柳腰摇曳生姿,美艳无比。

  “淑仪这是盼着自己这如此吧?只可惜,即便有些人用尽微末伎俩,顶风冒雨为一棵树撑了一个时辰的伞,也留不住王上呢。”

  金淑仪早就知道张御嫔是个放肆之人,这会儿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况且,如果金淑仪没有看错,昨夜王上虽然被她因为葵水推走,可是王上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炙热。

  那是,男人看女人时,强势霸道的眼神,只一眼便足以让金淑仪心脏嘭嘭直跳。

  “不过是株我看不上的桃花树罢了,我不要的,淑仪也要?”

  张御嫔出言讥笑,却发现金淑仪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只得悻悻退去。

  等张御嫔扬长而去之后,金淑仪看着张御嫔的背影良久,这才转过脸,看着自己面前的桃花树,露出浅浅的笑容。

  张御嫔,永远不知道她不要的是什么。

  冬去春又来,鸭绿江上坚冰已经消融,在冬雪覆盖之下的薄荷,也终于感受到了春天的召唤,吐露出嫩绿的新芽。

  在朝鲜王努力下,薄荷,已经成为了都城最为常见的植被,便是皇宫,也已经遍布薄荷。

  春风吹绿的大地,吹生了薄荷。

  正是阳春三月,新鲜的薄荷嫩芽茁壮成长,在朝鲜王与群臣的期待之下,朝鲜王举办了第一届薄荷宴。

  宴会之上,薄荷粥,薄荷水,薄荷菜,薄荷酒……如同流水一样被端上了餐桌。

  朝鲜王在群臣面前首次宣告了自己想要用薄荷统治这个世界的夏天的野心后,将薄荷水一饮而尽。

  能在春寒料峭之际,怀抱着夏末之时饮下一口透心凉的薄荷水的感觉喝下一整杯薄荷水,不得不说,是需要勇气了。

  朝鲜王为此也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杯薄荷水下肚——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自然是字面上的无事大事。

  这薄荷水与寻常的水一般无一,唯一多出来的,便是那颇具清新气息的薄荷香气了。

  可是,这和朝鲜王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朝鲜王愣了愣,随后直接起身在外面的园子里,摘了一把薄荷叶送入口中,大吃大嚼。

  然而,无济于事。

  除了薄荷本身的清凉口感外,那种酣畅淋漓,将暑热彻底隔绝的神奇功效并未出现!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朝鲜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早就在薄荷育苗的时候,写下一封亲笔信送至红毛番,意图借红毛番的海路,让薄荷销往全世界!

  而在今天之前,他最怕的,是种苗不够,却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

  朝鲜王忍不住在原地咆哮出声,而追出来的礼曹参判听了朝鲜王这话,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这到底是说薄荷,还是说他呢?!

  礼曹参判这会儿嘴里也像是吃了黄连一样,满嘴苦涩:

  “明明,明明这薄荷在大清的时候,还有奇效的,王上,会不会是……水土不服啊?”

  礼曹参判小心翼翼的说着,却不想朝鲜王再度抬起眼时,脸色阴沉的可怕:

  “我朝鲜与大清接壤,地质气候一般无一,何来水土不服?!”

  “可,可是去岁那两盆薄荷您亲自尝过的……”

  礼曹参判小声的说着,正是因为朝鲜王尝过,亲身体会过那样神奇的功效,所以才会大肆在本国种植薄荷。

  朝鲜王听了礼曹参判这话,脸色更加不好,礼曹参判只看了朝鲜王一眼,便呐呐的低下头,不敢多说。

  “所以,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朝鲜王喃喃着,这场薄荷宴终究是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而除了薄荷功效出现问题之外,更大的问题是——

  “王上,按照咱们与红毛番的约定,今年六月,要为其提供一千石的新鲜薄荷,现在已经不足三月了!”

  去岁,朝鲜王刚刚感受过那两盆奇品薄荷的功效后有多么惊喜,多么意气风发,那么今年他就有多么后悔,多么狼狈!

