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角落里, 被比宋乔乔高了一个头还多的唐赭这样近距离拷问, 宋乔乔显得娇小又可怜。

  所以她很努力的仰起头来, 看着他，软软叫了声小叔：“我没有啊。”天地良心，她就算是要乔装也不会弄成那个样子来吸引他。

  “没有你穿成那样。”

  宋乔乔伸手发誓：“小叔, 我真的没有要卖艺, 只是不小心进了戏楼的后院，被他们临时拉上台的。”

  “带着杨家两位少爷。”

  “他们也是意外。”

  安静了片刻后, 唐赭垂眸看她，眼神晦涩不明：“唐莞莞，你玩的太疯了。”

  宋乔乔装作没听见，反问他：“小叔您怎么会在戏楼里？还和二舅在一块。”

  唐赭抬了下手, 却见宋乔乔下意识往后缩了下，他嗤笑：“你也有怕的时候。”

  拥有着强大内心的宋乔乔同志，一本正经的挥了下手, 像是在驱虫：“小叔, 您还没说呢。”

  “自然是有事。”

  宋乔乔瘪嘴，一个做生意的，和一个在京都城当官的能有什么事：679，他们该不会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系统：请提供更多信息以供分析。

  宋乔乔对上唐赭的目光，她怂, 不敢多问了：“小叔，那您这么快就说完了啊。”

  “是啊，杨大人已经回府。”

  什么？杨二老爷已经回府了！

  宋乔乔蹦了起来, 急忙要去点心铺找那两小子，赶紧回杨府去。

  可角落狭窄，她这一蹦，没提前预知她行为的唐赭还站在那儿，于是宋乔乔直接就撞在他身上了，撞痛了鼻子眼泪花直接往外冒。

  宋乔乔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唐赭后退了一步：“……”

  宋乔乔也没空和他再说些什么，急忙往点心铺赶，希望能早点回杨家，把这件事圆过去。

  身后，唐赭站在那儿看了她许久，直到随从前来才离开。

  宋乔乔带着杨世荣他们回到杨府时，杨二老爷已经在家了，见他们买了许多东西，信了宋乔乔说的出去逛，并没往戏楼那边想，之后在杨府留了晚饭，宋乔乔跟着杨氏回了唐府。

  白天闹过那一场，宋乔乔分外疲累，早早歇下后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去南屋请安时，唐老夫人比往常更为和善的问了她关于杨家的事。

  得知杨二老爷留在渝州的日子不长，唐老夫人心中有了别的打算，宋乔乔离开前还送了她一串安神的檀香珠，回到三房院子，宋乔乔看着匣子内的佛珠问系统：我怎么觉得唐家光鲜亮丽的外在下，内里状况很严峻啊。

  刚刚在南屋，唐老夫人问她的那些，照理说应该可以直接问杨氏的，但偏在她一个小姑娘这儿套话，让她感觉走仕途这件事，对唐家而言已经是迫在眉睫。

  系统：唐家几位老爷，唯一走仕途的三老爷在六年前过世，如今承袭爵位的唐家大老爷身体不好，二老爷在此无望，若下一代中再无人考中，唐家的爵位会保不住。

  祖上的庇荫总有用尽的一天，后代子孙没有出息，那就只能从这上面人退下来，唐家现在这样，若非有生意撑着，处境还会更尴尬。

  正想着，红晓拎了食盒进来，食盒内放着的是大厨房那儿做的点心，各院都有。

  红晓刚打开盒子，系统出声：春卷和栗子糕有毒。

  宋乔乔看着食盒内的点心，轻嗤：我还以为她不动手了呢。等了五六日，还是没忍住。

  入夜时，厨房那儿几个丫鬟在厨房看火，翠竹站在罐子前，看着罐子内咕咚咕咚扑腾的粥有些失神。

  “翠竹，这粥都要扑出来了，你怎么回事？”二夫人身边的月兰赶忙帮她把罐子捧起来摆到没火的炉子上，翠竹这才回过神来，“啊！粥扑了！”

  “都摆开了，你想什么呢？”月兰拍了下她一下，“平日里二小姐的东西你最是小心，今儿怎么回事，都快漫顶了都没瞧见。”

