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贪生怕死猪队友(九)
作者:木漏日      更新:2023-01-04 19:10      字数:8585
  向来骄纵的小少爷如同被蒙头打了一棍,宋重的声音在耳朵边盘旋,过了好一会儿才在脑海里翻译出意思来。

  这群人的意思,是要扒了他的外套把他丢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去?

  他看了眼外头的寒风料峭,立刻攥紧了身上的鹅绒衣,“你,你敢!”

  “我,我是姜念……我爸是姜成岭,我可是sg的继承人,你们搞清楚,我……”

  宋重将几枚铜钱收起来,并没有什么废话。

  转头阔步直接过来捉人,时雾被那气势吓了一跳。脚底抹油第一反应就是要跑走,可他腿没有宋重长,左脚拌右脚的还走不稳,没跑到门口一下就给人拽住了。

  剪辑师小刘和心软的实习生化妆师小周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劝。

  就这一会儿犹豫,时雾的鹅绒外套就被连拉带拽地扯下来。

  人也被丢出门口去。

  还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张追出去,有些犹豫,“宋老师……宋,小宋总,这事儿不好,我们小少爷身体不好,他,他受不得冻的……”

  “是,我受不住冻!”时雾一看还有人护着自己,立刻龇牙咧嘴起来,“把我冻病了,你们赔得起吗!”

  “老张,他昨天是怎么说要解雇你的你睡一觉都全忘了?”

  赵灵换好毛巾后,和宋重站在了一边,走出来冷冷地看着老张,“还你们小少爷,他什么时候拿你当过自己人。”

  老张沉默了会儿。

  赵灵眼尖,连时雾脑袋上的被他用来挡声的毛绒护耳都扯下,“这也是裴峥的吧,你用起来倒是不客气。”

  时雾一时间头发凌乱,耷拉在眉头,乱糟糟如鸟窝一般。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姜小少爷露出这样些落魄模样。

  被迎面来的风一吹,时雾浑身的汗毛都全都竖起来了。

  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关上。

  他回头拍了拍门,想要再进去,里面人却怎么都不肯开。

  “放心,天已经亮了,再冷,也不会比半夜更冷。”宋重冷漠道。

  时雾站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耳朵都冻红了,手指尖也冷得发痛。这样的寒意下他反而慢慢从混沌的困意中清醒了一点。

  对哦,傻站着干嘛。反正所有人都围着裴峥打转,他回屋子里就好了。

  他们应该只是说说而已,总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他可是姜家唯一的儿子。

  想到这里,他放缓步子往他房间里走去。

  刚刚躺在被褥里打算稍微暖一暖。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时雾慌张地跳下床,迎面正看到过来抓包的宋重。

  宋重倒是知道怎么威胁人,也没骂人,只低头看了眼手表,一点情面都不留,“就重新计时。刚刚的四分半不算。”

  时雾:“……?!”

  宋重将人提溜出去,时雾挣扎着。

  “你果真是一点悔意都没有。”

  “你不能让我出去冻那么久,我,我也很难受,我也很不舒服,裴峥他昨晚把我可是连着……”

  连着做了四个小时啊!

  时雾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越是落魄,他越是好强。

  不肯让人知道他和裴峥已经发生了关系,而且,他还莫名其妙地成了下面那个。

  没想到这吞吞吐吐的模样,落在宋重眼里全成了心虚。

  宋重拽着人,走到他和裴峥的卧室门口,拾起地上那两张符纸。

  “好,你的意思是,他昨晚忽然鬼怪附身了,中邪了,你为了自保才让他去外面的是不是。”

  宋重眼底一片暗色,厉声责问,“鬼上身是极恶,非一般的厉鬼不能做到。”

  “那我问你。为什么这张符,半点损耗都没有!”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驱邪师!”

  时雾一双眼睛水水润润地,就算是在发脾气,此刻眼眶里却聚起一片濛濛的水汽,看上去楚楚动人,像是委屈到了极点。

  鼻尖和耳朵冻得红红的,就像是迷路的小兔子一样。

  宋重曾经被这令人惊羡的容貌打动得一再退让,总是选择在最大限度上包容他,体谅他。

  他只是出身太好了。

  他只是年纪小,很多事情还不懂。

  可是。

  事实证明,一味的纵容,只会换来这个人变本加厉地欺辱,甚至是记恨。

  “是么。”

  宋重走近两步,用他的逻辑回敬他,冷笑一声,紧紧扣住他的手腕,那力道都将他捏痛了,“那,我现在认为你中邪了,也把你关外面,没什么问题吧。”

  “你!”