  “当时,契书上还写了,要是提供不了,咱们可是要赔给红毛番十倍货款的!”

  要知道,当时朝鲜王乍然感受了奇品薄荷的功效后,那叫一个激动不已,再加上因为“香玉”的原因,和红毛番搭上线,直接便想干一票大的。

  毕竟,谁能想到奇品薄荷是一次性用品来着?

  于是,朝鲜王不但将自己国家的薄荷价格定的奇高,还让红毛番将商船腾出一整队来运输薄荷。

  这些,都是需要代价的。

  为此,朝鲜王与之立下了十倍契书。

  朝鲜王听了这个消息后,更是上火,原本他将价格定的奇高,便是想要让朝鲜可以狠狠的大赚一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果说,原本定下的货款,可以让朝鲜的国库飞速充盈,那么这十倍赔偿,就足够朝鲜王将底裤赔的精光了!

  “这件事,这件事本王要细想,细想……”

  朝鲜王急得火烧眉毛,可是整个朝鲜境内已经都无法再找到一株有着神奇功效的薄荷。

  “王上,要不,将这些普通薄荷收割好后送上红毛番的商船?”

  “用这种普通薄荷滥竽充数,你当别人都是傻瓜吗?!”

  朝鲜王气疯了,那大臣悻悻道:

  “可是,若是咱们真认了那十倍赔偿,怕不是要将整个朝鲜,都要拱手让人了?那红毛番可凶的很……而且,就算是王上愿意,大清也不会同意的!”

  大臣碎碎念着,而正在这时,朝鲜王却突然眼前一亮:

  “是啊,还有大清!礼曹参判何在?!”

  礼曹参判磨磨蹭蹭的挪了出来,当初他风风光光回京后有多么得意,这会儿就多么希望王上忘记他。

  毕竟,这一回举国种薄荷失败,可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旦王上腾出手,只怕就是他人头落地之时!

  可是朝鲜王却没有第一时间责备他,而是凝视着他:

  “礼曹参判,这薄荷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礼曹参判头上冷汗如豆,磕磕巴巴道:

  “是,是大清太子之物。”

  “……竟然是他!”

  朝鲜王只隐隐约约听过这位清朝太子的风采,小小年纪,便直接平琉球,治福建,立下不世之功,如今被他奉为至宝的薄荷,竟也是出自他之手……

  朝鲜王沉吟许久,终于决定向清朝写一封请求觐见的折子。

  他要亲自去请罪。

  时至今日,他已经清楚的明白,当初礼曹参判除了从大清带回了那两盆奇品薄荷,还有薄荷之上的贪欲。

  那位少年太子,多智近妖,岂是鲁莽之人?

  他赠下薄荷是事实,可是……他也在朝鲜种下了一颗贪欲的种子。

  现在,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只待成熟。

  现在,也是他要收获的季节了。

  朝鲜王清楚且明白,但是他仍旧要心甘情愿的奔赴大清,送上门被那位少年太子收割。

  ……

  人间四月,正是花尽之时。

  然而紫禁城毓庆宫中,有一株常开不败的粉桂,以至满宫飘香,偶然被四阿哥得了一支献给佟佳贵妃后,一下子风靡整个后宫起来。

  毕竟,桂花本就因为那浓郁的芳香让人沉醉不已,更不必提那细细碎碎,却颇具少女心的粉嫩了。

  如云似霞的桂花探出了毓庆宫的宫墙,便是偶有路过的宫人都不由慢下脚步,对于那梦幻的场景想要再仔细感受一一。

  然而,胤礽终究年岁渐长,后妃虽然因为胤礽此前种种贴心丹药记挂不已,但也只能送些自己做好的鞋袜衣衫,想要亲自来一趟毓庆宫,那就不必想了。

  不过,她们不能来,可是,她们有儿子啊!

  这会儿,胤礽看着猴儿似的攀在自己桂花树上的老五老六,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哎,你们够了啊!再摘下去,孤这棵粉桂树怕是要给你们薅秃了!”

