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从头到尾，温知行都看在眼里。

  经过短暂的考虑后，他去灌木丛里找到钥匙，锁好店门，开着车直奔幼儿园方向而去。

  被扔进车里的陈曦并不安分，强烈要求宋楠停车，几次三番无果，她去开车门，想以假装跳车来胁迫宋楠停下。可惜，车门上了锁，她打不开。

  宋楠擒住她的双手，按在膝上，声色俱厉地说，“如果你想灿灿成为没爹没妈的孤儿，就尽管胡闹，我保证不拦你。”

  一句话提醒了陈曦。

  她是想摆脱宋楠好好地活，而不是陪宋楠一起死。

  陈曦逐渐冷静下来，安分地坐在那里，一遍遍告诫自己，即便有什么事，也得等车子抵达终点再说。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幼儿园门口。

  宋楠和陈曦下车，一前一后走进校门。

  幼儿园老师记得宋楠，一见面就要赶他，“不是宝宝家长，请不要随意入内。”

  宋楠主动握住陈曦的手，面带微笑，“老师，上次我跟阿曦闹了点矛盾，让您见笑了，现在我们已经和好如初，一起来接灿灿回家。”

  陈曦挣扎了一下，可惜他的力气太大，没法儿挣脱掉。

  宋楠侧头，凑在陈曦耳边，假装亲热似的，低声说了一句话。

  陈曦身形一怔，停止了动作。

  她侧头望向宋楠，眉目间褪去几分戾气，笑意盈盈地说，“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宋楠微微点头，淡淡一笑，魅力十足。

  幼儿园老师在仔细分辨过两人的神情后，放宋楠进门见灿灿，顺道拉住陈曦，小声问她需不需要报案。过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过来叮嘱陈曦，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给她使个眼色，她会帮忙悄悄拨110。

  陈曦婉拒了她的好意，这件事可以自己处理，不用惊动其他人。

  说话间，宋楠已经带着灿灿出来了。

  灿灿今天特别高兴，一看到陈曦，就飞快地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那小声音，简直要甜出蜜来。给陈曦的感觉就是，一定是女儿又做亏心事了，要不然，不会性情大改，变得这么主动。

  “妈妈也很想灿灿。”陈曦亲亲女儿的小脸，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

  宋楠紧跟其后，快步追上来，去握灿灿另外一只手。

  灿灿的大眼睛忽闪一下，嘴巴一嘟，“宋叔叔。”

  她喊宋楠叔叔，就是说，宋楠没有告诉灿灿，他是她爸爸的事儿了。

  算他识趣。

  陈曦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出了幼儿园的大门，她无意中一扭头，正看到宋楠和灿灿大手牵小手，不悦的情绪重新涌出来。

  陈曦把灿灿的手从宋楠掌中抽出，不冷不热地说，“灿灿，不准你跟他牵手。”

  “为什么？”灿灿一脸茫然。

  如果妈妈和宋叔叔不是好朋友，怎么会一起来接她。既然是好朋友，又为什么妈妈像是有心躲着宋叔叔。

  假如孩子提出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一概可以用“你长大就明白了”来应付过去。

  这招是陈曦的爸爸常用的，现在，已经被陈曦光荣继承，并在灿灿身上运用得炉火纯青。

  陈曦牵着灿灿来到路边，绕过宋楠的车子，向出租车挥了挥手。

  宋楠阴沉着脸，抓住陈曦的手，硬是放了下来。

  出租车在路边减速，看到宋楠阻止陈曦的动作，马上踩了一脚油门，重新驶入机动车道。

  宋楠猛地扣住陈曦的腕子，一字字道，“我送你和灿灿回家。”

  那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陈曦听得出来，如果她拒绝，宋楠会立即用强的，把她和灿灿扛上车。

  行，算他狠，为了不吓到灿灿，她妥协一回。

  陈曦没想到，这次妥协，不但上了宋楠的贼车，还引狼入室了。

  宋楠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进她的家里，坐在她从家具市场新置办来的沙发上。

  灿灿一路上没说话，到家以后，摇着陈曦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妈妈，我饿了，想吃面。”

  陈曦前脚去了厨房，灿灿后脚就拖着塑料椅子，坐到宋楠对面。

  她把食指放在嘴巴前面，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宋叔叔，我已经支开妈妈，现在，我们可以聊聊爸爸了。”