  时雾说不过他,顿时就开始狗急跳墙起来,声音渐渐拔高,色厉内荏,“你就知道欺负我!你打我两次,就是为了那个什么破符纸!是,你们一个个都是高尚人,只有我下作,只有我不择手段。可你们不要忘了,你们现在可以吃得饱肚子,那都是我弄了头猪给你们,你们没一个人跟我道过谢,却怪我的猪肉来路不明……那有种你们别吃啊!”

  “我的符纸是为填饱你们八张嘴巴损耗的,我偷你们点符纸有什么错!”

  “大家都被困住了,凭什么只有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

  说着说着,时雾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抗拒。

  甚至带着点惊惧。

  他其实是希望宋重放过他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尖利。

  “我不会出去的,你凭什么脱了我外套,凭什么罚我!你又不是我的谁!”

  “你不肯老实站着是吧,那别怪我捆着你。”

  宋重将他直接提到门口,这一次,默不作声地拿着时雾曾用来捆配裴峥的绳子,将他一双脚一圈圈捆住,绑在凳腿上,这样即使他踢闹也没办法挣脱。

  一双手也捆住。

  将人摁坐在外面的竹凳上,一点都逃不开。

  饶是他嘴里骂得再难听,宋重动作都始终机械式地缠绕打结,没有半点犹豫,“姜念。”

  “裴峥每天早上都去河里抓鱼,昨天为了抓那条鲫鱼,在河里呆了一个半小时。你不想坐在这,是想试试那个吗。”

  时雾脸色一片苍白。

  一抬眼,对视上宋重俯瞰着自己那冷漠至极的目光。

  宋重这是铁了心要给他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了。

  向来刁蛮任性的小少爷,这一次十分屈辱地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去了暖和的外套,被绑住了手脚,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被捆在外头吹寒风。

  白皙的手指和脚踝都裸露在外,在寒风里如同一片枯叶抖动。

  他气愤地挣了几下,却根本无济于事。

  听到身后有人进进出出,拿药,换水。

  却都好像拿自己当空气,没人跟他说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抛给他。

  大概坐了有十分钟。

  他感觉自己手指尖已经冷得快没知觉了。

  时雾不穿外套身形格外单薄,隔着一点距离看过去,两条腿细得像竹竿似的,几乎都撑不住他整个人。

  不行,冷风灌入口鼻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太冷了,真的……好冷。

  脚尖都快没感觉了,手指节和耳朵尖都冻得好痛。

  昨天晚上被裴峥做过的地方还一抽一抽地肿痛着,冷硬的板凳让那儿更加难受。连带着大腿根,还有后腰,一片都难受得很。

  时雾似乎真心实意地开始落起了眼泪。

  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错了,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开始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先,先解开……好不好……太冷了……”

  没人愿意听他的求饶。

  他们都厌恶极了他。

  他们一定是巴不得,他就这样死在这里。

  没人会救他的。

  时雾的睫羽上沾着点泪珠,很快凝结成冰霜。

  他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往一侧微微倾倒,没有了声音。

  “没想到,剧情虽迟但到啊!”

  时雾趁着昏厥终于可以回到系统空间,连续一整天的高强度演戏还附带着走剧情任务的确是让他累得够呛。

  高级世界的支线任务频繁,止痛buff和御寒buff都开着,但实打实地是没睡觉。

  时雾不想浪费积分买一些营养剂,正好就在系统空间打了个地步调低时速睡了个饱。

  外面三分钟。

  系统空间二十小时。

  完全无光,无噪音。

  睡眠质量忒高。

  等到一觉睡醒,时雾伸了个拦腰,准备再去点个大餐,就听到系统说,“他们发现你晕倒了。”

  时雾:“……?”他看了眼时间,不是才二十分钟么。

  “宋重其实没五分钟会过来看你一次,你刚刚晕倒前在那里哭得眼泪啪嗒啪嗒掉地的时候,他其实就看到了。只不过没让你发现。”

  时雾:“……”

  “回去吗?”

