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朝三暮四小娇妻(十三)
作者:木漏日      更新:2022-12-26 06:10      字数:8193
  他在说什么。

  降生,死期。

  时雾的灵法很弱,他应该不能在魂魄还有些许破损的情况下,一眼看透自己这么藏得深的命格,难道说……

  时雾看到他有些疑惑的眼神,迫不及待地解释,似乎生怕对方不相信。

  “我没有骗你们,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们!”

  “你相信我……这就是我的‘天赋’,我……我可以看到人寿命的长短……傅明川,我真的没有咒杀你,你,你放过我吧,对不起,对不起……”

  陡然一道惊雷,已经是在头顶响起。

  仿佛黑压压地就在傅明川头顶上。

  原来,这才是时雾苦苦隐藏的真相吗。

  事实竟然是这样。

  荒诞,却又合理。

  短短的几句话。

  几乎能够将过去的所有他无法想通的那些困惑,一一解释清楚。

  傅明川眼底的疑惑渐渐转化为震惊,最后,化作一片恍然的清明!

  过去的一切似乎如那碎裂的珠串慢慢连在一起。

  所以他三个前男友都会离奇地接二连三地死亡。

  不是因为他作恶,通过某种逃避天罚的方法夺走了别人的生命。

  而是。

  他知道这个人快死了,所以他才接近他。

  “原来是这样……”裴净也终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时雾作为天师。

  他的‘天赋’根本不是‘咒杀’,而是‘观寿’!

  怪不得时雾的每一个前男友都‘非富即贵’,并且在他靠近后不到一个月就接二连三地死去。

  许然曾说过,时雾出身贫穷,对金钱相当渴望。

  他没有什么生存能力,作为天师又法力低下。

  他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

  去接近这些短命却有钱的男人,利用他漂亮的容颜和惑人的身材,勾引他们结婚,继承他们的遗产……

  他没有杀人。

  他只是,谋了一点点财而已。

  傅明川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时雾每次被折磨得受不住了,他的求饶方法是‘我把房子还给你’。

  因为,骗走了傅家的那一套房子,已经是这孩子作过的最大的恶。

  这才是真相。

  是他一直没有问出的——隐藏在时雾身上最大的秘密。

  而他却将他当做杀人凶手在逼问,不断地对他施加惩戒。

  想要从他口中撬出自己的死因。

  甚至将他拉入一场又一场的噩梦里,不管他怎么哭泣求饶,根本不给他任何解脱的机会。

  “安安,你怎么不早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我……”

  傅明川摇头,看着自己满是煞气地双手。

  浑身颤抖着,几乎跌坐在床边上,悔恨的情绪如钢丝渐渐缠绕在他心头,令他痛苦万分。

  “你怕我怪你吗……那不过是一套房子而已,我怎么会怪你……”

  傅明川这还是第一次红了眼眶,眼底却毫无恶鬼的煞气,“都给你啊,我既然要和你结婚,那我的就是你的……”

  你为什么为了这一点点在我看来根本微不足道的错误,这么心虚呢。

  就算他最初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

  那又有什么关系。

  就像安安说的,两个人一起相处时光里,他带给自己的甜蜜,快乐,都不是假的。

  他是如此真实地,喜欢着这个孩子啊。

  “我们重来好不好……安安,对不起……”

  傅明川握住他的手道歉,“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来靠近你,我来了解你……等我活过来,等我……”

  就算对方只是虚情假意。

  但他们已经结婚了。

  傅明川也有足够的耐心和决心,让这渐渐变成真心。

  对了,补魂。

  傅明川抚摸着时雾的脸颊,“我先给你补魂,安安你等一会儿,等会儿就不会再生病了,不会难受了。”

  他终日的高烧可以褪去。

  他混沌的意识可以恢复。

  傅明川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如此强大的恶鬼,可以轻而易举地修复时雾魂魄的损伤。

  冷冷的煞气再一次环抱着时雾,不断地将破损的丁点魂魄碎片温柔地为他缝补上。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太痛苦。

