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2 章 城中后续
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更新:2023-12-14 22:38      字数:4636
  方清跟去审讯曹捷等人的过程,韩盈没有投入多少关注,她更多的精力则是放在了分化城中官吏,威逼利诱他们无法团结在一起上,在良好的开头下,这件事做的并不算多难,只需要有一个人开始卖队友获得宽待,那后面的人,便会将此变成身后有狗熊追逐的赛跑游戏。

  不需要跑过狗熊,只需要比自己的同伴跑的更快就好,尤其是当同伴想踹自己一脚,好为了让自己先抢先脱离危险的时候。

  或许是之前的不顺太多,老天给补偿似的,这些事情处理的极为顺利,就连审问曹捷的狱吏也送过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除了他手下的各商人的身份和营收,还有关外他所接触、勾连的匈奴各部动向外,还有那把证明他和匈奴单于有关系的黄金匕首是怎么回事。

  和韩盈在长安时想的一样,这根本不是曹捷主动索要的东西,而是匈奴单于拉拢,或者说逼迫他投向自己的手段,曹捷见到它的时候都要吓疯了,可惜合作的商队到了王庭之后,见情况不妙,直接将他的底细卖给了匈奴单于,有把柄在对方手中的曹捷,除了乖乖给对方当间谍,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甚至在今年匈奴大军会进攻这件事上,曹捷无异于也是知情人,只不过他就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沙子里,妄想着自己或许不会被启用,只能说,在自己骗自己上,他真是挺有一手的。

  而除了这些涉及边郡的大事,还有一件很令韩盈唏嘘的事情,也就是去年下辖县的狱掾‘营救’方清事情。

  方清以为那是针对她的试探,可真相其实是当时外界的试探太多,已经有人快摸到了农庄,实力并没有那么强的曹捷,无法保证再次跑出去的方清会不会遇上他们,那时方清不一定能脱身,但曹捷性命的性命是真的难保,所以才故意演了这么一场戏,就是为了让方清在有人混进来试探的情况下,也无法相信对方。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的狠毒,自那次试探之后,方清本能选择了当时对她最好的自保方式——不与农庄的任何人交流,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药房里,这也是为何骑兵找到她的时候躲在柜子后面,说话也嘶哑至极的缘故。

  事后再看,方清当时对曹捷的认知实在是过于夸张了,世上哪里有强大到只手遮天的存在呢?他分明就是个中间层,比小喽啰稍微好那么一点,做事出的差错多了去了,根本没什么好畏惧的,可真带入方清的环境,便会发觉她当时的心态一点儿都不会夸张,对方的能掌握的资源、力量对她来说是碾压的状态,如何营造不出来一个无所不能的形象?

  能洞悉强大对手弱势并抓住机会的神人寥寥无几l,比起来那样的人,韩盈更觉着被蒙蔽着,坚信对方无比强大,自己反抗对方,将会迎来难以承受折磨,可在机会来时,还是会站出来的方清更加厉害。

  她的智慧没有达到顶峰,但她的意志强如钢铁。

  这样强大的意志和学习能力,若非当初收她为学徒的时候,她已经嫁为人妇,恐怕根本

  不会在乡间蹉跎数年,又被行商瞄上挑拨离间,找准机会将人劫走,还给她反泼一个嫌贫爱富,不贞不洁的污名,可真是……

  唉。

  提起来这样的事情,韩盈终究是要有几l分遗憾的,不过愧疚却是没有的,哪怕她还可以确定方清被困在乡下,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和她当初养许昭等人有关。

  那的确能减少女人身上的贞洁枷锁,也会对女吏们形成鼓励,可同样也会对方清夫家带来强大的危机感——怕头上戴绿帽子,更怕干活的奴隶就这么失去了控制。

  这种愚蠢的行为,根本算不上宁愿双输,也不肯单赢的博弈,方清的医术真和韩盈说的那样,一点儿也不差,白药哪里是普通人想制就能制备出来的?其它的更不用多说,在那个大扩张时期,她完全有机会一跃翻身成它县医曹,再努力一些,跟着女官去长安做官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好的前途,她就算中途变了心,不想再做这家人的儿媳,难不成还真能把人就那么踹了?就算为了不成为政敌威胁自己的把柄,也要分出去不少财产,好聚好散,那这家人不说以后成个官身,也能手握数百亩良田,富富贵贵的过日子,这可比在宛安县守着那几l亩田不知道好多少倍,更何况,那两个孩子还能真不管父亲不成?

