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作者:木梓潼      更新:2022-12-27 17:00      字数:11516
  看信时,岑峥年面上一会儿带笑,一会儿又眉头紧锁。

  信里还有最近岑淮安写的字,尽管笔触还很稚嫩,但能看出来他在进步,写得越来越认真了。

  其实他的字也不错,他忍不住想了下,如果安安在自己身边,他教他写字的画面。

  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笑容。

  很快那笑容又落下去,可惜这都是他的幻想。

  基地项目保密,除了部队警卫和科研人员,一律不准入内,连电话内容都会被监控。

  看完信,岑峥年又拿起电话打给了蒋胜男。

  “妈,你帮我找找近几年的高考卷子。再问我外公要些京城高中的习题、试卷,还有在我房间书架第二排,有我以前练字的帖子,都寄去给初夏和安安。”

  蒋胜男闻言十分诧异:“要这些干什么?初夏家里人我记得没有要高考的?”

  岑峥年道:“嗯,初夏要用。”

  蒋胜男不多问了,立马说:“行,这些好找,还有吗?”

  “我没有参加过高考,妈你问问外公如果参加高考还需要什么,一起给初夏寄去吧。”

  他怕自己考虑不周,耽误了初夏怎么办。

  妻子想继续学习,他高兴她的上进,也愿意提供他所有的帮助。

  岑峥年提起笔,给初夏写回信。

  提议寄牛肉干果干的同事我已经谢过了,你们爱吃我就放心了。

  他将自己要寄的东西写在信里,想了想又写道:安安能自立自强我很自豪,你把他教得很好。你想上学我是万分支持的,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你尽可以告诉我,不要羞涩于开口,我会想办法的。

  我这里一切都好,望你们也一切安康。

  封好信,岑峥年准备把信连同明天他妈送来的东西一起寄给初夏。

  翌日。

  岑峥年把东西交给警卫时被余田看到了,他吃惊地道:“不是刚寄过东西?怎么又寄了这么多?”

  岑峥年交待好了警卫,转头和余田说:“是我妈准备的东西。”

  余田忍不住感叹:“你们一家对你媳妇真好!早知道我就把我妹妹嫁给你了!”

  岑峥年笑道:“那你不要想了,我已经结婚了。”

  余田“啧”一声:“当年你那恨不得一辈子和工作过一辈子的模样,谁敢嫁啊!”

  是啊,当年他确实没有什么心思结婚生子。如果不是他爸妈软硬兼施逼他去相亲,他应该现在也没结婚吧。

  初夏寄过来的那张照片不大,岑峥年把它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刚刚好可以放下。

  不过项目到了结尾阶段,正是最忙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机会拿出来看。

  几乎每天都睡在实验室里了,连蒋胜男有没有准备好资料都没时间问。

  忙碌的岑峥年不知道,初夏这里也来了不速之客。

  “大姐?”初夏眉心一跳,看到是罗初雨,让开身让她进来。

  罗初雨日子比原主过得好多了,因为她跟着一个厉害的婆婆。她虽然心系娘家,但是拿不出来一分钱贴补,就连工资都被婆婆把持着。

  人不自由,可也不用挨饿受冻,这些她婆婆都准备了,她在婆家只用照顾好她丈夫就行。

  因为她丈夫只有七八岁孩子的智商,离不开人。

  如果是疼爱女儿的妈妈,就算这户人家家境再好,也不会同意女儿嫁过去。

  王玉兰显然不会为女儿考虑那么多,她只想到了大闺女嫁过去后家里会得到的好处。

  可惜了她的算盘,罗初雨嫁过去什么家也当不了,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然罗家也拿到了些好处,比如罗大嫂的工作直接转正了,还有就是最近的分房。

  罗初雨一来初夏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果然,她往椅子上一坐,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初夏:“二妹,你实在是不应该。”

  罗初雨性格和原主是一样的绵软,两人都是唯王玉兰是从,王玉兰说什么是什么,而且重男轻女。

  初夏挑眉,推推岑淮安让他进里屋。

  岑淮安往初夏身上靠了靠,眼神充满敌意地看着罗初雨,没有去。

  初夏见他不愿意,也不强求他,拉了个小板凳给他坐,才转头看向罗初雨。

  “我哪里不应该?”