  可是时雾之前已经被这股黑漆漆的煞气折磨太多次,他太害怕了。

  在傅明川的注视下他不敢反抗,强忍着只是在哭泣。

  裴净紧紧地抱住他,不断地安慰和解释也没有用。

  他的意识还有些混沌,他不明白傅明川是在救他,他觉得这是某种新的‘惩罚’。

  他还是在哭。

  呜呜咽咽地,哭得眼皮都发肿。

  喉咙始终都是沙哑的。

  这对于傅明川而言是一种极度的煎熬,他隔着一点距离,好不容易用操纵自如的煞气将时雾的魂魄修补完善。

  立刻上前从裴净手里将人夺回来,将他抱在怀里。

  “安安,你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别怕我,对不起,对不起……”

  裴净算是比傅明川更快地恢复清醒。

  他记得了,时雾刚刚说过傅明川新生的日期——如果他算命从无错漏,那这就是一个积极重要的信息。

  二十六岁八月十四一点十五分。

  往前推十四天。

  应该就是,那个‘施咒人’真正的下咒时间。

  他是个病弱的,会有突发心绞痛的人,并且就在傅轩身边。

  而在上个月十七号,半夜一点十五分的时候。

  这个人应该是查不到踪迹的。

  他一定单独地,在某个地方布阵血祭,施下‘血咒’加诸于傅明川身上。

  有个这两条信息,找人的速度就可以快很多!

  裴净看着几乎已经对‘活过来’没什么执念和欲望的傅明川,眼生晦暗——傅明川现在也跟着有点不清醒了,时间只剩最后一天多,他必须找到这个人,帮助傅明川重新活过来。

  至于活过来以后的事情。

  就看时雾吧。

  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原谅傅明川的话,他也会帮着他彻底离开这个人。

  毕竟这段时间对他的伤害——

  真的太大了。

  傅明川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他根本弥补不了的。

  “安安,谢谢你。”

  裴净将人从傅明川怀里抱出来,放在床上,拦住还想继续靠近他的恶鬼,很温柔地对时雾说许诺,“你给我们说出了很重要的信息,你帮助了傅明川,他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他会离你远远的,好不好。”

  不,我怎么会离他远远的!

  等我活过来,我会一辈子照顾他,爱护他,他是我的妻子啊!

  傅明川一瞬间周身戾气都有点控制不住。

  手心又开始不自觉地凝结出一缕黑气。

  可是时雾却好像终于听懂了。

  “真的吗。”

  时雾看向傅明川。

  眼神里带着点试探,却好像强行压制着恐惧,向他讨要一个承诺。

  只见恶鬼眸子由黑转红,如烈火焚烧一般闪动数次后。

  又好似灰烬散开。

  他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

  最终晦涩道,“是的。”

  “好的,房子,我,我会还你,骗你结婚……是我错了,等你活过来,我们可以……离婚。”时雾蜷缩在被褥里,渐渐补好魂魄后,他似乎终于从不断内耗的痛苦中解脱,体力和精力也都随之被消耗巨大,最终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雾在系统空间里看了好几场电影后,系统提醒道,“时间快到了。”

  “嗯,他们查到那个邪恶天师了?”

  “没有。”

  时雾:“……”

  顿时怒然。

  “怎么回事!”

  “一个智商,一个武力值,这不是王炸吗,我还‘冒死’给他们开了挂,参考答案都甩他们脸上了,干什么这是呢!”

  ≈慢慢悠悠,“傅明川和裴净现在关系降到了冰点,一个怨气冲天,一个冷心冷眼。已经打了好几次。根本没办法协调配合。裴净其实已经通过他的人脉和信息库筛选出了三个可疑的人选,可他就是不告诉傅明川。”

  不是。

  主角攻受怎么又打起来了?!

  还有完没完。

  “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们又闹掰了?”

  “好像是因为裴净跟他提了你们离婚的事情。”

  “……?”

  这有什么吵的。

  本来就我就是个骗婚地小炮灰,你们俩才是官配啊!

  打打打,等会我剧情全白走了!

  系统看着这个查案速度,深感不妙,“隐藏剧情显示,傅轩那边那个天师,因为咒杀了傅明川这样的‘重阳之体’,是躲不过天罚的。他会死在傅明川死后第十四天。”

  “如果他在十四天内将咒转移回去……他会永远都变成恶鬼,再也没办法复活了。”

  那我岂不是不能脱离?