  大好的未来,全都被这家人自己给作没了。

  蠢恶之人不配过好日子,这也算是他们活该,至于韩盈自己的所为对方清命运带来的负面影响——

  一项政策推行下去本来就是会有好有坏,只要好处远大于坏处,那实施者就不需要纠结坏处,不然瞻前顾后的,连那点好处也得不到,没韩盈推动的这些,方清此生也不过是一个地里刨食,不知道未来是在哪场灾难中饿死,又或者是于某次生产的农家妇人,那着苦楚,不会少于她这几l年的经历。

  哪怕方清知道全部,仍感谢韩盈给她这么一个机会,尤其是她被劫走这事儿,真要论起错来,从医属学到的医术顶多占三层,更多还是在夫家那边——这群傻叉不阻着方清往上走,怎么会出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事,又哪里能让那行商发现可以钻的空子!

  个体的发展着实唏嘘,只是韩盈终究还是要放眼于整体,基层医者的能力还是要收紧,各方面也要趋向于正规,如此一来,不仅要开始出现城乡学徒教育差距,‘野有遗贤’惠及乡民的日子,也要逐渐消失了。

  就是这样一来,很容易出现城内出来的女官太多,眼高手低,保不齐就要犯蠢,自己把自己的根基给断了,城乡差距得尽量缩小,而除了这点,教育出来的人才太多,又没给她们工作岗位,任由她们散落于民间,又或者被迫嫁人,那肯定还会出问题,西汉末年王莽能够篡位,儒家隔几l年就毕业一批三万太学生绝对出了一份大力,整个国度上上下下忽悠瘸的起因,绝对有这群毕业没找到好工作的人天天嚷嚷着刘家天命已尽的缘故!

  “头疼……算了,以后慢慢想吧。”

  这些事情很重要,好在暂时也不急,韩盈从容的将其放到了

  日后处理,她拿出来张纸,开始给卫青写信。

  她这边能做的已经做尽,接下来也只有盯着白药的生产和开展一下战地医院如何运营的演习,剩下的只能交给卫青,那还是交代更清楚一点为好,兄弟,你可千万别掉链子啊!

  而在韩盈写信的同时,城内关于汲廉曹捷等人三族的抓捕查封还在继续。

  野猎那天抓人,为了防止抓捕出现问题,只集中主要兵力围了汲廉曹捷等主要犯人的家宅,并未涉及他们的父母两族,这还真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想要弃家舍业的往外逃,再加上需要押送犯人,核对证物等各种事物,郡中各官吏忙的头都大了,本应该离开的杜延看此情况,也不得不留下来帮忙押送犯人。

  边郡距离长安太远,一些政策传递的也慢,就像长安延尉署已经采用女牢吏来管理女犯人,人员多达二十来位,可边郡……有倒是有,可加起来就三个,这哪管得了这么多人?只能先将她们按族压去所属犯人的宅院暂居,反正前后门一关,有兵卒守着,也不用担心她们这些妇人能逃出去。

  说起来也是巧合,杜延接手的正是曹捷父族女眷的压送任务。

  三族之中,同姓之女难以逃脱株连,可嫁进来的妇人却能有几l分掰扯,有些舍不得女儿的,又或者是男方还能做个人的,不是急匆匆的带着人过来把女儿接走,便是男人在写休书,这些能走的还好,确定不能走的曹家女和曹捷牵连太深,作为从犯家眷,无法离开的妇人,就只能躲在角落里痛哭流涕,当然,也有个别人将满腔怒火洒在了别人的身上。

  “曹舒你个贱人!若非是你报案,我们一家都不会牵连至此!我打死你!”

  “居然是你,你个疯子——!”

  “曹舒你还我儿命来!”