  府里的夫人小姐们，有夜食习惯的就这几个，每到这时辰丫鬟都在这屋里忙着，月兰这一说，大家朝翠竹这儿看过来，可不是呢，二小姐的东西翠竹最仔细不过，平日里人都不走开的，今儿怎么了这是？

  翠竹小心把煮粥的瓮拿到一旁：“多谢月兰姐姐，二小姐傍晚有些不舒服，我就是担心的。”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还不赶紧请大夫来看看。”

  “下午吃了些点心后二小姐睡下没多久就闹了肚子疼，请大夫来瞧，说是降温的缘故，我见二小姐精神不好，就想着煮点粥。”翠竹脸上满是担忧，说着说着，舀粥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如此反常，总觉得二小姐不止闹肚子这么简单，也要是比这严重，三房那儿不得闹腾起来么，以三夫人的性子，二小姐但凡事儿大一些这就得满府急了。

  “既然二小姐身体不好，就不要总往外跑。”一旁彩蝶凉凉说了句，端起炖好的汤往外走去。

  翠竹的脸色更不好了，月兰安抚她：“彩蝶说话就那样，你别理她。”说完后，月兰将自己看着的吃食准备好，端着前去给二夫人送夜食。

  屋内就剩下三个人，一个是长房那边一个老姨娘的丫鬟，闷不吭声的，另一个就是小环。

  也不知道那丫鬟是什么时候走的，等翠竹转过身时，屋里只有她和小环，这时小环才走过来，低头小声道：“翠竹姐姐，你别担心，二小姐会好起来的。”

  翠竹看了她一眼：“二小姐只是闹肚子疼，当然会好起来。”

  小环抬起头看她，说是这么说，可你愁什么呢，于是小环忍不住道：“翠竹姐姐，前些日子你生病，可好些了？”

  “好多了，大约是吃坏了东西。”

  翠竹仔仔细细将粥摆好，拎起食盒与小环道别：“我先过去了。”

  小环点点头，目送了翠竹离开后，这才急急忙忙的准备自己的东西，送去姨娘那边。

  一刻钟后，三房院内，宋乔乔喝着翠竹煮的粥：“她真这么问？”

  翠竹点点头：“可是小姐，她也没问什么啊。”

  宋乔乔笑了：“她要是多问些什么，那才叫人起疑，再说她原本与你就不熟。”那样胆小话不多的一个丫鬟，留到没人的时候再问她，合情合理。

  翠竹觉得自己今天演的也不错：“小姐，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宋乔乔搁下调羹看向窗外，目光远去，“等那边再动手。”

  如此又过了有五六日，宋乔乔“闹肚子”的病好了，但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门去玩，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府里，除了每天早上去南屋那边请安外，去了两回西厢园，还去四房那边拜访了下四老爷。

  自然有人向杨氏问起宋乔乔的反常，但对于女儿做什么都对，女儿在我心中就没有错的杨氏而言，宋乔乔待在府里与出去都是凭她自己喜欢的，谈不上反常，更别说去西厢园，她爱去就去。

  如此过了有半个月，这天傍晚，唐府来了几位客人，大厨房里比往常要忙碌许多，婆子丫鬟都被叫了过去，几间煎汤煎药的屋子里都空空的。

  天色暗下来时，要上菜了，厨房内更是忙乱，翠竹在这边小屋内看火，眼看着炖的鸡汤快好了，翠竹忽然闹了肚子疼。

  最初还能忍的，后来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一旁月兰看到吓了一跳：“脸色怎么这样？”

  翠竹捂着肚子：“我肚子疼，想，想去茅房。”

  “肚子疼还忍着啊，还不快去！”月兰扶了她一把，“鸡汤不是还没好，我们这里都有人，给你看着，你快去。”

  “不行，小姐的汤药我都是亲自看的。”

  话音刚落，彩蝶一把将翠竹扶起来，没好气：“看把你能的，我陪你过去总行了吧，让月兰看着点，我送你过去后就回来。”

  翠竹摇头：“我忍忍就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彩蝶说了句死脑筋，拿起给大小姐炖的燕窝，离开了屋子，很快月兰也离开了，翠竹时不时看炖着的瓮，身后的小环看了她好几回。

  小环将碗放到食盒内：“翠竹姐姐，我先走了。”