  时雾吓了一跳。

  “傅明川怎么回事,他不想活了吗……他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系统分析着位面主现在的感情状态。

  “就像上次绑架案那样,他肯定是对你极度愧疚了。他想要用金钱补偿你……所以不愿意和你离婚。”

  “别了别了,你早点复活我好早点脱离,没什么比拿积分补偿更好……”

  时雾叹了口气。

  为了接让傅明川重新打起‘复活’的冲劲儿,他只能悠悠地从病床上睁开眼,试图解开他的心结。

  傅明川这一天一直守在他病床前。

  半夜一点十五,是他最后复活的期限。

  “渴……”

  傅明川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坐起喂下去。

  这一天,时雾身上的烧已经完全退下去了。

  明明还没复活。

  可是现在傅明川看上去,真的和人类就完全没区别了。身上没有那种萦绕不去的煞气,他的眼镜也不再是滴血一般的殷红。

  时雾退了烧,可是一身汗。

  傅明川抱着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守着他泡了会儿温泉调养生息。

  这和都和以前每次做完精疲力尽后的善后并无不同。

  时雾甚至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哥哥……”

  傅明川给他擦干身体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忽然之间就凝住了。

  时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喊过他了,他有多么希望能够再听到他像从前那样喊自己一声‘老公’,可他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了。

  就算是‘哥哥’也很好。

  傅明川将他的脚踝架在自己的膝盖上,帮他将圆润白皙的脚趾慢慢擦干净。

  “嗯,我在呢,安安。”

  “哥哥是变成了鬼,所以才对安安那么坏吗。”

  傅明川的动作稍顿。

  他垂着头,很久都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他抬起时雾的另一只脚,十分细致地也擦干净后,才将人抱在怀里。

  温暖的蒸汽让时雾始终苍白的脸颊,终于浮起一点点红晕。

  长长的睫羽遮住漂亮得过分的瞳仁。

  经过温泉的浸泡,皮肤像奶油一样细腻白净。

  “哥哥活着时候,明明对我很好的。”

  “是不是变成了鬼,才会这样……如果哥哥重新变回人的话……”

  傅明川终于回答,“和我变成了鬼,没有关系。”

  “是我……始终都没有相信你。”

  化鬼的煞气只不过是将他心里的怀疑放大了,将他的暴戾催生得更加可怕。可是归根结底,是他从心底里始终觉得,时雾就是那个害死自己的人。

  傅明川没办法再给自己找任何借口。

  “如果安安不原谅我的话。”

  他不能再逼他了。

  他那么胆小,那么害怕。

  傅明川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思考,终于做出了最后的退让——

  如果时雾坚持的话,他可以暂时,放这个人自由。

  不是因为裴净对他的威胁,而是。

  他想保护他的妻子,让他从此再也不必担心受怕。

  “离婚,也……可以的。”

  这几个字,傅明出说得极其缓慢,几乎是窒息着说出口,听不见半点气音,“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可以,还你自由。”

  心仿佛被一根细线慢慢勒紧。

  几乎要切割成好几份。

  退让到这一步,他才发现,他原本是多么地喜欢着他。

  喜欢着这个从天而降,扑进他怀里的奶油小甜心。

  上天对他是多么恩赐啊。

  他是怎么把事情……弄糟到这个程度的。

  没关系,离婚也没关系。

  傅明川在心底不断宽慰着自己。

  他还可以再追求他。

  安安算过了,他的寿命有整整九十七年,他还有漫长的余生可以用来补偿他,对他好。

  “安安,我可以跟你离婚,我会给你傅家的股份,你……你以后一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但是我等我活过来以后……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好吗。”

  傅明川抱着他。

  轻轻地亲吻他的手指尖。

  他是做一只恶鬼,他的怀抱不再像生前那样具有热度,能够温暖怀中娇小脆弱的身躯。

  就连他的亲吻,都是冰冷的。

  他甚至都没有心跳,不会有激动蓬勃汩汩流动的热血。

  他从没喜欢过一人,也没有向谁示爱过。

  活了二十六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才能让时雾明白。

  他真的很爱他。

  “这一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我给你做早饭,我给你买东西。”

  “我会拿小本子,记住安安喜欢吃的东西,你的作息,你的习惯,你想喷哪个香水就喷哪个,不用考虑哪样是我喜欢的……”

  时雾似乎意识到,他偷看了自己的小牛皮本。

  忽然之间两颊一红,“你偷看人隐私!”

