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崎红叶动作不停，转眸朝他看了过来，“灶门君指什么？”

  “指，太宰先生渴望死亡这件事。”炭治郎说道，“他以前也是这样吗？”

  “以前……”

  尾崎红叶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目光遥远，似乎有些出神，随后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眸笑了笑：“以前……我记得我初次见他，他的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

  欸……十五六岁的太宰先生？

  炭治郎忍不住开始设想那个时候的对方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怎么会一直出现他跪在女孩子身边，求对方和他结婚后殉情的画面啊！

  是被善逸影响了吧！

  “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是‘死亡’这个词的具象化。”

  炭治郎一愣，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象在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少年，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真奇怪啊，明明黑手党就是这样一个集暴力、黑暗、死亡于一身的地方，为什么在他身上，我会更加深刻地体验到‘死亡’这个词呢？”

  尾崎红叶似乎是有些感慨，轻叹了一声，“有人说他是最适合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的，或许任何一个人在了解了几年前黑手党的收益之后，都会认同吧。”

  她说着，转眸看向试衣间的炭治郎，眼中的笑意很浅，硬要形容的话或许似笑非笑更合适一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你应该也能有所猜测吧。”

  “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想象着会不会突然得到他的死讯。”

  尾崎红叶抬手，用袖子挡住了下半张脸，炭治郎看不太清对方目前的神色，只能听到对方有些怅然的声音传出来。

  “对于黑手党来说，一个干部的死亡，可是件大事呢。”

  这话听起来太过冰冷了。

  像是死的并不是个人，而是个能够令他们全然不在意、不重要的物件而已。

  但是虽然是在那样混乱无序的环境中，他们也曾真切地相处过那么久的时间啊。

  炭治郎沉默片刻，从试衣间走了出来，朝着尾崎红叶的位置走了几步，对方抬眉，有些不解的看了过来。

  直到鼻尖嗅到那种过分熟悉的味道，炭治郎才停了下来。

  “为什么？”他问道。

  尾崎红叶罕见地耐心解释，“因为干部对于黑手党这个组织来说很重要哦。”

  “不，不是那个。”炭治郎摇头，“我是想问，明明尾崎小姐内心不是这么想的，明明你觉得太宰先生对于你来说并不仅仅一个重要的干部而已，为什么还要那么说，为什么……还要把话说得那么没有人情味，那么冷漠？”

  尾崎红叶微讶。

  一方面是她没想到对方会看透她刚才话里的伪装，另一方面，是她没料到对方看出来之后，能这么直白地将这件事点出来。

  ……是率真吗？或许被黑手党这个组织影响久了，接触的大多是谜语人，她都不知道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是这样毫不掩饰、恣意张扬的性格了。

  但是，或许少年总有一天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习惯掩饰，习惯隐藏自己……

  想想竟然觉得有些可惜。

  尾崎红叶轻笑了一声，像是传授什么知识一样慢慢说道：“灶门君，不是所有的实话都能够说出口的，像我们这样的成年人，是需要将自己修饰得无所不能的。”

  “即使是对着身边觉得重要的人吗？”

  炭治郎皱着眉，“生命这么短暂，如果有一天身边珍视的那个人真的离开了，那么一直以来未曾说出口的话就再也没有能够说出去的机会了。这样的话，不会觉得遗憾吗？”

  尾崎红叶怔愣，难得有些晃神。

  少年眼下是酒红色的长卷发，金色长链的耳饰在卷发中若隐若现，面上的全妆完美地遮盖了他额角的疤痕，又将脸部轮廓柔化，这让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十五六岁、长相艳丽的少女。

  他……或是她站在那里，眉间微皱，唇角抿紧，看过来的目光中满是不赞同的意味，这么强势而又……温柔的神色。

  如果当时的她或者小镜花，他们两个人有一个能这么想的话，是不是之后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令人难过的事，是不是他们之间的裂隙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尾崎红叶觉得不可思议，旋即便有些好笑。

  她竟然被一个少年动摇了。

  这种赤诚而又简单的心思真是令人羡慕啊。

  “或许你是对的，灶门君。”尾崎红叶垂着眸，眉宇间浮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疲惫，“但是这世上总是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有时候，连话语也是这样。”