  罗初雨见初夏一点理直气壮,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眉心紧紧皱起来,痛心疾首道:“咱爸妈那么难,大哥孩子小,小弟要结婚,小妹要上学。你居然去问妈要钱?还把电视、冰箱搬了过来,你有没有为咱妈考虑过?你知不知道,咱妈都被你气病了,大哥和爸爸说起你也是唉声叹气!没有娘家,以后你受欺负了,也没人替你撑腰!”

  “病了?”初夏脸上露出笑容:“以前我病得还少吗?大姐,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没有挨饿受冻,你没资格来劝我。被妈快折磨死的不是你。”

  初夏说这话时带着怨,罗初雨听得心惊肉跳,她不知道二妹居然和妈的隔阂那么深。

  她嘴唇动了动:“二妹……”

  “你要是再劝我,别怪我不念情把你赶出去。”

  初夏冷下脸,一副准备赶客的模样。

  罗初雨从小被王玉兰洗脑到大,和她说不通,初夏也不准备和她多说什么。

  她就希望罗初雨自己做扶娘家魔的时候别拉上她。在这里说这些圣母的话,只会让她烦。

  “你……你脑子真的坏了!妈说得对,你就是没良心了,她真的白养你了!”罗初雨一脸失望。

  初夏真的不想再听她说这些没用的话,起身拉开门:“大姐,你不要逼我赶你。”

  “好好好!”罗初雨站起来:“把娘家人都得罪完,有你后悔的时候!”

  她气得脸发抖,站起来就走。

  看着立马关上的门,罗初雨心里又气又委屈又不解,二妹以前和她最好,就这一段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初夏这才看向岑淮安,往他嘴里塞个牛肉干问:“有没有吓到你?”

  岑淮安摇摇头,抱住初夏的胳膊说:“妈妈,你有我。”

  姥姥她们不要你,我要你。

  初夏听出来了岑淮安话里的意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对,咱们娘俩过,日子还更红火呢!”

  九月一号,纺织三厂附近有个小学,是纺织厂的附属小学,附近的小孩儿都在那里上课。

  初夏在询问了岑淮安的意见后,带他去学校报名。

  附小今天人很多,都是家长过来交钱报名的,还有其他年级的学生也在今天开学交学费。现在上中小学不免费。

  规矩严的小学要求小孩七岁上学,不过厂附小是厂里办的学校,对厂职工的小孩要求没那么严格,只要不是看着太小的,交钱了,五岁也收。

  一学期的学费加学杂费10块,就是这个钱,有些家庭也不愿意拿,所以也有很多小孩没有上学,大部分是女孩,纺织厂里也有这情况。

  后世九年义务教育取消学费学杂费,真的是为上不起学的孩子开辟了一条求知道路。

  初夏就看着登记报名费的学校老师记上岑淮安的名字,头也不抬说:“后天来上学,去学前二班。”

  这时候的学校还有学前班,上小学一年级前先上学前班。

  初夏知道邦子为什么不来上学了,学费学杂费对他一个小孩来说太贵了。

  她这几天都没问岑淮安两人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今天想起来了,便顺嘴问了下:“你和邦子你们这些天挣多少钱了?”

  她也没想着岑淮安能回答上来,大人也不是天天记账的,一个月可能才算一回。

  没想到岑淮安脱口而出:“493块。”

  初夏惊讶不已道:“去除成本算的?”

  岑淮安点头:“昨天算好的,今天卖的还没有算。”

  初夏忍不住赞到:“你们几个真了不起!”

