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神水, 从圣池之水中提炼的水之精华。

  圣池池水中水之精华的浓度远不如天一神水，铺天盖地涌来, 也足以取人性命。

  落水之际，月月趁机一手锁住宫南燕的脖子，一手捏住她的鼻子，逼迫她不得不用口呼吸。

  平时水性极好的宫南燕努力屏住呼吸，竭尽全力试图挣脱月月的桎梏。然而水本身就能限制人的动作，人在水下，一切行为都会大打折扣。

  宫南燕对着月月排出一掌, 水波在她们之间流动，将掌风消减大半。

  鲜血迫不及待地从月月的喉咙涌出，想要冲开唇齿的封锁, 最后变成一个个血泡，被池水推着向上, 在池面噗噗绽开。

  月月眯着眼睛，觉得自己的视线都已然模糊，她无法感知自己身体的情况, 只能机械似的拖着宫南燕继续下沉。

  “司……咕噜, 徒月……”宫南燕肺部的氧气耗尽, 她的嘴唇无法控制地张开, 池水放肆地流入她口中。她自知无力回天，想要大口唾骂月月，却只能勉强说出她的名字。

  水中不计时间，月月只觉得自己带着宫南燕下沉了许久, 直到耳边传来系统略显激动的声音。

  [宿主，下面有东西！松开宫南燕，游下去！]

  月月下意识地松开手, 察觉到束缚消失的宫南燕立刻推开月月，奋力向上游去。

  月月借着她给予的推力继续向下游，耳边是系统的鼓励声：[宿主加油！就差一点了！]

  圣池的底部一个黑色的球体在缓慢旋转，好像这个世界的纷繁复杂都无法惊扰到它。

  月月努力伸长手臂，张开手掌尝试将其抓住。然而黑球就像只是存在于水中的投影一般，从她的指缝溜走。

  月月来不及疑惑，就听系统道：[宿主，继续和它接触，那就是它的本体。]

  月月依言将手指悬在黑球之中，几个呼吸之间，她的手指便被染成黑色。

  ［嘀，扫描开始。］

  扫描，分析，分解，重构。

  月月手指的黑色很快向上蔓延，手掌、手腕、手臂……无一逃脱。

  月月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旅程即将告一段落。

  花费积分维持的是身体机能，如果遇到必死之境，该死还是会死。

  在月月即将完全变成黑人的那刻，系统音终于再次响起。

  [扫描结束，恭喜宿主获得50000积分！]

  瞬间，系统带着月月的意识脱离世界，司徒月身上的黑色褪去，身体慢慢向上浮去。

  “阿姐！”司徒静眼睁睁看着月月带着宫南燕一起坠入圣池，向来平静的圣池湖面水浪翻滚，让人无法看清水中情况。

  司徒静强撑着身体走向池边，手在水中来回翻动，却什么都没有捞到，好像坠入湖中的两人根本不曾来过，只是她的幻觉。

  天一神水源自圣池，这是从未进入过禁地的神水宫人也知道的常识。

  所以圣池之水绝不能如它表面这般安静无害。

  半个身子都浸入水中的司徒静愣愣地看着池水，这一次她等啊等啊都没有像原来那样等到阿姐突然出现，笑着对她说：“等久了吧？走，带你回家。”

  “阿姐！”司徒静凄厉地对湖水叫着，猛地站起身，不管不顾地朝着池水冲了过去。

  “小静！危险！”一股奇异的内力先司徒静一步进入池中，似有一双魔幻的手，将池水织成一条白练，裹住司徒静的腰，将她带离圣池。

  水母阴姬随即上前，仔细检查司徒静的情况。

  司徒静呆呆地望着水母阴姬，不确定道：“师父？”

  “是我。”水母阴姬应道。

  司徒静的目光依旧涣散，喃喃道：“娘……”

  一声水母阴姬从未设想自己能听到的称呼从司徒静口中说出，如她般坚强刚毅的女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向来注重干净整洁的水母阴姬毫不在意地将半身湿透、满身尘土的司徒静紧紧搂入怀中，她感受着女儿暖和和的体温，满足地闭上眼睛：“孩子，娘在这里。”

  母亲的怀抱安抚了司徒静惶恐的心，意识回笼的那刻，她抓住水母阴姬的衣襟，指着圣池哭道：“阿姐，阿姐还在里面！”

  “司徒月在水里？”追在水母阴姬身后刚刚赶到的九师姐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司徒静的话。

  九师姐下意识地问道：“她不是去找宫南燕了吗？”

  从月月那里得知司徒静和雄娘子的关系后，九师姐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甫一知道司徒静和雄娘子跪在菩提庵外，她便和其他姐妹讨论过此事。眼下她实在无法做到独自带着答案入眠，于是她便起身去与其他姐妹分享。

