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禅很有一种自己被对方抢了台词的既视感。

  这本来应该是他要对她说的话,或者说，是他以前会对时雯说的话。

  她看起来挺真诚的，一点都不像是在堵气。

  劝完了之后,也没再多看他一眼,好像她那手机很有意思，又在那儿摆弄手机了。

  这让沈禅突然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她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可就是因为有道理,他更加烦闷。

  时雯确实是在看手机,朋友们给她分享了好玩的新闻，她看着挺开心的。

  看完了之后，抬起头看到沈禅没继续吃，反而是在盯着她看。

  那碗里都还剩下大半碗面呢。

  “不吃了吗？”时雯疑惑，沈禅也不是那种故意浪费粮食的人，怎么突然就不吃了？

  沈禅鬼使神差地说：“你能不能专注地看着我,只看着我。”

  时雯：？

  他在说什么屁话？？

  “我不看你,你是连饭都吃不下了吗？”时雯半开玩笑地问。

  她刚说完就自己在心里反驳了，只怕是被她看着才吃不下饭吧？

  沈禅沉重地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说中了。”

  时雯：……

  看来苗菱说的没错,沈禅是挺奇怪的。

  不过她也很淡定了,沈禅只是不习惯而已。

  他终有一天也会习惯的，会发现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头蠢驴。

  “我现在看着你了,快点吃吧，吃完我就回去了。”时雯诚恳地说。

  沈禅：……总觉得她说了后面那句，他原本会有胃口的,也变得没有胃口了。

  她已经变得这么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吗？

  沈禅心情复杂的吃完了剩下的面，没有故意吃的很慢,反而很大口,很快就吃完了。

  “我送你回到家里吧。”沈禅放下碗,又提议道。

  时雯很轻松地耸肩说：“如果你自己不赶时间的话，随便你。”

  沈禅当然不赶时间，就算赶时间，他现在也不想赶。

  时雯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排斥自己，似乎也已经消气了，一点都不在乎那次表白……她一个人生活也能过的很好，一切都挺好的。

  可他内心却一点都不满足，反而越来越空虚。

  时雯等沈禅付了钱，就拿着包走了出去，步伐放的慢，很快，沈禅跟出来了。

  步行到家里并不远，时雯安静地走着，没有主动要跟沈禅说话的意思。

  沈禅是想说话的，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想说的好像很多，但又好像都是不适合说的话。

  又担心如果说了什么，又会从她的口中听到不乐意听的话。

  但如果不说点什么，他来这里找她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见到她之后才会感觉到心里宁静了？

  沈禅迫切想要得到答案，但又觉得答案可能会很荒谬。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几分钟，深夜已经没有多少行人的街道上，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回荡着。

  时雯的状态就比沈禅平静多了，她并没有想他的事情，而是在想工作，想着朋友们跟她说的笑话，想着明天要吃什么，明天要不要跟朋友们去唱歌……

  沈禅就这么纠结到时雯小区门口都没纠结出一个话题，时雯在大门处停下了脚步，“就到这里吧。已经不早了，你也该回酒店去了吧？”

  沈禅眨了眨眼睛说，“我其实没有订酒店。”

  “……那你现在订吧。”时雯真心提议，“这附近应该就有，你拿出手机看一眼，或者让你助理帮你订就行。”

  “那你呢？”沈禅没有动，定定地看着她。

  “我就回去睡觉了啊。”时雯不解，“你难道还想让我陪着你直到找到酒店吗？这恐怕有点为难了吧。”

  “我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想知道，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

  时雯茫然地摇头，自己的有些不确定地反问：“我有什么必要的话一定要和你说吗？”

  面对这样的时雯，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涌上来，沈禅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也见到了，也知道她在这边的生活很好了，话也说上了，他为什么好像变得更加贪心，想要得到更多。

  他不想这么快就跟她道别。

  “没有。那你……回家小心点。”最终，他还是用强大的意志力，把内心那股莫名的冲动压了下去。

  时雯没有义务一直配合他，她现在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

  他继续纠缠，真的很像无赖。

  时雯也对他礼貌性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随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进入小区，一直到走远，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如果她回头看了，就会看到沈禅一直立在原地，目送着她远去。

