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蕙兰一时有些愣怔,“娘？”

  “你月子里好不容易把皮肤养白了，要注意保养，这雪花膏你拿去用,用完了娘再给你买。”

  焦蕙兰没想到婆婆竟然给她雪花膏,别人家婆婆都看不惯儿媳打扮自己，儿媳稍微穿件好看的衣服，婆婆的白眼就能翻上天,怎么到了她家,婆婆还嫌弃儿媳不保养呢？

  她打开一闻,这雪花膏的味道很浓郁，擦在脸上也滋润,原本干红的皮肤变得水润不少。

  难道娘身上每天那么香,就是因为擦了雪花膏？

  人生中第一瓶雪花膏,让焦蕙兰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她偷偷关上门往脸上抹了不少，觉得浪费，又挖了一些盖回去，这一瓶雪花膏省着点能用几个月了。

  婆婆把焦蕙兰叫进屋里时,陶爱红就听到动静了,她躲在房里偷听,焦蕙兰出来时手揣在兜里，也没见拿什么好东西,可那神情却跟少女似的,让她觉得有古怪。

  晚上二丫哭,焦蕙兰去厨房拿碗喂水给她喝，陶爱红就趁机钻进他们屋里，四处打量,还真叫她瞅见了。

  桌子上摆放着一瓶雪花膏！

  这雪花膏太招人眼，就焦蕙兰那土里土气的样子，根本用不上这种东西，再说焦蕙兰一贯俭省，一分钱都要掰成两瓣花，更别提买这糟蹋钱的东西了。

  这一定是婆婆给的，家里也就是婆婆花钱大手大脚的。

  陶爱红心里冒酸水，同是儿媳，婆婆怎么就给焦蕙兰不给她呢？她哪里比焦蕙兰差？就不能一碗水端平？

  她气得够呛，晚上就跟孟二勇告状了，孟二勇皱眉：“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就算真是我娘给的，那也是我娘愿意。”

  “好你个孟二勇！你们全家都欺负我！你娘更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把你放在眼里有什么用？就你这德行，我娘有钱时你都不孝顺，等我娘老了你能给她养老？”

  “我……”

  陶爱红撇撇嘴，凭什么叫她养老啊？孟家有三个儿子呢！轮也轮不到她。

  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就问起野猪的情况，“野猪肉分完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去卖？”

  孟二勇边脱鞋边说：“就两辆自行车，不用我去卖，大川和大哥去就行。”

  陶爱红瞪大眼，这怎么能行？让别人卖那不是被人贪了都不知道？她就说孟大国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实，卖东西收钱这种事他就想一个人干了，到时候账上的事说不清，吃亏的还是他们二房。

  “你是不是傻？怎么不跟着？”

  “不是你说危险的吗？大哥说他去时我就没反对。”

  “不跟去怎么知道卖了多少钱？孟二勇你用脚趾想想，孟大国赚了多少钱能实话实说？他就算贪了一百块，告诉你野猪没人买只能贱卖，你能知道那话是真是假？”

  孟二勇被说得也忐忑起来，兄弟从前再好结婚后就不一样了。

  有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家，就要为小家考虑了，陶爱红这话说的不错，大哥和大川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俩人要是谎报金额他去哪考证？

  凌晨三点，孟大国穿上了军大衣戴着手套出门了，刚走到门口，二房的房门也打开了。

  孟二勇穿着军大衣跟了出来，“大哥，我也一起去吧！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

  孟大国有点摸不着头脑，昨天说不去今天怎么又要跟着了？

  见陶爱红从窗缝里偷瞄，也明白了这弟弟的意思。

  他脸瞬间门黑了，这野猪本是他猎到的，不分给二房也没人挑的出理。

  只是他们没有分家，他一心为家里考虑，赚的每一分钱，每一个工分都上交，从没有私心，可弟弟就不一样了。

  不过孟二勇一向不是东西，又娶了陶爱红这样的婆娘，会这样做也不奇怪。

  三人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一路上冷风呼啸，一路上孟大国都没有说话，孟二勇坐在车后座上，因为车座两边还挂了筐子装猪肉，加上他一个大男人，骑起来格外吃力。

