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杀夫证道无情人(五)
作者:木漏日      更新:2023-01-27 07:24      字数:7777
  “师尊,您不要放弃。”

  “您虽然仙元已碎,可总还能再修炼。徒儿一定会保护师尊,上次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师尊,您绝对不会死,更不可能永远当个凡人。”

  时雾黑漆漆的眼睛望向他,瞳仁里似是秋水如波。

  看得季元雪魂魄好似都要燃烧起来。

  “师尊可能不信我,我可以日日将仙法渡给您,有多少就渡多少,师尊,就算您不想再吃修炼的苦也可以,徒儿会修炼。”

  “如此,您就可以享受凡人不可享的寿元。”

  时雾听完这些,许久都没能说话。

  天空中雷声阵阵。

  时雾却好像忘了,他本应在现在动手杀他。

  季元雪太年轻了。

  他的生命还没开始,千不该万不该,成了他的徒弟,随他一同堕了凡尘。

  不该救他。

  不该对他毫无防备。

  不该……说什么喜欢他。

  “可我不曾喜欢过你。”

  “我知道。”

  季元雪道,“我,我其实原本就是个没天分的,能够拜入师尊门下,本是我三生有幸。怎么敢奢望师尊能……可是徒儿,徒儿……”

  凡尘界很好。

  这不过是他随口杜撰的话。

  他竟轻易就信了。

  “季元雪,你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时雾余光扫过他身旁的离水剑,“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就是善良。”

  季元雪抬起头,看着淅沥而落的春雨,似是对此人这一番话很是不解,“怎会无用。”

  “师尊一生磊落,是整个修元界人人瞻仰的仙人,是魔族妖邪畏惧的正道。您惩奸除恶,帮扶弱小,万事不愧于天地。这都是因为师尊秉怀善念,心有沟壑。”

  “徒儿相信天道,也信万物周始,终有轮回。”

  季元雪眉心一道仙印隐隐再现。

  笑意纯正。

  “善者得善报,恶人得恶终。”

  时雾眼神复杂地凝视着这小徒弟。

  他从来只觉得此人是个废物,没想到,他竟能说出和师尊当年一样的话来——

  这个孩子,竟能有如此见识和心性。

  从前竟然是他看走了眼。

  这孩子,怕真是有些仙缘。

  天空中惊雷顿现,蓦然间,离水剑仿佛感应到什么,隐隐散发出荧光。

  百年前师尊说过的话,竟伴随着雷声,再一次响彻在耳边。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弟。’

  ‘我会好好照顾你,教你仙术,授你法道。你便跟在我身边,离开凡尘世,入我修元界。’

  ‘此剑名为离水,今,我便将其赠你。’

  ‘此剑有灵,它也很喜欢你。’

  ‘阿云。’

  ‘你还小,许多事不懂。可你总得相信,万物周始,善恶有报。’

  轰隆隆。

  暗紫色的雷光炸响在师徒二人头顶,照亮时雾一瞬间森冷的眼神。

  什么善恶有报。

  不过哄骗人的玩意。

  ——他不信这个。

  不能再等了。

  雷劫一旦错过,下一次飞升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他还有没有命活。

  季元雪——

  必须死。

  “阿雪,你再过来些。”

  正欲动手,头顶的仙障瞬间被攻破,一道滔天的魔气灌入。

  果然是魔尊醒了!

  滚滚阴云里,八爪火螭将云边烧得暗红一片,如烙铁一般。整个夜空都无比诡异,暗紫

  的雷,明红的火,交杂侵染,好似要将连绵的十几个山头一起吞没搅碎。

  雨更大了。

  “找到你了。”

  魔尊的本体不比分魂,那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跟着冷了许多,瓢泼大雨瞬间化作细密地冰针,铺天盖地朝着时雾刺来。

  季元雪瞬间招开一道屏障挡在二人面前。

  “师尊,快,你先走!”

  时雾看了眼季元雪身侧的离水,厉声,“拔剑,阿雪!”

