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娱乐圈呆了三年，孟获多少懂了点门道。

  顶奢品牌挑代言人，其实没指望那点儿粉丝购买量，更多考虑的是代言人是否契合品牌理念和形象。

  去年某豪车品牌找了位当红流量拍摄广告，只是宣传，还不是代言，都被车主骂上热搜。评论区一水儿的豪车钥匙，直叫人柠檬成精。品牌方当天就灰溜溜权限了广告，好长一段时间，那位流量都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有钱，真的就是这么任性！

  不过从这铺天盖地的地广和不要钱似的投放，可以看出，受众对这位代言人应该很满意。

  像这种入门几十万，动辄几百万一块的高级腕表，品牌理念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贵”。

  矜贵又高雅，连一颗小小螺丝的高级光泽都仿佛在说：我很高贵，尔等凡人不配。

  孟获反复审视那张脸，啧，是挺贵的。

  薄窄眼皮只漫不经心一抬，那股冷淡又克制的禁欲感差点就冲破屏幕扑面而来。

  明明led上的男子白衬衫扣到喉结往下那一颗，一寸多余的肌肤都没外露，可那睥睨众生的眼神，就是勾人忍不住去幻想男子摘下腕表的那一刻——最顶级的欲是斯文败类掉皮那瞬间的欲。

  没错，就是这种没人睡得起的feel！

  不愧是品牌方，果然会挑人！

  -

  晚饭吃撑了，孟获沿着寰宇广场散步消食。

  占地面积巨大的庞然大物，是寰宇财团实力和财力的象征：国际建筑大师亲自操刀的封山之作，荣获的国际建筑大奖不胜枚举，外观极具现代感和设计感，流线造型，金属光泽，明亮光影，在外圈随意走两步都能瞧见知名艺术家设计的雕塑。

  孟获几乎没犹豫，就愉快地和腐朽的资本主义同流合污。

  他一圈欣赏过去，走了近三分之一，看见广场正中央举牌的年轻人。黑t黑裤，胡子拉碴，只有那双眼睛，闪着深邃忧郁的目光——艺术家啊！

  晚间客流汹涌，从青年身边走过的路人频频回头，眼睛里都有几分止不住的好奇。

  木牌上写着两行大字：

  助力艺术梦想，诚招模特合作。

  青年的行为艺术非常吸睛，甚至有在广场直播的小主播送了几个特写镜头，很快就有人走上前毛遂自荐。

  男子高高瘦瘦，浅金板寸，淡眉，打扮得和旁人挺不一样，长相也是受时尚圈青睐的“高级范儿”。

  孟获一笑，这下青年的艺术梦想应该保住了。

  可那青年只瞟他一眼，然后摇摇头，坦然道：“你不行。”

  高级脸的朋友替他出头抱不平。

  “怎么可能？你给我好好看看！你知道他账号多少粉丝吗？”

  大有他不说出个所以然就不算完的架势。

  青年皱一下眉，似乎觉得他这个要求很奇怪。“好吧，其实是你长得太丑了。”

  他很专业地报出一堆数字，表示高级脸腿不够长，肩不够宽，下颌角也不够性感，以及：“说实话，没有这头拉风的金发，把眉钉去掉，换上白t，把你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

  他需要的不是靠包装妆发堆砌的氛围感帅哥，是镜头下放大八倍都无死角得好看。

  高级脸被会心一击，那感觉，就像睡在路边的狗被人踢了一脚。

  “眼光这么高，你开什么价？”

  青年伸出一根手指。

  “1000。”

  “一小时？”高级脸问。

  稍微混得好一点的模特如今的行情起码是这个价的两倍。

  青年摇摇头。

  “不，一天。”

  高级脸笑了，甚至懒得跟他吵，拉着朋友走远。

  “算了，神经病……”

  按全球模特排行榜100的标准招人，结果是个穷逼。要是找得到模特，他名字倒过来写。

  孟获本来只是吃瓜群众，看个热闹，听完工资倒有些心动了。

  他勤勤恳恳全年无休工作整三年，其实赚得不少，可当初原主被爱冲昏了头，霸王条款一签二十年，分成还特别死亡，经纪公司九，孟获一。

  他存下来的那点钱，都要攒着赔违约金。

  陆宇作为金主，人虽然狗，可有一点和所有霸道总裁文男主一样，出手都挺大方。靠那些不义之财，孟获其实能活得特别潇洒。只可惜，原文特别强调，孟获心如死灰离开公寓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带走。