  炭治郎便不吭声了，低着头有些失落的模样。

  尾崎红叶看着他片刻，又恢复成一直以来的微笑，问他：“话题看起来已经偏了，明明灶门君最开始想问的是有关太宰的事情吧。”

  炭治郎回神，也有些尴尬。

  “所以呢，灶门君听了我刚才讲的有关他的事情，有什么感想？”

  炭治郎想了想，才说道：“说实话，想象那个时候的太宰先生，对我来说似乎有些困难……”

  冰冷而又不近人情的黑手党少年干部和现在经常温和笑着的侦探社员先生，怎么都没办法在脑海里完全合成一个人呢。

  “可能你只是习惯他现在站在光下的样子了吧。”尾崎红叶说道。

  炭治郎对此不置可否。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又沉默片刻后，才说道：“适合黑暗的人，有时候不一定喜欢黑暗的。”

  尾崎红叶若有所思。

  这样说来，或许是少年干部的朋友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才会让平日里冰冷的干部在少有的时刻露出不一样的表情吧。

  那么对方离开黑手党，也就成为了必然。

  炭治郎回到试衣间继续变装的工作，尾崎红叶转眸看了眼门外。

  青年也许还没完成殉情计划，所以暂时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尾崎红叶暗叹了口气。

  ……希望那个少年干部曾来得及对自己的朋友说出一直不敢开口的话。

  希望那孩子可以没有遗憾吧。

  试衣间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很久，直到里面传来了微弱的人在吸气时造成的声响，尾崎红叶才在下一刻再次听到了人声。

  “尾崎小姐，我换好了。”

  试衣间的门从内拉开，率先闯入视线的却是歪着头的太宰治，炭治郎愣了下，旋即想开口说话，却被对方抵唇示意噤声。

  少女穿着裙摆蓬松的淡金色洋裙，酒红色的长发与石榴色的瞳相得益彰。

  她站那里，不动不笑，一脸天真懵懂的表情，在柔和的灯下，却像是在发光。

  太宰治的目光在里面的人身上停了几秒，“哇”了一声，“看来我果然没找错人啊。”

  尾崎红叶睨着他：“你是指我还是指灶门君？”

  “both~”太宰治佯作遗憾的模样，“真可惜，要是炭治郎君真是个女孩子的话，我肯定会拉着她——”

  “这似乎比被首领同化还要恶劣啊。”尾崎红叶悠悠道。

  太宰治表情一僵，看起来像是被羞辱了，扶额叹息，“被这么说，真是让人难过。”

  尾崎红叶一副“真是让人受不了”的表情转过了头。

  另一边的炭治郎见两人终于停下了对自己的讨论，准备从试衣间移出来，结果一抬步脚腕就是一扭，让他整个人身形不稳直接撞了出去，直直地撞在了最前方太宰治的胸口上。

  太宰治瞬间眼前一黑，竟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摸到了死亡的边缘！

  “……什，什么！谋杀？！”

  “对不起！”

  “啊呀。”尾崎红叶不那么惊讶地惊讶道，“看来不太适应细跟高跟鞋。”

  太宰治晕晕乎乎地向后踉跄，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幸好手掌向后撑了一下才没沦落到完全躺平的结局。

  炭治郎从他怀里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结果因为脚上穿的鞋不太能操控，没能如计划站起来，只好跪坐在地上红着脸道歉。

  “对不起太宰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有事，有大事啊！”太宰治捂着胸口，一副“要死肋骨好像断了”的模样，“炭治郎君……你随身带着凶器吗？你用什么撞我的？”

  炭治郎：“……我的头。”

  太宰治：“……？”

  尾崎红叶：“……噗。”

  太宰治露出了梦游一样的神情，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的……什么？”

  “我的头。”炭治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里毫发无损，“我的头好像比普通人要硬一些，似乎是遗传自我的妈妈。妈妈当年用头撞晕过一头野猪……”

  说着，他又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啊，太宰先生，不然让与谢野小姐帮忙看下吧？”

  “不必了。”太宰治几乎是瞬间给出了答案，他缓了缓，说道，“突然觉得我们面对鬼舞辻无惨胜算很大。”

  炭治郎反而有些忧虑：“……我的剑技还不算出众。”

  太宰治摇摇头，给他竖起大拇指：“但你的头万里挑一！”

  炭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