  谈论这事，九师姐自然便向人提及告知她答案的人是月月。

  那位姐妹却道，月月因为犯错，被宫南燕直接从宫外带入地牢，不可能出现在外面。

  话是这样说，但九师姐可以确定，自己在苏三姐的茅舍前，见到的绝对是月月本人。

  她惊觉此事不对劲，立刻去菩提庵寻人。

  但是菩提庵除了镇守此处的大师姐，就只有被搬至客房，仍处于受伤昏迷的雄娘子。

  坐落在山谷中的尼庵建在菩提庵进入山谷的必经之路上，今日在此值守的正是苏三姐。

  九师姐赶到尼庵，从苏三姐处得知，约是戌时三刻，宫南燕带着司徒静入谷，说是水母阴姬的吩咐。

  “不可能，”九师姐道，“黄昏时分我有事去寻师父，守在那里的姐妹告诉我，四姐才吩咐过，师父已经休息了，谁都不要打扰她。还特地说了，以后司徒静的事，不必惊扰师父。”

  话说完，九师姐对上苏三姐的视线，两人同时意识到，问题十有八|九出现宫南燕的身上。

  “九妹，你马上去禀报宫主，这件事绝不能耽搁，”苏三姐道，“我在这里等小月过来。”

  九师姐赶往水母阴姬住处，将她所知的情况一并告知。

  事关司徒静，水母阴姬立刻召集所有弟子盘问，得知宫南燕竟是领着司徒静去了禁地。

  听见九师姐提起宫南燕的名字，司徒静恨恨道：“她也在水中。方才她将我带到这里，提剑准备杀我。阿姐为了救我，抱着她一起掉入了圣池。”

  水母阴姬听了司徒静的话，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庆幸。气愤宫南燕竟敢对司徒静下手，庆幸司徒静如今没事。

  只是……

  “小静，”水母阴姬轻轻抚摸女儿的头顶，试图安抚，“落入圣池没有活命的可能。”

  如果有，那么天一神水也不会被称为无解之毒。

  “不！不！”司徒静泪流满面，挣扎着想要脱离水母阴姬的怀抱。

  水母阴姬说的话，她如何不知？

  只不过是拒绝接受这种可能罢了。

  从月月抱着宫南燕落入圣池的那刻，司徒静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了结局。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追着月月跳下去。

  可是她舍不得，她舍不得这条阿姐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的命。她得活着，她得对得起阿姐为她跳入圣池的决绝。

  水母阴姬紧紧抱住司徒静，不然她动弹。她望着平静依旧的圣池，望着圣池中央的一轮满月，点住了司徒静的睡穴。

  司徒静软软倒下，睡着的样子安静、乖巧，一如从前。

  水母阴姬命九师姐照顾司徒静，自己走到圣池边，俯视着池水。

  中了天一神水的人，会身体爆裂而死，死相极其惨烈。

  司徒静与月月关系甚好，水母阴姬不想让她看见月月的惨状。

  一条白影慢慢浮出水面，这尸身已完全浮肿，毛发尽褪，眼珠突兀地胀大瞪出。若不是水母阴姬对这张脸再熟悉不过，怕也是难以认出这是不久前曾在她面前巧笑倩兮、试图求欢的宫南燕。

  “傻子。”水母阴姬叹了口气，一挥手，宫南燕的尸身被水流托举而出，落在了地上。

  九师姐只看了一眼宫南燕的尸身，便悄悄避开了视线。她现在理解水母阴姬为何要点昏司徒静了，这种惨状，极亲近之人真是一点都看不得。

  水母阴姬原以为，司徒月的尸身也会很快浮出水面，不曾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第二具尸体才若隐若现地从水底升上来。

  依旧是一条白影，只不过这条白影仅有宫南燕尸身的三分之一大小。

  待司徒月的尸身完全浮出水面，水母阴姬惊讶地发现，从她的尸身完全看不出她是死于天一神水，甚至看不出有任何溺水的迹象。

  司徒月安安静静地躺在水中，一头黑发尽湿，面色苍白如雪。如果不是她的呼吸与心跳全无，水母阴姬甚至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司徒月的尸身躺在木架上，火焰舔舐着她的脸颊。她恬静地睡着，让人觉得她马上就会浴火重生。

  楚留香站在拎着酒坛，灌了一口酒，他完全想不到，他以为只是短暂地分离，没成想竟是永别。

  在司徒静通知他参加月月的火化仪式时，他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毕竟司徒月虽然整天白着脸，看起来不太健康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有活力。

  楚留香不禁思考，如果那天他拦住宫南燕，不让司徒月跟着她离开，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