  岑淮安嘴角往上扬了扬,又努力压压说:“我只有周末去卖,我挣得不多。”

  “那也很厉害了,今天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初夏知道岑淮安最爱吃,和他以前挨饿的经历有关,小红花的奖励兑换最多的就是吃的,另外是钱和玩具。

  岑淮安指了指街头卖棉花糖的,舔舔嘴唇说:“我可不可以吃那个?”

  初夏当然答应他了,棉花糖不贵,几分钱而已,不止给他买了,她自己也买了一个。

  现在的棉花糖没后世那么多款式,就是白白的一团。

  岑淮安小心地舔一口,和奶糖不同的甜味让他眼睛弯了弯,非常可爱。

  初夏忍不住捏了捏他已经有了肉的小脸,换来他疑惑的眼神,初夏脸上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你脸脏了。”

  然后一大口把棉花糖吞了,换来岑淮安一个震惊的眼神,但接下来他也学着初夏把棉花糖一口吃了,小嘴巴鼓得圆圆的,更可爱了。

  吃完棉花糖,岑淮安不舍得把竹签扔了,小心舔了舔收着。

  晚上,他写日记,初夏就看到他在本子上写道:今天妈妈请我吃棉花糖了,甜甜的,和吃糖果的味道不一样。就是妈妈教我的吃法和别人的不一样,吃起来嘴巴里都是棉花糖,但我还想再试一次。

  其中很多难写的字他不会写,通通拼音代替,比如糖、嘴这些字。

  但对比岑淮安之前写的日记,拼音还是少了些的。

  这是他每天努力学习生字的成果,初夏格外自豪。

  可惜这么优秀的儿子不能时时找人炫耀,会惹人讨厌的。

  “邦哥,我明天要去上学。”岑淮安看着泡沫箱里的冰糕,眼里都是不舍。

  去上学后,他就不能卖这些冰糕了,钱就挣得少了。

  邦子低垂着头,藏住眼神里的羡慕,嘴上却说着:“上学有什么好的?光花钱还挣不到钱。”

  岑淮安想了想说:“也不一定,在学校也可以挣钱。邦哥,放学的时候你把冰糕推门口卖,我觉得不会比在电影院卖得少。”

  他声音还有着稚嫩,可语气很认真,能听出来他认真想过这个事。

  此时秋老虎正盛,除非下雨的时候需要穿长袖,现在大家都是短袖短裤,中午的时候还热得不行。

  岑淮安和邦子一起卖冰糕,脸、胳膊都晒黑了一圈。

  冰糕还能再卖一阵。去学校门口卖是个好主意,

  邦子眼睛亮了下,又不舍得放弃电影院的生意。

  那里他好不容易混熟占住地盘了,他不愿意放弃。

  岑淮安估计早就想好了,立马接着说:“你让筷子还有猫仔在快放学的时候把冰糕推过来,我一放学就出来和他们一起卖。”

  邦子挑了挑眉,笑了笑,语气肯定地说:“你早就想好了吧。”

  “嗯。除了冰糕,以后在学校门口还可以卖其他的。”

  具体卖什么,岑淮安准备上学的时候去看看同学们爱买什么,附小的小孩都是职工子弟,他以前就知道他们有钱。

  赚他们的钱他非常快乐。

  育红班岑淮安不去了,交的学费不能浪费。

  初夏去找了园长,按照岑淮安已经上的时间,该退多少退了多少。

  她拿着钱走出园长办公室时,就看到臣臣一脸着急难过地看着岑淮安:“你真的不来育红班了?”

  岑淮安抬头看到了自己妈妈出来了,“嗯”一声快速走向妈妈。

  “安安!”臣臣握着小拳头,一脸下定决心的模样:“我也要去上小学!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你等着我!”

  说完他就迈着小短腿飞快往外跑,被老师拦腰抱着回教室。

  他一边剧烈挣扎蹬腿,还一边不忘转头和岑淮安说:“安安!你等着我!”