  绝望总需要找一个出口,突然确定了‘敌人’是谁,这群不知道外事的妇人便开始一拥而上,看着突然缠在一团殴打少女的妇人,本就烦躁的狱吏额头直冒青筋,他冲上去,抓住一个扯着丢出来,动手狠的则一脚踹上去,嘴里面还骂道:

  “一群愚妇!曹肥平日里天天和私商十几l万几l十万的赌钱没见你们骂,自己穿绸带金的时候也不想就你们家里那点儿地、夫婿儿子职位能不能撑的起,招摇到至今早就该被抓了!畜牲东西,连匈奴单于都敢勾结,你们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死,关她告不告状的屁事,还以为你们能逍遥法外一辈子啊?!”

  “没脑子的东西,死了地底下找人讨债都找不到人!”

  终究是官宦家眷,又有韩盈在,被派过来的狱吏人品不算太差,对后宅中不经事情的妇人没有那么多愤恨与邪念,当然,因她们父兄所做的事情,态度仍旧好不到哪里去,更算不上怜悯,只不过是想让她们安安分分的到刑场,所以下手一点儿都没留情,这些暴怒打人的妇人,压根不是被摁在原地,而是挨了一下重的,短时间内疼的动不了才停下来的。

  目的已经达成,这狱吏便没有理会这些因为疼痛而倒在地上呻吟的妇人,更没有管挨打

  后脸上已经有了淤青的曹舒(),他环顾四周?[((),看向刚才想过来打人的其余妇人,满脸凶蛮:

  “现在知道债主是谁,就都给乃公闭嘴!死了的事我管不着,活的这几l天我可是管着的!谁再给乃公添乱,一会儿直接将你们关到猪圈里去!”

  猪能吃能拉还会拱地,土和粪混在一起是怎么都清理不干净的,哪怕是死到临头了,大家也不想被关到这等腌臜地方去,悲愤欲绝的停止了动作。

  确定她们不在闹事,狱吏转头回去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旁观了这幕的杜延有些沉默。

  律法中,被血缘姻亲牵连的人不在少数,大部分情况下是不会抓错人的,可要说全都是罪人,那就是胡扯了,这么多人,其中肯定有人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平白多了死罪的,还有人并不想享受那点好处,却连选择都没有,稀里糊涂的便突然要死了倒霉蛋。

  现有阶段下,甄别这样的人和改变律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杜延也没有救人的能力,曹肥可是曹捷的心腹,被他牵连的曹舒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命运,不管她告不告,都必然会死。

  什么都不知道的年少妇人,又被自己利用过,杜延心中无疑是有点愧疚的,此刻见她群殴,终究是没有在继续旁观,他寻人要了药膏,挑了个无人注意的时候,将药膏递给她,问道:

  “这几l天,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出乎意料的,是曹舒没有对杜延质问,甚至是大骂,而是抬头向他询问:

  “我兄长,真的在跟着曹都尉勾结匈奴单于吗?”

  杜延微怔,下意识看向了曹舒的眼睛。

  和过往那种一下子就能看到底的清澈不同,此刻的她的眼中多了许多难以看透的情绪,像是从一个孩子猛然成长成了大人,只可惜,世界没给她更多的时间,即便她已经尽力去成长,脸上还是带着几l分茫然。

  杜延轻叹,微微颔首应道:“是。”

  曹舒对这个回答并未感到意外,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四五岁的时候,记得城里曾经封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城门开了后,奶母天天在哭,她一家子都死在匈奴人刀下。”

  “我还有个照顾我的小兰姐姐,母亲仁慈,允她自赎自身,她也是因为匈奴人而死,据说,走的时候她已经有六个月身孕了。”

  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无法将奴仆视为和自己平等的存在,但养条狗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何况她们是长久照顾自己,能够交流的人!

  从她们身上,窥见几l分匈奴多么凶残的曹舒,声音逐渐哽塞起来:

  “那群豺狼……他们是怎么敢的啊!”

  杜延沉默。

  曹舒没有哭,她伸手抹了抹眼,整个人多了几l分如释重负,极为平静的对着他开口:

  “多谢你给我解惑,之间我还觉着亏欠……现在我什么负担都没有了。”

  没有再与杜延多说,曹舒将药膏还给了对方,起身,缓慢而又坚定的走进了宅院。

  与此同时,从长安率兵而来的卫青,在途中收到了韩盈的第一封密信。

  而私商正抱着曹捷的幼子,带着零星几l个人,骑马仓皇的逃出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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