  孟大国累出一头汗了，到最后实在骑不动，嘱咐他下来慢慢走，自己和大川先骑车走了。

  孟二勇怕他们有情况，跟在车后跑了一路。

  孟大国到了黑市没多久，他后脚也到了。

  这个时间门点，黑市正热闹，来往的客人穿着都不错，不少都是职工家庭，手头有点钱，家里吃的不够，就想出来买点菜回去，打打牙祭。

  猪肉一向是最紧俏的，很快就有人围过来。

  “这是猪肉？”有个大姐觉得不像。

  “是野猪肉，八百斤的野猪，膘肥体壮的，肉吃起来香得很，价格比猪肉还便宜，您带点回去尝尝？”孟大国热情道。

  大川有点小聪明，朋友也多，可他抹不下脸叫卖。

  孟二勇也没干过这种事，脸都憋红了，吞吞吐吐，说话也说不清。

  孟大国心里紧张，也怕把买卖搞砸了，可他是家里大哥，有什么事只能他顶着。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野猪肉有点柴，不如家猪好吃，但大部分人不知道，听到野猪肉就觉得是野味，味道肯定不赖的。

  围观的人不少，也有下手买的，可是卖到天快亮了也只卖了一百斤不到。

  价格也卖的不高，才五毛钱一斤。

  天亮后这生意就不能做了，他们还剩下两筐子的猪肉没卖出去。

  好不容易拖出来的又要拖回去，几人都有些丧气。

  虽然天冷，可猪肉放久了水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会影响价格的。

  回去后孟大国把钱一股脑给了甄臻，甄臻打开一看，都是毛票子，一摞摞用橡皮筋捆在一起，也有五十块钱，不算少，可这么大一头猪才卖了五十块，实在不算什么。

  “娘，我不明白，价格这么便宜，怎么就没人买？”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别说黑市上的顾客了，就是甄臻看到野猪肉也未必能下手，说到底是缺了点推动。

  买菜也需要激情，有时候稀里糊涂买了一堆菜回家，发现想买的一样没买。

  “黑市上卖猪肉的人多吗？”

  “不算多，还有一家卖家猪肉的，一块钱一斤，生意好得很，那人的马粪纸都不够用，还来我这借了几张。”

  也不稀奇，刚过完年，家家户户手头都有点钱，买东西也大方。

  甄臻琢磨着：“大国，买东西也要有气氛，你要摆出来让人家货比三家，挑挑拣拣，要是运气好摊位前围的人多，这东西就很好卖出去。”

  孟大国不懂这种事，他是农民，不会卖东西。

  孟大国挠挠头，“娘，要是卖不出去这猪肉就要坏掉了，咱家也吃不了那么多，我觉得可惜。”

  甄臻点头，“这样吧！大国，娘给你一个法子，你明天按娘说的做。”

  孟大国细细听着，全部记在心里面。

  孟大国有了娘出的主意，心里安稳了不少，他回房解开衣扣坐在床上，焦蕙兰端来洗脚水。

  孟大国脚放进去洗着，“人家城里人还是有钱，农村人饭都吃不上，人家猪肉几斤几斤的买。”

  焦蕙兰也咋舌，这年头还有比婆婆更败家的娘们？

  “咱娘买东西也几斤几斤的买！”

  孟大国一噎，这才想到他们虽然是农民，吃的却丝毫不比城里人差！

  就说今晚吧！娘说不想吃的太油腻，就做了番茄鸡蛋疙瘩汤，怕他们吃不饱，还炒了一盘猪肝，一盘五花肉。

  他们家最近吃得太招摇了，烟囱里回回都有肉味冒出去，村里人都偷偷议论，说他爹的钱下来了也不能这么吃啊，照这生活水平要不了一年就吃穷了。

  谁不愿意天天吃肉，日日有大米饭？不管别人怎么说，孟大国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

  隔壁房里，孟二勇累得够呛，脚也不洗，脱了袜子就上床。

  “我说不去不去，你偏叫我去！人家大哥赚的所有钱都拿给娘了，账记得清清楚楚。”

  陶爱红嗤笑：“你跟去他当然老实了，你要是不跟着他能这么干？”

  陶爱红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孟二勇没反驳，他明早还要去卖猪肉，早早就睡下了。

  他们起得早肯定是吃不上热乎饭了，焦蕙兰只蒸了几个馒头，里面夹了咸菜让他们带上吃，还给大川也带了一份。

  最近吃得太好了，孟大国看到馒头咸菜有点提不起劲。

  大川却眼都直了，大口往嘴里塞，临了见孟大国兴致缺缺，不由问：

  “你怎么不吃？”

  “馒头有什么好吃的？要是没出来卖猪肉，在家什么好吃的都有！”

  大川不相信还能有比馒头更好吃的，“你说说，你家都吃什么好吃的了！”

  大川不是外人，孟大国也没藏着，“肉包子、煎饺、豆腐卷、鸡蛋饼，对了，昨天我娘还切了馒头片裹着鸡蛋液和葱花碎放在油里煎，馒头被煎得那叫一个酥脆葱香！我娘偶尔还做做茶叶蛋，烤包子，都比白馒头好吃。”