  翠竹嗯了声，显然是憋的难受话都不愿意多说，在小环出门时她还着急去翻了下盖子看好没好。

  片刻后，翠竹实在是忍不住了，将炖好的鸡汤放到食盒内盖起来后，实在忍不住了，就将食盒暂时搁在了桌子上，扶着门框走出来，青着脸色往大厨房这边的茅房走过去。

  很快，忙碌的大厨房这儿，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离开没多久的小环又出现了。

  比起之前的畏畏缩缩，她这会儿显得机灵多了，跟在两个端菜的人身后，低着头一下闪进那屋子，走到桌旁时，速度极快的从腰间翻出个小瓶子，掀开食盒盖子，掂了三下瓶子后飞快合拢。

  “你在干什么！”

  小环的手猛的一抖，飞快将瓶子塞回腰间，不等手收回来，一只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外一扯，咣当一声，腰间的瓶子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撞到了彩蝶的脚下。

  小环慌张看着怒瞪她的彩蝶：“彩，彩蝶姐姐。”

  去给大小姐送了汤后，彩蝶赶回来是想替翠竹看火的，谁想撞见这一幕，身为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彩蝶的气势很足，怒斥道：“你往二小姐的汤里放了什么？”

  “没，我没有。”小环吓的脸色煞白，却辩驳不出什么来。

  此时这间屋子的后边，窗下蹲着几个人，宋乔乔听到屋内的动静，低声道：“翠竹，你过去，尽量夸张一些，让厨房那边的人听见才好，红晓，你去二房，看谁会去小环那边的屋子。”

  两个丫鬟分头行事，宋乔乔则去了前院那儿，今日招待的客人是大房请过来的，为的也是唐家几位少爷去京都的事。

  宋乔乔到了前院没多久，走廊里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宴会的热闹气氛。

  正笑着与客人说话的大夫人，在听到丫鬟禀报后，整个脸色都不好了，她倏地看向二夫人那儿，随即起身。

  “大嫂，怎么了？”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想着与客人熟络些，好让人家多照顾些儿子的二夫人，见大夫人起身，低声问。

  大夫人敛着神情：“你招待着，我去去就来。”

  很快，在屋外的宋乔乔看到了大夫人从宴客厅出来，带人急忙忙赶去后院。

  等大夫人赶到大厨房，小环已经被人绑起来了，搜出来的药瓶与被她下药的鸡汤都在桌上，比她早一步过来的是女儿唐菁菁。

  “娘，二房那边还抓着个婆子，正偷偷溜进小环屋子里。”

  唐大夫人沉着脸看跪在地上的小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件事不能传到客人耳朵里。

  “先把人关起来，找两个人去她屋里搜。”唐大夫人环顾四周，看了眼人群中的翠竹后，吩咐众人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又急匆匆的回了前院。

  小环与那婆子被关了起来，按宋乔乔之前嘱咐的，翠竹回了三房，红晓在四房外头盯着。

  宴会将散时，关在拆房内的小环与那婆子忽然口吐白沫，现场没抓着人，但在四房外头，抓着了个老妈子。

  一连牵扯了三房人，就是彻夜不睡，这件事儿都得弄清楚，于是这大半夜的，内院灯火通明，四房人齐聚，气氛低沉的厅内，那个从四房抓来的老妈子跪在地上，她身旁是已经被毒死的小环和昏迷不醒的婆子。

  大家的视线都在请来的大夫身上，桌上摆着鸡汤和药瓶，还有从老妈子身上搜出来的纸包，以及从几个人屋里搜出来的一些金银首饰。

  须臾，大夫人问：“大夫，这都是些什么？”

  “这是马钱子。”大夫指了指药瓶，再指纸包，“这个是砒/霜。”

  说完后厅内的人脸色愈沉，来之前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唐二夫人，此时也都清楚了，自己院内照顾姨娘的丫鬟在二小姐的鸡汤里下毒，被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彩蝶抓了个正着，事发后，还有个她手底下的婆子，偷偷去了小环屋子，也被抓了个正着，俩人屋子里搜出了上百两的银子，还有一些首饰，显然是被人给收买的，而这事，矛头第一指向就是二房。

  唐二夫人说的直接：“大嫂，这件事我可不知情，我老爷那脾气，后院那些个姨娘什么秉性，我也不清楚，那丫鬟也不是我挑进来的，大嫂你可得查清楚，还我二房一个清白。”