  离水剑应声而起,一柄刀剑化作无数利刃,卷着雷云朝着魔尊侵袭而去。

  “哼。”

  “区区小儿把戏,也敢在我面前戏耍。”

  雷云瞬间破开,无数剑刃都挡在魔尊身前,倏然调转头来,竟瞄准了底下师徒二人,猛然回击而去,气势如排山倒海无可遏制。

  季元雪自知抵挡不住,反身直接抱起师尊,一个滚身躲开,无数刀刃擦着脸颊和衣袖而过,徒弟单手画出一道幻阵,“师尊闭眼!”

  二人身影打了个滚,瞬间消失在光芒万丈的阵心。

  刚刚死里逃生,是在走运。

  时雾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只不过对了三招,已经将灵法几乎全部耗尽的小徒弟。

  他的肩胛还受了点伤,染红了衣袖。

  “阿雪,你……”

  “师尊,你没事吧。”季元雪捂着肩膀,起身查看时雾的状况,见他没受伤才终于松了口气。

  季元雪又一次救了他。

  时雾眼神复杂。

  魔尊其实只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为的是当年的旧恨,可这些百年前的事情根本和季元雪没有丝毫关系。

  他刚刚其实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舍下他逃走,可他没有。

  这样尚未飞升的修为去对上魔尊,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很快,时雾无暇顾及其他,因为他发现小徒弟手中空空如也。

  “离水剑呢,离水在哪里!”

  时雾脸色一变。

  “师尊,必须用离水刺入阵心才可抵挡魔尊片刻,它没有入幻境,它——”

  “混账!”

  时雾猛然间将小徒弟推开,“你怎可舍弃离水!”

  小徒弟讷讷,“对不起师尊。”

  不行,魔尊为了破开幻境,一定会碾碎离水剑,他不能看着离水剑被碾碎!

  时雾眼底渐渐生出滔天怒意,这还是季元雪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盛怒的脸色。

  “师尊,那不过是一柄剑而已,况且,我,我是为了救你……”

  “一柄剑……而已。”

  时雾紧了紧牙,最终什么都没说。

  因为季元雪刚刚胡乱的一通告白,他失去了杀死这人最佳的时机。

  不该犹豫的。

  他心冷心硬多年,怎么偏生因这小徒弟三两句话,竟放过那么绝佳的机会。

  真是该死。

  “滚开!”

  现如今,离水剑也没了。

  不行,即便是要死在镜渊手里,他也得带着那一柄剑。

  时雾无暇顾及季元雪,蓦然间只身破开阵眼,握住了阵心的离水。

  魔尊原本打算强行破开阵法,可见阵心里插着的,竟是当年师尊的爱剑,一时间,眼底鎏金的光芒渐渐暗去。

  真是没心肝。

  死到临头,竟抛弃师尊遗留给他唯一的器物。

  只顾着自己逃命。

  也罢。

  他那样的人,别说抛弃一件死物。

  就是背叛活人,他也不带一下眨眼的。

  不成想,不过片刻,时雾竟从幻阵中跃出,紧紧

  握住阵心的离水,竟好似做出一副护着它的模样。

  风里裹着魔气,割得时雾的肌肤都发疼。

  他法力尽失。

  如今在镜渊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毫无还手之力。

  单薄瘦弱的身体在狂风中苦苦支撑,手中紧握这那一柄剑。

  天雷已去。

  季元雪错过了这一次飞升。

  时雾绝望地看着满天沉寂,已无紫雷,季元雪再一次错过了得道飞升的渡劫之雷。

  他那徒弟还有下一次飞升的机会。

  而他,只怕这回,就要栽在这里了。

  魔尊镜渊缓缓飞身而下,悬空利于阵法上,俯瞰着时雾。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当年仙魔大战后,背叛我,可有悔意。”