  一直到视野里看不到时雯，沈禅才烦躁地伸手抓乱了头发，刚得到平静的内心，这么快已经开始不满足。

  他刚才竟然在期待着时雯在知道他没订酒店的时候，会请他到她家里住一晚。

  他很清楚时雯家里有多少间房间，肯定有房间给他睡一晚。

  但时雯并没有。

  她没有主动说，他也没有勇气主动提，觉得或许提了也会被拒绝，那就更加丢脸了。

  时雯一走，他做什么事情都没劲了，酒店也是让助理帮订的，自己直接过去入住，进入酒店房间后就直接躺下发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时雯对于他来说，真只是一个相当于妹妹的存在吗？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他不应该会在时雯离开后，这么久都无法适应。

  沈禅从床上坐起来，联系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

  这个朋友就有个很疼爱的妹妹，但这个朋友并不是所谓的妹控，就是对妹妹比较好而已。

  他很想知道时雯离开后，自己这种反应究竟正常吗？

  [哟，沈禅？你小子好久没找我了，怎么了？]朋友很快就回复。

  沈禅：[找你问点事情。]

  朋友：[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可回答不了你什么啊。]

  [私人的事情。]

  朋友：[那你说吧，什么事？话说，你跟时雯还没有结婚吗？]

  沈禅打了一个问号。

  朋友：[怎么？你和时雯一起这么久了，就没考虑过吗？那可不能浪费女孩子的青春啊。对了，刚好你联系我了，那你过段时间要不要来参加我妹妹的婚礼啊？]

  沈禅觉得很奇怪，[我和时雯……一起？我们不是情侣。你妹妹的婚礼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妹妹。]

  朋友：[啊？你跟时雯不是情侣吗？]

  朋友：[那不是很久没见面了嘛，找个理由兄弟聚一聚。你要是没空就算了。你现在可是大忙人啊。]

  朋友：[你跟时雯不是情侣，那你怎么跟她一直这么好，她特别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咱们所有人都很清楚啊。]

  沈禅没想到朋友会主动问起他跟时雯的事情，但他是真的不知道朋友们对他和时雯之间竟然存在这种奇怪的误会。

  朋友：[其实你不也挺喜欢她的吗？你一直都那么紧张她的样子，她生病了，你魂不守舍，恨不得自己替她难受。而且你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三句话不离时雯，我们都快被你烦死了。天天在我们跟前秀恩爱。]

  沈禅更茫然了，他挺喜欢时雯？？

  对，他确实算是喜欢她，可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朋友的话让沈禅彻底迷惑了，[我、喜欢时雯？]

  朋友也被他搞的很懵，[小老哥，你咋回事啊？你不喜欢时雯，那你喜欢谁？你连你自己喜欢谁你都不清楚？你看着挺聪明的啊，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不明白呢？你不喜欢她，你对她那么好干嘛？]

  说到这里，朋友其实也明白沈禅找自己大概就是要聊时雯的事情了。

  沈禅现在回的有些不是那么确定了：[因为把她……当作妹妹？]

  朋友：[哈？你看我对我妹妹，跟你对时雯的样子，你觉得一样吗？我对妹妹可不会三句话不离我妹妹。]

  沈禅：[她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朋友：[我知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你到底是发了什么疯会觉得你是把她当作妹妹？]

  沈禅：[我希望她是家人。情侣关系很脆弱。]

  对，是这种原因，在他看来，家人的关系是最稳固的，他也希望能够拥有互相扶持的家人。

  但不应该是伴侣。

  朋友都快被他这种逻辑弄笑了，[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屁话啊，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竟然这么奇葩。行吧行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都已经跟人家待在一起这么久了。时雯还真能忍啊？你们现在还是原本的样子？]

  沈禅：[没有，她生日的时候对我表白了。但我拒绝了她。现在她已经搬出去，并且自己找了新的工作。没有跟我待在一起了。]

  朋友：[然后呢？]

  沈禅：[她离开后，我的状态一直很不对劲。我一直找不到原因。]

  朋友几乎都要冲过屏幕来揪他的领子了，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在感情这方面真的蠢到没救了，时雯到底怎么能坚持到这么久才放弃的？她早就应该放弃的，浪费了多少大好时光啊！]