  说着唐二夫人看向张氏，嘴角微扬，语带讽刺：“话说回来，人被关在拆房里，弟妹手底下的老妈子心也够狠的，直接将人给毒死了，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张氏笑了笑：“别说二嫂了，这件事我也是一头雾水。”

  杨氏坐在那儿，轻轻握着女儿的手，神情看起来异常平静：“既然就那老妈子活着，大嫂不如审审，看她究竟受谁指使，要让我们母女不好过。”

  张氏点头，语气依旧温和：“是要好好查查。”

  现场大概只有宋乔乔知道，坐在对面的这位四婶内心有多不平静，在大夫说出砒/霜时，张氏就已经很紧张了。

  虽然，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还牵扯到二房，纵然老妈子身上发现了砒/霜，小环是死于砒/霜，张氏依旧可以像二夫人一样说不知情，因为与她们而言，缺少下毒的动机。

  可对张氏而言，最可怕的是宋乔乔想起落水的事，这件事随着宋乔乔频繁去西厢园，近些日子的反常，让她越发寝食难安，时间一长，让她永远闭上嘴自己才能够安稳的念头，也越来越深。

  跪在地上的老妈子交代了事情经过，是有人给了她一笔银子和□□，让她在给小环她们的水里下毒，至于是谁给她的这些，老妈子交代是外院的一个管事，这个管事只负责唐家一些外事，和内院几位夫人都搭不上边。

  唐大夫人头疼，怎么还往外查了：“去把人叫来。”

  半刻钟后丫鬟回来道：“夫人，林管事昨日去庄子里了，还没回来。”

  唐二夫人嗤了声：“这可真是有意思了，谁要害莞莞那丫头，难道还是唐府之外的人。”

  宋乔乔看向张氏，系统刚刚提醒，张氏的心跳已经缓和下来了：她做的真可谓滴水不漏，那位林管事要再在外面出点事，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于是宋乔乔低声道：“娘，为什么他们要害我，之前在西厢园也是。”

  西厢园三个字出口，张氏猛地揪了帕子，杨氏拉着宋乔乔的手轻轻抚摸：“你想起西厢园的事了？”

  “我记得，有人把我推下池塘的，是个男的，穿着深灰的衣袍，看起来，看起来和四叔差不多年纪，好像，好像还有个人。”宋乔乔回想着，神情看起来有些苦恼，“娘，我头疼。”

  随着宋乔乔的话，张氏脸上的神情越发不对劲，那是极力克制都无法掩饰住，紧咬的嘴唇微微发紫，胸口猛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会厥过去。

  在宋乔乔说完头疼后，张氏眼一昏，就真晕过去了。

  “夫人！”张氏身后的丫鬟急忙扶住她。

  “哎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二夫人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夫，您赶紧看看！”

  就在这时，大厅外二老爷与唐赭一同走了进来，原本是想问大晚上这是在干什么，但见众人神情紧张，二老爷愣了下：“出了什么事？”

  唐二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要下毒害莞莞，正查呢，四弟妹给吓晕了。”

  若非场面真的乱，宋乔乔就要笑出声，别人一听就直接当四夫人给她下的毒。

  接收到唐赭的目光，宋乔乔做了个无辜的神情。

  这时跟随到厢房内的唐大夫人走了出来，崩了一晚上的脸有了些笑意，对唐赭道：“你快进去看看，弟妹她有喜了。”

  厢房屋外一瞬多了许多人，宋乔乔往里看去，面对唐赭的张氏一脸羞色，反观唐赭，并不见当爹的喜悦，只是淡淡看着张氏，不知什么心情。

  宋乔乔看向张氏的腹部：679，这孩子是不是唐赭的？

  系统：她腹中的孩子已经超过了八周，诊脉无法确定具体的怀孕天数。

  八周？唐赭回来也才一个月而已！张氏更不可能是现在才知情。

  宋乔乔蓦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唐赭的头顶，过去只是悠悠绿草，这会儿，已经是一片大草原了，牛羊成群的那种。

  许是宋乔乔的目光太过于炙热，唐赭抬起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一瞬间，唐赭眼底的漠然让宋乔乔觉得，他一定知道张氏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