  “不回去。”时雾果断拒绝,“开病弱buff,我还没吃饭呢,他们现在肯定都讨厌死了我,这个世界我完全就是万人嫌,回去他们也不会给我什么好吃的,好不容易走完一个连续剧情,我吃饱喝足再走。”

  “好。”

  系统看着到账巨额积分,“那我给你开十小时高级病弱buff,宿主慢慢吃,养精蓄锐,醒了正好够时间走最后一个恶毒剧情,咱们不急的啊,想再睡一觉也行,再接着开时间控制buff就行。”

  “好嘞。”

  时雾美滋滋地打开了菜单,“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余的都给我来一份。”

  时雾晕过去了。

  不是装的。

  最早发现的是宋重。

  自从把时雾狠心绑在外面后,屋子里谁都看得出来,宋重总是心不在焉的,一分钟能坐下站起好几次,又默默地掀起门缝去看一看外面。

  坐在裴峥的床前,可心思始终都在外面。

  按理说,整治一下这种恶劣自私的小少爷应该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可屋子里的气氛却越发凝重起来。

  到大概十几分钟的时候。

  他们似乎隐隐听到外面的风声里夹杂着一点啜泣的声音。

  宋重一时间更坐不住了,似乎想直接推门而出。

  他哭了。

  哭得这般可怜,眼泪珠子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也没打他,不是生理性的泪水。

  那这次,是真的悔过了吧。

  刚把人捆上的时候雷厉风行,现在,几个人倒是如坐针毡起来。尤其是老张,当即低声说,“小少爷他其实就是嘴巴坏了点,宋总,您,您别跟他较那么大的劲儿,裴峥还没醒呢,您可以等他醒了问问看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裴峥还躺在这里人事不省。

  时雾如果真的再冻感冒了怎么办,药够用吗,能帮忙做事的人更少了,这是不是其实是一种更不理智的行为。

  刚刚邪火冒得最大的赵灵,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姜家就那一根独苗,他被娇养惯了,已经快二十分钟了,差不多了,再冻下去如果真感冒就不好了。”赵灵叹了口气,“宋老师,我看您也忍很久了,算了,吓唬吓唬得了,把他抱进来吧,我去烧个水给他泡个热水澡。”

  事情敲锤落定,宋重莫名地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也不想这样折磨他的。

  奈何他有些时候真的——太让人上火了。

  他推开门出去,没想到,三分钟前还在低头啜泣的那个人,小小的脸歪在一边,泪痕沾满了脸颊,睫毛上还结着一点冰霜。

  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昏过去了!

  宋重登时长腿阔步迈来,脚底险些打滑,是地上结了冰凌。

  他先是拍了拍时雾的脸颊,摸到一片冰冷,“快,快过来解绳子!他昏过去了!快点,赵灵,老张!”

  还是赵灵反应最快,一听说这个,赶紧去拿了老式大剪刀来。

  时雾明显是挣扎过的,原本好解的绳结变得硬邦邦一片,凭手指根本很难解开,宋重手里打滑好几次都没能拆好,还是等到那把剪刀来,用力一点点割断的。

  “怎么会晕过去,不是才二十分钟吗。”

  老张看到那连着凳子一起捆的脚上绳子松开了,就赶紧提醒宋重,“宋老师,先别解手上的,把人抱进去先,屋子里暖和!”

  宋重丢了剪刀给赵灵,这才在慌乱中找回些理智,将那冷冰冰又软绵绵的一团抱在怀里,急冲冲地回去了他的屋子。

  “宋老师,不是那间,那间裴峥躺着呢,先放回他自己屋子去!”

  赵灵给宋重指路,赶紧过来半个胳膊扶着时雾,“别乱啊宋老师,先把人慢慢放下,小周,只能麻烦你再跑一趟了,赶紧把那老医师请过来!”

  抱起没穿外套的时雾。

  宋重才发现这个人看着不矮,可是骨架子又窄又轻,整个人抱在怀里根本没什么重量。

  大概也是这段时间没吃好的原因,好像瘦不少,手腕纤细得好像握着都会不小心折断了。

  刚刚给他把被褥盖得严严实实,赵灵又把小周的被褥也抱了过来,上面再压着一层。

  “会不会太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宋重抱过以后,开始担心一床棉被都能把他压坏。

  “现在保暖为上,顾不上这么多了。”

  赵灵把感冒药赶紧冲好一份送过来,那边宋重还在用热水给他擦拭手脚。

  时雾的手指细细白白的,宋重曾经觉得很奇怪,裴峥怎么甘心每天晚上坚持给时雾烧水擦手擦脚。

  有些人生得白净生嫩。

  就是给他擦擦,都好像是在擦拭昂贵的名画似的,充满一种虔诚的满足感。

  幸运的是,时雾的手脚在擦拭下飞快恢复了温度,不再是冰冷一片。

  不幸地是,热过头了。

  这一场高热来势汹汹。

  还没等小周一来一回地请来老医师。

  短短半小时内,时雾体温直接升高到385°,已经是完完全全的高烧。

  老医师风尘仆仆的赶来,刚放下药箱子就竖起两根手指,抱怨,“有两个病人,怎么不早个儿说嘛,让我这把老骨头跑两趟,真是。”