  时雾长睫低垂,任由冰冷得好似要结霜似的雨水将他浑身淋湿。水珠顺着他的睫毛一颗颗落在阵心,溅起一阵明光。

  那一瞬间,魔尊几乎以为他哭了。

  哭,临死才知道哭。

  有什么用。

  可他的眼神到底还是禁不住软和些许。当年十年的师兄弟情谊对于时雾而言不值一提,可到底……还是入了他的心。

  这是他曾经如珍视宝,在仙魔大战里一次又一次护着的师弟啊。

  魔尊曾想过千百次,要如何将他虐杀。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

  见到他如此孤苦无依地瘫倒在阵心,甚至爬都爬不起来,被雨剿了个湿透的可怜模样。

  不若。

  给他个痛快。

  “百年前,你背叛仙门。趁我重伤,挖走我的仙元,渡劫飞升。斩杀新魔尊,挖取魔骨只为进一步增进修为,惹得仙魔争端不休,这么多年,你护佑仙门,沽名钓誉。手上沾了多少魔族的血,可你却步步高升,全然那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到了这一步。”

  眼底却一片灰暗,他慢慢抬起手中长鞭,瞄准了时雾的心口,“便是悔恨,也晚了。”

  “不悔。”

  手握长鞭的手顿住,魔尊脸色骤变,“什么。”

  时雾在即将熄灭的阵法里,一点点仰起头。

  原来,刚刚低落的不过是雨水。

  他根本没有眼泪。

  甚至连眼神,都是麻木不仁的。

  “我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曾后悔过。”

  “你!”

  魔尊眼底的怒意乍现,身后的魔气滔滔如江浪,在周身翻涌不息。

  “好,好一个不曾后悔。”

  “你简直冥顽不灵!”

  一道长鞭凌空落下,魔气并不浓厚,经过控制,恰是鞭尾扫到了时雾的胸口,将他衣襟抽开,人也猛地被长鞭抽倒在地上。

  时雾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再一次握住剑柄。

  “师兄刚刚怎么不杀我,难道是,对我心软了吗。”

  时雾笑了笑,似是无谓,“师兄得师尊真传,哪怕堕了魔,还是如此优柔寡断。”

  “你以为我真不会杀你。我只是要先让你生不如死,再——”

  “我不后悔。”

  时雾掀起眼皮,看向镜渊,“就算再给我一百次机会,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什么善恶有报,什么终有轮回。你们这些心中有道,身怀仙骨之人说出的话,我根本听不懂,也不想懂。你们的大道理说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可到头来,师尊死了,你也堕魔,只有我飞升成仙。”

  将死之时,时雾终于也不再端着一副道貌岸然的圣洁模样。

  露出他温顺慈悲的外表下,恶毒的内里来。

  “这些年我飞升得有多快,你看不到吗。师尊最想要的,修元界的太平,我也替他达成。灵云山已成第一大仙门,多少人磕头跪拜师尊,争了多少香火。这些,都是我做到的。”

  “不过百年。”

  时雾缓缓抬起手,裹挟着魔气的狂风,吹动他高洁圣白的衣袍。

  他微微仰起头。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低落。

  “修元界,以我为尊。”

  “再有百年,我便可再次破镜,飞升成真正的神。”

  “你说我没有修仙的天赋,可到底,我只是少了一副仙骨。”

  魔尊听到这里,怒然打断,“我早在师尊座下发过誓,你不修习也可,我自会永远护着你!你何苦为了飞升做到这个地步!你就非成仙不可吗!”

  “保护我。”

  时雾低声笑了起来,“仙魔大战,连师尊都死了。”

  “这世上,有谁,能够永远地护着另一个人呢。没有,你护不住师尊,你也护不住我。”

  时雾胸前洇出一点点血迹,孤傲的脸颊上毫无血色,好似从魂魄深处都透着冷意。

  提到仙魔之战。

  他的眼神一步步堕入更深的暗色。

  他握着离水剑柄,“况且,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脸……跟我提仙魔大战。”

  “你是师尊最得意的徒弟,可事后,也不找魔族报仇。要你这颗无上的仙元又有什么用!不如给我!若说后悔,那便是我没有早些夺了你的仙元——”

  “早给我的话。”

  “师尊就不会死了。”

  魔尊身形一晃,怒急攻心。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时雾捂着心口,扶着剑柄,眼底毫无半分敬畏,“呵。”

  “还不明白吗。”

  “你的仙元,落在我身上,才是物尽其用。”

  “我可以继承师尊的衣钵,我可以问鼎修元界,让无数仙人俯首称臣,让原本寂寂无名的灵云山成为世人瞻仰的圣地,你能吗。”