  纵使重活一世,胤礽也想不到换个娘后,老五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以前那个老实憨厚,乖巧听话的老五早就已经随着胤礽的记忆渐渐模糊,而现在……只看某只小猴胆子奇大的在粉桂树的枝干上窜来窜去,好不活泼,直让人又惊又怕。

  “一哥放心啦,薅不秃哒!”

  “没错没错,一哥看,小六就摘了一点点呦,一会儿还要给四哥的!”

  胤礽抿了抿唇,确实是薅不秃,毕竟,他们薅掉越多,这株粉桂就长的越高,花开的越多;然后他们又来薅,粉桂又继续长,一整个循环。

  于是,萧瑟秋日时,才堪堪与宫墙齐平的粉桂树现在已经如伞如盖的一整个探出了宫墙。

  在皑皑白雪覆盖之时,这棵粉桂树依旧不忘生长,开花,成为茫茫白雪之中,一抹艳色。

  听说,为此宫外不少酒楼打着能远观紫禁城霞粉树的包厢直接卖爆了!

  而更有民间传闻,那里正住着一位最受今上疼爱的小公主,公主的香闺,自然四季繁花,美不胜收……

  康熙初初听了这个传闻,笑了胤礽整整三日,就这,现在一看到粉桂树,也要打趣一一。

  而此时,胤礽看着这两个间接让粉桂树长高的弟弟,忍不住磨了磨牙,自己风评被害,他们也有功劳!

  “哼!一个两个嘴上说的好听,手里都要抱不下了!还不快给孤下来!”

  胤礽终于怒喝出声,两小的也颇善察言观色,立刻“出溜”一下,从粉桂树的树干上滑了下来。

  是的,这粉桂树特别会长,树干倾斜,如同天然滑梯一样,别说这两小的,就是老三老四来了,都要眼巴巴看着胤礽,上去滑几回呢。

  现在,这树都已经被他们给盘包浆了!

  “嘻嘻!那一哥我们走啦!我额娘要我替她问您安,顺便问问,您清明吃什么味道的春饼?额娘做的蛋黄酱好吃,一哥试试呗?”

  五阿哥别看才三岁小孩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胤礽听后斜了他一眼:

  “啧,是你想吃吧?”

  “那一哥,吃嘛吃嘛!”

  “行行行!”

  胤礽头疼的将两人送走后,看着这棵已经长大到不容忽视的粉桂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让他再选一次,他一定谨慎行事,而不是造一株粉桂树出来折磨自己!!!

  胤礽还没有叹气多久,就接到了康熙的传召,忙整了整衣裳,大步朝御书房而去。

  他庆幸汗阿玛是传召,而不是亲自来一趟,不然他堂堂太子爷就要化身花宫公主了!

  胤礽这回要和康熙汇报正事儿。

  “汗阿玛,现在市面上的丹药已经尽数收回,丹粉预计还需要月余才能替换成植物。”

  是的,这大半年,胤礽可是废了一番心血,研制出了丹药的平替,植物之光(划掉)!

  “好,保成做事,朕向来放心。”

  康熙笑吟吟的说着,随后抽了抽鼻子,促狭道:

  “啧,一身的桂花香,原来是朕的桂花公主啊……”

  胤礽脸色涨红:“汗!阿!玛!”

  康熙哈哈大笑,繁忙的工作之余,逗逗儿子,不失为一个陶冶情操的好方法呀!

  胤礽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的一旁的椅子上,梁九功立刻有眼色的端上的茶点,胤礽大吃大嚼,却一错不错的盯着康熙,想是在嚼着怨气一样,看的康熙都忍不住想要搓搓手臂,只得仓促转移话题:

  “咳,保成啊,清明一过,天气就该热起来了,消暑丹和消暑丹粉都回收了,你预备替代的薄荷种的如何了?”

  “还没种。”

  胤礽随意的说着,康熙点了点头:

  “嗯,保成做事……等等,还没种?!”

  胤礽喝了一口茶,看了康熙一眼,故意道:

  “是啊,没种。不过,到时候,指不定它自己个就长出来了呢?汗阿玛着急呀?那就请汗阿玛找您那位桂花公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