  “又是冻到了,哎哟,这个娃儿可怜哦,他体质没有那个好,好像还受到了惊吓,脾肺都虚得很,睡眠也不好……这个是金贵娃儿,要让他睡,不能耽误他睡觉吃饭……”

  “他不是昨天和裴峥睡挺早吗。”

  小周喃喃,“好像九点不到就睡了啊。”

  看来的确有点蹊跷。

  宋重摁了摁眉心,想着看来只有裴峥醒来这件事才有的解释。

  一小时前还在这里叫叫嚷嚷的嚣张小少爷,不过顷刻间,病得昏昏沉沉,再没半点神气。

  宋重扶着他,给他喂下一点粥,可他连吞咽都做不到。

  这是完全烧糊涂了。

  “姜念,姜念?”

  宋重抱住他好像抱着一炉明火,烧得他心肺都焦灼起来,“你张嘴,吃两口,听话。你要吃药的,吃药得先喝粥,我们很快就出去了,出去就把你送医院好不好。”

  给时雾喂东西,比给裴峥喂难很多。

  费了九二虎之力,一碗都几乎顺着脸颊留下被擦掉,才终于喂进了那么一两口。

  老张看得直摇头,“这是烧得狠了,吞东西都不会吞了。”

  宋重因这句话,脸色彻底地难看起来。

  他深吸两口气,接过赵灵的药,放进时雾嘴里,又给他倒了小半口水,耐心地合上他的下颚抬高纤细白皙的脖子。

  “好了,再把这个吃了。”

  重复好几次,才终于把一颗药喂下去。

  已经给他喂下了退烧药和感冒药。

  时雾的体温开始慢慢地降下去一点,但是,又很快地再一次烧起来。

  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到了午后,裴峥那边情况倒是已经逐步稳定,一直维持在低烧水平,反而是这边烧得一团乱起来。

  甚至开始逼近40°。

  小周有个姐姐是当护士的,她的医疗知识不少,猜测性地问道,“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啊,这种反复高烧,像是风寒勾起了炎症。是不是最近没吃好,有些肠胃炎什么的……”

  “其实,我今天早上,我感觉,姜少爷的脸色就不太好……”

  小周讷讷然指着他红扑扑的脸颊上那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黑眼圈,“你们都没发现吗,他皮肤很好,代谢很快,以前从来没有黑眼圈和眼皮浮肿的……”

  这段时间,小周和时雾呆的时间比较多。

  他们一起洗衣服,一起晾衣服,虽然大多数时候时雾都是只看不干,但是该他搭一手的地方他也会主动帮忙。

  这小少爷娇气是娇气了些,说话也冲,但其实,也没那么难相处。

  小周并不讨厌他。

  “有可能,昨天晚上,他和裴老师吵架……真的事出有因呢。宋哥,我其实……其实觉得你这次有些冲动了……可以骂人,但是,不该这样把人绑住放到外面去受冻,晾衣服的时候他都完全不想碰冷水……”

  “他很怕冷的。”

  宋重眼神暗沉,手指攥在衣服外套里,不自觉抓起一道褶皱,指甲都几乎嵌入到掌心里。

  怕冷。

  是啊,他很怕冷的。

  时雾这一场高烧反反复复,一直到了晚上才勉强退下。

  终于降到38°以下的时候,折腾了一整天的一行人终于松了口气。

  时雾烧退了,宋重才有心思跑出去去买了两只鸡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个小时,好不容易画出五十张符纸,也算是耗费他不少灵法,一人五张。

  另外五张备用。

  还剩五张,是给时雾的。

  今晚是朔月之夜。

  他答应过,会多给他符纸的。

  宋重低头看着手上的符纸,莫名的,一种淡淡的悔意竟浮上心头。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醒了!”

  宋重几乎是立刻起身,满屋子的符纸都来不及收起就急忙去开了门,“他醒了!”

  “是。”策划师老刘喘着粗气说道,“裴老师醒了!”