  “你只能跟着师尊,在那一场仙魔大战中,一起去死。”

  “既是如此。”

  “我挖你仙元,何错之有。”

  镜渊眼底晦暗,他知道,他这小师弟,内心早已腐坏……已然是谁也救不了了。

  “师尊何曾在乎过这些虚名,你——”

  “我在乎。”

  时雾掌心紧紧掐着,以凡人之躯,几乎要被离水剑剑气灼伤。可他却紧紧握着剑身,掌心滚烫也没有松手。

  “凭什么。”

  “师尊那么厉害,他有机会破镜,飞升九天之上,成为真正的神祇——”

  “只要飞升了,他想救多少人救不了,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死在飞升之前,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他还是要去死!别人都可以死,只有他,他不该死,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你和他就是不懂!镜渊,镜渊!你可知我有多恨你,你可知这些年,我多恨魔族。魔界便是死光了,有又如何,都是活该。”

  “是他们该死。”

  镜渊愣怔着,一时间,高大的身躯竟在空中微微颤抖。

  时雾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

  他余镜渊积怨已深,与整个魔界,早已是一本烂账,再算不清楚。

  即便他如今跪地求饶,这人也绝对不会放他一条活路。

  院子里的佛桑花开得真好。

  可惜,他再看不到了。

  滚滚魔气朝着他席卷而来,如雷霆万钧。

  偏偏在此时,原该躲在幻境中平安躲过此劫的小徒弟季元雪,却破开幻境,直直拦在时雾面前,用体内最后一点灵法,强行撑起一道屏障,

  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不过十个数。

  他半跪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你不准——”

  “伤我师尊。”

  上空中,雷声渐起。

  时雾错愕中发觉,刚刚已经消散的雷云。

  竟回来了。

  怎么可能。

  他见过那么多人飞升,从没有谁,是失去一次飞升雷劫的机会后,还能迅速再的天眷顾,让天雷回头,被再次赐予飞升机会。

  季元雪。

  时雾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位小徒弟。

  他的仙缘,竟如此浓厚。

  他错过雷劫。

  雷劫却可追随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飞升的机会。

  头顶紫雷漫漫,越来越近。

  季元雪拦在时雾面前,将那人护在身后。

  “他曾护佑整个修元界,即便他曾经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的功德,难道还不足抵那些罪孽。听闻魔尊也曾为仙,难道不懂放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

  “你们曾为同门师兄弟。”

  “就算是师祖,肯定也不愿意看你们如此自相残杀,更何况他现在,早已法力尽失,他当初挖您仙元,可不可以,便算作还回去了。”

  季元雪半跪在地上。

  “若是不可以。”

  “等我飞升后,魔尊便来挖我的仙元吧,一枚换一枚,只求魔尊这次可以放过师尊。”

  “他是个好人,我师尊他,他真的是个……”

  轰隆隆。

  季元雪的话,随着头顶炸响的雷声停住。

  他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滴落在一枚长剑上。

  他缓缓低下头,看清了贯穿胸口的那一柄剑。

  是离水。

  “师……尊。”

  猛然间,哇地一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剧痛之下,季元雪似乎不明白发生什么,只感觉到雷霆万钧的力量都随着那一柄长剑直入下腹,近乎将那一颗仙元生生碾碎!

  电闪雷鸣之下。

  师尊的眼神冷峻无比。

  怎么,回事。

  季元雪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后颈处的法印却蓦然滚烫得好似要燃烧起来,而师尊也蓦然松开长剑,捂着脖颈处,连退几步。

  “糟了!”

  魔尊很快明白过来,“你们竟结了道侣印!宣清云,你,你——”

  “你竟然敢!”

  雷劫一道道朝着二人劈去。

  季元雪很快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师尊缓缓升起,白袍猎猎立于半空。

  “你,你竟然借着雷劫,杀妻证道。”魔尊即刻要冲下来,却被一道道滔天的雷劫挡在外面。

  如此逆天之举,如此狠心绝情!