  初夏望着臣臣远去的方向,笑了下说:“你和臣臣看起来关系不错呀,我还以为你没在育红班交到好朋友呢。”

  岑淮安看一眼初夏,不解妈妈为什么觉得他和臣臣关系好,明明他刚刚都没说话。

  不过育红班里和岑淮安关系最近的确实是臣臣,主要他太缠人,而且他有糖。

  岑淮安喜欢赢他的糖。

  不知道到了学前班,还会不会有小朋友让他赢糖。

  岑淮安自己挣的钱,包括初夏给的,他都好好存着,没有乱花一分钱。

  妈妈两天给他一颗糖,还有赢的臣臣的,他每天都吃得很幸福,不用买。

  玩具他可以用小红花兑换,也不用买。

  岑淮安在心里算了算,他现在存了好多钱,以后就是仙子妈妈走了,他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初夏知道岑淮安存了钱,他最近在家表现实在是乖。她根本没怀疑他过外面会做什么坏事。

  她还找出来一个四四方方奶糖盒大小的铁盒子,让他把钱存里面,外面挂着一个小锁,钥匙只有岑淮安自己有。

  岑淮安每天睡前都要打开铁盒子看看,数数钱,有钱的时候再往里放点钱。

  初夏最喜欢看他数钱的模样,故作镇定,但身体紧绷得像偷油的小老鼠,特别可爱。

  如果这时候她不小心弄出来点动静,岑淮安后背就会跳一下。

  后来初夏觉得他太紧张了,和他说:“我不动你的钱,屋里就咱们两个,你可以放轻松点。”

  或许是从小的习性使然,他嘴上应着,但实际还是那样,没有改变。

  岑淮安此时就在数钱,初夏在看高二的书。

  她复习的速度挺快的,就是差习题练手。经历过前世高考疯狂练题月,不练练题,她总感觉心里没底。

  但她去新华书店看过,后世各种各样的资料书现在根本没有。大部分题都是学校老师自己出的,你不是人家学生,人家谁会给你啊。

  “咚咚咚!”

  门被敲响,岑淮安立马把盒子一合,上锁转头,眼神警惕地看着门口。

  用时不到一秒。

  初夏站起来,示意他先放他的宝贝存钱盒,她站起来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关燕,初夏没有让她进来,站在门口礼貌疏离地问:“有什么事吗?”

  关燕不好意思地把齐耳短发往后别了别,对初夏露出一个具有亲和力的笑容。

  “我听李大姐说你会做特别好吃的南瓜饼,能不能麻烦你教教我?我家洺洺生病了,想吃点甜食。”

  初夏拧了拧眉,没有犹豫拒绝道:“我不会教人。我自己也是胡乱做的,你去问问陈奶奶吧,她教给我的做法。”

  之前全家属院帮初夏找岑淮安,初夏就趁着一个星期天,做了南瓜饼分给帮忙的邻居。

  当时做的时候陈奶奶确实在她旁边说了几句。

  不过不是在教她怎么做,是在回忆她自己小时候,说她娘最拿手的就是做南瓜饼,陈奶奶一生病就会给她做。

  她继承了她娘的手艺,南瓜饼也是做得极好,她小孙子最爱吃了。

  后来吃了初夏做的南瓜饼,还夸赞她做得地道。

  话说完初夏把门关上了,留下满脸愕然的关燕。

  她现在是真的知道初夏不想和她有过多交集了。只是为什么呢?