  真是个鬼机灵。

  宋楠怜爱地摸摸灿灿的小脑袋。

  “我过生日那天，爸爸送给我一条裙子，我很喜欢。你在这里等着，我穿上给你看。”灿灿颠颠地跑到自己卧室门口，扒着门框，瞅一眼厨房的位置，伸出小拇指，对宋楠说，“叔叔，帮我看着妈妈，不要让她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宋楠心照不宣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他们拉过勾的，保证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灿灿关好卧室门，客厅里只剩下宋楠。现在，他可以去找陈曦谈谈。灿灿就在不远处，相信陈曦再耐不下性子，也会忍住不爆发。他只要几句话的时间就够了。

  厨房里，陈曦穿着一件长袖开领衬衣，腰间系着围裙，长发用一根橡皮筋束起，额前有几缕乱发垂下来，简单的打扮，给人一种家的温馨。

  陈曦第一次做饭，还是宋楠教的呢。

  一个集体外出野餐的机会，同学们故意把宋楠和陈曦分到一组。

  宋楠告诉她不要慌，按照他说的，大胆做。谁知菜一入锅，滚烫的花生油就噼噼啪啪地响起来了。陈曦丢掉锅铲，跳到宋楠身上不肯下来。

  面对同学们的起哄打趣，宋楠脸涨得通红，可就是不忍心推开她。

  哪怕那个时候，他固执地以为，他一直想娶的人不是陈曦。

  看着在案前忙碌的陈曦，宋楠情不自禁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腰肢纤细，小腹平坦，暖暖的体温，跟记忆里的感觉完全一样。

  陈曦放下手里的筷子，掰开宋楠的双手，用嘲讽的口吻说，“你抱错人了，我不是夏若安。”

  狭小的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陈曦暗道一声糟糕。已经忍了一路，怎么现在就按不住性子呢。现在跟宋楠吵起来，会闹到整栋楼都知道，她不想那么出名。

  她不自觉退后一步，眼睛紧紧盯着宋楠的一举一动。

  两人僵持许久，宋楠突然低声嗤笑起来。

  从重遇那天开始，陈曦就在排斥他。他回去以后反复思索，想过无数种原因，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夏若安。他承认，他跟夏若安走得近了些，这件事在结婚前，陈曦就知道了。以前可以接受，现在怎么就不能呢。

  宋楠脸上的笑意渐淡，“你消失的五年里，一直偷偷关注我和若安？”

  “没有。”陈曦心虚地垂下眼帘。

  他猜得没错，陈曦的确在关注。媒体上有关宋楠和夏若安的消息，每一条都会看。越看越是生气，越觉得自己瞎了眼。当初有那么多异性示好追求，她怎么就选中面前这个负心汉呢。

  宋楠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你一定也听说我和若安之间的绯闻了？”

  华辰老板宋楠，亲手捧红十八线演员夏若安。这样的新闻在网上到处都是，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问题，有谁会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身上费如此大的心思。

  陈曦不想提夏若安，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愤怒，做出冲动的事儿来。

  她侧过头，主动避开宋楠的视线。

  鬓角的一缕发丝垂落在颈前，与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锁骨相得益彰。呼吸一次，发梢摆动一下，牵着衬衣起起伏伏，给那片美好的景致更增一分颜色。

  若是弯身做菜盛饭，这风光岂非要被住在楼对面的人瞧了去。

  宋楠眉头一皱，似有不悦。

  他想给陈曦系上纽扣，可惜，刚刚碰到衣领，就被陈曦察觉。

  在此之前，陈曦已经退让多次，他不知收敛，竟然得寸进尺，太过分了。

  陈曦退向一旁，厉声喝住，“不要碰我！”

  厨房的空间过于狭小，碗筷锅灶全部摆在橱柜上，陈曦躲闪不及，后腰撞了上去。一摞瓷碗翻落，哗啦啦一阵巨响，地面上满是积水和白色的瓷片。

  陈曦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宋楠伸手要扶她，被她再次闪过。

  只是这次，陈曦没有上次幸运，人避开了，衣襟被宋楠不小心勾到，将衣领扯开大半，右边半个肩膀暴露在空气中。光洁的上臂外侧，一条十几厘米长的疤痕静静地横在那里，触目惊心。

  在此之前，陈曦还在心里给宋楠留了一点位置，也曾经想过，如果灿灿愿意，就再给他一个机会。不管他过去做了什么，她全都可以假装没有发生。

  他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陈曦羞愤之下，怒骂一句，“宋楠，你混蛋！”

  宋楠双唇紧紧抿着，呼吸粗重，目光阴沉。

  陈曦用手拉回衣领，系好纽扣，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她扬手指着房门，嘶哑着声音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宋楠缓缓回头，迎向她的目光，薄唇微启，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我不走。”

  那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