  “对不起安安。”

  傅明川似乎很久没见过时雾这副模样了,一时间心动意动。

  他低下头,如同偷窃一般。

  在他唇角轻轻地,偷了一个久违地亲吻。

  时雾好像愣住了,忘记了挣扎,也没怎么反抗。

  “真的是我错了,我很爱你。”

  “今天晚上我就会重新复活,安安,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再是鬼了,你别害怕我,好不好。”

  他什么时候原谅他。

  他就什么时候和他——

  重新结婚。

  根据时雾提供的精准时间。

  大概在傍晚时分,傅明川终于和裴净达成一致——等他醒来后,只要时雾坚持,他可以同意离婚。

  裴净这才把最终锁定的‘邪恶天师’的三个最终怀疑人选送到傅明川手里。

  傅明川入侵了监控,很快锁定了其中一人。

  是一位看上去很落魄的流浪汉。

  身患心脏病,常年在医院里游走捡垃圾。

  那段时间傅明川偶有心律不齐的症状,去医院抽血化验时候,被他偷偷拿走一点血液。

  事发当天半夜,他收到了傅轩的指使,在他狭小的仅有三十平的出租屋内,以血画阵,开始‘血咒’。

  傅明川看着那个时间。

  忽然之间想起来,他那时候在做什么。

  那一天,他们结婚刚满一个月。

  他因为公司的事情实在太忙了,直到半夜才终于有空回家。

  时雾似乎有点生气。

  他开车前,时雾还在给他打电话,撒着娇说想吃那次酒会上他给他带地熔岩蛋糕才会原谅他。

  傅明川还故意以手作坊已经下班了为理由拒绝了他,说下次再带他一起去吃。

  他没告诉时雾,早在下班前,他已经让助理去领了刚出炉,还热腾腾的新鲜的一份。

  现在就放在副驾驶座上。

  知道这是傅总领证一个月的蛋糕,手作坊花了很大的心思。

  蛋糕上放着两个穿西装的人,高一点的那个穿着黑色西装,英俊笔挺。个子小一点那个穿着漂亮的白色燕尾服,精致又可爱。

  旁边装点着一圈色彩各异的永生花。

  象征着,永恒不灭的爱情。

  他开着车回家。

  他看着蛋糕上漂亮的彩带。

  期待着,时雾看到这一份惊喜时候弯起的眼角和甜腻腻的撒娇。

  他准备告诉他,等到年底,他们就去温暖的海岛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他要告诉所有人,时雾以后就是他傅明川的妻子,是傅家的另一位小主人。

  就在这时候。

  变故突如其来。

  某一瞬间,他的心脏突发绞痛,手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在刺耳的刹车声里车子一阵翻转,撞上了桥边的水泥柱上。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剧痛。

  将甜蜜的蛋糕撞得七零八碎,永生花被鲜血浸红。

  两个小人,也一只摔在车底,一只沾着血,滚落在车外。

  痛苦的记忆再一次漫上他的脑海。

  裴净站在他身后,叹息道,“找到人就好,没事的,你会活过来的。”

  傅明川点点头。

  到了深夜里,傅家熄了全部的灯火。

  门口的白灯笼取下,佣人和管家全都先遣出去。

  向来热闹的傅宅,此刻看上去却像一栋阴森森的鬼屋。

  那位邪恶天师的血画成一道阵法。

  一座棺椁放置在阵法中央,上面点燃着一炷香。

  堂内阴风阵阵。

  在香即将燃尽的时候,傅明川的魂魄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感,似乎一直压制着他的某种沉重锁链在瞬间被斩断——他知道,是死劫转移回到流浪汉身上了。

  在最后一刻,傅明川看向裴净。

  “你说,这辈子,他还会有再原谅我的时候吗。”