  沈禅：……

  怎么净说他不爱听的话？

  沈禅：[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对她的感情，是男女之间的爱。]

  朋友气笑，[哪有，我可没有这么说。哎呀，反正她都已经放弃你了，你管自己对她是什么感情，就这么放过人家吧。]

  沈禅：[你不要说反话，帮我分析一下吧。]

  朋友：[你都已经拒绝人家的表白了，人家也都已经彻底放弃了，分析了有什么意思呢？别跟我说，你还想把她追回来？这多难看啊。]

  朋友：[再说了，你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我一个外人要怎么帮你确定呢？你得自己想清楚吧。这种事情跟别人说，是讨论不出结果的。]

  沈禅打字的手停了下来，消息也停了好一回，但沈禅朋友的消息却一直没断。

  这个朋友知道沈禅跟时雯最近的这件事后，疯狂开麦吐槽。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一个女孩子能这样跟你一直待在一起，除了喜欢你，还能是什么啊？人家一点都不乐意被你当作什么妹妹好吗？而且你看看你自己那是对妹妹的态度吗？]

  [你自己都没有摆正态度，不然我们怎么会觉得你其实早就跟时雯在一起了呢？结果你现在跟我说，你其实把她当作妹妹而已？你气人算了，如果我是时雯，一定已经被你气死了。]

  [人家跟你挑明了表白，你还拒绝人家，现在人家拒绝了你，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呗。你非要让人家当妹妹，人家就一定要接受？你俩可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家做什么都是人家的自由，你有自顾自把人家当作什么妹妹的自由，那人家也有拒绝要继续跟你扮演兄妹游戏的自由！]

  [你早说你觉得你对她不是那种意思啊！我早去追她了，时雯多可爱！]

  这朋友大概是真的很生气，说话都有点不过大脑了。

  当然这话也对沈禅造成了挺大的刺激，大概是因为时雯也确实从来就没有对其他异性表现过什么特殊反应，他就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去嫉妒她跟其他异性靠近，所以他对时雯并没有那种感情。

  但现在……现在只要他一想到时雯或许会在不久后，就会对另一个男人表现出好感，或许会像以前对他那样，对待对方，或者对对方更好……

  沈禅几乎要把手机抓变形，恨恨地在手机屏幕上打下几个字：[你做梦！]

  沈禅沉默了这么久，就给出这么几个字，朋友看完也乐了。

  [哎呀，干嘛？生气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嘛，反正你都已经耽误人家这么长时间了。你现在要是不能确定你自己的感情，也别再去纠缠人家了。真的太难看了。你们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人，她以前愿意一直留在你身边，是因为觉得在你身边会有跟你修成正果的希望。但现在人家已经绝望，愿意离开了，你就别去强求了好吧？]结果这朋友还劝沈禅放弃。

  沈禅发觉自己找朋友商量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添堵。

  原本都还没有这么烦躁呢，现在被朋友越说越胸闷。

  [我会想清楚的。到此为止吧。我没有心情再聊天了。]沈禅沉着气打出回复。

  朋友也没有强求，好像并没有被沈禅的脾气所伤，还很乐呵地说：[行吧，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吧，如果还有什么心事想不通的，随时来找哥们儿我啊。你真的不来参加我妹妹的婚礼吗？我们兄弟几个好久没见了。]

  沈禅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兄弟几个多久没见，他快连自己的公司都不想管了。

  满脑子就只有时雯的事情，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他对时雯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再说吧。你妹妹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好歹也是多年的朋友，沈禅还多问了一句。

  [现在刚开始筹备，最少还得有两个月吧。]

  [到时候再说吧。]沈禅合了合眼，放下手机，直接把自己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这种颓丧颓丧的举动，他以前是绝对不会做的，但他现在就想这么静静地待着，希望自己能够安静下来去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思考。

  又是彻夜未眠，用这么长的时间，沈禅对他第一次见到时雯再到他后来跟时雯一起经历的种种，完完整整地梳理了一遍。

  晨光破晓时，沈禅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滞留多日的茫然一扫而空。

  他想通了。

  他要跟时雯在一起，这辈子他一定要跟时雯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