  连李大姐现在都和她关系不错了,家属院其他人也处得可以,只有初夏这个她最想结交的人油盐不进,让她很苦恼。

  不过她已经低头两次了,没必要继续了。

  既然人家不愿意,她也不是上赶着的人。

  大人没法结交,不代表小孩子不能一起玩。她每天都能听到岑淮安背古诗,背得速度挺快的。

  说明岑淮安脑子很聪明。而且他每天穿得干净整洁,一看就和家属院那些只知道捉猫逗狗的皮孩子不一样。

  这样的小孩才合适做她儿子的朋友。

  关燕回去看到在床上“哼哼唧唧”,嘴里闹着要喝汽水的儿子,给他沏了一杯麦乳精端过去。

  心疼地摸摸他的额头:“汽水等你病好了再喝,现在喝杯麦乳精也一样,都是甜的。”

  齐洺就是找借口闹,他烧得难受。有?->>笕榫残校凑璐鹩α烁蚱?br />

  儿子喝着,关燕摸着齐洺的头,眼神落在通向隔壁的墙上,说:“咱们大院那些小孩我看了都怕安安,以后你多和他一起玩,这样其它小孩儿也会怕你。”

  而隔壁的初夏回去之后,嘱咐的话和关燕截然相反:“安安,隔壁母子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你不要和她们多接触!”

  “我知道了,妈妈。”

  岑淮安原本就没注意到隔壁。他每天要认字写字,还要写日记、想着赚钱,他忙着呢,没有时间带小孩玩儿。

  现在初夏特意说了,岑淮安就更不会靠近他了。

  因此后面齐洺在吃了岑淮安几次冷脸,也撂挑子不干了。

  他从小被宠到大,这种委屈哪里受得了。

  他自己还可生气地想:岑淮安以前就是个小破烂,现在有什么傲的,看着就让人讨厌。

  但是又一看一堆人围着岑淮安想和他下五子棋,齐洺更生气了:这些小孩太讨厌了,他一个都不要和他们玩!

  九月三号,是附小开学的时间。

  初夏一早醒来做了胡辣汤和土豆饼。

  她做的胡辣汤没放太多胡椒,所以不是很辣,但很好喝。

  岑淮安喝了一碗还想再喝,被初夏拦住了,“一会儿还要喝药,多喝一碗,药你就喝不下去了。”

  岑淮安不舍地放下碗,那个眼神让初夏差点没遭住再让他喝一碗。

  现在岑淮安知道她吃什么,有时候就故意露出可怜的眼神,让人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他。

  不过他只在她面前这样,在外面几乎不怎么笑,和家属院小朋友玩下棋更是一点水不放。

  把别人杀得落花流水,是他最喜欢的事。每次下棋虐完别人回家,脸上没什么表情,初夏都能感受到他心情很好。

  喝药时岑淮安又是一口闷,眉毛都没皱一下。

  中药特别苦,初夏自己吃的时候都觉得苦得想吐。

  可岑淮安从来没说过苦,都是和今天一样,等药温热了一口喝完。

  要不是初夏也要喝药,真会觉得这不是药,是红糖水。

  不过喝药时初夏都会提前准备好温水,喝完药就可以喝点水把嘴里的苦味带下去,不至于那么难受。

  第一天上学,岑淮安是满怀期待的。

  以前他听到别人唱: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他就羡慕地看着别人背着书包去上学,现在他不羡慕了。

  因为他也有新书包,还是妈妈在百货大楼买的,和别人做的那种都不一样。上面还印着铁臂阿童木。

  岑淮安背得时候很小心。

  其实初夏要是会做针线活,她也给岑淮安做个书包了。

  奈何她不会,连裁图都裁不出来,她只会外科手术缝合。

  书包里放了一个本子,一个文具盒,里面的铅笔橡皮都是岑淮安自己一个人收拾的,初夏只是提醒他该带什么。

  初夏送岑淮安到教室门口,给他整理了下衣服,调整好书包带子说:“我回去了,在学校好好学习,老师说了什么回家告诉我。”

  “嗯。”岑淮安点头,脸上又没表情了。

  初夏一看他这模样,就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班里坐了好些小朋友,以后都是岑淮安的同学,不能让他丢面子。

  “进去吧,再见。”

  岑淮安也抬起手摆了摆:“再见,妈妈。”

  岑淮安以为学前班会和育红班不一样,小孩子应该不爱哭了。

  结果他发现他错了,教室里还是会有小孩子哭。

  直到老师进来,是个严肃的老头儿,他一敲桌子,板着张脸,眼睛瞪得像铜铃,很凶地看着底下的小朋友说:“不许哭!谁再哭我就要敲谁了!”