  大川听得直咽口水，原来孟家过得是这种神仙日子？

  乖乖！怎么这么会吃呢！你听听这早餐丰盛的，这是农村人该过的日子吗？

  大川想都不敢想。

  孟大国吃完馒头，就按照他娘说的，将带来的肉分成三个摊子，他、二勇、大川各照顾一个，三人一起卖，装作不认识。

  他卖最好吃的几个部位，什么猪腿肉、里脊肉、猪梅肉都放在他这卖，价格当然也最贵，卖八毛钱一斤。

  剩下的猪肉由大川卖，因为不如他这边的肉质好，价格就定为六毛钱一斤。

  孟二勇则卖点猪头肉，大骨头，猪下水之类的，价格便宜，只要三四毛一斤。

  三人一起摆摊，阵仗大，瞬间门就把客人吸引过来了。

  “这野猪肉难得一见，一年就这一次，错过了以后也没机会吃到了，您不如买点回去尝尝。”大国奋力吆喝。

  众人也被说的心动，野猪肉确实不常见，不要票价格还便宜，都想买回去试试。

  他这边肉好，但价格也贵，卖大骨的那边质量又欠了点，看来看去也就中间门这个摊子性价比最高。

  有了八毛钱的野猪肉作比较，六毛钱的野猪肉瞬间门就觉得便宜了。

  众人都围到中间门的摊子上，嚷嚷着叫大川多送点，人挤人，这生意就做起来了。

  大川拿着秤，手忙脚乱的，没两个小时就把肉卖的七七八八了。

  他这边卖得差不多了，挑剩下来的这些不太行，要卖相没卖相，这种质量卖六毛就贵了点，还不如买那边八毛的，贵是贵了点，可人家东西好值这个钱。

  顾客没了选择，都咬咬牙买了孟大国那边的肉。

  至于孟二勇这边的，因为价格便宜，尝鲜的人不少，天蒙蒙亮，三人就卖的差不多了。

  孟大国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脸都激动红了，大川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娘可真厉害，我就不明白了，一样的猪肉，怎么分为三摊就更好卖呢？”

  “这我哪知道？不过我娘一向这么厉害，你习惯就好！”

  孟大国笑着把钱揣在一个布袋里，大川帮忙，孟二勇时刻盯着他俩，眼睛看酸了都不敢移开，生怕他们合起伙来把钱给贪了，那他可就亏大了！

  几人回去后到了上工时间门，孟大国把钱放在甄臻手边，笑着说：

  “娘，您可真有办法！您给儿子说说，怎么分为三摊卖就更好卖呢？”

  甄臻笑笑，她也不确定是否管用，前世她舅舅是卖黄金的，在街上开了好几家金店，家家生意火爆。后来做了服装代理，同一条街上有十家店都是他的，并没有因为开了更多的店而生意不好。

  甄臻只是借用了这种理念，才想着叫孟大国试试的，没想到竟然真的管用。

  孟大国佩服得五体投地，讨好道：“娘，赚了这么多钱，给您买对金耳环吧！”

  难为便宜儿子还记得这事，甄臻一时有些感慨。

  “不用，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先把房子盖起来再说，再说我儿子这么能干，耳环的事还怕没机会？”

  孟大国心里美滋滋地点头。

  把大川叫进来，当面清点了钱数，野猪是两人一起猎到的，可孟家又多去了两个人帮忙。

  再说要不是甄臻的主意，他们的猪肉也卖不出去。

  他不同意平分，最终只同意四六。

  “甄大娘，不能再多了，再多了就显得我不知好歹了。”大川说。

  甄臻笑笑：“一共是380，你数数。”

  去掉猪血、猪头、猪骨头，八百斤的猪大打折扣，好在最后也卖了不少钱。

  大川可是看着她点的，她连破了一毛钱都要粘好算进去，做事很讲究，大川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次赚了228块钱实在出乎甄臻的意料，她上次才赚了十几块，看来这年头卖猪肉真是挺赚钱的。

  难怪有人这几年卖瓜子能赚上百万。

  剩下的猪肉两家平均分掉了，大川家人多，也都盼着能多带肉回去，甄臻就多给了他一些肉。

  大川连连感谢，觉得甄大娘这人很厚道，会做事。

  晚饭时孟华回来了，自从上次那事后，这小子就一直住在外面，好些天看不到一次。

  以往他闹脾气，原主都会心肝肉地哄着他，可甄臻不想伺候，你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回来她正好乐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