  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杀妻……证道。

  是什么意思。

  季元雪耳朵嗡鸣,身体剧痛,再呕出一口鲜血。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胸口的伤痕,仙元的剧痛,深入骨髓。

  “快,快解开道侣印!”魔尊在雷劫之外对着季元雪怒吼,“现在还来得及,快啊!你不要相信他,他是在杀你证道!宣清云就要重结仙元了!快!”

  不能让他再一次飞升!

  不可以!

  “你快清醒一点,季元雪,季元雪!你师尊在杀你,你别死,你——”

  季元雪一点点,将胸口处的长剑,从身后拔出。

  刺骨的疼痛使他清醒。

  离水,不是已经认他为主了吗,为什

  么还会刺伤他。

  他不是要飞升了吗。

  为什么,仙元好像……快要碎裂了。

  魔尊说的什么。

  杀妻证道。

  谁是谁的妻。

  他脖子上的,难道不是弟子印吗。

  他抬起头,看向师尊。

  师尊的眼神冷漠,睥睨着自己,无悲无喜。

  “师,尊……”

  季元雪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心底那个不可置信的猜想,猛地一口血再吐出,“你,要杀我……”

  “阿雪。”

  “即便是你飞升了,你也不可能打得过镜渊。”

  仙人声音缥缈又温柔。

  却又绝情到了极点。

  “不若,交给为师来。”

  季元雪瞳仁骤然放大。

  “你,你——”

  猛的一大口鲜血吐出。

  在说不出旁的话,随着下一道雷声骤响,天地仿佛都要为止撼动。那一刻,不仅仅是凡尘界地动山摇,就连修元界也跟着震了三震。

  是有大能即将飞升!

  季元雪在说不出话来。

  下腹处的仙元彻底碎裂。

  他最终失去全部意识,堕入黑暗中。

  眼前看到最后一幕,是师尊缥缈卓绝的背影,遗世独立。

  与此同时,原本修为尽失的时雾,却在一道道雷劫下,重生仙元。

  无数华光汇聚在他体内,让他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却又在烈火中涅槃重生。

  青丝如瀑,被狂风吹动。

  仙人容颜绝世,绰约身姿一如往昔,雷光闪烁在他眉心,结出仙印,美得惊心动魄。

  清云仙上。

  终得,二次飞升。

  宣清云伸手召来那徒弟的被雷劈得残破的魂魄,收入袖中。

  仙气如滚滚海浪翻涌着,在他身上凝结出圣洁如雪的仙袍。

  细窄清瘦的腰身,被一丝一缕的仙云缠绕着,化作一条琉璃腰带,华光刺目。

  足尖每走一步,仿佛都在要在脚底绽开一朵青莲。

  绝美的狐狸眼,终于缓缓睁开。

  鎏金的光芒,在他瞳仁中汇聚。

  他成功了。

  法力……回来了。

  他伸手,沾满泥泞和徒弟鲜血的离水,化作一片荧光消散。

  继而,在他眼前重新汇聚成剑。

  如萤虫归巢。

  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伤好了吗,师兄。”

  时雾伸手,握住剑柄,余光一点点扫过不远处,脸色黑到极致的镜渊。

  “我说过。你优柔寡断,即便是堕了魔,还是成不了气候。”

  “刚刚那一鞭,你没杀我。”

  “真可惜,这样的机会。”

  “不会再有第二次。”

  再次飞升的清云仙上,法力甚至比之前更上一个台阶。

  一举一动之间,满溢着地仙力带来无尽威压。

  “你,你竟忍心杀他,你竟宁愿踩着他的尸骨也要飞升。成仙就这么重要吗,他,他可是你徒弟!你这样,和邪魔有什么分别!”

  时雾衣袍猎猎舞动。

  “什么正,什么邪。”

  “镜渊,我告诉你。”

  手中离水直指魔尊,随着剑头划动,夜空中顿时撑开一道长达三里的巨阵,札扎转动着。

  好,好浓厚的仙力!

  仙气如海水倒灌,化作席卷的狂风,朝着镜渊袭去。

  时雾俯瞰着镜渊。

  眉心仙印灼灼。

  眼神一如当年,道貌岸然。

  “天道渡我为仙,堕你为魔。”

  “自然我为正,你是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