  瞬间教室安静了下来,只有小声抽噎的声音,没人敢哭了。

  岑淮安明白了,小孩子也怕凶恶的人。只要你很凶,他就会听你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激动的声音在门口外响起:“安安!安安!我来上学了!”

  岑淮安:……

  为什么他上小学了还躲不开这个喜欢缠他的同桌呢?

  他又一想想臣臣的糖,也不是不能忍受。

  “不许大声说话!”老师瞪向臣臣,臣臣吓得立马缩头,就像蔫了的小鸡,低着头身子成一团。

  臣臣妈妈抹着脸上的汗,赶紧向老师说对不起,是她没注意时间,送孩子来迟了。

  老师走出来和臣臣妈妈说话,臣臣朝岑淮安挤眉弄眼。

  可惜岑淮安已经去看他带过来的数独了,根本没注意他。

  数独是初夏在新华书店买书时岑淮安自己要求买的。

  相比较背语文古诗,他更爱做这种调动逻辑思维的数学题。

  他这本数独写了有一半了,他做的是四宫格的,前面难度不高,初夏和他讲了数独解题方法,做题时他稍微想想答案就出来了。

  后面就有难度了,他会多想一会儿,但做出来时成就感更高。

  臣臣如愿坐在了岑淮安身旁,他胖乎乎的肉坐下时还抖了抖,他着急着往外掏自己的东西,嘴里还小声叫着安安:“安安,安安,我带糖了,下课我们玩六子棋好不好?”

  臣臣六子棋的水平很差,一个课间没结束岑淮安就能赢了他。

  臣臣赢不了,下棋的瘾还可大,有时候岑淮安不想和他玩时,他就去找其他人玩。

  不管和谁玩他都没赢过,他的糖、弹珠、卡片,经常被别人赢走。

  岑淮安抬头看向讲台,老师果然看着臣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臣臣顺着岑淮安的视线一看,吓得身子一抖,立马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初夏中午领着岑淮安回家,收到了两个的包裹领取通知单,一个岑峥年寄的,一个是京城寄过来的,寄件人写着蒋鸿儒。

  蒋鸿儒?好像她婆婆姓蒋,也是京城人,这是婆婆让人寄来的东西?

  初夏拿着包裹领取单到邮局,领取两个包裹。

  没拆开包裹前,京城那件初夏也不确定寄的人是谁。原主结婚就在梁州结的,后面没出过梁州,对婆家人不熟悉。

  于是,初夏也不知道这是婆家的谁。她只能肯定婆婆在西北甘州,不是婆婆寄的。

  岑峥年寄的东西比上次寄的还大包,另外一个包裹也是很沉,她一个人搬不动。

  初夏就拜托了邮递员,她愿意多出钱,请他帮忙送到家属院。

  不然她只能看着干瞪眼。

  到家拆开包裹,初夏又惊又喜,居然是高中的试卷还有最新的资料!

  岑峥年寄过来的包裹有,京城寄的更是全部都是。

  初夏打开岑峥年的信,明白是他支持她考试,特意拜托他妈问他外公找的,他妈也在西北自己找了很多。

  她看着那些资料,回想原主记忆里的岑峥年,他话不多,有傲骨,轻易不求人。

  初夏想象不到他是用什么口吻请他妈妈帮忙的。

  而且一寄就寄这么多,说明婆家对她要考大学这事是全力支持的。

  以前原主也收到过婆婆很多包裹,初夏叹口气。

  岑峥年家真是一个很好的家庭,她说不出来心里现在什么感受。

  如果没有原主不那么听她妈妈的话,原主不会是书里的结局,岑淮安也不会长成反派。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再没有比现在体现得更淋漓尽致了。