  宋重的眼神里有一瞬间失望。

  很快又镇定下来,将门关好,“带我去看看。”

  宋重踏进赵灵房间的时候,裴峥正慢慢坐卧起来,靠着在床头。

  “到底怎么回事。”赵灵问裴峥,将手中热腾腾的鸡丝粥端过去,“你说啊,没事的,姜念他没法拿你怎么样,你直接说昨晚的事情就是。”

  裴峥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很久才慢慢聚焦。

  久烧过后,记忆都似乎有些断层了。

  “是他昨晚把你赶出房间了,是吗。”

  裴峥轻轻咳嗽两声,似乎这才听清对方在问什么。

  “没事。”

  宋重站在门口。

  “是我不好,我做了他不喜欢的事情,没事的,就吃点药就好了,我也没想到会病这么严重。”

  赵灵和老张对视一眼。

  “你做了什么事,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把你赶出去……”

  裴峥没答这个,手上的粥也没心思喝,“姜念呢,他在哪里,我,我想见他……他气消了吗,肯见我了吗。”

  气氛略有些诡异。

  宋重也听出些别的意思来了,按捺不住地吱呀一声推门而入,黑漆漆的目光看向裴峥,直切要害。

  “你做了什么,裴峥。气得他半夜都把你赶出去。”

  裴峥没答。

  他看到宋重,似乎略略生出些敌意,“我和念念的私事,轮不到宋老师过问吧。”

  “小裴,你误会了,宋老师是为你好。不知道,他今天看到你发烧多生气,他还帮你出气了……”老张话刚说了一半。

  裴峥手里的碗忽然就砸落了,粥水热气腾腾地溅落在地上。

  “出什么气?”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见他们只是沉默,苍白的脸色顿时浮出急切的怒意,“你们把他怎么了!”

  在听赵灵说,他们大家伙见裴峥发高烧,气得把那姜小少爷剥了外套,绑在外面凳子上吹了不到半小时冷风,没想到惹得他发了一整天的烧。

  裴峥才听了一半,立刻掀起被褥就从床上下来。宋重刚往前走两步,被他猛地一手推开,背脊撞在门架上。

  听到了后半句,裴峥更是紧紧揪住宋重的衣领,竟没忍住一拳头朝着他挥过去。

  刚刚病好,力气却不小。

  轰隆隆一声,宋重又撞到旁边的架子上。

  “你干什么裴峥,你疯了!”

  “你绑他?!”裴峥推开门,就看到旁边那张椅子,椅子下面还有半根被剪断的绳子,顿时瞳孔一缩,盛怒不已地低吼出声,“你敢绑他!”

  “小裴,宋老师也是一片好心……”

  裴峥捡起那根绳子,手指尖都微微发抖。

  他不敢想象,时雾今天白天度过了多么委屈的一天。

  “裴峥,你脑子不清醒是不是,你他妈是不是——”

  “我强迫了他。”

  霎时间。

  院子里空荡荡一片。

  裴峥拾起那根绳子,默默地放回了口袋,朝着他们的房间走去,“昨天晚上,我……我看他还在找张叔的茬,忽然之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他力气小,他拗不过我。”

  “他应该是为这个生气的,所以我才没有进去,留给他一定的冷静期。”

  “只是我没想到,我自己会被冻昏过去。

  宋重都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很久没回过神来。

  裴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强迫了他’。

  转瞬间,宋重不知怎么的,竟猛然间又揪住了裴峥的领子,“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把他怎么了?!说清楚!不是他给你烧水,故意把你关外面的吗?!什么叫你……你……”

  “我去烧水,不是他忽然耍性子要洗澡就指使我——”

  “是我……”

  是我做了太多次。

  必须帮他清理干净才行。

  他们似乎完全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一时间,整个院落里都空荡荡的,只剩下寂寥的风声。

  所有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继而是久久的沉默。

  万万没想到,这里头,竟然是这种缘由。

  难怪时雾怎么都不肯说。

  他贵为姜家太子爷,当初追裴峥的时候,肯定不会抱着屈居人下的觉悟去的。

  难怪他会吹二十分钟的冷风就发这么严重的一场高烧。

  原来,医生说的刺激……是这个。

  还有睡眠不好,也是这个。

  “是我的错。”

  “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还以为这次自己已经足够温柔,毕竟到了后面三次,时雾也表现得很顺从,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没想到,他还是生了那么大一场气。

  也是。

  他可是姜家小少爷,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

  一朝沦落到小山村里,挨饿受冻不说。

  头两天刚被自己打了一回,屁股和手都还肿着。昨晚又被压着狠做了好几次,腿软得站都站不住。

  更糟糕的是,今天还被绑在椅子上,如此耻辱地当众人扒了外套,赶出门外捆住手脚,像个犯人似的受冻。

  他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

  想到这里,裴峥胸口闷痛,一口郁气久久地凝滞在胸口不散。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