  下线得特别清白，特别高洁，特别与众不同两袖清风，和那些只图钱不图爱的妖艳贱货特别不一样。

  简称冤大头。

  所以现在，交完房费，除去银行卡存款，孟获手头只剩可支配财产：八百块。

  坐吃山空是不行的。可霸王条款里还约定，孟获不能越过公司接各种私活儿，一步到位把他谋生的路子堵死。

  不过，这种能现金交易的外快就不一样了。

  1000块，连纳税起征点都不到。

  狗不嫌家贫，穷光蛋不嫌钱少。

  孟获低头，理理衣服，走上前去。

  孟获也不傻，他没打算直接表明来意，准备先聊聊，旁敲侧击，套套话。

  毕竟，他虽然穷，可万一这模特拍的东西特别不健康，1000块还不足以他出卖灵魂折腰。

  “大哥，打听一下。”孟获双手插在口袋里，状似不经意问，“你这个板子上写的助力艺术梦想，是什么梦想啊？招这个模特，是拍什么的？”

  青年看着他的脸，愣了愣。

  这回不暴躁了，挺有耐心：“别叫我大哥，我在前面服装学院读大三，咱俩应该差不多大，你叫我小余吧。”

  小余放下牌子，从手机里划拉了张照片给他看。

  孟获盯着那封全英文邮件，拼出绕口的英文单词。

  “国际青年服装设计师大赛？”

  小余骄傲地点点头：“对，刚才给你看的是我的复赛入围通知。”

  这是孟获不熟悉的领域，但看起来，好像蛮正规的，连邮件通知都是英法中日四国语言。

  小余叹口气：“国际青年服装设计师大赛三年举办一次，初赛就要刷掉90的参赛作品，能得到这封邮件回复，是每个服设人的梦想！”

  孟获点点头，真心夸奖道：“那你挺厉害。”

  小余挠挠头，叹气：“…那也没用。初赛只用提交设计稿，复赛却需要设计师把参赛作品制作出来，还要找模特穿上作品，录段视频展示。”

  可他光是制作这套衣服就花光了三年的奖学金，还搭进去下个月的生活费……

  “参赛设计师好多都是顶奢的新锐，时装周的常客，或者年纪轻轻就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再不济也在巴黎伦敦的艺术学院里读过几年，我一个没背景的小镇男孩，能过初赛，已经是奇迹了…”

  大概许久没找人倾诉过，小余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苦水止不住地冒出来。

  模特对作品的影响有多大不言自明，否则也不会有人“披麻袋都好看”，有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了。

  在复赛中获得前三名的作品都能上巴黎时装周展演，后续还有各种时尚杂志的资源和曝光，最好的版面，数不清的荣誉和橄榄枝……

  所有进入复赛的设计师都卯足了劲，请最顶级的名模，租最高级的场地，力求把作品最完美地呈现出来。

  可他什么都没有。

  孟获本来还抱着玩票的性质，心想不成就算了，可看过小余的参赛作品后，他倒有几分认真了。

  男装和女装相比，可玩得花样相对较少。很容易剑走偏锋或是落入窠臼，可孟获却在小余这套西装里看到了灵感和珍贵的创新。

  小余说着说着动了情：“…那个卷草纹看着简单，我绣了一天一夜，两万多针…”

  这套西装，剪裁现代又高级，却同时取材于古老的刺绣纹样，现代和古老，西方和东方美学，碰撞、交织、完美地融于一体。

  孟获歪了下头，朝他笑笑：“你看我行吗？”

  “先说好啊，我可不是专业模特。”

  他只走过几回红毯，拍过几套杂志，还碍于原文设定，都做得十分糟糕。

  暴躁老哥拿掉眼镜擦干眼泪，人还晕乎着，听见他这话，围着他转了三百六十度，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又向孟获问了几个数字。

  孟获如实回答了。

  小余脸色更古怪了一点。

  “怎么了？”

  小余摇摇头。

  他按黄金比例的三围做的衣服。

  竟然正正好好，分毫不差。

  小余还是摇头。

  孟获面对他的拒绝，倒没刚才的高级脸那么诧异，反而轻笑：“我也不行？我长得不好看？”

  “放屁。”小余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你这样的，放到模特市场什么行情吗？”

  小余是打心底为他考虑，不想骗愣头青。“说实话，我报价1000，除去场地和设备，到你手上顶多800。”

  “够了。”孟获淡淡点下头。

  太高他还收不了呢。

  小余看傻子似地看了他三秒，见孟获一脸认真，没跟他开玩笑。

  “不过…”孟获皱下眉，面露为难。

  “干嘛？你想反悔！晚了！”

  怕他跑了，小余立刻强拉他加了微信。

  “先付400定金，明早我来接你。”

  -

  接到经纪人电话，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

  孟获正在小余“特别好，侧一点，给个正脸”的鼓励式教育下，摆出各种狂拽炫酷的姿势，街道做秀场，广场变t台。

  路过的阿姨姐妹团认不出他，但感觉这小男生长得不赖，随手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诚邀大家一起欣赏帅哥。

  孟获牢记小余的叮嘱：不要笑，要冷脸，要酷！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王坤打来的电话。

  他浑身散发着“天凉了，寰星娱乐该破产了”的冷酷，接了。

  “喂？”孟获冷着脸，音色疏懒。

  经纪人听起来比他更酷。

  “给你半小时，马上来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