  不过多想这些无用,原主已经不在了,初夏收拾好情绪,重新去看包裹。

  岑淮安在她愣神的时候,已经把书都一本本摆在了桌子上,除了书之外,还有皮草、衣服、各种吃的用的。

  怪不得包裹这么大。

  皮草是需要找裁缝做的,因为寄过来的是整张皮,有两张。

  初夏不懂皮草,摸不出来是什么毛,但摸着挺舒服的,颜色纯白色,她猜应该是羊毛,兔毛没这么大。

  正好现在拿去让裁缝做了,冬天就能穿了。

  “安安,这堆东西都是你奶奶买的,然后让你爸爸寄过来的。这堆东西是你太姥爷寄过来的。”

  初夏得告诉岑淮安是寄的,不能他吃了用了,不知道感谢谁。

  岑淮安脑子里关于奶奶的印象,只有陈奶奶这个模板。

  他对奶奶这个词是不陌生的,但是他从来没喊过,他又是陌生的。

  他张张嘴,问初夏:“我奶奶是不是和陈奶奶一样?”

  如果一样的话,那他不会被哄着追着才吃饭,他一定大口大口先吃完。

  陈奶奶在家属院就是这个模样,整天追着小孙子喂饭吃,有时候甚至跑整个家属院才把一碗饭喂完。

  “不一样。”初夏说:“每个人的奶奶都不一样,你奶奶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你看她很疼你的。”

  岑淮安想象不出来奶奶的模样,摇摇头说:“为什么我没见过她?”

  初夏:“因为她和你爸爸一样忙。”

  原主印象里的婆婆就是个女强人的模样,在部队里工作,很忙。

  其他的就没印象了,因为原主只在相亲结婚的时候见过她,后来她没再来过这里。

  倒是经常寄东西,信里也会说她太忙了,愧疚没法过来,然后多寄点钱给原主,拜托原主的妈妈帮忙多照顾她和安安。

  只是这些东西王玉兰拿走了也没照顾好原主,白瞎了那些东西。

  初夏不想罗大哥分到房子,也不想他们过得那么滋润。

  可是她忙着学习工作,家里还有岑淮安这个小孩,抽不出来身去娘家给他们添堵。

  但只要罗大哥分不了房子,那一家子住一个房子里,再加上没了初夏这里的钱,迟早他们会闹得鸡飞狗跳。

  都不是什么好人,她等着看他们自己作死。

  不过怎么才能让他们分不了房子呢。

  初夏准备等考完插班考试再想,现在她自己的事最重要。

  岑淮安情绪平平说:“哦。”

  他们都不回来看他,寄东西以前他也用不到,他一个都不喜欢。

  现在岑淮安已经不像以前,信都不愿意看。

  他会靠在初夏怀里,听她读岑峥年还有太姥爷写的信。

  “你爸爸说给你寄了字帖,以前他用来练字的。”

  初夏翻了翻那堆书,找出来了,递给岑淮安:“是这本。”

  岑淮安没有接:“我不想用他的。”

  “那就不用。”初夏仍在桌子上,继续读。

  听到岑峥年夸他性子好,被妈妈养得好,他忍不住心里反驳:是仙子妈妈养得好,不是以前的妈妈。

  岑淮安发现,以前妈妈给他的那些痛苦记忆,现在想起来了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应该是仙子妈妈对他施了仙法,对,就是这样的。

  晚上,初夏躺床上睡着了。

  岑淮安悄悄睁开眼里,小声喊了句“妈妈”,初夏没理他,还翻了个滚,胳膊压在了他身上。

  岑淮安小心地把初夏的胳膊移开,爬起来,轻手轻脚从床上下去,踮起脚尖走出里屋。

  橱柜对面的墙根下,放着一个木箱子,岑淮安看到妈妈把今天的书都放里面了。

  他小心地打开木箱,借着窗外的月光,一本本翻找,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

  那本他爸爸寄过来的字帖。

  他拿出来,把木箱子的盖子合上,然后快速把它塞进了自己书包里。

  做完这件事,他拍拍心“砰砰砰”直跳的胸口,又蹑手蹑脚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安心睡觉。