  裴净抿了抿嘴。

  他一直都坚持要傅明川承诺,复活后如果时雾不愿意,他一定要放他自由。

  就是因为他早就看出来。

  不管是活着的傅明川,还是恶鬼傅明川。

  其实都对阮安有着满满的占有欲。

  他们的婚姻虽然短暂。

  但是,傅明川对阮安感情相当地深。

  可即便如此。

  他也愿意放他自由。

  他看着傅明川颀长的身影,最终点点头,“大概,会吧。”

  “其实我觉得,阮安他一直……都有些依赖你的。”

  不管这话是不是安慰。

  傅明川都真的相信了。

  在香燃尽的最后一刻,他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堂内寒风肆虐,阵前,本该死去的流浪汉陡然间心脏绞痛。被一直等在门口的救护车送往了医院——虽然谁都知道,他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棺椁里的那一具尸体,脸色由青白转向红润。

  咚,咚,咚。

  心脏慢慢地跳动起来。

  手指微微弯曲。

  猛然,握上被打开一条缝的棺木盖子,将它一点点挪开,掀翻到地上。

  傅明川穿着一身寿衣,取出含在嘴里防腐的珠玉,捂着头来不及等着血液回流,踉踉跄跄地想要去找时雾。

  他有体温了,他不再是恶鬼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再一次见到那个人。

  然而。

  就在他踏出大堂的那一瞬间。

  这几日一直萦绕在他头顶的乌云陡然爆发出一阵亮如白昼的惊雷,直直劈落在屋顶。

  那是——

  他们的婚房。

  傅明川看着陡然燃起的大火,忽然间脸色无比苍白:“不——”

  他不顾旁人的阻拦,冲到了余烬里拼了命地找到那个人。

  烈火将他的手臂灼伤,他也满不在乎。

  裴净都惊呆了,空荡荡的宅子里佣人都不再,救火的人不够,等到他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傅明川终于带着人从火焰中走出。

  可是。

  太晚了。

  他的妻子,好像已经失去心跳了。

  时雾被雷火灼烧心脏,几乎是瞬间毙命。

  向来白净的脸上沾着几道火烧的煤灰,傅明川想给他擦干净,却越擦越脏。

  傅明川身上的寿衣还没来得及换下,被火烧得破烂不堪,显然慌极了,他紧紧地抱着他不松手。

  怎么会。

  ……摸上去已经没有温度了。

  裴净家的那位老天师被惊雷震动,正匆匆地赶来。

  看到时雾的尸体后,莫名地叹了口气。

  “没救了。”

  “你说什么——”

  傅明川明明已经是人身,可是一瞬间的怒火几乎要将老天师逼得连退几步。

  “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全都碎裂了。”

  裴净似乎也蒙了,“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意外吗,还是……”

  “不是意外。”

  “你的命数,太贵重了。”

  老天师缓缓的闭上眼,摇摇头,“他泄露了你的命数,触发了天罚,必死无疑。”

  天罚。

  傅明川想起来了。

  在他当鬼的那段时间,想杀死许然的时候,的确也有雷电加身。

  原来,那是天罚。

  “不……为什么……既然不能说,为什么要告诉我……”

  傅明川刚问。

  心底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不正是自己逼的么。

  那个时候,他迫不及待地跟自己说出他的‘天赋’,说出自己的命数,是害怕他继续像从前那样将他拖入一场又一场的梦境里不停折磨他,侮辱他。

  可他魂魄受损,以至于忘了,自己只是个灵法低微的小天师。

  人的命数是大忌,他根本承受不住道破天机的惩罚。

  更何况,道破的还是傅明川这样贵重的命数。

  熊熊的火焰很快从老宅的一角开始烧起来,越烧越大,等到消防车赶来的时候,那一角几乎全都被烧塌了。

  包括时雾曾经记录用的牛皮小本。

  以及——

  他们的结婚证。

  所的一切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安安,安安……”

  曾经说过的话,再一次在傅明川耳边回响。

  ——从今天起,我自愿成为傅明川的妻子,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我都会又永远尊重他,爱护他。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死的时候,死亡并未将他们分隔。

  因为他化作了恶鬼。

  而这一次。

  死亡,真的将他们分开了。