  初夏一早醒来,去木箱里拿书,发现了少了本字帖。

  她挑挑眉,没感到意外。也没有去找那本字帖,屋里就她和岑淮安两个人,不是她拿的,肯定岑淮安拿走了。

  想要字帖也这么别扭,初夏笑着摇摇头去做饭。

  有了卷子和资料,初夏做了两天题,五号早上去九中考试时,她更加自信了。

  这就是刷题对华国考生的作用。

  插班考试考两天,初夏考的理科卷,周六考四门,周日考三门。

  语数外理化生外加一门政治。

  题不算难,初夏做得挺顺的,基本上她都复习到了,英语更是做得飞快,考试开始半小时她就做完交卷了。

  只有政治她没把握,还有语文的一些词语解释,文言文的题。

  不过初夏能写的都写了,有数理化生英语打底,她不是很担心。

  出来后拿到答案,初夏自己算了下分。插班考试没问题,她肯定能过!

  考完试还有时间,初夏心情不错地逛到电影院,果然岑淮安在那里。

  “安安!”

  初夏对邦子几人笑笑,岑淮安跑了过来,脸上都是汗。

  初夏拿出来手帕让他自己擦:“等会儿我送皮草去裁缝那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岑淮安看看卖冰糕的摊子,摇头:“我想卖完再走。”

  “行,正好我还没看过电影,我去看个电影,你们卖吧。”

  岑淮安望着妈妈慢悠悠往电影院走的背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然后气闷地抿了抿嘴唇,他也想看电影,为什么妈妈不问问他呢?

  就算他要卖冰糕,也可以问的呀,说不定他就答应了。

  岑淮安面无表情地回到冰糕泡沫箱前,谁都能看出来他不高兴。

  邦子抹了把汗,看着岑淮安手里的手帕,晃晃伸出去的手说:“手帕借我用用。”

  岑淮安立马把手帕塞口袋里:“不行,这是我妈妈的。”

  他又摸摸口袋,掏出来他自己的扔给邦子:“你用这个。”

  “小气。”邦子接过手帕,也不在意,抹把脸还给岑淮安,用肩膀顶顶他:“不高兴什么呢?”

  他摸着下巴看着电影院门口,笃定说:“你妈妈是去看电影了吧?怎么,因为没带你一起去不开心了?”

  岑淮安不耐烦地皱眉把邦子推开:“不是,卖冰糕!”

  说完不再搭理邦子了,他看着他那个欠揍的笑,他就心烦。

  初夏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她进影院比较巧,刚好要开始放一部片子——《庐山恋》。

  初夏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应该是什么时候听人提到过。

  这时候的影院里面和后世的影院不能比,是木头做的硬椅子。

  借着灯光,可以看到最前面幕布上面这个时代特有的标语口号,两边也全是这种口号。

  初夏看得挺新奇的。

  她进去之后找到自己位置,很快灯光灭了,整个电影院里都是黑乎乎的,前面的幕布亮了起来。

  就和她小时候看街头电影的感觉一样。

  电影一开始,影院里面乱糟糟的说话声瞬间停止了,大家一致抬头专心看电影。

  《庐山恋》挺好看的,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初夏也觉得好看,比后世拍得很多电影都好看。

  两个年轻人青涩纯真的相遇、相爱,历经磨难在一起,看完之后初夏心里还有感触,是对于美好爱情的喜欢赞叹。

  不过出了电影院门口,她看到脸上明晃晃带着不开心的岑淮安,什么纯真爱情立马抛脑后了。

  “卖完了吗?”

  “嗯。”岑淮安低着头,用鞋磨着脚下的石子,声音闷闷地问:“电影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以后我还要来看。”

  岑淮安瞬间抬头,眼里露出委屈,妈妈怎么都不问问他。

  初夏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